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堂
李福月脑袋很昏很沉，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耳边隐隐还有细碎的啜泣声。
不能视物的滋味让她心生恐慌，她奋力想要睁开眼，终于眼前的黑暗中渗进光亮，耳边的哭声也清晰起来。
“我的姑啊，你这一生过得好苦啊，但你儿子女儿个个有出息，你就放心去吧！”
终于看清眼前是什么景象的李福月发现自己正跪在灵前的蒲团上，身边黑压压地跪满了人。
这些人还都穿着古代的白式丧服，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难过，啜泣声在他们中间此起彼伏。
李福月愣了下，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小小的、白嫩嫩的。
这是一双小孩儿的手，目测小手的主人不会超过五岁。
李福月这才回过神来。
她穿越了。
李福月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人，却意外死于车祸，但是她的灵魂却没有消散。
当她的灵魂漫无目的地到处飘荡时，脑袋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告诉她，因为她每一世都在结德行善，攒下了不少的功德值，所以她改变了天煞孤星的命格，可以带着福报回到前世，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她再一次醒来，就出现在了这个灵堂中。
成了这一个叫做福丫的五岁农家小女娃。
刚穿过来，李福月还想装作若无其事看看周边的情况，毕竟她现在拥有的记忆是残缺的。
但是一道突然冒出来的尖锐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福丫，你这不懂事的丫头，嫡亲的姑奶奶没了你都不会难过的吗！”
这声音离她还挺近的，声音又尖又细，突然冒出来还把李福月吓了一条。
但还没等她反应，一双同样稚嫩的手就把她护进了怀里：“三堂婶子，你吓到福宝了，她还小，也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搂住李福月的人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娃，她声音很温柔，让李福月之前还浮躁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李福月目前的记忆还不完整，但是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大姐姐，李芽月。
她躲在李芽月怀里，偷偷看着和她们隔了两三个蒲团的中年妇人。
那个中年妇人也跪在蒲团上，眼角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子，但整个人已经脱离方才浮夸的悲伤，进入了气势逼人的新状态。
她白了福宝一眼，阴阳怪气地道:“究竟是真的不懂事，还是冷心冷肺，估计也就你们自家人知道！”
原本灵堂中悲伤的氛围有些凝固，但中年妇人浑然不觉，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她还挺起胸膛。
“我也算福丫的婶子，但我就真没见这丫头哭过，这丫头和其他的男娃女娃都不太一样。”
李福月察觉抱着自己的李芽月被气得身体在发抖。
尽管李芽月被气得不行，但顾及到这里是灵堂，硬是忍了愤怒:“堂婶子，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我怎么就乱说话了，咱柳风村的人谁不知道福丫这女娃古怪的很？”
许氏这话说得难听，但说得却是村里人私下在传的大实话，闻言几个同乡人都低下头，装作和自己无关。
李芽月被她气得泪珠子在眼里打转。
许氏还觉得不解气，又挤兑了她几句，就在主人家都察觉不妥，要出声介入时。
一声稚嫩的呜咽声打破了僵局。
李芽月先发现了异样，惊了一下:“福宝，怎么了？”
此时灵堂中跪着的人目光都被引了过来。
李福月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泪珠子，小眉头一皱，眼泪哒吧哒吧地往下掉。
小娃娃声音还一哽一哽的。
“姑奶奶，经常给，给福宝吃糖糖，姑奶奶人很好，福宝不想姑奶奶离开，呜……”
五岁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假哭还哭得这么真挚，哭得让人见了都忍不住鼻子一酸跟着哭呢？
这一定是真的！
“好孩子，别哭了，再哭下去姑奶奶也会心疼的。”
李福月突然被一个妇人给抱进怀里，这妇人就是李家姑奶奶的大女儿王翠萍，自小与母亲的关系最好。
李家姑奶奶去世，她就是这些人里最真情实感伤心的人之一。
王翠萍轻轻拍着福宝的后背，边哭边说:“前两年娘还能下地的时候，就常常回去看望大舅舅，也给过福宝几次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记恩情了。”
“福宝别哭，以后还有姑姑疼你！”
周边有泪点低的妇人都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在这姑侄俩正哭得伤心的时候，一道惊奇的声音响起。
“诶？许婶子，你家铃儿手上怎么有这么多小伤痕啊。”
众人的视线又纷纷落在正默默流着眼泪的李铃儿身上。
而刚才说话的那人刚说完就悔得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因为那些伤痕仔细一看，分明就是掐出来的！
而也就只有跪在李铃儿身边的她亲娘许氏才能掐的出来！
在场的人里有看不惯的，也有偷笑看热闹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而表情最难看的还得数许氏，许氏方才还傲着的脸变得青一块白一块的，好像被掐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她现在只恨不得能找个洞钻进去。
许氏觉得自己很冤。
王家在庄户里算是很有钱的人家，办的喜丧还办了宴席。
有宴席就说明有好吃的。
她只是想来蹭点肉吃，顺便讨王家人高兴，没想到现在差点得罪了王家。
等回了家，被家里那个老妖婆知道了，又得给她一通骂，许氏一想起她婆婆骂人的气势，脸色更难看了。
“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各位亲朋也都辛苦了，往这边走，去院子里吃饭吧。”最后还是王翠萍站出来给许氏解围。
虽然王翠萍是外嫁女，但是她的丈夫是城里县衙的捕头，王家之所以现在能够混得这么好，她和丈夫没有少出力，因此她在娘家格外有威望，有时候说话比自己的兄弟更有用。
她虽然也看不惯许氏的假情假意，但是这里是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母亲的灵堂，她不想让这些人在灵堂上闹起来。
王翠萍开口后，王家的兄弟媳妇们也都积引着来客往院子走，方才的尴尬似乎就消失在众人默契的闭口不言里，但这件笑料注定要被回村里传开了。
听到要吃饭，许氏也勉强打起精神，毕竟她就是图这一顿肉来的。
就算回去要被臭骂一顿，她也得先把肉给吃了！
想到这里，许氏连忙把女儿李铃儿扯到身边，贴着耳朵叮嘱道：“王家吃的都是好东西，你待会儿吃饭别不好意思！那些婆娘吃起席面比你个小娃娃猛得多。”
对于吃肉的渴望战胜了伤心，李铃儿擦了擦眼泪，坚定地点点头：“娘，我晓得。”
其他人忙着去吃肉可能没有注意到许氏母女的小动作，但是被李芽月牵着从她们旁边路过的李福月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母女俩也是奇葩啊。
周围人那迫切的脚步也显示出他们对于吃肉的渴望，李福月不由在心里叹息。
在古代这种物资极其贫乏的环境里，肉食是极其稀罕的东西，也难怪大家这么渴望。
第2章 吃席（一）
“你看到许氏刚才的表情了没？真是笑死个人了，为了点肉就没脸没皮的。要我说，脸皮厚还算是她的长处了。毕竟摊上那么个家，可不得脸皮厚点才讨得到吃的吗？”
“是……嫂子说得是。”
因为请的人多，因此王家在离家不远处的空地里也设了席面，李福月两姐妹从王家堂屋一路往外走，见院子里的席面都已经坐满了人，便自动往空地过去。
而两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就很自然地走在了她们身边。
说话要硬气刻薄一点的是年级稍大的妇人，而跟她身边低声附和的看着要年轻得多。
那强势妇人见李芽月只顾着牵着李福月，也没有开过口，便又道：“不过那许氏还真够缺德，自己还奶着孩子呢，怎么就忍心拿福丫一个小孩子开刀，芽丫，你说对吧？”
李芽月被点到名字，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声：“大伯娘，芽丫只是个晚辈，没那个资格说些什么。”
这强行和她搭话的妇人，就是李老汉和先妻生的长子李山的媳妇儿刘氏，为人霸道又会过日子，而且李老汉娶的继妻比刘氏大不了几岁，所以在李家的内宅里，刘氏有一手遮天的趋势。
刘氏听了李芽月的话，觉得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看多了也怪没有意思的，还扯上什么晚辈长辈的，像是在阴阳讽刺她不讲宗族观念一样。
“芽丫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伯娘我心里怕你胡思乱想，反倒伤了你大伯他们兄弟俩的和气。”
刘氏又接着洗脑：“在堂上可不是我们不想出声帮你和福丫说话，只是要是我站出来说话了，那岂不是成了我们这房和他们那房人的过节？大人的过节可没有你们小孩子的容易解开，所以芽丫你可别往心里去。”
刘氏能够在李家混得这么好，也不全是凭借泼辣的性子，就凭她还特意和李芽月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这些贴心窝的场面话，就看得出她是个圆滑人物。
在场的人注意力都没怎么放在李福月身上，她可以放心思考在李家生活的前景。
虽然还没有对这两个婶婶的具体的记忆，但是就目前来看，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氏是明面上的不好对付，而她身边看似畏畏缩缩的三婶婶宋氏，在刘氏看不到的地方，眼里也时不时露出冷光。
面对刘氏一通忽悠的话，李芽月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连连应声。
见刘氏还有要继续说话的趋势，李福月看向走在自己身边，馋得就差没流口水的三岁小娃娃。
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念着:“青椒炒肉，鲜笋炒肉，糖醋排骨，熬小鱼仔汤，油渣焖肉，冰糖糕......啊，真香啊。”
小孩子不像大人那样有克制力，本来就对待会儿的宴席很迫切，见两个大人顾着说话，脚步都变慢了。
小孩儿早就已经很急很馋了，这时候听李福月念了一通好吃的，小孩儿嘴一瘪，往地上一倒来回打着滚。
“哇啊啊啊，哇呜呜呜！要好吃的，娘，好吃的要被别人吃光了......呜呜呜。”
宋氏忙蹲下来将娃抱进怀里拍着背安慰：“哟，江江乖，好吃的都给江江留着呢！别急别急哈。”
见刘氏皱着眉白了自己一眼，宋氏一张脸憋得通红：“出门的时候走的急，江江这孩子没吃什么垫肚子的东西，这会儿子正好饿了......”
