第31章小心思
李福月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心思多的人，甚至有时候挺认可“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观点，但是她是个前世而来的成年灵魂啊。
而李蔷薇，貌似翻了年才八岁吧？再说了，李福月与人斗但是不和自己亲人斗，而李蔷薇这直接和自己老娘杠上了。
李福月咽了咽口水，不又回想起宋氏对待儿子和女儿双标到了极点的行为，突然又觉得挺能理解李蔷薇的。
一个不太符合人性本善的想法冒了出来。
李福月觉得这......这件事可真他娘的有意思啊。
为了防止李蔷薇紧张之下发现她的存在，李福月决定先发制人。
她脚下踏出声音，伸手揉着眼睛，一副刚刚醒来的模样：“唔，大姐姐，三姐姐......没有在家咩？”
李蔷薇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打起了警钟，忙把手里的东西胡乱放在桌上的杂货里，而当她彻底把东西给掩盖干净的时候，李福月刚刚好走进来：“唔，四姐姐，原来你在家呀，福宝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呢！”
李蔷薇本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忙笑起来掩盖眼里的紧张：“啊，福宝你醒了啊，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除了我还有茂江也在呢，现在茂江应该也快醒了吧，要不你出去找他玩？”
福丫才五岁多，应该还挺好骗的吧？
一反常态的说这么多话，很明显就是在搞事情心虚呢。
两个堂姐妹在心里各自想各自的。
李福月见她实在是紧张得很，也不吓她，便说：“真的吗？那我去找茂江弟弟玩啦，四姐姐你记得也要来哦！”
说着，李福月就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往外跑，余光里却在看李蔷薇的表情，果然就看见李蔷薇狠狠松了口气，李福月嘴角微微勾起，就装作没看见。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四姐姐也是个狠人呢。
看样子今晚有好戏可看了。
冬月的夜色来得很快，刘氏宋氏两妯娌带着几个孩子赶在太阳西斜之前到家，当她们把锅热起来之后，李老汉也带着三个儿子回来了。
李福月也找不到事儿做，便去腻着李芽月：“大姐姐，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呀，跟福宝说一下嘛。”
李芽月就点了点她的脑袋，一笑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还能去哪里，还不是就在附近山上去晃悠几圈，小滑头，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地？”
她可乖了，不乖的那个也不是她，嘶，不过她貌似也没有打算要拆穿阻止李蔷薇，这算不算是同流合污了？
唔，不管了。
李苗月却是走进来，打趣李芽月：“姐姐今日见到那个小哥之后，貌似气色看起来就好了不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人，不如跟我们说说？”
李芽月脸都红透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这个会打趣的人妹妹给气的：“苗丫尽喜欢瞎说！”
李福月闻到一股熟悉的八卦味道，看来她今天错过了好大一个瓜啊，李福月忙摇着李芽月的手：“大姐姐你快跟我说说嘛！”
面对两张极其八卦的大眼睛，李芽月没好气地戳戳她们两的脸：“真的不熟啦，那个小哥是上回去镇上赶集的时候认识的，福宝，你还记得当时你差点就栽到地上了吗？”
李福月点点脑袋，能不记得吗，她当时可丢人了，而且后面还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想忘都难啊。
李芽月便接着说：“当时那位小哥及时接住了福宝，我心里就感谢的很，结果在药房福宝丢了之后，我当时在药房里里里外外的的找了很久，最后又碰到这个小哥，他还帮着我找了很久，虽然最后也没找到就是了。”
说着，李芽月心有余悸的摸了把李福月的脑袋：“幸好你回来了。”
“那位小哥其实是隔壁村子的陈大夫的孙子，正跟着陈大夫学医呢，今天是来我们这边的山上摘草药的。”
“喔噢，严格意义上来说才见了两次就这么熟络了呀。”李苗月向来性格比之李芽月更活泼几分，打趣的意味更重了。
李福月也跟着哈哈笑。
“你们两个可不许在胡说了，尤其是你，苗丫，等翻了年你也要十岁了，也是时候稳重一点了。”听着听着，李苗月本来张扬的神情立马老实了。
大姐姐严肃起来真的好凶哦！
李福月这时候还在偷着笑呢，李芽月一瞥，数落教育李苗月的时候也没有把她给落下：“还有你，福宝，再打趣姐姐的话，姐姐可是会挠你痒痒的哦，就像这样！”
一时间房间里满是李福月咯咯咯的小声：“大姐姐，别挠了，好痒哈哈哈......”
李芽月这才作罢，看着李福月在床上四仰八叉求饶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李福月偷看这个姐姐的表情，似乎真的不像是对那个采药小哥情有所属的样子。
唔......她未来的姐夫，当然得是姐姐喜欢的才行。
几个姐妹闹了半晌，心里都快活的很，等收拾好因为打闹别弄乱的衣衫后，李芽月又钻进了灶房，帮着烧火做饭去了。
而李福月心里记挂着李蔷薇的举动，逗着邻居家养的小狗旺财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开饭了。”
李玫瑰作为寿星，今天格外的积极，忙学着刘氏以前的样子招呼家里人吃饭，当看到李福月时，不是很高兴，她今天生辰呢，李福月居然去关注一条狗也不来多看几眼她的新裙子！
“喂，李福月快点过来吃饭了，记得把你摸了狗的手好好地洗一下！”
李福月这时候正好奇李蔷薇会在什么里头下药呢，闻言只是应了声，便乖乖地去打了水洗手，脑袋里却是一直想着李蔷薇的事情。
若是想要下了药又不被揪出来，那肯定只能给宋氏一个人的吃食里混入泻药，否则一大家子人全拉肚子了，那可就太有问题了。
不管了，到时候紧紧盯着她们两个人的举动就是。
今晚的饭菜果然丰盛，除了满满的的米饭之外，还有五菜一汤——切丝酱肉，清炒白萝卜，爆炒五花肉，清炒土豆片，香煎豆腐，最后就是一盆清淡的白萝卜青菜豆腐汤。
虽然食材都是常见的，但是做成这个规格的却是很少见的，今天属实是大手笔啊！
李家人都颇为惊奇，随后看向刘氏。
第32章婆媳闹
刘氏脸上颇为得意：“我娘知道是玫瑰的生辰，还特意跟我说要吃好点呢。”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我娘家补贴的，没有超出公中的钱，你们尽管放心吃！
李福月倒是有些懂得了为啥这个伯娘在李家这么豪横，但是李家人都让她三人了，这就是娘家有钱的优势啊。
李老汉这才放了心。
倒不是他小气，只是家里的钱的确是要紧着用，刘氏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他也不会亏待她，李老汉清了清喉咙。
“大儿媳妇，就这两天时间准备一下吧，茂才去蹭旁听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是时候给他交束脩，让他正式入学了，再给夫子准备一两银子的辛劳费吧！”
刘氏一听，喜的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她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她家茂才这么勤快，还怕以后没有出息吗！今天可真是三喜临门啊。
而宋氏的心情就没有刘氏那么轻快了，那可是一两银子啊！只可惜她家茂才这么小，唉，宋氏又瞪了李蔷薇一眼，要是李蔷薇是个儿子，那努把力也可以上学了，这不，就便宜了大房......
她心思还没活络完呢，李老汉又宣布：“老三，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学堂接你侄儿，就当是旁听了。”
李海一听脸都绿了。
刘氏却是更加畅快！
她刚嫁到李家的时候，在李家的地位远没有今天巩固，当时郑氏比她大不了几岁，又年轻，勾得李老汉什么都听她的，郑氏就用着李海要读书壮大门楣的借口，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老三。
结果那又怎么样，谁叫老三不争气，跑回来死活不肯再读书了！
现在又要他去旁听，还不知道又会找个什么理由跑回来呢！
刘氏听着都快笑掉大牙了！
作为这么多年的死对头，就算现在没有斗的那么厉害了，但是郑氏一看到刘氏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便宜大儿媳心里在嘲讽她呢。
郑氏的脸也气得发红，她宝贝儿子可不是读不好，只是不想读而已，等她宝贝儿子开窍了，肯定甩那个便宜大孙子几条街！
李福月边乖乖吃着饭，便观察着桌上的局势。
乖乖，真是几家风雨几家愁啊。
重头戏都还没有上呢，居然就已经这么热闹了。
虽然这一顿饭的确是很丰盛很美味，但是郑氏和宋氏被气得心里窝火，虽然没有耽误吃东西，但是就是心里不舒坦，在吃过饭后，郑氏和宋氏承包了洗碗的任务。
李福月本来等着看好戏了，哪里会那么快就跟着李苗月回去睡觉，所以李福月假借要出恭，就来到灶房外头的柴火堆，而正对着的就是窗口，郑氏和宋氏两婆媳正在里头悄咪咪说话呢。
“你看到她今天那个表情没有，就是在挑衅我这个继婆婆，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她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哪里又会待见你们呦！”
这是郑氏的声音，李福月在心中暗自判定，郑氏还是有几分话术在身上的，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就成了刘氏看不起她们这一房所有人了。
“娘，我省得！我就是见不得她那副样子，不就是娘家有几个臭钱啊，整天显摆个不停。”
“你知道就好，现在的情况啊，你还是得再给我们李家添个大孙子，你公爹才会高看你一眼。”
“可是，娘，你之前在哪里找的药啊，完全不顶用啊。”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这次的药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了药效的，一定顶用！”
李福月突然就知道那药应该被李蔷薇放在哪里了。
她刚要走，就又听见宋氏的声音：“娘，其实吧，你也还年轻......”