一直默默地跟在刘氏身后的李蔷薇看着自己的亲娘和弟弟，心里不由想起早上吃得就差没吐出来的弟弟，以及刚吃了几口饭就被拽着走的自己。
李蔷薇摸了摸自己饿扁扁的肚子，不由得想哭，但是她要是现在哭出来，回去准得被她娘臭骂一顿。
因为李茂江的大声哭闹已经引起不远处宴席上的人看过来，刘氏嫌丢人，忙带着自己的儿女先行走过去。
这通闹剧也就终于结束了。
两个长辈都带着孩子走在前头，李芽月总算松了口气，她摸了摸李福月的脑袋：“福宝也饿了吧，阿姐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福月抬头望着长姐，乖乖地点点头。
四五岁的孩子长得又白嫩嫩肉乎乎的，李芽月看着欢喜，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掐一把：“那咱跟上去。”
李芽月牵着李福月走进棚子里，此时人已经坐的差不多了。
刘氏和宋氏拉着几个相熟的妇人坐在一起，正热闹地唠嗑着，也没有给她们留位子，李芽月就随便寻了一个没人的位子，自己先坐好，随后将李福月抱起来放在腿上。
若是以前的李福月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现在的李福月是成年人的灵魂。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当好一个小孩儿，但是被另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抱在腿上，李福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了几下。
李芽月却以为是她的姿势坐着别扭，忙把她换了个方向抱着，还拍着背哄她：“福宝乖，要乖乖坐着哦。”
李福月认命地不再乱动了。
同桌的都是几个抱着孩子的外村妇人，见李芽月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随口说：“女娃子，还是把娃娃放下来让她自己坐吧，你这样抱着多累啊。”
其实李芽月之所以要将李福月给抱着，是因为她知道妹妹木讷，而且用筷子也不太灵活，要是出了丑估计妹妹又要被这些人笑话追问。
李芽月冲那个妇人笑了笑：“多谢婶子关心，只是我妹子不重，抱着也不累，用不着多占个位子。我们是来做客的，也该学着几位婶子给东家省省心。”
几个同桌妇人抱着的孩子大多是还不能自己坐的年纪，所以在抱在腿上方便照顾。
但是漂亮话谁不喜欢听，听了李芽月的话，几个婶子都笑着说她年纪虽然小，但却懂事得很。
在这样的大型互夸现场下，氛围也相当和谐。
李福月抬头看了看笑吟吟的长姐，突然觉得自家的长姐其实也不是个低段位的人物，对外交际很有一套！
第3章 吃席（二）
宴席的场地用棚子遮盖着，为了方便上菜，还在棚子旁边用粗石块临时搭了个粗糙的灶台。
特意请来的坝坝宴大厨，正带着几个学徒帮工在灶台间不断忙活着。
此时蒸笼里蒸着热菜，锅里滚着热油和片成丝的猪肉，铜锅里的鸡汤冒着喷香的泡泡。
让人馋出口水的食物香气不断在棚子里飘荡。
李福月缩在李芽月怀里，就东看看西看看，发现周围的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甚至有时候还交头接耳的，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一样。
但实则不然。
李福月耳朵好使，而这宴席的方桌摆放得又近，李福月就听见了一个和她背对坐着的妇人，正悄声跟自己孩子说着一会儿要先吃什么，再吃什么才不至于太早胀肚子，还特意叮嘱汤要留到最后才能喝。
那声音很是严肃认真，像是在说什么人生大事似的。
而周边悄声交谈的人，谈话的内容和这对母女大同小异。
一方宴席，隐隐有卧虎藏龙剑拔弩张的气势。
李福月一方面心里觉得会不会过于夸张，另一方面又拼命让自己转变观念，毕竟这里是物资匮乏的古代，民以食为天，食物对于这些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顶天的大事。
就在李福月正在努力纠正自己的观念时，从棚子的入口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原来是开始上菜了。
帮厨们端着长条板子，板子上是十余道一模一样的菜色，每桌放上一盘菜，接着又去端下一道菜，很快桌上的食物丰富起来，整整有六菜一汤！
“天爷，这比过年吃的还香。”
“乖乖，王家富得流油啊！”
人群中不断传来这样的惊呼。
李福月注意到抱着她的李芽月也偷偷咽了口水。
六菜一汤在李福月曾经生活的年代，只要有心情做，还是可以每顿吃上的。
但是在这里，对于这些一年可能也就节庆能吃次肉的人家来说，六菜一汤已经算是山村宴席的顶配了！
而且这六菜一汤还都不是什么敷衍搪塞的菜式。
香椿炒鸡蛋、青笋炒木耳、爆炒肉丝......还有那盆不多但是却喷香的鲜鸡汤。
不知是不是这个幼小身体的本能反应，李福月本不是个馋嘴的人，但此时见到面前这些美好又珍贵的食物，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李福月的小脸仍是呆萌呆萌的，但是眼睛冒着亮闪闪的光亮，很犀利地看向桌子。
见李福月目不转睛地等着桌上，李芽月拍了拍她的小脸儿，笑了笑：“福宝饿着了吧？福宝乖，现在还不能吃，还没有放筷呢。”
李福月愣愣配合的移开视线，小手却很倔强地搭在桌上。
放筷这个说法，她曾经也有所耳闻。
像这样的山村里的庄户人家，平日里顾着自家温饱也就够了，不用在家里屯着成堆的筷子和盘子，既是没这个必要也是没这个财力。
而要办大场面的宴席又该怎么办？
那就去借呗。
不那么讲究的人家就向村里的亲戚邻居去借，而对这方面讲究点的人家，就会特意去镇上的饭点馆子里借。
像王家用的这种成套的碗碟竹筷，一看就是去店里花钱借的。
放筷是办宴席的一个礼仪过场，就是由主人家致辞，然后把成捆的筷子放到每一桌的长者那里，再由长者给桌上的其他人分筷子，至此才可以开始用膳。
等每桌都拿到了筷子，主人家派出代表致辞，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站起来看着致辞人。
拿着那张皱巴巴的致辞纸的是王家的嫡长子王从，他其实不识字，拿张纸在那里背着默念过十多遍的致辞：“亲朋好友、乡里乡亲们，多谢你们来我们老母亲的丧礼，现在还请你们吃好喝好。”
这中年汉子拿纸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丢了脸面。
所幸大家心里都记挂着桌上的道道美食，一听主人家说可以吃了，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不用想也知道，吃饭的场面很猛烈。
一开始大家都还端着，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吃得要急很多。
其他人转念一想，有什么好端着的，在座的谁真的是斯文人啊，能填饱肚子那才是硬道理！
于是吃着吃着，动作都放开了，下筷又准又狠。
李芽月根本就没有让李福月动筷子，李福月也很配合她乖乖张嘴，一顿饭下来虽然没有同桌们的大妈吃得多，但也将肚子填得饱饱的。
李福月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要是以后能够保证这样的水平就好了。
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李福月就被苦哈哈的现状给打败，立志要努力改变全家的伙食。
言归正传，在座的宾客饭后又消磨了一阵时间，众人帮忙收拾打扫了场地，这丧礼就算完成了大半了，只待明天由嫡系后人将棺木抬上山。
“芽丫，要我带你们回去不？”刘氏和宋氏摸了嘴角打算带着孩子坐牛车回家，走之前还来假惺惺地问一下李芽月。
“不用了，伯娘，三婶你们先回去吧，过会儿我爹拿了药会过来一趟，顺带捎我们回去。”李芽月是个老实孩子，但也知道两个婶婶不是真的想带着她们。
那牛车里还坐着别人家的人，能坐下她们两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儿已经很勉强了，再说了，坐牛车一人要一文钱，婶婶们说是带她们回去，但是肯定不会付她俩姐妹的钱。
“那行，我们可就先走了哈。”刘氏说完就闭上眼睛，靠着木板子回味着刚才的食物的油香味。
李蔷薇跟着她娘小心的缩在牛车的角落里，她也坐上牛车了！想到这里李蔷薇就忍不住挺直脊背，地上站着的两姐妹可还没坐上呢！
今天不仅吃了肉，还坐上了牛车，可真好啊，李蔷薇觉得美滋滋。
这表情被李福月完美捕捉到了。
不管是几十岁的成人，还是几岁的小孩儿，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目送牛车渐行渐远，李福月捧着圆圆的肚子，打了个哈欠。她感觉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的山村生活会很精彩了。