李福月差点没笑出来。
这两婆媳可真有意思，希望待会儿抢茅房的时候她们也能这么和谐！
趁着夜色，李福月悄咪咪地回了西厢。
西厢里李苗月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李福月压低声音躺到床上，半点睡意都没有，她侧着身子望着窗外。
皎洁的月色铺满了李家小院，随着郑氏和宋氏喝了药后各自回房，整个李家已经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
但是很快，宋氏和李海住的屋子开了门，一个身影猛地窜出来，直奔茅房。
正是喝了加了泻药的秘方药的宋氏。
李福月看着很快冲向厕所的宋氏，不由想着——也不知道她带草纸了没。
但是这个问题李福月是不知道的了，因为宋氏看样子还没有结束一泻千里的气势，而就在宋氏正难受的哼哼的时候，正屋里又有了动静。
这回来的是郑氏，许是她年纪大了点，肠胃没有年轻人那么通畅，所以反应才慢了些。
郑氏冲到茅房门口，见里头还有人，顿时急了：“里头的谁啊，动作快点！”
宋氏这时候正难受呢，听到郑氏的声音，便回道：“娘，是我啊，你也拉稀吗？”
该不会是吃了那个什么偏方吧，她和婆婆可都是喝了的！
但是往常也没有这会子事啊，对了，婆婆说过今晚上这药是加强了药效的。
宋氏顿时苦了表情，早知道这药效这么烈她就不喝了！哎哟，她现在觉得屁股跟烧起来了似的，肚子也酸痛得不行，哪里肯让开哟。
“娘，咱都是喝了偏方药的，会不会是那药有什么问题啊？”她得把问题推到婆婆身上，都是婆婆让她喝的，否则怎么会拉肚子，婆婆不负责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跟她抢茅厕呢。
郑氏一听，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我给你找的药怎么可能有问题！”
婆婆的权威不能倒，就算那秘方药真的有什么问题，也轮不到宋氏一个作儿媳妇的来教训她，再说了她本来没打算喝药的，还不是宋氏撺掇的！
宋氏心里苦啊，觉得肚子更痛了几分，怎么也止不住腹泻的趋势，她赖在茅房里就是不想挪走：“娘，家里头不是还有个茅厕吗，你去那头吧。”
“那你咋不去啊，那边的茅房被风雨一吹，前天夜里就塌了半边，他爷爷的还是你跟我说得呢！”
宋氏就装死不说话了，郑氏急的直踹茅房，再也控制不住力道，砰砰砰的半个李家都被吵醒了。
正屋传来李老汉不满的声音：“老婆子，不是去上个茅房吗，怎么搁那里踹门呢，家里头就剩下这一个茅房了，你又长了十来斤，可别把门踹坏了，拉完就快点回来，别搁那里大晚上的扰民，吵得老子睡觉都不踏实。”
第33章有筹算
本来刘氏和李山那屋还有点窸窸窣窣的动静，刘氏本来想骂几嗓子的，结果一听到李老汉的声音，立刻就闭嘴了。
虽然她和郑氏不对盘村里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但是直接辱骂婆母，那就是不孝了，会被人诟病的。
但是一听到李老汉说的话，简直比她自己骂的还高兴。
刘氏也睡不着了，翻身起来听动静，一脸的兴奋把李山都给看震惊了。
“媳妇你不睡觉干啥呢。”李山只觉得被子一凉，试图把刘氏给拽来躺着。
“诶！你别扒拉我，我看热闹呢，你听外头的动静，反正她又不是你亲娘，我听着高兴！”
李山打了个打哈欠：“但那是我亲爹啊，得，你看你的，我睡我的。”
这丝毫不影响刘氏的兴致。
郑氏一听到李老汉的嚷嚷声就给气到了，虽然那声音里没带多少数落，但是听到那句长胖了十几斤，郑氏就恨不能回去和李老汉干仗，只是现在还是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掉。
“你快点给我出来，老娘要上！”被数落后的郑氏声音都狠了很多，没过多久，宋氏就委委屈屈的出来了，郑氏顾不得里头的臭味，一头扎进去。
宋氏其实肚子还没有痛过劲儿，现在还想接着上茅厕，但是郑氏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出来，宋氏也就不敢催。
最后宋氏实在是忍不了了，夹着腿扭扭捏捏地朝李家那处坏掉的茅厕去了，虽然说是茅厕，但是因为被风吹倒了半面墙，这和随地大小便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只是多了半面颤颤巍巍的泥墙，让宋氏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又紧张兮兮的。
而夜里风凉，宋氏冻得腿都没有知觉了，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蹲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是宋氏的腿彻底麻了，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结果脚下不稳，一头往旁边栽过去。
于是，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李家茅厕的剩下半面墙也没了。
这动静可比之前李老汉数落人大多了，就连李苗月都被吵醒了，还以为是地牛翻身了，差点没拽着李福月跑出去。
而李福月和刘氏都是震惊呆了。
这动静也太大了，别说是她们家，就是相邻的几家估计都知道李家出事了，都传来细微的吵吵嚷嚷声音。
而宋氏恨不能晕过去，此时她身上又冷，是风吹得，又麻，主要是蹲出来的，又痛，这是摔下来的时候被土砸的，又脏，还是土弄得，但是最要命的是，她身上还有一股子可疑的臭味。
宋氏终于绷不住了，呜呜呜的哭起来：“李海，你还不快点来扶我起来！”
刘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喜欢背地里搞事的妯娌也在外头呢，顿时乐疯了——敢情今天是四喜临门啊！
第二天清晨，刘氏喜滋滋的模样被邻居家的荷花婆子看着了。
“刘家妹子，听起来昨晚上你们老李家很热闹啊。”
邻居家的荷花婆子早早地没了丈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因着家里子嗣少，她又只有一个孙子和才几岁的孙女，所以平日里觉着没有趣味的时候，就喜欢来李家院子和刘氏聊聊天。
荷花婶子是个厚道又肯干的人，只是平日里八卦了点。
但这会儿刘氏觉得八卦一些没用什么坏处，反倒是看荷花婆子格外的顺眼。
“可不是呢，昨儿个是我家姑娘的生辰，我就做了一桌的好菜，结果没想到啊，我那婆母和弟媳妇儿居然吃坏了肚子，这可怪不得我做的菜，那才都是顶新鲜的呢，可能是咱们家节省惯了，一时间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言外之意就是在说郑氏和宋氏眼皮子浅，山猪吃不来细糠，吃顿好的反倒是被伤着肚子了。
荷花婆子和李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也算是知道一些李家的情况，自然知道他们家这婆母妯娌的，关系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和谐，便也顺着刘氏话说。
就算是因为郑氏和宋氏倒霉，这刘氏也不至于高兴到笑容一直下不了脸吧，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好事儿？
荷花婆子心思一顿，又问：“刘家妹子看着面色红润的很，倒是和十多年前你嫁进李家时候没啥区别哟！”言外之意就是夸刘氏年轻。
刘氏更是欢喜：“荷花婶子就是爱夸人，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有什么好颜色哟，许是昨晚上我公爹许了我家茂才交束脩，我一时高兴，睡得好，吃的也好，脸色也就红润了点。”
刘氏说得谦虚，荷花婆子却是眼前一亮。
交束脩也就意味着李茂才这是要正式进学堂了，李茂才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孩子。
之前他在旁听的时候，就看得出是个勤奋好学的，将来说不定就有大出息了，要是......荷花婆子想起自己那个八岁的小孙女来。
虽然李家这户籍身份尴尬了些，但若是李茂才能够当上个举人老爷，那情况也就大不相同了，李家也算是鸡犬升天，自家孙女跟着李茂才，总比嫁给村里头那些没文化只会对女人动手的畜生好得多！
荷花婆子细细地为孙女筹划着，但她也知道刘氏既然一心想要让李茂才读书成才，那就不会甘心让儿子娶一个乡下丫头，这事还得从长计划才行。
荷花婆子心下百转千回，但面上却是分毫不显露，只一脸惊喜地祝贺刘氏。
“哎哟，这可了不得，茂才这孩子这么能干，等他读书出息了......哎呀，刘家妹子，到时候你可就是青天大老爷的娘，那就是老夫人了，下头十多丫鬟小厮伺候着，随你使唤呢。”
刘氏被吹捧的飘飘然：“哪里哪里，荷花婶子，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就这时候，一个面容稚嫩腼腆的小丫头从蒋家屋子走出来：“奶，吃饭了。”
正是荷花婆子的小孙女——蒋小桃。
“来了。”荷花婆子当下也不再和刘氏唠嗑，牵了蒋小桃回屋。
刘氏看着两祖孙的背影，脸上飘飘然的表情也淡了点，她打量着蒋小桃，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长得乖，也懂事，只是怎么就碰上了那么个爹，又碰上了那么个娘，不过幸好她还有荷花婆子这样一个脑袋活络的奶奶为她筹划。
刘氏难得伤春悲秋一回。
也不知道，刘氏要是晓得荷花婆子筹划到了她儿子身上，又会作何想法。
第34章交束脩
“伯娘，你叫福宝吗？”李福月起床出门碰见刘氏之后，刘氏就神秘兮兮的叫她早饭过后来找她，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她吃过早饭后就出门来找人，正好碰见刘氏和荷花婆子在唠嗑，李福月果断的选择等她们聊过再过去。
刘氏当局者迷可能没注意，但李福月却是注意到了荷花婆子看刘氏的眼神不一般，那神情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但是又看不出什么恶意。
刘氏这才想起叫了李福月的事情：“你这丫头怎么办事磨磨蹭蹭的，现在才来找我。”
刘氏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娃娃会躲起来偷听她们对话，她往东厢自己的屋里走，边走边说：“跟上我，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热闹，今天可是你大哥哥的重要日子，真是便宜了你这没事干的小丫头。”
刘氏进屋后就将准备好的束脩礼给拿了出来。
李福月老老实实地跟在刘氏后面进了屋，就看见刘氏拿出来的束脩礼：肉干、芹菜、红豆、红枣、莲子、红枣。寻常的小孩自然不会懂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她是两世的灵魂，哪里会不懂。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农家常见的东西，但是一个普通农户家里却是不太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把东西拿出来的，看样子刘氏为了让李茂才交束脩已经准备了很久，否则就是李老汉宣布可以入学后，刘氏立刻跑出去买也不一定次日早上就准备齐全。
的确如李福月所想，刘氏早就做好给儿子叫束脩的准备了，她都已经打好了主意，要是年前李老汉都不松口让长子入学，她就算是求到哥嫂那里去也得让儿子正式入学。
此时看见李福月呆呆的表情，刘氏却只当她是眼馋了，忙防贼似的将束脩六礼给挡住：“这些东西是不能吃的，吃了会被天打雷劈肠穿肚烂的。”
偷吃之后会天打雷劈什么的李福月是不信的，但是会被刘氏穿小鞋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觉得偷吃的人是坏了李茂才的运势，被刘氏给记恨上。
李福月在卖乖的路子上从来不含糊：“知道了伯娘，福宝不会偷吃的，大姐姐说了，这是能够帮大哥哥当大官的东西呢！”
刘氏一听，顿时舒坦了，没想到这个芽丫看着像是个心眼多的，背地里还是个懂事的。
大人往往不会觉得小孩子会为了哄人所以故意说好听的话，但实际上小孩子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很多，而李福月的灵魂又不是小孩子，要想将一个人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对她来说可太容易了。
刘氏难得柔和了面容：“福丫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三房的那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子，昨天她将这些干货拿出来过太阳的时候，就被三房的小儿子李茂江给看到了，哭着要吃，不给就在地上打滚。