第4章 回村儿
等刘氏宋氏等人走了后，两姐妹找了块荒地，溜达着等自家亲爹来接人。
荒地上有不少小孩儿在玩笑打闹，李芽月想着村里的小孩儿或多或少受传闻影响，不太愿意和福宝玩，而这里的小孩儿都是外村人，妹妹也能和他们玩一会儿。
李芽月便摸了摸李福月的小脑袋：“福宝要不要一起去玩？阿姐就在这里看着你。”
李福月的目光看向那群玩的热闹的小孩儿，但很快就收回视线。
那些小孩儿她都不认识，而且年纪太小，又顽皮，李福月很难像个真正的小孩儿那样和他们打成一片。
李芽月不在这里看着还好，有她看着李福月怕被发现端倪。
于是李福月摇摇脑袋，眼睛水汪汪地抬头望着李芽月：“福宝要和阿姐一起，不和他们一起。”
见她乖巧又黏人的模样，李芽月心都化了。
“好，阿姐陪福宝玩儿！”
两姐妹又手牵着手溜达了一圈，她们要等待的人终于从路口出现了。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身材很壮，但是走起路来很明显有些歪歪斜斜，右腿有些虚浮。
男人身边还跟着个伶俐的小女娃娃，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瘦瘦高高，遇到路面有坑的时候，她就搀扶着中年男人绕开坑走。
这两人一个是她爹李树，另一个就是她二姐李苗月，今年要九岁了，但是因为平日里营养不良，虽然长得很高，但是瘦的可怜，看着也就七八岁。
李苗月眼睛尖，一眼望见了李芽月和李福月，连朝她们挥手：“姐，福宝，我们来了！”
李芽月抱起福宝就迎上去，打着招呼：“爹，二妹。”
李树是个性格爽利的汉子，从大女儿怀里把李福月接过来，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福宝有没有听姐姐的话啊？”
李福月还能说什么呢？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严肃又呆萌的小表情把一家人都给逗乐了。
“爹，福宝在姑奶奶灵堂哭得很伤心，姑奶奶以前就对福宝好，福宝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个念恩的好孩子！”
李芽月自己也是个孩子，但是因为幼年丧母，又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因此担起了照顾家里的任务。
尤其在亲爹面前，李芽月更想表现得成熟稳重，说话也带着一股老气横秋的意思。
李树来这一趟也是为了给姑姑上柱香。
他将李福月放下来，交代道：“我去给你们姑奶奶上柱香，你们领着妹妹玩一会儿。”
说完就往王家老宅子走过去。
剩下三姐妹去路口站着。
李苗月蹲下身看着李福月，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戳了一下，见她没有感觉不舒服，又伸手在小孩儿头上揉两把。
李苗月感到很满足。
她家的小妹是在太乖了吧！呆呆萌萌的，长得还白白嫩嫩。
而呆萌外表下的李福月，此时正想着：李家人是都喜欢用揉脑袋的方式来表达喜欢吗！
怎么谁都喜欢往她脑袋下手？
李福月便这样想着，便从善如流地朝李苗月伸出手，李芽月很自然地将她抱起来。
“二姐，亲亲～”李福月趁着李苗月又想揉她脑袋的时候，在她脸颊啵了一口。
“大姐！福宝亲了我一口！”李苗月捂着脸，简直心花怒放。
“......不就亲一下下吗。”李芽月语气有些酸溜溜地，福宝还没有亲过她呢。
李树出来的时候是被王家人送到门口的，其中李福月眼熟点的就是之前在灵堂上安慰她的王翠萍。
几人又在门口交谈了几句，这时一辆牛车停在王家院子门口，李树冲孩子们招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你们姑姑叫了牛车送我们回去，快来跟姑姑说声谢谢！”
三姐妹都脆生生地跟王翠萍道了谢。
“大人倒是不妨事，但是小孩子年纪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这个做姑姑，也没能怎么帮过这几姊妹，这点小忙还是要顾上的。”
王翠萍招呼着几个小孩上车。
李树坐在偏后面的地方，方便放平自己的伤腿。
牛车晃晃荡荡的，不如马车平稳，但是对于李芽月两姐妹来说还算是少有的体验，她们打量着沿途的事物，明明是走过很多遍的地方，为什么在车上看着就要好看得多呢。
而李福月则是被晃的头晕。
做惯了汽车的她第一次做这样的牛车，而且还是走在颠簸小路上的牛车，自然不会适应。
她正烦恼着，突然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被塞进她嘴里，还是微甜的。
“红糖好吃不？”李苗月笑着问她。
这次陪爹去镇上做木活，也顺买了些东西，李树想着家里三个女娃娃，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吃食，便买了一块红糖，被李苗月用油纸包好小心地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见李福月面色不太舒服，就撇了一块哄她。
李福月细细地感受那丝丝的甜味，乖巧地笑了：“嗯，好吃！”
她前世吃的红糖味道都很重很甜，化成糖水配着凉糕吃最合适了，这块红糖没有曾经吃过的香甜，但却有亲情的关爱在里面。
李福月觉得这块红糖更好吃。
王家村离镇上更近，而和柳风村则隔了好几个村子。
在牛车上晃着晃着的，先前的不适应感被晃没了，反倒有了种困意。
李福月打了个哈欠，感觉脑袋愈发的沉甸甸的，她靠着李芽月的膝盖，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李福月感觉自己时而在半空中漂浮，时而被人抱着走，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熟睡了好一阵。
直到那种困意消失，李福月才想要睁开眼睛。
然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怎么睁不开眼睛了！
而与此而来的，是更加清晰的记忆，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这信息量太大了，李福月只觉得脑袋隐隐发痛，但与那种寻常认知的痛感又不一样。
她这边正努力忍受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恐慌的惊呼声。
“爹，阿姐，福宝她好像是发热了！”
这是李苗月的声音，伴随来的还有刘氏那又粗又怒的怨言：“苗丫你这丫头吃撑了？怎么回事，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5章 掐架
“你吵什么吵？我欠你粮食还是咋的？大晚上的都不让我睡个好觉！”
刘氏的嗓门大，吼起来更是吓人，李苗月本就只想通知长姐和亲爹，完全没有想到怎么会被刘氏给听到了。
明明已经熄了灯，平日里众人早都睡了啊。
再说了，她声音也不算多大，完全没有刘氏怒吼的声音大！
只是刘氏在家里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向来机灵伶俐的李苗月一时间也被她铺天盖地的质问给吓到。
李家人丁多，房子也多，老宅的占地大小在山村人家里算是不小的。除开李老汉和继妻郑氏住的正房的五间大屋外，还分为西厢房和东厢房。
李树一房住得就是西厢，只有三间不大的屋子，没有修缮过，外表有些陈旧。
而大房三房共同住在东厢，虽然是共住，但东厢有六间大屋，还把一间原来的正屋改成了杂物间，比西厢好了不知道几倍。
西厢和东厢虽然隔着个小院子，但是庄户人家，院子也没多大，东厢的刘氏既然听到了动静，那么同住在东厢的宋氏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她听到了刘氏那粗狂的大嗓门，将自家男人一推，手脚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将门打开一道缝，耳朵贴在上头仔细听着外头的声响。
李芽月独自住在西侧房里，听到妹妹的声音立马走了过去，而住在东侧房的李树也已经听到动静了，只是因为腿脚不太方便，在李芽月之后赶到正房。
“苗丫你别慌，我们来看着。”李芽月安慰了自家妹妹几句。李树则把油灯摸索出来点上，去查看李福月的情况。
见姐姐和爹已经来了，李苗月先前乱如麻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她走到门口，东厢房那边依旧是一片漆黑。
油灯是多贵的东西，半夜骂个人自然也不会特意点个灯。
李苗月怕惊动更多人，用只有两房人听得到的声量说：“伯娘，福宝她发热了，我就慌了一下，也没别的事了，伯娘你还是快去睡吧。”
那厢好半天没有动静，李苗月以为刘氏又去睡了，刚要将门关上，就听到一声念叨。
“一个倒大霉的扫把星，事儿还不少......”
刘氏估计也就是随口念叨一句，没有要当着面骂人的意思。但是她平日里在李家豪横惯了，完全没有要压低声音的意识。
这话就被站在门口的李苗月听了个正着。
李苗月的火气蹭的一下冒起来。
她几步路走到东厢门口，往刘氏和李山的屋子前一站，一巴掌震在门板上，本就不是很坚固的门板就被拍得直哆嗦。
门里的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出，被这一阵响吓得一激灵，随后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了，便是刘氏破口大骂的声音。
“缺德缺到老娘门前了是吧！没教养的东西！看老娘不收拾你！”
刘氏一把掀开门板，猛然推开的门板险些撞到李苗月的脸，所幸她有所准备，提前就往后退了两步。
李苗月紧紧捏着小拳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这位伯娘向来对自家妹妹很厌恶，村里说福宝命硬的传闻也有大半是刘氏嘴碎说出去当谈资的。
眼下见刘氏这样当着她的面骂了李福月，李苗月气得浑身发抖，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早智。
她明白要是当面被骂了还忍，那以后就没有反驳的底气了！
“伯娘你人凶得很，我不跟你骂街，我只和你讲理！是伯娘刚才自己先骂福宝的！”李苗月虽然也怕刘氏凶悍的表情，但是依然忍住了想要退缩的冲动，捏紧拳头给自己勇气。
她得让伯娘知道随便骂人是不对的，尤其还是一家人。
夜深人静，这样的吵闹声自然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虽然没人舍得点油灯，但还是传来一阵起夜的声响，看来都扒在门缝上听这边的动静呢。
虽然比起一闷棍打不出一个屁的李芽月，刘氏更不喜欢的是这个做事没分寸，莽莽撞撞的毛丫头李苗月。
但是她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当着这么多人撒泼，刘氏手一插腰，脸上的表情狠的像是要咬人，但声音却是放轻了。
“诶，你这话我听着就不舒坦了，大半夜的我一家老小被你吵醒了，我也没说你啥，你倒是来拍我家门不让我睡个好觉，现在反过来说我骂人？你哪只贼耳朵听着了？真是癞皮狗反咬一口！”
刘氏之前那声惹怒李苗月的脏话说得轻，也就站在门口的李苗月自己听得见，旁的邻居就算精着耳朵听了全程，估计也只听见了李苗月叫人和刘氏被吵醒后骂的那两句。
刘氏打定主意，只要她咬死不认，那她就是没说过，那李苗月就是目无尊长冲撞长辈！
“你......你！”李苗月到底只是个九岁不到的孩子，被刘氏这一通厚脸皮的举动气得半天噎不出句话来。
“怎么的？现在又说不出话来了？”刘氏见李苗月一时失语，变本加厉地呵斥，“大半夜地找长辈的麻烦，根本不敬长辈！你可真行啊，你那死去的老娘没给李家添个男丁，倒是生了个会添堵的臭脾气女娃！”
“住嘴！”
一声严厉地呵斥，像是平地起惊雷，让刘氏顿时住了嘴。
但是院子中的氛围并没有好一分，反倒更加焦灼。
因为来人是上房的老爷子李老汉！他身后还跟着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继妻郑氏。
因为当家人李老爷子参与进来，这件事已经从两房之间的拌嘴，升级到了家族矛盾了！
而之前一直在查看李福月“病情”的李树终于抽出手，他留下大闺女照看三女儿，而自己则快步走到李苗月身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受到安慰的李苗月总算找到了主心骨，紧紧跟在李树身后，像根小尾巴似的。
李树没有跟刘氏言语拉扯，而是先跟李老汉搭话：“爹，是儿子不孝，教女不严，吵到你和娘休息了。”
第6章嘿，撕赢了
刘氏见李树没有先搭理她，而是先在李老汉面前装老实，一时间心里窝火得很，但她也清晰的意识到一点。
这个家虽然她的话语权虽然大，但是在家庭大事上最终能够做主的，只有李老汉一人——至少在分家之前是这样的。
于是她生生压抑住了火气，转而去跟李老汉哭惨：“爹，你可得给儿媳做主啊！我明天还要帮着家里下地，本想睡个好觉养足精神，结果大半夜的被吵醒。”
“我想着苗丫只是个孩子，也没打算跟她计较，结果她还来敲我门，那门都多烂了呀，万一被捶坏了，那岂不是又要倒贴钱？我管着家里的吃用，不得不小心眼抠搜一点啊！”
刘氏是个会说话的，这一番话说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是这话里其实也暗藏着刀子，明里暗里在骂李苗月是个败家的赔钱货。
李家闹了这么一场，其他的几个大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表示对家族的重视。
先是李山从门里走出来，他本来睡得正香，结果出了这么一出，只好苦哈哈地站在了自己媳妇旁边。
倒不是他担心自己媳妇儿吃亏，只是因为刘氏是个狠夜叉，他要是不站在她一边，估计散场后吃亏的就是他自己。
而宋氏之前就听了半天的好戏，这下见事情闹得更大，她心里直叫好，平日里刘氏没少磋磨她，这下刘氏搅到烂事里，她自然乐得看戏。
看到李山也走出来了，宋氏犹豫了一阵后，拉着自家的男人李海走到亲婆婆郑氏后面。
反正这又不管她事儿，白得的好戏哪有不看的理！
而此时的刘氏，在说完那一长段“剖心剖肺”的话后，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她才是这李家实际上操持家务的人！公爹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还不懂事的女娃娃，来当着这么多人给她难堪！
在场的人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但是这事要怎么收场，还得看一个人的态度，于是众人的目光都往李老汉身上瞄。
李老汉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话却是对着李树说的：“老二，福丫的病咋样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敲定了大局！
李老汉根本没有对刘氏那一通话做出反应，而是直接越过刘氏跟李树搭了话！
难道这一次李老汉要偏向老二一家吗？在场之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震惊。
而最为震惊的还数李树自己。
他很清楚地知道，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所以他爹对他其实是有些失望的，而李树也不高兴家里人对自己三个女儿轻视的态度，两父子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有些僵。
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爹居然向着他了？
心里震惊归震惊，李树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是有些发热，但是福宝这孩子身子弱，屋里也就备了点柴胡和连翘，煮上一剂应该就没事了。”
“嗯，没什么大事就好。”
李老汉环顾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既然没什么大事，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睡了，嘴上说着有多累多苦，睡觉也不见得有多积极。”
李老汉说完这话，便和郑氏回上房了。
而他的最后这两句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是在针对刘氏。
这个臭老头今天是吃错药了不成！
刘氏恼羞成怒，被气得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她脚往李老汉的方向迈了一步，但很快就被自己男人李山给拦下来。
李山虽然是个耙耳朵，但是眼睛够尖，他看出了李老汉今天没有要偏向自己和媳妇的意思，忙把刘氏劝着哄着的拉回屋去。
宋氏是个惯会看眼色的，见刘氏是真的吃了闷亏，她拉着自家男人跑得比谁都快，生怕刘氏气狠了找她撒气。
院子里就剩下了李树和李苗月两父女。
李苗月还以为惹了大祸，眼泪水都在眼里滚了几遭，结果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微微抽泣着，抬头有些困惑地望着他爹。
爷这次怎么向着咱们了？
但是这个问题她爹现在也没有摸着头绪。
李树叹了口气，将二闺女的眼泪水给擦去：“乖，苗丫不用怕，去看看你妹妹吧。”
李苗月记挂着还病着的妹妹，胡乱点了点头，将泪痕擦干净，快步跑回西厢。
此时的李福月已经接收了记忆，但是因为这个身体过于幼小，体质又孱弱，在出了一身汗后，李福月被喂着喝了几勺药，就渐渐陷入了沉睡。
李苗月看到她的时候，小孩儿在床上睡得正香，似乎对于外面发生的糟心事一无所知。