要他说，李茂江就是被宋氏给惯坏了，才三岁多的年纪，她抱着都觉得有点吃力，简直像是个灌了水的球一样。
昨天那时候才刚吃过了午饭没多久，李茂江的肚子都还是鼓的呢，竟然还在惦记着她儿子的束脩礼。
要是因此挡了她家茂才的前程......刘氏一回想起来，连撕了宋氏的心都有了！
“茂才，你准备好了不？”
刘氏眼神殷切地望着自家长子的屋子，只是屋子里头没有什么动静，刘氏不由地有些失落，儿子越大不知怎么的还越来越内敛了，都很少和她谈心唠嗑了。
很快，门开了，李茂才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裳，尚且稚嫩的脸上紧绷着，一如他现在的心脏。
十二岁正是在抽条长身体的年纪，李福月觉着这个大哥哥比起她刚穿过来的时候似乎又高了一些。
“茂才，衣裳还合身不？”刘氏依然是一脸殷切，比之刚才还多了几分骄傲，真好啊，她家儿子是个聪明孩子，是个有出息的读书人。
李茂才的脸还绷着呢，只是点点头。
刘氏没有从儿子脸上看到别的什么表情，有些没话找话的说：“今天你福丫妹妹和咱们一起去呢！”
李茂才还是维持刚才那个紧绷绷的表情，缓缓地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好吧，刘氏放弃了。
李福月瞄了眼自己这个堂哥，嘴角微抽，如果硬要说他脸上有什么表情的话，那大概就是奔赴刑场的死囚。
李福月看了眼依然欢天喜地的刘氏，再看了一眼一脸悲壮的李茂才，突然在想，自己这个伯娘是不是打错了算盘，自己这个堂哥似乎不是想上学的样子。
李福月一脸莫名地跟着刘氏出了门，刘氏手里还拿着束脩六礼呢，所以很明显她们是去拜师的，其实这个不用想也成，刘氏一见到一个过问的村里人，就会停下来眉飞色舞的跟人家说一遍。
最后还是李茂才硬邦邦的插了句话：“娘，快过时辰了。”
刘氏这才吓了一跳：差点害了儿子前程的就是她自己了！
三个人拿着束脩六礼急慌慌的往村北走——当然，急慌慌的只有刘氏一个人，其他两个小孩都是不紧不慢的。
李茂才还是那副悲壮面孔，而李福月看着自己手里用红纸包着的红枣，还在思索着刘氏为何突然想让她跟着去学堂。
她闲着也是一方面的事情，家里的其他孩子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做，而李玫瑰倒是很少被安排任务，但是她喜欢跑出去找人玩，不常在屋里呆着。
至于其他的事情呢，为什么会让她来？
李福月掂了点手里红枣的重量——虽然量不少，但是红枣干货这种东西也不重，就算没有她，刘氏多腾出来一根手指都是可以顺手带着走的。
等等，带东西！
李福月一下子就想通了。
红枣这种东西刘氏当然是能顺手拿着走的，但是还有刘氏顾不上不能时时带着的东西——那就是李茂才的午饭。
村里的学堂在村子北边，距离不算近，说是村里学堂，但其实是几个相邻的村子一起用的，若是只局限于本村的学生，估计学堂的夫子能被饿死，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读得起书的。
学堂离得远，那吃饭就是个大问题，若是要让李茂才来回跑着吃午饭的话，那得费上不少时间，以刘氏护犊子的程度，指定会让家里头闲着的孩子来给李茂才送饭。
而家里的孩子里头，还有谁有可能不知道学堂在那里的？
第35章要变现
就连三岁多的李茂江都有可能知道个大概，但是李福月却是不知道的，家里人都多多少少觉得自家这个五丫头是有点呆的，所以很少让她一个人出门，而有人一起的时候又不会去学堂。
嘶，敢情是让她来认路的呢。
不过，这倒是正合她意。
李福月本来就计划等再大上几岁，要去学堂旁听，随后就可以“无师自通”的学会识字读书的技能，毕竟她识字的技能得变现才能派上用场。
而她对于李家财政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不是李家突然就飞黄腾达了，家里是不会把家底掏出来让女孩读书的，就这样的庄户人家，终究短了几分见识。
刘氏这样的盘算，短期来看是李福月吃了亏，但长远来看，却是大有益处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很不错的。
她不仅要给李茂才送饭，最好还要把这个送饭的任务给垄断下来才行，这样在长此以往的学习中，才有她“无师自通”的机会。
只是该刷的好感还是得刷着走，否则不是白送这一回了吗。
又走了一刻钟，才看看望见学堂的顶——倒不是说这学堂有多么的气派，只是学堂的地势比较高，正处在一个山坡中间，不气派也就算了，还有些寒酸，但是这寒酸的又很正常，穷村子哪里能够出贵学堂。
远远看到了顶，但是实际走过去还是费了半刻钟的时间，这可比去给田里送饭菜要远得多，虽然饭菜肯定没有那么重，但是李福月还是细细地把路程成本给记下来，这才好算报酬。
学堂前题有二字，广德学堂。
其实与普通人家的宅院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者说这就是夫子用自己家来改的，院子进去，正对着有三家大屋，其中最大的一间房间就被改成了学堂，那张题了“广德学堂”四个大字的破旧的牌匾就横在这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看着格外的大，李福月仔细瞄了几眼才看见，原来这屋子只是长，并不宽，是用正中的两间大屋从中间打通之后串起来的。
此时学堂里还没有人，看样子他们还算来的很早了。
而夫子的起居室则主要是困在正屋的两边，房间要小得多，一间是卧房，一间是灶房。院子进门左手边没有安置多的房间。但是种满了花草，从盆栽到葡萄藤，还挺齐全。
而最妙的就是在挨着灶房的那一边，还有几根簇在一起的长竹，现在还是脆生生的模样，给这院子里添了不少生趣。李福月看得好玩，就察觉到自己后背被刘氏戳了一下，原来是从那正屋右侧的卧房里走出来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看着约莫六十上下。
李茂才赶紧见礼：“见过老夫人。”
那老太太很面善，见李茂才神态紧张，笑着说：“茂才来了啊，你们夫子出去钓鱼了，估计着这会儿还在那里学姜太公呢，你们先进来坐坐吧。”
李茂才却是连连摆手推辞。
这夫子还有些意思，李福月在心里思量着。
刘氏却是不知道什么姜太公，何太功的，她见这个老太太看起来都是有点文化的，顿时觉得那位白夫子更加厉害了，也为儿子高兴起来，但是转念一想，难道是那白夫子对于自己儿子很不重视很不在意，所以才会这个时辰出去钓鱼吗？
这样一想，刘氏又开始忸怩紧张起来，来时的路上与路人们眉飞色舞唠嗑的竟然已经宛若另一个人了。
老太太看出了刘氏的忸怩不安，宽慰道：“茂才娘不要着急，那老头子就是这样一出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但是向来准时，看时辰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有了老太太的保证，刘氏也就有了点底。
果然，每过多久，从山坡下慢悠悠走上来一个人，也是六十上下的年纪，头发半乌半黑，表情悠然自得，肩上还扛着一根简单寒酸的鱼竿，就是没看到有一条鱼，正是广德学堂的开办人白夫子。
白夫子一进门就感到几道视线朝自己看过来。
刘氏见到白夫子回来，心里激动起来：“来了来了！”
这就是她家儿子的希望之星吗？！
白夫子却只是信步略过他们身边，只在李茂才身边顿了下，口吻也很平淡：“来了就进去找个位置坐着。”
李茂才孙子似的听话从命。
老妇人在他路过之时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白夫子一虚，还是壮着胆子，随后就将鱼竿宝贵地放好，拍拍手走进卧房。
老妇人颇为无奈，对着刘氏解释道：“茂才他娘，可真是不好意思，他这个人，性子属实像个老顽童似的......”
刘氏也被白夫子的举止给惊到了，但是听到老妇人的话，刘氏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应该要担让的，于是呆呆地朝着老妇人客气道：“哪里的话，夫子这是自有一番不凡气度......”
难得刘氏挤出了几句像样的场面话，结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卧房里就传出来一道声音，听着像是里头的人在喝粥：“哦，对了，束脩礼记得放在灶房里就行。”
这下子连李福月都惊了，这白夫子果真......果真有意思啊，李福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蹭学之路也许不会太无聊了。
巳时一刻，山坡下头有了动静，来上学的各村的孩子都陆陆续续的来到院子里，只有李茂才是今天来正式入学的，其他人都是在这里读过一段时间的，来了之后跟白老太太打过招呼后，就很熟络地走进正屋的房子里找位置坐下。
李福月仗着自己年纪小，身体也瘦小，便站在门口朝里头打量，但是在这些学生和李茂才的互动中，看出了些不寻常。
这些孩子大部分也都是十一二的年纪，和李茂才年纪相当，而且还是之前就认识的，但是他们对于李茂才似乎并不友好。
这种不友好并不是直接粗暴的大骂呵斥，而是从言语神情间表现出来的——众人看向李茂才的揶揄嘲讽的眼神，背对着他相互交头接耳小声交谈的模样。
甚至是从李茂才身边经过的时候，“无意的”撞到李茂才的桌角后漫不经心的道歉......无一不在证明着这些人对李茂才的轻视。
第36章小奴才
刘氏在和白老太太客套的同时，也是时不时地朝学堂里头张望，但是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而李福月站得地方看得更清楚，加之这些学生们并没有把她一个小孩子看在眼里，所以在她面前更加放肆一些。
李福月看着坐在学堂边缘，背打得笔直，并且坐立难安的李茂才时，突然就明白了李茂才为什么对于正式入学提不起兴致了，这不就是妥妥的校园暴力吗？
刘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当宝贝宠的儿子，原来在学堂里被人欺负。
虽然她谈不上喜欢刘氏，但是当着她的面欺负她家的人......面前这一群小屁孩在李福月眼里已经升级成面目狰狞的熊孩子了，他们爹妈没有教会的，就让她来教做人吧。
学堂的一群小屁孩自然是看不懂李福月脸上的阴沉，只当她在好奇的打量学堂呢。
有个个头较高的小屁孩正坐在李茂才后头，见李福月还在那头张望着，用笔杆戳了戳李茂才的后背：“诶，小奴才，你家那个小傻子还在望啥呢？你快点哭鼻子，把她引过来我们陪她玩！”
李茂才紧紧捏着手里的笔杆，牙齿磨得呲呲响：“你再乱放屁，我就告诉你那个寡妇娘去。”
李茂才被逼急了，语气恶狠狠地，倒是把后头这个欺软怕硬的小屁孩给吓了跳，但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告状算是哪门子的本事，你要是真厉害，那就对着赵觉他们横去啊，跟我硬气算个屁的本事。”
赵觉就是这些人里头家里条件最好的，本来是要在镇上读书的，但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想的，硬是要他送到这个穷山村里头让白夫子教他。
赵觉就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也不知道听到他们的对话没，正好转过头来，一脸挑衅地看着李茂才，嘴型吐出三个无声的字眼：小奴才！
李茂才气得眼睛发红，只能狠狠攥着笔杆才能让自己冷静一点。
而这些眼神官司，都落到了李福月眼里，李福月暗自将坐在第一排以及坐李茂才后头的人给记在心里。
而那边，刘氏和白老太太已经寒暄完了，正准备回去，一是因为家里还有事情要忙，二就是也不想一直杵在这里，让夫子觉得自己儿子跟还没脱奶的娃娃似的，要做娘的费心。
“福丫，咱回去了。”刘氏招呼一声。
李福月听话的跟着她走，走之前还跟白老太太打招呼，学着李茂才之前的称呼：“老夫人再见。”
他们这回来是带了李茂才的午饭的，就不用他再回来跑一趟。
李福月又想起刚才在学堂里的情形，心说李茂才估计还巴不得回家一趟。
回去的路上，刘氏果然表露出自己的打算：“福丫，这条路你记住了没？”
让李福月来一趟，就是让她来认路，以后好帮着家里给李茂才送饭的。
李福月一脸的天真无邪：“伯娘，福宝记住啦。”
刘氏满意地一点头：“那就好，福丫记性真好。”
记住了就好，就能多一个人给她家茂才送饭了！刘氏的算盘打的美滋滋。
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两人走路都要轻巧很多，刘氏又忧心着家里的活计，所以回去的时间比来时要短得多。
到家之后，刘氏许是还想着儿子高中之后的好日子，连带着对李福月的态度都软和很多：“福丫，你就在家里头守着，没事别在外头乱晃，要是又丢了我可担不起这口黑锅。”
李福月嘴角微抽，心说这个伯娘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直接，面上却是乖巧听听话的：“是，伯娘，福宝知道啦！”
刘氏也觉得李福月不是那种满山遍野乱跑的野孩子，收拾一番后美滋滋的提着锄头上山去了。