李芽月在屋子里照顾妹妹的时候，也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大概，对于李老汉突然的举动也很疑惑，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哄着李苗月去睡了。
大家子人这才又重归平静。
而那厢跟着李老汉回了房的郑氏，此时心里也有疑惑。因为她的身份比较尴尬，刘氏为了防着她把管钱的差事给弄到手，和她的关系一直不尴不尬的，偶尔也有对着干的时候。
难道李老汉这是为了给她出口气？
郑氏旁敲侧击地问着：“苗丫那丫头是莽了点，但是老大媳妇儿也有不对的地方，当家的，你说是吧？”
李老汉将自己的焊枪翻出来，哒吧哒吧地抽着，避开了郑氏的问题，只道：“还是早点睡吧，几天折腾一下，她们倒是不嫌累得慌。”
郑氏见问不出个缘由，也不急于一时，她也的确困了，便倒头大睡起来。
李老汉抽着烟，边想起今天白日里遇到的事。
因为自己的亲妹子去世后，李老汉对于生老病死就愈发的害怕，而今天正巧碰到个免费给人算命的神算子，李老汉秉着免费的不要白不要的心思，就求他算了一卦。
而这一卦可不得了。
那算命先生断言说他家必然出个难得的贵人，而这个命定贵人现在还只是个五岁的女娃娃。
李老汉当时就是一惊。
几个儿子都生了女儿，而家里五岁的女娃只有福丫一个！
福丫这孩子生来就和旁的孩子不大一样，以前村里人都觉得她命硬，觉得她衰，而李老汉其实也有点认同的。
但是现在李老汉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都说福丫那丫头有些古怪，但是这古怪不一定就是坏处，说不定是因为命贱的理解不了命贵的呢！
第7章开小灶
李福月是被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外头已经蒙蒙亮了，这时辰是李家的饭点，吃过饭后该干活的干活。
而叫醒她的是李芽月。
“福宝，擦了脸我们该去吃饭了。”
李芽月见她已经睁开眼，便将帕子递过来，李福月伸手接过来，湿热的帕子温度刚刚适合她这样的小孩儿。
等她洗了脸，李芽月又帮她穿好了鞋袜衣裳，就牵着她的小手往堂屋走，边走还边交代着：“福宝待会要听话哦。”
李福月乖乖地点头，走路都没有平日里的迟钝。李芽月没有察觉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自家妹妹今天更乖巧可爱了。
堂屋里李家人此时已经坐好开吃了。
李家人丁多，四四方方的木桌子自然没法坐下这么多人，便安置了两张四方桌。
平常人家里往往是将男丁放一桌，女丁和家里的小孩儿放一桌。但是李家的小孩太多，所以就采用的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大人这一桌除了李老汉夫妇、李山夫妇、李海夫妇外，就是鳏夫李树以及李山和刘氏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二岁的李茂才。
大人这一桌因为要干活，所以吃得也比小孩儿那一桌要好一些，刘氏以读书辛苦为理由将长子安排在李树旁边坐着。
比起大人们吃饭时的循规蹈矩，小孩儿那一桌就热闹一些。二房的三姐妹，以及刘氏的一子一女，和宋氏的一对儿女，一共七个小孩子坐在一起。
刘氏的儿女还好，都已经到了能够自己干饭也不吃亏的年纪，而宋氏的小儿子李茂江今年才三岁，只能由亲姐李蔷薇抱在怀里喂食。
但若是遇上家里买了肉，要吃一顿好饭的时候，宋氏往往会找各种借口把儿子抱过去，给他喂肉吃。
但肉是稀罕东西，没有个节庆生辰的，是吃不上的。
李福月来到小孩的那一桌，发现也就一盘粗面馒头，每人有一碗跟米汤区别不大的稀粥，桌子正中心的小碗里还摆着几截咸豇豆。
果然，昨天在席面上吃得那六菜一汤已经算顶配了。
李福月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暗自下决心要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
她是个小孩子，家里又还有大人顶着，不用她个小娃娃去讨生活，就算她有那个打算，也得先琢磨琢磨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但是去掏个鸟蛋，弹个麻雀总是可以的。麻雀再小那也是肉啊！
李芽月将自家妹子抱起来，放在长条板凳上让她坐好。
虽然在外面吃席，李芽月不会让李福月自己动筷子，但是在家里，她还是很鼓励妹妹自己用筷子的。
好歹要多练习一下，总不能七八岁的时候还由她抱着喂饭，村里那群嘴碎的人肯定又要说不好听的闲话。
李福月便乖乖配合长姐坐在李苗月身边。
她是成人的灵魂，用筷子的时间比这些小孩的岁数还长，怎么可能用的不灵活？
只是为了不让人产生怀疑，她装作不太熟练的样子，但是比起平日里已经好了太多了，至少不会把豇豆掉到桌上了。
李玫瑰是刘氏的女儿，刘氏平日里宠她得很，她的穿用和李家的其他四个女娃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很多倍。
李玫瑰也聪明，知道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特别待遇，和自己亲娘有着很大的关系，因此也很亲近依赖刘氏。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睡着了没有在场，今早上一起来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氛围很微妙，在追问下，心里还含着气的刘氏就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因为李苗月，她娘在爷那里受了冷眼！
李玫瑰顿时间气炸了。
在李家的五个女娃中，李玫瑰、李苗月和李蔷薇年纪相近，所以往往被人比着长大的。而比起李蔷薇，李玫瑰更讨厌的是李苗月。
因为李苗月是个脾气倔的，不像李蔷薇那样顺着自己，长此以往她早就看李苗月不顺眼了。
李玫瑰偷偷向李蔷薇使了个眼色。
李蔷薇被她这样一看，慌乱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福丫今天使筷子还挺好......至少没有跟以前一样把米撬到桌子底下了。”
这话看似是在夸她，其实是在笑她都这么大了，居然用筷子都用不好。
李蔷薇在说这话时，李福月刚喝下一口米汤，还没有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还是在察觉到饭桌的氛围变了，她才擦了擦嘴，抬头看着李蔷薇。
李福月心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这也算是在骂人？
李福月将想发笑的心情压下，将筷子放得端正，冲李蔷薇露出乖巧的笑容：“谢谢蔷薇姐姐夸福宝，福宝以后也会好好使筷子，不会浪费粮食的。”
但是对于李蔷薇来说，心里的想法就大不相同了，被李福月用懵懵懂懂的眼神看着，李蔷薇心中充满了负疚感。
她话里在奚落这个妹妹，结果对方却不知道她的恶意，反倒在感谢自己。
李蔷薇脸羞愧得发红，忙装作在照看弟弟的样子，垂下了脑袋。
而李芽月两姐妹却为李福月的话而动容。
妹妹因为迟缓木讷，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两姐妹现在只想让那些背地人奚落的人都来看看，福宝只是呆了点，但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李玫瑰自然不会自己出手在饭桌上闹起来，那样只会让她爷觉得她是为她娘出气，只会觉得她娘小家子气。
要出气也得等着大人都不在的时候，李玫瑰暗戳戳地想着。
这一顿饭吃得很快，男人们包括李老汉都扛着锄头出去了，剩下女人们将桌子收拾干净，捧着脏碗进厨房。
李芽月很自然地收起碗筷跟在两个婶婶后面。
因为二房没了能当家的亲娘，所以只能由她这个二房长女补上这个空缺，否则二房能够留下的私房就会有克扣。
这规矩是由家里的剩下三个妇人提出来的，李芽月当时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没有问过李树的意见直接答应了。
等洗完碗筷，几个女人又去喂鸡喂鸭，等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天也已经亮透了。
李福月鼻子挺灵，她注意到两个婶婶回了屋关了门之后，就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原来是在开小灶呢。
对此李福月也不怎么在意，她从窗户口跳回炕上，却正撞见李芽月和李苗月急匆匆地走进门。
李福月愣了一下，刚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爬上窗台。
结果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李芽月往外面张望了一眼，把门一关，就走到李福月面前，露出手心里一直捂着的东西。