李福月裹着厚厚的袄子，端着小板凳坐在自己屋檐下，当小孩儿还真是清闲到有些无聊啊。
她小手撑着下巴，幽幽的叹了口气，甚至顺手捡来一根树杈，在地上随意涂画着：先是李家院子的平面图，再是李家人的简笔画，最后是一个束发的小少年模样。
“福丫，你画的真棒呀，是芽月姐姐教你的吗？”一道清脆的童音从身后传来，将李福月吓得差点没从小板凳上摔下去。
她转头一看，身后站着的是个面容稚嫩，身形瘦弱的小丫头，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正是邻居家的女儿，蒋小桃。
李福月作出一副被夸奖之后不好意思地表情：“谢谢小桃姐姐夸奖，这是福宝自己画的哦。”
蒋小桃笑笑，见李福月像个白面粉团子似的讨喜，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福丫真棒！”
李福月忸怩的捂了捂脸，注意到了蒋小桃手里拿着的一块破布，上头还用两条细长的枯枝架着，组成了一个“十字”，应该是起到支撑作用的，便转移话题道：“小桃姐姐是来找福宝玩的吗？”
蒋小桃歉意一笑，晃了晃手里简陋的风筝：“福丫，小桃姐姐要陪小柚哥哥玩呢，可能要以后再和你玩了。”
蒋家和李家就隔着一道围墙和篱笆的距离，蒋小桃本来是在自家院子里放风筝逗弟弟玩，结果北风大了起来，就把这个自制的简陋风筝吹到了李家院子里，蒋小桃来捡风筝的时候，正巧看到李福月在用树枝画画。
“那姐姐下次陪福宝玩哦。”李福月本来就是随口一提罢了，想起蒋家是个什么情况，自然不会闹着要蒋小桃陪自己玩。
蒋家子息单薄，荷花婆子嫁到蒋家之后，丈夫没过几年就死于意外，留下了一个没满周岁的儿子——蒋大牛。
荷花婆子一个寡妇，独自抚养儿子实属不易，但是荷花婆子年轻时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所以就算丈夫没了，靠一个人也撑起了一个家。
而且荷花婆子是个心善的，还帮着赡养了蒋家双亲，在当时也是村里的一桩美谈，甚至连县里都听说过荷花婆子的名声。
世事难料，荷花婆子成也善心，败也善心。
李福月第一次知道这家人的经历时，也是一番唏嘘。
第37章苦痴儿
在自家步入正轨之后，一个雪夜里，不知是谁在蒋家门前丢了个三四岁的女娃娃，还是个脑袋有点问题的痴儿。
若说是个智力正常的孩子，村里的人也是有想要收养的意向的，但这孩子看着病症还不轻，傻愣愣的还不会说话，这就打退了那些人的主意。
但是荷花婆子看着那在自家门前冻得可怜的娃娃，一时不忍，就将她收为养女，衣食待遇比着亲闺女去的，还请村里的教书先生取了个名字叫晴风。
晴风虽然痴傻，但是却是个贴心感恩的孩子，和荷花婆子关系也好得很，但坏就坏在蒋大牛长大成人后却成了个混账东西。
就在晴风长大之后，荷花婆子就筹划着给她谈亲事，晴风虽然人痴傻了些，但是本性纯善，而且长得又是水灵灵的小美人，还是有忠厚的人家上门提亲的，而蒋大牛的亲事也有了着落。
眼看着已经快定下亲事，荷花婆子还在做安享晚年的美梦呢，事情就出了变动。
一天夜里，喝高了的蒋大牛抹黑进了晴风的屋子，就这样将荷花婆子的筹算打得稀碎。
本来谈好的亲事黄了，甚至结下了两桩仇怨，这事在村里成了桩丑闻，蒋大牛和晴风的名声都遭人口舌。
差一步就能成亲家的人家都骂荷花婆子不厚道，若是早就打算让儿子和养女成亲的打算，何必装模作样的寻亲家，荷花婆子是有口难言。
出了这样的事情，蒋大牛和蒋晴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亲了，蒋大牛当时是喝醉了，贪图晴风的美色，但真让他娶一个傻子，蒋大牛心里是不情愿的，但现在已经是没有法子了，这几天他走到哪里都有人骂他是畜生的。
而蒋晴风是个傻的，只知道乐呵呵的听荷花婆子的话。
事情若是到这里就结尾，倒也就算了，在荷花婆子的帮衬下，两小口子日子还算过的去。
但苦就苦在蒋晴风怀胎十月，一朝生产的时候，难产了。
最后蒋晴风大出血，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就是蒋小柚，而妹妹就是蒋小桃。听村里人说，荷花婆子至今都忘不了晴风难产的时候，大哭着叫自己肚子痛的情形。
蒋晴风死后，荷花婆子没有给儿子找续弦的想法，而蒋大牛又越发的混账，吃喝嫖赌样样都有，常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荷花婆子又如同十几年前那般，独自抚养起孙子孙女，日子过得抠抠搜搜的，好不容易将襁褓婴儿养到能跑能跳了。
但是......蒋家的厄运似乎还没有过去。
李福月的思绪又回到李家院子里，她出了门，站在门口看着蒋家的篱笆墙。
八岁的蒋小桃正在逗蒋小柚玩儿，她拽着那个自制的破布风筝在前头跑，而蒋小柚在身后拍着手追赶，要不是蒋小柚的身形和蒋小桃差不多，李福月都快觉得这是个姐姐在逗自己年幼的弟弟了。
李福月叹了口气。
蒋小柚和亲娘晴风一样，是个痴儿。
年岁尚小的时候，还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但随着兄妹两长大，通过对比，长着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异样来。
要说李福月对蒋家辛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全有赖于伯娘刘氏和三婶宋氏在闲时或是饭桌上的闲话了。
李福月在李家门口站着出神，还愣愣地望着蒋家门口，这很快引起了蒋小桃的注意，但是蒋小桃却是没有想到李福月心里的想法，只当她是想一起来玩呢。
蒋小桃见自家哥哥玩的高兴，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便朝李福月招了招手：“福丫，你过来，咱们一起玩吧。”
李福月知道自己发愣的样子被蒋小桃看见了，当下也不扭捏，真就往蒋家院子走。
蒋小柚不知道妹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他也跟着猛然停下来，一时间收不住腿上的力道，在地上摔了一跟头，但是他不哭也不闹，只抬头望着妹妹，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有着疑惑。
虽说蒋家两兄妹长得并不是特别相像，但都是白嫩喜人的长相。
李福月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晴风婶子长什么样子，但是她见过五大三粗的蒋大牛，因此猜想两兄妹应该是从了蒋晴风的相貌。
“小柚，我们和福丫妹妹一起玩好不好？”蒋小桃将哥哥拉起来，语气里没有敷衍轻视，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和蒋小柚商量。
蒋小柚闻言看了李福月一眼，被那全然没有杂质的眼睛一望，李福月居然恍惚想起了前世面试的既视感，也睁大自己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蒋小柚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才轻轻点点头，算是接纳了李福月，他看了看自家妹妹手里的风筝，又看了看李福月空荡荡的双手，学着妹妹说话：“和妹妹，一起玩。”
许是小孩儿呆萌的样子太过可爱，李福月顿时间心情大好。
蒋小柚神智比李福月小，但是身形却是实打实的八岁孩童，他快步走过来，将李福月拉到自己身边，示意妹妹：“我们，继续玩风筝。”
于是两大一小三个小孩就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李福月加入之后，蒋小柚有了点要跑过她的意思，跑的比之前还快，连带着蒋小桃和李福月也加快了步伐，围着蒋家院子跑了五六圈之后，三个小孩儿都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热汗。
李福月捧着自己的小心脏，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前世还是保持着健身计划的，结果穿越到这个小山村之后，这几个月来都松懈了下来，每天过着米虫生活，少有像今天这样又走远路又这样玩耍打闹。
她轻抚过额上的细汗，心道敢情嬉笑玩耍也是个体力活啊。
蒋小桃也没想到会玩的这么尽兴，若是放在以前，蒋小柚跑了一小会儿就不愿意再动弹了。她看了看一头大汗的哥哥，以及同样直喘气的李福月，心里明了，原来是在较劲呢。
蒋小桃无奈地笑笑，回屋里取来一块干燥的帕子，帮蒋小柚和李福月将汗水擦干：“冬天出了汗，得把汗水擦干净，不然就会头痛，就得吃药。”
蒋小柚本来是想要躲避，听了蒋小桃的话之后，便老实的站着任蒋小桃擦汗，还一本正经的转头劝告李福月：“不能生病，药药很苦。”
那严肃的小表情看得李福月想笑，好险是忍住了，依旧是一脸乖巧：“福宝才不吃药呢，谢谢小桃姐姐帮福宝擦汗！”
蒋小柚听了李福月的话，不甚赞同地摇头：“不是小桃姐姐，是桃桃妹妹！”
“福宝小，要叫姐姐才对！”
时间就在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中溜走。
第38章各欢愁
今晚的李家饭桌上，刘氏格外轻松快活些，一直拉着李茂才问这问那，言语间颇为骄傲，毕竟从今天起，她家茂才也算是正式入学了，她日子的盼头也起来了。
宋氏是真的羡慕死了，但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和善模样附和刘氏，以前她就被刘氏压着一头，这下李茂才正式入了学，家里的资源或多或少的都会倾向到大房了！
宋氏偷偷地看了郑氏几眼，发现自己这个婆婆脸色也不大好看，心里反倒是安定了些，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三房的荣辱又不是只拴在自己一个人的腰上。
这边宋氏心中的思索暂且压下不谈。
另一边，刘氏心里乐呵归乐呵，但还有一件事她可没有忘记。
见一大家子都吃的差不多了，刘氏轻轻嗓子：“茂才正式进了学，也算是这几个月来难得的喜事，把先前福丫被拐子拐走的晦气都冲散了呢......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儿我得说说。”
一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刘氏一人身上，刘氏这才道：“今天我送茂才去学堂，走了好一阵子的路，那广德学堂本来就离得远，来去要废不少时辰，我就想着，茂才要是每天中午回来吃，吃了又回去，这可得花不少时间。”
李福月早就知道刘氏打的是什么算盘了，这会儿心里完全不好奇，乖乖地喝着碗里的红苕稀饭。
果然，刘氏又道：“不是我偏私，只是现在家里头就茂才这么一个读书人，可以说是咱家的盼头啊，哪有读书人一天到晚光走路去了？我看呀，还是得安排个人每天给茂才送吃的才行。”
饭桌上的人因为刘氏的一番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李芽月在桌子下头悄悄牵住了李福月空闲的小手。
送饭这种事当然不会是由大人去的，毕竟李家的每一个成人都有自己的活计，那就是从家里的小辈子里选了。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伯娘十有八九是想让福宝去帮大哥哥送饭。
毕竟家里闲着的孩子就只有大房的李玫瑰、二房的福宝和三房的李茂江，可是李玫瑰被刘氏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李茂江又还太小，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福宝了！
怪不得今天伯娘居然带着福宝一起出了门，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刘氏果真笑眯眯地道：“我看啊福丫就合适的很，今天我带着她去过一趟，福丫一路上还蹦蹦跳跳的，欢喜得很，许是和广德学堂有缘呢。”
李老汉本来不当回事的，结果鬼使神差的想起来那算命先生的批语来，便点了头：“那就这样定了，也算是件双赢的事儿，让福宝去见见人，免得她怕生。”
李福月汗颜，心说伯娘您也挺会瞎编的。
不过正和她意，她还真怕去不成广德学堂。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而今天李家话题中心的李茂才却不知想到什么事儿，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晨读的时候带过去也就行了，何必让福丫去跑一趟？”
刘氏本来心里都美滋滋的了，没想到本路跑出来一个拦路虎，还是她亲儿子：“你个小孩懂些什么？早上带过去等你中午要吃的时候都冷成冰渣了！”
李茂才仍是辩解：“学堂本来就是开在夫子家里的，饭菜冷了借夫子的地界热一热不就好了？大不了我明天给夫子抗几捆柴火过去!”
李芽月趁机想帮妹子脱掉这个任务：“这倒是也可行......”
李福月却是傻眼了，她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大哥哥，这时候会还站出来替她省事儿，只是她还真的需要这个看起来的苦差事。
于是李福月喝完最后一口稀粥，一锤定音：“我想给大哥哥送饭！”
此言一出，四周沉寂。
第39章坚定地对学堂暴力说不
李芽月和李苗月两姐妹都愣愣地，还想说些什么：“福宝，这......”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刘氏哪里还会给她们继续说话的机会，连忙接李福月的话茬：“看吧看吧，我就说这孩子和广德学堂有缘分吧！茂才，既然你福丫妹妹都这样说了，就这么办吧。”
李茂才这才作罢，只是神情间仍有固执。
李福月见事情已定，这才慢悠悠地去打量自己这个大哥哥。
李茂才并不是什么同情心爆棚的人，平日里大房和三房挤兑二房时，他从不附和，但是也不会站出来制止就是了。
所以他大概率是不会为了给她省事才提出反对的，李福月想起来白日里在广德学堂里的所见所闻，心下有了些许计较。
许是李茂才不想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在学堂里被人排挤的狼狈样吧？
这样一想，思绪倒是顺畅很多。
就这样，怀着对将满脑袋的知识变现的想法，李福月渐入睡梦。
窗外北风呼啸，霜花悄悄爬上窗沿，距离新年又进了一步。
浅雪消融后，便是懒洋洋的太阳挂在天际。
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李福月穿的是暖和和的新袄子，提着简易装的小食盒，依着昨天的记忆走在村道里，时不时还去踩几脚雪，或者去看看有没有耐住寒风绽放的花。
就这样不快不慢的走着，也到了地点。
等李福月哼哧哼哧的爬上了学堂前面的小山坡后，走到正中的几家大屋门口后，发现门窗都关上了，李福月只得踮起脚铆足了劲儿贴近那扇木窗，果然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看来没有迟到呢，很好！
李福月一路走来正是热气上头，她搓了搓那只之前提食盒的手，呼出热气阵阵。
不知道还要多久他们才下课，没有手表真的就是很不方便啊。
只是要是在这里一直等着也不行啊，等运动的热气一过，那可就是加倍的冷了。
正胡乱想着，正屋旁边的木门有了动静，走出来一个面容和蔼慈祥的老太太，正是之前见过的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见到李福月也是一愣：“这么冷的天，小娃娃你出来作甚呢？”话音刚落，白老夫人便看见了李福月脚边的食盒，自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温和的笑了笑，朝李福月招手：“小娃娃，来我这屋里等吧，他们还得有一会儿才下学呢。”
李福月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她嘴甜的道了谢，然后很迅速的钻进白老夫人的屋子，像是一只包裹的圆滚滚的仓鼠一般，倒引得白老夫人笑了几声。
在白老夫人的屋子里喝了杯温热的茶水，就听得正屋一片嘈杂。
白老夫人道：“应当是孩子们下学了。”
李福月闻言，将茶水喝了，道过谢之后就蹭蹭蹭的提着食盒出了门。
此时院子里是走出来的大小孩子们，但都没有看到李茂才，李福月便守在门口，等着李茂才从屋子里出来。
只是她等到屋子里空无一人，也没看着李茂才。
是已经走了？
还是......根本就没有来上学？
不管是哪种情况，眼下都有可能发生。
还是先确认一下李茂才到底有没有来学堂吧。
于是李福月提着小食盒，又重新去找白老夫人：“奶奶，我没有看到我家大哥哥诶，大哥哥没有来这里吗？我还要给大哥哥送饭才行。”
白老夫人微微皱了眉：“茂才这孩子早上我是见过的......”她牵着李福月去找白老夫子。
此时的白夫子刚结束了上午的行程，正惬意地躺着，闻言只是睁了睁眼：“来了的，下课的时候就最先冲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在急个什么。”
李福月这下却稍微有些烦恼了。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经过昨晚上那一通话，李茂才肯定是知道家里会给他送饭的，但是他还是一下课就冲出屋子，这不合常理。
但如果是说他正在躲什么人，那就说得通了。
李福月心想，或许她该去学堂后边的隐匿地方悄悄地看一看？
她乖巧地告别白家老夫妇，往山坡下走，并且刻意的放轻了脚步，果然在路过一个小道的时候，听到些细微的声响，那是人的争执声。
李福月脚步一转，向着那地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在几丛不算高大的树丛掩盖下，可以隐约看到一群人正在争斗。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人在和一群人僵持，而那人正是李茂才。
此时李茂才似乎被揍了一轮，想来应该是被打在了隐蔽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因而脸上没有挂彩，但身体却蜷缩在一起，看样子疼极了。
“你在狂什么？作为一只奴才，敢对着主子龇牙，我看你是活腻了！”为首的正是赵觉，他一说完，身边的喽啰又给了李茂才一拳，正打在腹部的软肉上，疼得李茂才紧紧捂着腹部，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呜咽。
而李福月，就站在距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
李福月冷眼看着。
她的确是有心要教训这几个小鬼头，以此来在李茂才那里刷一波好感值，只是按照她的计划，还得等李茂才多吃几日的苦头，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福月这样想着，理智驱使着她后退。
然而，李福月没退上几步，却再也迈不开腿后撤了。
啧，真是麻烦。最终，她紧紧握紧拳，后退的步伐变成了助跑，李福月捡起一根大小合适的树枝，将其横在胸前，朝着几个小鬼头的方向就是一个箭步。
几人都是背对值得她，根本没有设防，被她用树枝这么一撞，整个人就往前扑过去，而李茂才却是因为蹲在地上，反倒是逃过一劫，没有被树枝打到。
他看着向前栽去的几人，还在愣神，衣袖便被扯着往前面不要命的跑了！
等回了山坡上找了个地方躲着，两人才停下来。
李茂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家的小妹妹，几乎傻眼了。
什么情况？刚才他这算是被妹妹救了？可是福丫才五岁多啊！
李福月同样喘着粗气，甚至更严重，毕竟她的小身板在那里摆着，身体素质也就这样了。
也还多亏了之前走了那么久的路，活动开了身体，否则她现在恐怕连喘气的力气也没了。
但是她还有戏没有演完呢。
李福月边喘粗气边说：“他们打哥哥，是坏人！”
所以我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李茂才觉得一言难尽，一时半会儿居然还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
李福月一敲脑袋：“啊，饭！”
她又迅速地缓过来，小跑着去把食盒拿过来：“福宝是来给大哥哥送饭的！”
今天的饭菜很丰富，光是那一碗仔姜鸭就已经足够诱人了，看得出刘氏又动了自己的腰包。
看着李福月亮晶晶的眼睛，李茂才叹了口气：“福丫你吃过饭没？算了，不管了，和我一起吃吧。”
他刚才被人打着了肚子，这会儿难受着也吃不完。
两兄妹就这样躲在树丛里把饭菜吃光光了。
吃饱之后，李茂才才有了力气想这会儿的情况，其实他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狼狈事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福丫，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李福月水汪汪的眼睛一望，摇摇头：“可是这里有坏人！”
“福丫听话。”李茂才没有再说别的，而是用实际行动把李福月送到了山坡地下：“快点回去。”
李福月低下脑袋眼珠子溜溜的转，她委委屈屈的模样：“那好吧，大哥哥要小心坏人哦。”
“我知道，别说了，快走吧。”
李福月走出一段路，回头望着，发现李茂才萧索的身影还在原地，在北风中，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感。
想着刚才李茂才那独面壮烈成仁的表情，李福月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这哥哥能认，有事是真的上啊。
只是，他今天注定是能复返的。
李茂才自己心绪杂乱没有注意到，但李福月却是眼尖的发现了，在她回院子里拿食盒的时候，白夫子就被引了过来。
那位白老夫子，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有些离谱，但是却是个脾气刚直的人，恐怕他今天下午就能做出反应了。
李福月提着已经空掉更加轻巧的食盒，摸着吃饱了的胃，大感满足，与来时一般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到傍晚时候，李茂才果真准时回来了，刘氏追着他问第一天正式进学有何感想，都被他一一搪塞过去，他神情略显得怪异，在只有他与李福月在堂屋里的时候，李茂才犹豫了片刻，还是弯下腰对李福月说：“坏人已经被赶跑了。”
不出所料的结果。
李福月弯了弯眼睛：“这样的话可太好了！”
李茂才摸了摸鼻子：“对啊。”
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为什么午后的课堂上，夫子会突然间提出让赵觉滚回老家呢？
而且还在课堂上将赵觉狠狠批了一顿，还说要不是他父母苦苦哀求，不可能让他进广德学堂的大门。
原本仗着家里的关系作威作福的赵觉，被暴怒的白老夫子批得一无是处，就算夫子不赶他，以赵觉的个性也不会想在广德学堂待了。
只是这样的结果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既然是好事，那就顺其自然嘛。李茂才决定愉快的将这一件事翻个篇。
第40章拦路虎
大雪渐渐密集起来，年关眼看着就近了。
广德学堂的闭学日就定在了腊月十九，刘氏则是将杀年猪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八，要知道，之前刘氏可没打算杀年猪的，她还计划着把两只膘肥体壮的猪给买了换钱呢。
只是现在李茂才一入学，刘氏先前紧巴巴的心境也就变了，打算杀一头年猪，然后等年猪一杀就给白老夫子一家送份猪肉过去。
当然这还不包括腊肉。
足以见得刘氏作为一个妇人，对儿子读书求学的重视。
在这一方面，李福月对于刘氏这份心思是很敬佩的。
刘氏是个粗鄙小气的乡野妇人没错，但是对于教导子女时能够豁出本钱的气势，还是让人佩服的，至少，在同样的条件下，别人可不一定能想着给夫子也送这送那的。
只是白老夫子领不领这份情就知道了。
李福月想起白夫子古怪的脾气，觉得有点悬。
她跟着李茂才旁听的这段时间，深深地感觉到了白夫子的脾气，很有特色。
不过，总体而言，在广德学堂蹭课的计划还是很顺利的，因为白老夫子脾气怪虽怪，却不像一般的老迂腐认为女子不能读书，李福月扒在窗户旁边听课，偶尔探头探脑的，白夫子就当没看见，倒是没有把她赶出院子。
白夫子两夫妇似乎没有孩子，也许是这个缘故，白老夫人还格外的喜欢她，时常招待她吃些点心。
李福月本来是脸皮厚的人，刚开始还高高兴兴地受用了，到后来都被弄得不好意思了，拙劣的找着借口说“肚肚撑撑，不吃了不吃了”试图搪塞过去。
腊月十六这日，下课的时间比往常要早很多，李福月提着食盒递给李茂才，并且拒绝了李茂才的一起吃的邀请。
主要是她现在可太饱了，出门前就吃了饭，然后又在白老夫人哪里接受了投喂，肚子里已经容不下空气以外的其他东西了。
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思索着这两天是不是圆了一点？所说能吃是福，但是还是得节制一点呢，毕竟这个幼小的身体肠胃还有些弱。
“大哥哥慢慢吃，福宝要去转一转消啦。”得消消食才行。
李茂才看了眼院子外，已经铺上了一层银白的雪，他以为李福月是想出去玩雪，便道：“去吧，但是别走远了，别让雪落衣裳里了。”
李福月自然是乖巧应了，然后手搭在圆鼓鼓的肚子里，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身后。
李茂才挠了挠脑袋，他怎么觉得自家这个小妹妹走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意思？
李福月自然不知李茂才的腹诽，她走出院子后环顾了一圈，这些天下来她都快把这片地方摸熟了，只剩下东边还没怎么去过，此时白雪铺在小路上，露出点点松动的小石子，周围却是些常青的丛树，远远看着煞是好看。
李福月有些意动，这几天都风平浪静的，稍微走远一点看看新的风光，似乎也不错呢。
不对，这也太像那什么flag了，还是不要随便立什么旗子了，要消食还是去熟路晃悠吧。
打定主意后，李福月朝着早就摸熟的西边走。
不愧是熟路啊，一晃悠还见到了个熟人，虽然李福月现在并不想见到他就是了。
正是同村的王虎。
说起来虽然是同村，但是这段时间还真没碰到王虎几次，据说他是跟着自家亲戚到了镇上去住了一段时间，快到年关了才回到村里。
上一次最有印象的接触，还是李福月在自家院子里编花环的那会，王虎来买了三个花环，付了二十文。
当时李福月是觉得这钱已经很多了，但是她现在有着小少年给的一小袋的碎银，自然不需要任劳任怨的在王虎这里薅羊毛了，她原本想装作没有注意到，打算直接走人。
但却被王虎眼尖的看到了：“诶！那个谁，李福月，你跑什么跑？”
李福月叹了口气，转身装作无辜：“我没有跑呀，福宝只是走路走的很快！”
王虎几步路赶上来：“算了，这个不重要，诶，我问你，你之前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唔，村里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吧？
李福月点点脑袋。
王虎神情慎重，语气也更加严肃，配合着又吃圆了一圈的脸，显得有些滑稽，他问：“然后你又从人贩子手下逃出来了？”
不然我还能站在你面前？
李福月又点点脑袋。
王虎的神情开始激动亢奋了：“还是用了传说中失传已久的江湖秘籍——穿风神掌吗？！”
......哈？
什么玩意儿？
李福月无语凝噎。