一个还带着余温的土鸡蛋。
李福月眨眨眼，敢情她们也要开小灶的？
第8章偷吃是福
李芽月见两个妹妹都惊讶地看着自己，她吞了吞口水，解释说：“今天小花多生了个鸡蛋，伯娘把先前的那个拿走了，我去给她添水糠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
当李芽月看到这一个多出来的鸡蛋后，她头脑一空。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很诚实地把这个鸡蛋藏在衣袖里了。
“我、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李芽月将这颗土鸡蛋放在炕上，姐妹几个将它团团围着。
李芽月觉得有些难办。
若是不交出去吧，在家里肯定是不能煮的，若是交出去......李芽月扪心自问，她有点舍不得。
李苗月舔了舔嘴角，眼睛直直地看着这颗鸡蛋，小声道：“阿姐，咱们煮了它吧！”
看到今天早上一家人的伙食，李福月心里就大致有了底。
男人们因为要下地干体力活，所以比小孩这一桌的米粥要黏点，咸菜要多点，但也不是什么好伙食，足以证明这地方的生活相当艰难。
李福月十分理解两个姐姐馋土鸡蛋的心情。
她亮闪闪地眼睛望着李苗月，奶声奶气地说：“二姐，家里不能煮的，我们会被婶婶骂。”
李苗月心知这是事实，心中顿时间很沮丧：“嗯，二姐心里清楚的，福宝不用担心。”
李福月紧接着又舔舔嘴唇，声音软软地撒娇：“二姐，我们可不可以出去找个山头煮鸡蛋呀？婶婶她们凶，我们就不让婶婶知道。”
李苗月没有想到原来妹妹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的确，如果真的要将这个鸡蛋私吞了，那肯定是不能在自家灶房煮的，平日里两个婶婶将大姐防得跟啥一样，生怕她顺走几片菜叶子。
这个鸡蛋，如果交出去很有可能转头就被婶婶煮了给堂弟堂妹吃，婶婶们也只会觉得是她们该做的。
李苗月心里也是想拿出去偷偷煮掉，但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下决定的还得是作为长姐的李芽月，于是她把目光放在李芽月身上。
被两个妹妹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李芽月心一横。
“我们出去煮！”
她的这话说得小声，两个孩子也乐得往她身上扑过去。
李苗月还是个孩子，心里就单纯的为能吃鸡蛋而高兴，李福月却是成人的灵魂，比起吃东西，她更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抗争。
一是对两个婶婶老是开小灶的抗争。李福月深刻地认识到只有极品才能打败极品。
你开小灶？行呀，那我也开，以后还比你吃得更香更好，这才是比揍对方一拳，更能让对方感到郁闷的精神攻击。
二是她也需要让两个姐姐习惯这种“自私”的行为。
只是付出了更多的劳动，但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反而还被轻视，这是没道理的。
就在三个姐妹打定了注意后，在东厢开小灶的人也已经吃饱了，刘氏挑着牙签打开门走出来朝西厢张望几眼，扯开嗓子高声道：“芽丫，苗丫！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上山？去晚了嫩的猪草都被人收完了。”
刘氏年前以便宜价买了两只猪仔回来，正时候正长的膘肥体壮，被刘氏当宝一样养着，就等着过年的时候高价卖出去。
而上山割猪草的苦差事，自然落到了李芽月和李苗月身上。本来这是是李芽月一个人在做，但是后来刘氏就以芽丫一个人干活辛苦为由，把九岁的李苗月也安排进去。
说是给李芽月减轻了负担，结果对猪草的数量要求从一人份涨到了两人份。
刘氏还在念叨着：“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你以为以你爹的那点劳力，能盘的起你们三个拖油瓶吗？”
几个男人都不在家的时候，郑氏又不管事，李家就成了刘氏的一言堂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李芽月先把背篓给李苗月提上去，然后自己拿上常用的镰刀背着大背篓走出门，手上还牵了个小娃娃。
刘氏见状阴阳怪气：“哟，今天怎么想着把福丫给带着一起了？”
李苗月抢先道：“伯娘，福丫说想去山上玩，我们就正好带上她。”
刘氏见李苗月那护犊子的样子，想起昨天晚上不愉快的闹剧，就想出了自己认为的一套逻辑：敢情这是在防着她，怕她给小丫头脸色看呢？
刘氏冷哼一声，去灶房把两姐妹的午饭给拿出来，还偷偷抠搜了一块粗粮馒头。
还想防着她呢，片大点的小丫头心思还不少！
“给，你们的午饭，可得拿好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给你！”
刘氏手一松就回屋了，李芽月眼疾手快地把布袋子抱着，总算没有掉地上。
她松了口气，看着两个妹子，示意可以走了。
李苗月将鸡蛋藏在衣兜兜里，又把手盖在上头，见刘氏没有怀疑她们，李苗月也松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姐后头。
李福月见她们都紧张兮兮地，也很配合她们的步伐，小短腿使劲儿发力。
而就在这时。
“你们干嘛跟做贼一样？”
一声包含怀疑的质问将三姐妹都吓了一跳。
这时候她们已经走出了李家大门，眼瞅着就快到村口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李玫瑰。
李玫瑰正和自己在村里玩得好的小姐妹家里走出来，正巧碰上三人往村外去，当即把几人给叫住。
“大姐姐，你今天是要带着福丫一起上山吗？”话虽然问的是李芽月，但李玫瑰狐疑目光却是落在李苗月身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相似的问题，但是李芽月觉得比起自大的刘氏，这个从小就敏锐又任性的堂妹更让她紧张。
她决定硬着头皮把刚才跟刘氏说的理由再跟李玫瑰说了一道，毕竟要是找的借口不一样，等李玫瑰回去一问，那就等于坐实了她们心虚。
只是同样的话，要换个说法才行。
等李玫瑰回去求证的时候，一样的理由不一样的说辞，更能让人信服。
李芽月压下自己的心虚，笑着说：“也不知道怎么的，福宝今天想出去玩，我就干脆把她带着，有苗月在也不用担心会耽误事儿。”
“哦～这样呀......”李玫瑰语气莫测，看不出她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李玫瑰又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吊着嗓子说：“我今天还挺闲的，不如就让我帮忙带着福丫吧，山上多危险啊，要是不小心磕着绊着了，又得贴钱不是？”
第9章呆萌？
李玫瑰这话让李芽月和李苗月彻底慌乱起来，因为从这就看得出，李玫瑰其实一直都在怀疑她们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多疑，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证据，那可怎么办！
而这种冲击对于李芽月来说，伤害是更大的，因为她是长姐，也早早地懂得了人情世故。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这种开小灶的行为，就是自私的，就是对不起李家大小的，往更严重来说，这就是不孝的！
李芽月的心态受到了猛烈的打击，整个人都有点不自然起来。
李玫瑰一看她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她们果然是有什么问题！
李玫瑰心里突然兴奋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来再接再厉，结果被一道奶声奶气的娃娃音打断了话茬。
“玫瑰姐姐，福宝今天想和大姐姐去山上玩，可以明天再和玫瑰姐姐玩吗？”
被这声音一打断，李玫瑰的兴奋的情绪也中断了一下，刚才的那种激动的兴奋感也削弱很多，她微皱着眉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小娃娃。
李福月望着李玫瑰，稚嫩的脸上很认真：“玫瑰姐姐不是说要和前天来家里玩的那个姐姐一起玩吗？”
李福月小手比划着：“就是那个脸上长着三个痣的姐姐。”
李玫瑰心知李福月说的是自己的好友何小梨，她就是刚从她家回来，准备回家拿个东西再去找她。
但是这跟李福月有什么关系，李玫瑰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怎么说个话没头没尾的。”
李福月委屈地看她一眼：“福宝喜欢和玫瑰姐姐玩，但是不喜欢和那个三颗痣姐姐玩，因为......因为那个姐姐在玫瑰姐姐不在的时候，说姐姐脾气不好，长得还丑......”