几个月不见这小屁孩儿是把脑袋摔坏了吗，他应该还没到中二的年纪吧！
“咳咳。”王虎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事迹了，他们说其实你是隐世高手的唯一传人，那个人贩子小看了你，被一掌拍的血肉模糊啊，看着贼惨！”
你觉得一个五岁小孩儿能有这种离谱的设定吗，要是真有我也是想要先拍现在的你一爪啊。
李福月在心中疯狂吐槽，总感觉一天的好心情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果然刚才应该走东边那一条路的嘛，不，应该直接不出来的。
话说，他从那里听说的。
那段时间，村里的确有很多人在谈论她被拐之后又跑回来的事情，还一度把她当正面典范告诉孩子们......但是当时应该没有出现过这么离谱的版本吧？
李福月还不知道，正是因为大人们都将这事告诉了自家小孩，天真烂漫，脑洞大开的小孩们再这里补一下，那里编一下，就成了李福月是盖世大侠武功高手的版本了。
所以这段时间还真没有小屁孩，敢像以前那样欺负她。
而刚从镇子上回来的王虎，听了一阵的武侠说书，对于所谓的江湖也有了一些朦胧的向往，很是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传闻。
李福月自认已经过了这种中二时期被虚荣和膨胀绑架的年纪了，于是她果断的说：“不是，这是假的，没有这回事。”
直接否定三连。
见李福月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王虎有些沮丧：“也是啊，你看起来连碗都举着费力，怎么可能打得过人贩子呢。”
不，其实碗还是举着很轻松的，干饭的手从来不乏力。
但是看到王虎重新恢复了正常，李福月还是很愉快的。
李福月维持着乖巧形象：“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就走了哦，我哥哥还在等我呢！”
说完就直接转身。
只是她刚转身，就遇到一个认识但又是此刻绝对不想看见的人。
那人还正从东边的小道走上来。
正是之前被李福月阴了一招的赵觉！
李福月只觉想要维持乖乖女形象可太难了。
第41章行善日
“那谁啊？”王虎见李福月愣住了，便上前一步，正好看见了在往上走的赵觉。
李福月此时还不知道赵觉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从他糟糕的表情来看，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啊。
只是那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是自己推了他们，李福月决定等赵觉走出一段距离后就跟上去。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问你那人谁啊，为啥见到他之后你看起来格外的紧张啊。”王虎却是不满意李福月的无视，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挡在李福月面前。
好烦啊这人，关键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
李福月敷衍道：“那个人是你走之后村里的新的孩子王哦，要是被他发现了指不定会揍你的。”
李福月现在格外希望王虎能消停一点。
但是情况却恰恰相反，胖嘟嘟的小孩简直像是被点了火的稻草人，一下子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喂，你给我站住别走！”
他叫的自然不是李福月。
本就心事重重的赵觉回头一看，发现是个并不认识的小孩，瞬间没了交谈的兴趣，没好气的问：“什么事儿？”
李福月认真的思考现在是不是该走人。
刚才的话纯属随口瞎说的，没想到居然还刺激到了王虎这个小屁孩。
打定主意，李福月就想开溜。
赵觉找上门肯定没有好事，现在还是别让他看到自己，否则事情一个弄不好还得越闹越大。
于是李福月趁着王虎和赵觉对峙的时候，赶紧开溜。
就在她即将走到山坡上头逃出险境的前一刻，却被赵觉给瞄到了，山坡上的那个极力往上溜的女娃娃不就是李茂才的那个小跟屁虫吗？赵觉没有多想，就想去把人拦下来。
“喂，李家的那个小孩儿！站住！”
李福月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停下来，闻言跑得更快了。
只是她才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一声惨叫。
那声音甚是惨烈，还有些变调。
李福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这是赵觉的声音啊！
而当她意识到是谁的惨叫后，又传来王虎哇哇哇的惊呼声。
“这两个小屁孩在搞什么鬼啊！”顶着一张嫩的不能再嫩的娃娃脸，李福月很是老成的吐槽。
最后李福月还是没能战胜良心和好奇，又走回去。
原地只看到瘫坐在地上的王虎，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怎么就你，另一个人呢？”见李福月走过来，王虎磕磕绊绊的说：“下面，那个人，滚到下面去了！”
李福月心里一惊，忙到王虎指的地方去看，之间一丛丛的杂草堆下，居然还掩盖着一处不浅的断崖，而此时赵觉正颤巍巍地手脚并用的缠在一根外露的树枝上。
从李福月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见赵觉手脚上都有着擦伤，若只是这样也还好，但坏就坏在那根树枝不粗，被赵觉掉下去的冲击力一撞，这会儿子已经岌岌可危了！
赵觉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愣愣地盯着树干与断崖松动的连接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发出一些抽噎声。
李福月虽讨厌赵觉这样仗势欺人的小屁孩，但是也不至于想让他去死。
只是以他们两个小孩的体力，肯定没办法把比他们都要大的赵觉给捞起来的。
李福月当即想到要去找大人来。
她本来是打算自己去找人的，毕竟自己认路，又认识人。
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怕赵觉一个慌张乱动提前掉下去，而王虎留在这里对于安抚赵觉无济于事。
沿着主道一路走到头就是广德学堂了，对路况不熟悉的人也能上去，李福月不再犹豫：“王虎，你快点沿着主路跑到上头的学堂去，然后叫大人来帮忙！”
“快点啊！再不去就要出人命了！”
王虎本来还在愣神，被李福月焦急的声音一呵斥，身体先动起来，他长得比李福月高大，跑得也快，这倒让李福月松了口气。
现在就是要处理赵觉这边的问题了。
“赵觉哥哥，你先不要慌，没事的，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哦！”
若是平时的赵觉，肯定会说都火烧眉毛了怎么可能不慌，但是这会儿他脑袋钝的跟浆糊一样，慌乱的完全不能思考，甚至手脚都已经僵住了，最后手脚一麻，差点摔下去，本就松动的树干更是摇晃不已。
让李福月狠狠吸了口冷气。
这样下去绝对坚持不到人来啊，而且赵觉这样子完全没法交流。
李福月迅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终将目光放在一处地方，那是几根老化的藤蔓，聊胜于无吧！
李福月平日里向来懒散，但是行动力在关键时候可以直接拉满。
她直接走过去，费力将几根藤蔓都扯了下来，若是单个的一根太脆了，李福月将几根藤蔓都给绑在一起，并且在顶端留出一截，并把它们团成一个圆圈。
根本枯枝藤蔓当然没办法将大块头赵觉拉起来，就算藤蔓给力，李福月这么个小身板也给不了力。
她尝试着将有圆圈的那一端放下断崖。
赵觉也注意到了头顶上的情形，眼神总算汇聚在一起，声音颤巍巍地说：“你、你在干嘛？”
反正都是为了安抚人，李福月干脆说得肯定一点：“在救人啊！放心吧，赵觉哥哥你肯定会没事的！”
天知道她一口一个赵觉哥哥叫的有多胃酸，但是现在可不是吐槽这种小事的时候，现在可是小屁孩拯救计划的关键时刻！
李福月几番尝试，总算是将套头的一端成功的套进树枝上，随后她将手握着的一端绑在断崖上的树上。
“就算树干真的倒下去了，也没事的，只要赵觉哥哥抓紧套环就可以的，而且这个树干可没有那么容易掉下去的！其实上次福宝也掉下去过哦，完全可以承受住小孩子的重量的！”
听到李福月的安抚，赵觉一直苍白的神色总算有些好转了：“真、真的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假的啊傻子。
谁没事来断崖的树干上蹦迪啊，这种已经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你居然没有马上掉下去纯粹是你小子命大啊，好好地感恩天神吧小子！
李福月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纯良的笑容：“当然是真的呀！福宝不会撒谎的呢！”
要是把心理活动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绝对会打击到少年脆弱的小心脏吧！
或许是在李福月过分纯良的笑容感染下，赵觉还真没有刚开始抖得厉害了。过了没多久，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白老夫子和白老夫人快步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的是满头大汗的王虎以及广德学堂的学子们，李茂才也夹杂在其中。
白夫子很是靠谱，手里好歹还拿着粗麻绳。
李福月很是松了口气。
最后，在白老夫子的指挥下，赵觉将粗麻绳在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从打得超级多的死结中可以看出少年旺盛的求生欲。
最后在学堂众人的合力下，将赵觉从断崖上给拽了上来，在赵觉脚刚踏上断崖的泥土，那根饱受摧残的树干就光荣的从断崖上掉了下去。
在扬起的尘土中，赵觉往断崖下看了一眼，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那断崖竟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居然就这样华丽丽的晕过去了，又引得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总之，就算赵觉之前是打算来搞事情的，经过这一件事之后，他也会消停一阵吧？
夜晚，李福月怀抱着日行一善的好心情进入梦乡。
第42章真奴才
在赵觉那一件事情过去后，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老夫子仍然是那副与众不同的倔模样，也没有在广德学堂提及过赵觉的事情，而赵觉还真没再跑广德学堂来浪，难不成是给吓出了什么阴影不成？
虽然不来搞事情是一件好事，但是被人救了一点表示也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虽然李福月表示自己不是那种为了图别人报答而做好事的人，但是完全没有一点表示这也太过分了吧！
赵觉这小子也太不会做人了吧，话说，就算他不会做人，不是还有很精明很社会的父母吗，怎么也没有点表示啊，给点小钱也行啊……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他们儿子的半个救命恩人了吧？
会不会是赵觉嫌丢人所以根本没有跟自己父母说啊？
......所以归咎到底，还是赵觉不会做人！
在这里，李福月再次强调自己不是那种图报答才帮忙的人。
尽管李福月很是碎碎念了一段时间，但是不久之后她就将赵觉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因为忙碌的新年快来了，李家的事务也繁杂的很，一时间好似每个人都肩负着推卸不得的使命。
广德学堂也如期下学了，而刘氏养的那两只猪也狠狠地在柳风村里出了一阵名，因为它们过于膘肥体壮，从而成为了村里每一只猪的赶超目标，而刘氏作为这两头大肥猪的饲养员，伊然成了村中人明星人物，简直是话题的中心。
甚至就连李福月走在小路上，都会有路人来打探她家养猪的诀窍。
对此，李福月一律用“伯娘说是很严密的流程哦，就是先这样那样，再巴拉巴拉......”的句式搪塞过去。
总之，就是说了一大堆废话，但是没有一句在点子上。
哇，耍大人来玩真的是很好的饭后消遣活动呢。
敷衍完人之后，李福月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继续散步。
没办法，这几天李家杀了猪，算是开了油荤，虽然很大的一部分都被刘氏拿去转卖了，但是也很大程度的改善了伙食。
伙食一好，就不太好消化了。
李福月还是觉得应该把增强体质的计划实行起来了。
这厢李福月正在走着，那厢却走出来一个半大的女娃娃，穿着崭新的衣裳，梳着整齐的头发，甚至还别着两个红艳艳的头花，煞是喜庆，正是刘氏的小女儿李玫瑰。
前几日刘氏娘家人来做了趟客，而李玫瑰那做生意的有钱舅舅给她带了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李玫瑰喜欢极了，变着花样的戴着玩儿。
“二姐姐！”李福月先叫出声。
李玫瑰这才瞧见她：“正出来找你呢，快跟我回去，成天在外头绕着什么劲儿。”
李玫瑰看着情绪不大好，整个人都是心浮气躁的，明明出门前都还是笑逐颜开的。
还没到一炷香时间呢，这是怎么了？
而且不见慌乱担忧，家里应该没出什么大事，那又为什么还要专门派人出来找自己呢？
李福月心中疑惑不解，但见这个向来脾气一点就炸的二姐姐，也没有直接问的心思，还是先回家问问大姐姐吧，大姐姐更靠谱！
李福月只是出来遛个弯，也没有走出多远，因此堂姐妹两人也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家。
走进李家大门，李福月才发现院子里人居然还挺齐活，几房人都在，甚至是被刘氏安排在屋子里读书的李茂才都坐在院里发呆，除了刘氏和宋氏在摘晚上要吃的菜之外，其他人都没做什么正事，显然都是临时被叫回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
李福月微微皱起小眉毛，乖乖地站在李芽月和李苗月身边，扬起小脑袋看她。
以往都能很快接受到自家妹妹求救信号的李芽月，这回却没注意到李福月的疑惑，她只是摸了摸李福月的脑袋，眼睛却是时不时地盯着院子外头，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福月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环顾了院子一圈，唔，现在好像只剩李老汉和她家老爹没到了。