“你说什么！”
理解过来李福月话里意思的李玫瑰就像个随时能被点燃的炮竹，她气得跳脚，语气也变得凶恶起来。
李福月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往李芽月身后躲了躲，解释道：“这不是福宝说的，是三颗痣姐姐说的！”
李福月说的话的确是真的，所以她添油加醋起来也丝毫不心虚，大有火上浇油的意思。
“三颗痣姐姐还说和姐姐玩就有好东西吃，不然她才不想和姐姐做什么朋友。”
李玫瑰闭目忍了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
她之所以这么气愤，是因为她心知李福月说得多半是真的。
何家家里穷，又看重男娃，何小梨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巴结着李玫瑰还能偶尔混到一些零嘴吃，说句何小梨眼馋李玫瑰的条件也不为过。
这样的关系李玫瑰也没有指望对方能有多真心，能够让她摆摆谱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只是她没想到何小梨居然有脸觉得她长得丑？
也不先看看自己长成个什么缺德的德行！
李玫瑰越想越愤怒，之前对三姐妹的怀疑也已经被暂时扔到一边去了，李玫瑰将袖子一撩，气势汹汹地就要朝着何家的方向走。
临走之前她还恼羞成怒地对李福月啐一口：“一个小娃子家家的，别成天把丑啊坏的放在嘴边上，免得以后会变成小八婆！”
目送恼羞成怒的李玫瑰走远，李芽月和李苗月两姐妹都惊呆了。
她们现在不仅解除了险境，还目睹了一场反目大戏？
李芽月摸了摸自家小妹的脑袋，什么时候自家妹子这么机灵了？
她刚提出这个疑惑，就看见李福月抬起小脸疑惑地望着她：“大姐姐，小八婆是什么意思呀？”
村里那些嘴碎的人没少编排瞎说过自家小妹，李芽月对八婆这个词天然的没有好感，下意识就道：“八婆就是坏人的一种。”
李福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很郑重地说：“那玫瑰姐姐就说错了，福宝以后不会当坏人的！”
小娃娃笑得很甜：“福宝要当个好人，以后要保护姐姐和爹爹！”
李芽月和李苗月心里感动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她们家的小妹妹，简直又呆萌又可爱！
而李福月心里也觉得，她的这两个姐姐也挺呆萌可爱的。
三姐妹又照着原定的路线走出村口，李芽月常去的那块山头距离柳风村近，所以很受村里人欢迎，因为人多，所以柴火和猪草有时候都得抢。
李芽月本来就打算换一个山头割猪草，这次既然是想找个地方开小灶，那自然是要离熟人越远越好，李芽月想了想，往距离村口远一点的山口走。
李苗月和李福月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头，像是两根小尾巴。
到了地方后，太阳已经高高的悬在天上，火辣辣的阳光让几个小孩都热得额头冒汗，李芽月怕李福月又发热，把袖子扯起来给她们擦了汗水。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先等一会儿再煮蛋吧。”
李芽月领着妹妹们来到树荫下，又将鸡蛋放在一片干草上，叮嘱道：“苗月，你在这里看着福宝，我去割猪草。”
“姐，我和你一起割草！我已经要九岁了，可以帮家里做事的。”李苗月拿起镰刀想跟上去。
李芽月有些无奈，她犹豫了一下，对李福月道：“福宝听话，姐姐们去割草了，你乖乖的在这里别乱跑，有什么事就叫我，我们就在这儿割草。”
李芽月和李苗月看中了一块密密麻麻长着猪草的地皮，这块地恰好还看得到李福月的位置，两人算是松了口气。
李福月则乖乖地站在树荫下，顺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斜坡的顶端，连着一片茂密的树林，但是因为周边没有人家，所以显得略显荒凉，杂草密布。
这样的荒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老虎独狼这样的危险动物不会在这种浅山出没，但是这里水草这么丰富，一些小动物应该是有的。
从两姐妹的位置看过来，只看得到她的身形，但是看不清具体的动作。
李福月也轻松不少，她从身边捡起两个小石子，拿在手里把玩着。
随后她将石子举到面前，紧紧盯着身前的树丛，手用力一掷，石子刚好打在树丛中插着的枯枝上。
石子还是太小，枯枝只是轻轻晃动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李福月乐此不疲地用石子来训练着准头，很快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李芽月和李苗月背着装满猪草的背篓走过来，见李福月还乖乖地呆着，没有受伤，也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李苗月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那颗已经被惦记了一上午的鸡蛋，高兴地搓了搓手：“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弄呀？”
第10章肥兔子
庄户人家的孩子到了年龄也是要帮着家里干活的，除了个别家里条件不错的，村里的大小孩子都是勤快人。
小孩去上山割草捡柴火，大人往往会准备好干粮，让孩子带着去山上。
李福月看了看刘氏给她们准备的干粮——一块被扣过一层的粗粮馒头，和小半个烤红薯。
从这份干粮上，就能够看出刘氏的轻视。
李家算是村里条件不错的人家，至少在粮食上不会让家里人饿肚子。
就算不算上突然跟着来的李福月，这份干粮对于两个干了半天活的小孩来说，远远不够填饱肚子。
“伯娘肯定是记恨昨晚的事！姐，是我连累你们了。”李苗月紧紧皱着眉，心里有些难过。
李芽月安慰了她几句，拿起那颗土鸡蛋：“我们还有鸡蛋呢！”
她似乎对于刘氏的行为已经免疫了，甚至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李福月心里直叹气。
大姐姐对她是真的好，而且温柔稳重，懂事能干。
但是！
她似乎完全没有什么脾气！
没有脾气，她的闪光点更容易被人利用打压，逐渐化成没有棱角的温顺，这样的女子在这个糟糕的时代，肯定会被磋磨到连渣都不剩的。
李福月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立志不仅要改善家里的物质水平，更重要的是让大姐姐变得自信坚强起来。
李芽月略显疑惑的看了自己小妹一眼。
奇怪，为啥觉得小妹突然变得精神振奋起来了？
李芽月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她将馒头和烤红薯分给李苗月和李福月，随后去用一块破瓦片舀水，再用有黏性的泥巴将瓦片边缘堵起来。
瓦片里的水虽然昏沉沉的带着尘土，但是白水蛋是要剥蛋壳的，水浑浊一点也不碍事。
而这时李福月去捡过来三块大小相等的石头，是她之前在树荫下玩石子的时候找到的，她将两块石头相隔两个拳头的距离放着。
石头上刚好能够放上瓦片，她又在两块石头并列的一端又放了一块，这样待会烧火的时候能够防止火苗跑偏。
李福月因为去拿了石块，小手变得灰扑扑的，被李苗月牵着去洗了个干净。
等回来的时候，李芽月已经把火升起来了，正在往两块石头中间添柴火。
沸水热烈地冒着泡泡，那颗鸡蛋在半高不高的水里左右晃荡，被李芽月时不时的拨弄方向。
两个姐姐都很兴奋的看着这个简易的“灶台”，李福月被她们的情绪影响，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鸡蛋瞧。
一颗鸡蛋，在物质生活发达的千年之后，实在算不了什么，在路边随便买个煎饼都能加两个鸡蛋。