但是看每个人的表情，也不像是他们出了事啊！
李福月一头雾水，只能和同样茫然的三房的小儿子李茂江面面相觑，做个鬼脸啥的。
又等了一段时间，李老汉和李树两父子终于进了家门。
李福月将两人好一番打量，确定了两人的确没有一点伤口，顶多是走急了冒了点热汗。
李老汉一进门，就冲一家人点了点头，说：“消息定了，初二大小姐会过来。”
刘氏先叹了口气：“都这么些年没来过了，这么今年又突然要来看看了？”
李老汉就瞪她一眼：“叹什么气。大小姐愿意过来看看，那也是份体面......今天幸好都是自家人在这里，要是被外人听去了，我看要怎么收场！”
刘氏虽然还是谈不上服气，但也知道自己态度没对，便咽下这口气：“先就不谈这些了，先把今晚的晚饭给着落了才是，芽丫苗丫，还有蔷薇，都来灶房把凉菜切好！”
大的对付不了，那就找小的下刀，这就是刘氏的自保之道。
李福月略有些无语，但是现在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才是真理。
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先是揣着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上，闷得人喘气都不大通畅。
李福月知道自己的直觉向来很稳......将脑袋里有的没的都给甩掉，李福月看到李玫瑰快步出了院子，犹豫片刻，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玫瑰毕竟比李福月大了好几岁，身体也开始抽条了，仗着腿长的优势，当迈着小短腿的李福月跟出去时，只看到个大致的方向，李福月咬咬牙又迈着小短腿往那个方向走。
她郑重宣誓，一定要好好吃饭，争取早日吃出双大长腿来。
当她呼哧呼哧地赶上李玫瑰的时候，就看见李玫瑰正在和谁焦灼的争执着。
竟然是此前被李福月坑过的，李玫瑰的新任死敌——何小梨。
在李福月把何小梨说过的坏话告诉李玫瑰后，李玫瑰就去和何小梨轰轰烈烈的打了一架，闹得半个村都知道了。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李玫瑰和何小梨，或者说是李家河何家关系一下子闹崩了。
何小梨和李玫瑰碰面，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友情展开，没有直接打起来都算是不错了。
果然，李福月走进时，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了。
对于别人吵架，李福月向来不爱劝架的，却不料何小梨也看到了她，何小梨嘴角一抿，说：“怪不得都那么下贱，本来就是一窝奴才啊！”
闻言，李福月是整个人愣住了，那就隐隐不安的心口像是破开了个洞，差点将她给吞进去。
此前李福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当是封建社会特殊的脏话，却没有深入想过，而此时，再结合起来在李家院子里李老汉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懂的？
李家是佃农人家，而他们......她算是附庸农。
一种前所未有的灰败像李福月袭来，她第一次也是最为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封建社会对她的恶意。
而那边，李玫瑰在听到何小梨的话后，只差头发丝都立起来了，她脸上阴沉的可怕，瞧的何小梨连连后退，可李玫瑰哪有那么容易让她跑开？
狠狠的一拳头，直直地砸在何小梨脸上。
李玫瑰暴怒：“给我闭嘴！你这个贱人！”
第43章梦错乱
李玫瑰和何小梨的这次打架，比起上次的扯头发掐脸来说，更为凶残，用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说，那就是拳拳到肉。
李玫瑰这样好吃好喝养大的姑娘，比起何小梨这种被重男轻女家庭苛待的来说，要结实很多，因此李玫瑰占着上风，只是脸上又被抓了几道痕迹出来。
而何小梨就要惨的多了，她根本没有想到李玫瑰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见李玫瑰没有落到下乘，李福月就意思意思地劝了几句架，很是敷衍的叫了几句“你们不要再打了”，她现在知道那个晴天霹雳之后，整个人都不好受了，哪有那个精力去管小姑娘的小打小闹。
虽然这个小打小闹稍微狠了一点。
最后还是过路的婶子去请了刘氏来两人才被扯开了。
何小梨的亲娘又来了李家院子，这回刘氏却是半点不客气地，口口声声说着是何小梨没有积口德，骂了李家全家人，而何小梨被打得更狠，何小梨她娘就咬死了这点，一个劲儿的卖惨。
只是这事儿是何小梨先出言不逊，而且上回何小梨她娘那么拼命，除了想讹钱之外，还是因为李玫瑰还不小心误伤了她的宝贝心肝儿子，这回只牵扯了何小梨一人，她娘到底是没有上回那么上心。
因此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以李家赔了点医药费，何家赔礼道歉了事。
这些经过结果还是李芽月后来告诉李福月的。
因为当时知道李家的实际情况后，李福月心情瞬间低沉，哪有心思管这种无聊的拉扯。
在渡过浑浑噩噩的下午之后，腊月二十三日这天晚上，李福月发了高烧，可把二房几人吓着了，找药的找药，烧水的烧水，忙的不可开交。
可还是没有用，李福月依旧病的很严重，就算是喂了平日里她常吃的伤寒药下去也没用，李树一行人这才真的慌乱起来。
李芽月出门看了看这会儿的天色：“福宝这病来势汹汹，还是得快点去医馆才行，要是拖得久了，没准会更麻烦！”
只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一路过去怕是少不了波折。
李树也是一脸紧张慎重：“去镇上还有好远的一截路程，而且今天村里的牛车不在，要是就这样背着福宝一路赶过去，只怕是时间上要耽误啊！”
两人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而李苗月刚从屋里照看了李福月出来，走到李芽月身边，忙拽着她的袖子：“姐！你上回不是说过，你认识隔壁村陈大夫的孙子吗？咱去隔壁村看看吧，好歹近一点，实在不行还可以在隔壁村雇个牛车去镇上！”
李芽月这才冷静下来：“这个法子可行，苗丫，还是你机灵点，爹，我去提背篓，你先去把福宝给背着。”
其实不消她说什么，李树已经把李福月驼到背上了。
几人风风火火的往邻村赶，为了防止月光被云层遮住，李芽月还把蜡烛给捎上了。
一路上寒风凌厉，李福月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只露出个鼻子来呼吸，而身后李苗月拖着她的背，防止李树一个不慎让她摔下来。
而此时的李福月，思绪迷迷糊糊，像是被架在火上细火炙烤着，浑身只觉得又热又冷，冰火两重天交加，难受的很，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嗓子烧的很，又干又涩。
她这是要死了吗？
李福月迷迷糊糊的想着。
风寒对于医学水平低下的封建社会来说，是非常致命又常见的疾病，对于小孩儿来说更是如此，而且她现在还是一个住在偏远山区的贫穷小孩儿。
应该是要死了吧，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感觉灵魂都要抽离身体了。
那她会去哪里呢，会回到现代吗，回归她熟悉的生活去吗？
不会的，在现代的她已经死去了啊。
那她会去哪里呢？是不是会和以前看的小说那样，魂飞魄散呢？
“福宝！福宝！不要睡着了！”
这又是谁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着急呢。
虽然这个声音那么焦急地让她不要睡觉，可是她真的太困了，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很快，她的意识模糊起来，陷入了一片黑甜之中。
......
哗啦啦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萦绕在李福月的脑海中，但是又并不是很吵，反倒是觉得有点舒服。
让李福月想起了童年的暑假，在外婆家附近的大榕树下躲懒的情景，被凉风吹动的树叶发出慵懒的哗啦啦的声响，随着树叶的摆动，一缕缕阳光被揉成细碎的光点，光影摇曳地打在她熟睡的脸上，很舒服也很安逸。
那是李福月忙碌的学习生涯中，难得的一点宁静。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呢？
这难道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也很不错呢。
正这样想着，身边的触觉变得更加真实起来，风更加的清凉，阳光更加的温柔，就连那哗哗作响的树叶声也更加清晰起来。
“还要多久才醒呀。”稚嫩又可爱的童声响起，李福月感觉一只嫩嘟嘟的手正在她脸上掐着，但是也不疼。
那声音又响起来：“还要睡多久呀，娘亲是个大懒虫吗！”
嗯？娘亲？什么鬼！
李福月吓得一下子睁开眼睛。
就在李福月面前，正趴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儿，她肉嘟嘟的手还撑在李福月的腿上，一双大眼睛明晃晃水灵灵的，雪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红晕，小女娃娃穿着薄款的蓝白襦裙，整个人像是小仙童似的，可爱的不行。
李福月看着眼前这个奶娃娃，越看越觉得眼熟，随后惊觉。
这张脸，和她穿越后的身体有五六分相似！
“娘亲你这样表情看着好傻哦，哈哈！”
李福月这才注意到此时周边的情形不像是现实，比起现实更像是梦境，周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唯一清晰一点的实景也就是她们身后的榕树。
她现在是在做梦吗？李福月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可比之前印象中要大，这是个大人的身体，也对，这小孩对着她一口一个娘亲，她要不是大人这很难说的过去啊！
“娘亲，娘亲！”小女孩伸手在李福月面前晃了晃，“娘亲不理人家了吗，对不起嘛娘亲，我不应该说你傻的，以后都不会啦！”
小女孩信誓旦旦地保证之后，见李福月都没有说话，有些慌乱也有点委屈，朝着身后叫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爹爹，娘亲好像生气了，怎么办啊!”
“谁叫你老是调皮捣蛋的，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从小女孩叫喊的方向，走出来一个高挑的男人，奇怪的是李福月看不清对方的眉目，明明小女孩的脸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也能看见男人的衣裳，看得见他单薄的唇形，但是就是看不清对方的眉眼。
而对方语气中的亲昵让李福月身后渗出薄薄的冷汗，让她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男人看清了李福月不自在的表情，似乎愣了一下：“夫人？”
对此李福月更是别扭的不行，只好沉默以对。
短暂的安静之后，男人轻笑了一声：“什么嘛......突然作出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我偶尔也会难过的。”
这声音说实话很对李福月胃口的，清润如林间溪流，又并不轻佻浮躁。
她刚想说些什么，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却突然重了，将面前的父女二人都掩盖在其中，声音也被吞没了，周围变得死寂，最终，那雾气将李福月也吞噬进去。
一丝刺眼的白光闪过，李福月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李苗月疲惫的睡容。
她正处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额头上已经出了满满的汗水。
棉被过于实诚，压得李福月有点呼吸困难，见李苗月眼底淡淡的青黑，李福月就保持着醒来的动作没有动也没出声。
她望着房梁上的横木，思索着，她貌似做了个很光怪陆离的梦，但是现在又想不起来到底梦到什么了。
算了，不管了，要不还是再睡会儿吧！
第44章惜所有
“太好了，烧已经退了啊，福宝，还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李芽月伸手在李福月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总算松了口气。
李福月还躺在床上，那种迷迷糊糊的晕眩感已经消失了，只是嗓子还有些痒，所以如实道：“喉咙有点渴，其他的已经没事了。”
这时李福月已经注意到这里不是镇上的医馆，当然也不是李家，只见走进来一个清俊的少年来，正是上回在集市中在关键时候扶了她一把的人。
对了，上回姐姐们打趣的时候说过，小少年的祖父就是邻村的大夫，应该是昨天爹爹和姐姐们慌了神，把她带过来的。
李芽月给李福月又倒了一碗温水，喂着让她喝下了。
而那个少年进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事儿，两人就出门说去了。
屋里，李苗月和李福月都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李福月使眼神：“三姐姐，大姐姐和小大夫在说些什么呀，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苗月心中也很好奇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她现在还有重要的任务呢：“不行，我现在还得在这里看着你这个小调皮虫呢！好好地再躺一会儿，缓一会力气我们得回村了，爹已经先回去传消息了，你昨晚这一发烧，一家子的人都被惊动了呢。”
李福月这会儿已经觉得精神了不少，哪里肯再睡，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睡够了：“福宝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嘛，真的，我感觉头也不昏了，嗓子也不渴了，已经完全没事了，所以......”
李福月用星星眼眼巴巴地望着李苗月，最终，李苗月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不去听墙角：“不可以啦，长姐绝对会生气的！”
知道是劝不动了，李福月泄气的躺回去，盯着房梁发呆：“呜呜......”
没过多久，李芽月就一个人走进来了，笑着说：“大哥哥帮我们去叫牛车了，福宝，把外衣穿好，我们该回去了哦。”
李福月任由两个姐姐摆弄，也很快收拾好了。
告别了小少年后，姐妹三人坐上牛车慢悠悠地回去。
因为临近年关，在几个村落和镇上来回跑的人不少，一路上也热闹的很。
李福月咬着手里的馒头，忍耐着牛车跑在小路上的颠簸感，只是这会子人多，牛车也没有跑得太快，总算没有上次晕车的那么难受。
三姐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家里的人大多还在山上田里忙活着，李家的院子里李蔷薇正在那里洗着菜，见几人进门，道：“大姐姐，你们回来啦，福宝身体好点了没？”
李芽月便答：“好多了，又开了几服药，按时吃着，到年前应该就大好了。”
“那就好。”
等到西厢放了东西，李芽月就去帮着李蔷薇一起洗菜，而李苗月和李福月则是在两人的房间里僵持。
李苗月重申：“福宝，听话哦，快到床上乖乖躺好。”
李福月苦了脸：“姐姐.....人家不想再躺着了嘛，福宝觉得手脚都快躺痛了啦。”
也不知道这边的人对于养病有什么错误的理解，认为生了病就该在屋里躺着，也许是这边山里头的人家一年四季都在外头忙活，所以才觉得冬天躺在被窝里很幸福吧。
只是这边可不像是在现代的时候，还有电子设备可以玩，在这里躺着那真的就是纯粹的躺着啥事也干不了，对于李福月这样的已经睡了很长时间的人来说，就更无聊了。
李苗月也知道自家妹子已经躺的不耐烦了，只是现在外头都是寒风，万一又被吹着了，那岂不是并还没好就又加重了？
“外头现在太冷了，福宝就在屋子里头玩会儿吧，这两天就别出去吹风了。”
李福月这才知道是说不动了，便想着转移话题：“姐姐，陈大夫不是还给开了药吗，现在应该是吃药的时候了吧！”
“是了是了，福宝，你别乱走，我煎药去！”
见自家姐姐出了门，李福月才从过分温暖的被窝里翻身起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再躺着就得畸形了。
她将自己珍藏的碎银都给拿出来，慢慢的数，果然打发了不少时间，果然还得是数钱最宁心静气了。
李苗月再次进来时，手里就拿着碗黑乎乎的东西。
李福月上辈子身体也不算好，中药西药都吃了不少，中药的确很苦，但是也不是什么喝不下去。
于是她没有负担地将药碗拿过来，打算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但是.......当李福月将鼻子凑近那黑乎乎的汤药时，整个人都傻了。
为什么会这么难闻啊！
中药她明明喝过很多，但是面对这种连闻一下都悲惨的药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虽说是良药苦口，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苦了？
原来，这时候的中药远远没有现代的时候处理的那么细致，很多药渣都还混在汤药里，吃着实在是苦涩得很。
对于喝药，李福月的经验就是，小口小口的喝只会更苦，所以她一咬牙，捏着鼻子，将整碗药咕咚咕咚的往下灌。
最后碗里只剩下一些黑乎乎的细碎药渣。
李福月苦着脸，吐着舌头，只觉得舌头上全是难耐的味道。
而李苗月本是去给李福月拿冰糖的，见李福月已经将药喝光了，不由惊奇：“福宝这回真厉害，给，将糖含在嘴里，不要直接吞下去哦。”
李福月听话，嘴里那股味道总算被冰糖的甜味给压下去了。
总之，自此以后，李福月再也不标榜自己喝药很厉害了。
晚饭时，李老汉简单的询问了李福月的病情，时间就在一家人的三言两语中流逝而去。
当李福月一连喝了好几天的苦药，身体总算大好时，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在冬日的最后一场纷扬大雪中到来了，这也是李福月来到这一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新年，仔细算来，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半年了。
除夕日，本就意味着除旧迎新，早晨，李福月缩在木桶里洗了个除尘澡，随后换上了由李芽月亲手改的新衣裳。
比起年味越来越淡的现代，在这个偏僻贫穷而又普通的小山村中，年味却浓烈喜庆。
李福月听着村落里传来的鞭炮霹雳声，缩在李芽月怀里，难得的感觉到强烈的安心。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认同感更强了。
她知道，自己会珍惜所拥有的。
第45章好兆头
李福月对于李家以往新年的记忆不大清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应该不会是今年这样的。
除夕这一天，刘氏带着一众大人孩子将家里里外外的清扫一遍，甚至连之前养猪的猪圈也给用水冲了好几道，还加了点除味的东西进去又给拖了一遍，李福月觉得就差在猪圈门前挂鲜花了。
而李山这些人也没有出去干活，而是留在家里头帮忙收拾，李老汉还带着儿子们去将门前的草给清了一遍，这天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很快就在门前铺上了一层，几人又将门口给扫除一条走到来，颇有点现代红毯出行的隆重感。
李家的老老小小，对于那一位即将到来的大小姐，极为重视讨好，这也直接导致了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这人李福月不由自己的想起了前世上级领导检查工作时的忙碌期。
而她也没有闲着。
除了帮着打下手之外，李福月还死磨硬泡地缠着李芽月等人，为的就是打探洛家，也就是李家所依附的地主家的信息。
在她的坚持不懈下，也总算有所收获。
原来这洛家是这一片地区小有名气的富商家庭，这世道都是重农轻商，本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很尊贵的家庭。
只是这家着实有钱，趁着几十年前政策宽裕的时节，兼并了不少土地，也从而成了耕读人家，再来这家的后辈里也有几个出色的，多少也拿到了秀才的声名，这才在这方土地站稳了脚跟。
洛家人出门，少不得被人恭维几句，就成了富贵人，而在那些被兼并的土地里，因为单靠洛家人，是怎么也管不过来的，便租给了其他没有土地的贫农来种，这关系在官府是过了文书的合法关系，其中还有一类就是世袭关系，李家就是这世袭租户中的一个。
因为洛家和李家关系匪浅，只要有洛家这一条大腿在，李家人就算再败落，也不至于穷得吃不上饭，碰上了收成坏的年份，和村里的一般人家相比起来，这优势也就更明显。
而在收成好的和平年份里，又少不得被人私底下骂几声奴才，还得帮着主人家管着庄子田地，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而李家帮着洛家管的是林地，就在柳风村的边上，离得不远也不近，现下也没有种什么多有价值的东西，因而李家的人也就只是半个月去转上一回，也不碍事儿。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别人家在交税的时候，李家人却是没有动静了。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用直接跟官府对接。
从短期效应来看，坐这附庸农是好处占先的，不用交重税，年成不好也有个保障，管的工作也不复杂难办，主人家时不时还会给个优惠赏赐，对于一个山里的普通人家来说，的确是笔划算买卖。
只是长远来看，为奴为婢始终不是个好事。碰上当家人心善厚道那还尚且两说，更不用说若是碰上个脾性差的主人家，那可就得吃苦头了。
再来说这家族前途，为奴者，若是没有主人家同意，就连功名都不能考的，否则会认为是偷用了主人家的文化学识，就算是考上了秀才，这称谓都有可能被取消。
而附庸农家的女儿家，虽然外嫁后所生子女不必从奴籍，但是却对女儿家所嫁的对象有了规定，不能嫁给正经的官衙中人，就是个打杂的也是不行的，更不用说是那些个有点钱财爵位在身上的人了，哪怕是为妾也是要遭人说嘴的。
所以，从长远的考量来看，摆脱奴籍是很有必要的，尽管不是想摆脱就能摆脱的，但以后等李家兴旺起来，早晚是要把这贱籍给去掉的。
这几日以来，李福月也在观察着李家人对于脱奴籍的态度，能看得出的是，李家的大多数人都是想要取消这身份的。
其中目前以刘氏最为迫切。
单从刘氏对于长子李茂才求学路的大力支持，完全就看得出她根本就没打算背这奴籍被一辈子的，再说了，从那天李玫瑰一听到有人提到李家人是奴才就直接暴走来看，也看得出刘氏私底下对于李玫瑰没少灌输奴籍的坏处。
在除夕夜来临时，李家已经上上下下焕然一新，在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大扫除之后，刘氏等主力军已经完全没了心思花费在年夜饭上，因而李家今年的年夜饭吃的并不算多奢侈。
在大人们商量着大小姐来了要怎样怎样，如何如何的时候，年夜饭就这样简单又迅速地结束了。
吃完饭后，李茂才和李芽月作为家里大孩子的代表，领着家里的一众小孩出了门，和村子里的适龄孩子们会了面，一块儿玩闹着，其中又用家境稍好些的孩子，拿出些炮竹来凑趣，也算是热热闹闹，也有辜负这好时辰。
而李老汉、郑氏、李山、李树、李海、刘氏和宋氏等几个大人，则是磕着瓜子花生，接着商量着初二的事宜。
几个男人都是喝了点酒的，聊着聊着就开始说些胡话出来，没了商量的意思。
而几个女人脑袋都是清醒的，但却都是些个各有间隙的冤家，只剩下冤家聚头，还能说出些什么好话来，因此也是越聊越没了兴味儿，反倒没有孩子那边热闹，最后各自领着自家男人回屋了。
至于没有媳妇儿的李树？
孤零零地在堂屋里磕着瓜子花生醒酒，最后晃晃悠悠地一个人回了自个儿房间。
李树回屋后，李老汉又从正房那边探了个脑袋出来，望着那头的西厢，酒精一上头，人就容易感性，心里头的想法又逐渐浮起来。
李老汉想着，也是该再给老二找个媳妇儿了。
虽然脾气是倔了点，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大过年的还是自己一个人，瞅着还怪可怜的。往后再过个几年，几个孙女嫁人，不管是相看还是办宴，还得家里有个女人才行，老二那个粗头粗脑的，哪里管得了那么精细的活计？
各人怀着各人心思，自己打着自己算盘，年末的最后一天就在没间断的鹅毛大雪中过去了，而次日，也就是大年初一，在阴沉了许多日后，天际竟然放了晴，虽则白雪消融寒气重，但也抵不过阳光照在身上，暖在心里。
恰恰好大年初一就放了晴，这说明今年有个好兆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