但是在这个物资稀缺的古代社会中，是非常珍贵的存在。
只是.....鸡蛋珍贵归珍贵，但也不可否认，一颗鸡蛋的分量太少了，根本不可能让三个人填饱肚子，只能说是尝个鲜味。
只是她们本来也没有指望能够吃饱，李芽月道：“我们出来开小灶已经是做错事了，要是还对爹隐瞒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这个鸡蛋咱们煮了之后给爹拿回去尝尝吧？”
李苗月和李福月自然答应，而李福月心里又多了点心酸的意味。
一颗鸡蛋也要分着吃的日子，怎么能不让人心酸又心疼？
煮一个小小的土鸡蛋根本要不了多少时间，很快鸡蛋就熟得差不多了，李芽月用了根笔直的枝丫，将它折成合适的长度，姑且算是筷子了。
李芽月将煮鸡蛋从水里捞出来，放在三姐妹早就准备好的草堆上。
沾着湿哒哒泥水的土鸡蛋还蹭蹭冒着热气，看着就烫手得很，一时间没人敢去碰。
李福月吸着鼻子，笑着道：“阿姐，我觉得这鸡蛋香喷喷的！”
“壳都还没剥开呢，哪里闻得到味道？”李芽月也跟着笑了笑，她抬手刮刮李福月的小鼻子，“还是说福宝的鼻子格外灵一点？”
李福月也不再回答，扑到李芽月怀里，又抱着李苗月的脖子，大感做妹妹就是香。
李芽月两人只当她是肚子饿了。两人将鸡蛋分成两半，一半留着给爹尝尝，另一半则混着烤红薯和馒头三姐妹一同吃了。
吃得饱吗？
其实是没吃饱的。
但是李芽月和李苗月心里，都有了点别样的满足感，也不全是吃到了鸡蛋的满足。
这其实是对蛮横的婶婶们做出抗争得来的满足，只是两姐妹现在还不太明白。
“鸡蛋吃了，猪草也割的差不多了，咱们也是时候回去了，这里离家远，还得走上一阵呢。”
李芽月率先站起来，她将李苗月的背篓提起来，待她站稳了，才松开手。
此时李芽月和李苗月都背着背篓，李芽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李福月的脸：“福宝，回去的路上姐姐们就不能背着你了，要是走累了就跟姐姐说，我们歇一会儿。”
来的路上，碰到有泥泞的陡峭路段，李芽月是把李福月放进背篓里背过来的。
她生怕妹妹一不小心就掉坑里去了。
李福月知道她所想，她乖乖点头：“福宝会好好走路的。”
下山要比上山快得多，但因为她们背着猪草，害怕猪草一不小心打翻了，因此遇到陡峭的路段也走得很小心。
李福月就跟在两个姐姐后面，沿着山壁走。
她个头小小巧巧的，视线也更低一些，李芽月和李苗月专心看着路，而李福月却最先注意到有一摸白团团从山壁上摔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不再动弹。
那是一只雪白的肥兔子。
“福宝，怎么不走了？”李芽月见李福月没有跟上来，回头叫道。
李福月已经走到那只倒霉的兔子面前，这兔子肥嘟嘟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才摔了下来，撞到脑袋没了命。
她费力逮着兔子的长耳朵：“大姐，二姐，这里有一只好肥的兔子呀！”
两姐妹这时才看到那只兔子，连忙走过去：“真是稀罕，这个时节只怕是天天到山上蹲也蹲不到只能吃的活物！福宝，这兔子你是怎么看到的？”
李福月指着上头的陡坡：“兔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哪里会平白无故地掉只兔子下来？李芽月和李苗月心知估计是这兔子是不小心从陡坡上摔下来的。
但不管是从哪里来的，有兔子就说明有肉吃。
今天的运气也忒好了！
李苗月双手捧着李福月的小肉脸，笑得合不拢嘴：“福宝！咱们今晚有兔肉吃了！”
李芽月从李福月手里接过兔子，放在背篓里又用猪草盖住。
她虽然表情不太明显，但心里是很高兴的：“还多亏了福宝眼力好，不然咱可就错过了这只肥兔子了！”
第11章吃瓜群众
对于这只纯属意外之喜的肥兔子，李福月心里也很高兴。
这运气还真是绝了，前世别说是中彩票了，就连路上捡到钱的机会都没有遇到过。
三姐妹都美滋滋地往村里走，等到晌午过了半时辰，才总算走到了村口。
但是村里的氛围似乎有些异样？
“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走呢？”李苗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而且这个方向......似乎还是她们老李家所在的位置？
李福月心中一紧，直觉应该是她们家出了什么事儿。
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她们一进村就该有人叫住她们了。
李芽月拉着两个妹妹进了村口，拦下个相熟的婶子问道：“王婶子？大家这是往哪里去呀？”
那婶子平日里和李家的关系也不错：“哦，是芽丫啊？这是带着妹妹们割了猪草回来了？”
见王家婶子还有寒暄的意思，李芽月心里稍稍一松：“是啊，这不是才刚回来吗？村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家婶子略带些尴尬：“这事儿和你家那个妹子有点关系，你家玫瑰和何家的女娃吵了一架，又打了一通，脸上都挂了彩，现在还在闹着呢，大家也都是关心，就想着去看看。”
李福月一脸黑线，说着是关心，但是她看各位婶子也挺乐呵的呀，确定不是去看热闹的？
李芽月她们却没有李福月这样的吐槽精神，她们只觉得事情不太妙。
虽然李玫瑰和她们不是一房的，平日里也是大小矛盾不断，但是若是李玫瑰在村里出了丑，大家饭间谈论起来难免提到李家姑娘，说得难听一点，一些不讲理的就会对她们评头论足。
真是想想就让人郁闷。
“多谢婶子跟咱们说，”李芽月谢过王家婶子，便拉起两个妹妹，“走，我们快点回家。”
到李家时，围墙外头已经站了小半圈人，在外头伸长了脖子朝院子里张望。
见李家三姐妹风风火火地走回来，那些张望院子里状况的村里人都盯着她们看：“这三姐妹回来了。”
“福丫也去山上了？这孩子今天怎么看着似乎要精神一点。”
“不还是老样子吗？许是出了汗吧。”
围观的人中有小声念叨着，无非是在打量着着李福月。
李福月虽然看着白白净净的一娃娃，但是背上了凶煞阴森的标签后，这白白嫩嫩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阴森鬼气。
李福月刚想看清到底有哪些人在嘴碎，就被李苗月给挡住了视线：“福宝，你别听他们瞎说！”
李福月只好点头。
李家的院子里，刘氏正和找上门来的杨氏吵架，杨氏就是何小梨的娘，在村里子也是不讲理的蛮横人物，和刘氏对上，可谓是洪水对猛兽，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人物。
刘氏见家里有人来了，立马看过去，结果只看到了瘦瘦弱弱的三姐妹，顿时有点失望。
打架不行，骂街也不行，怎么偏偏是这几个臭丫头回来了，真是没有半点用！
“伯娘，先别吵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李芽月上去劝架，却被刘氏喝了一棒:“你劝我干嘛！是这贼婆娘先找事的，只会窝里横的家伙，别拦着我！”
李芽月被她一推，只好放手，牵着自家妹子站在一旁。
她心里想着，要是两拨人真打起来了，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上村
李芽月偷偷去把柴房的柴刀和扫帚一类的东西收起来。
李福月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况，李玫瑰头发乱的像个鸡窝，脸上还有两道血口子，一看就知道是尖锐的指甲给划出来的。
站在他们对面的自然是何小梨和何家人了，有何小梨的娘杨氏，还有杨氏最疼爱的小儿子，今年才六岁的何小牛。
何小梨一只眼睛被李玫瑰揍了拳，高高地肿成青紫色，而脸上的口子也不少，头发也是和李玫瑰一样的同款鸡窝。
她哭得两眼通红，而她的弟弟何小牛哭得更惨，一脸鼻涕泡泡。
原来李玫瑰去何家闹事的时候，失手在何小牛脸上划了道红痕，把儿子护成眼珠子的杨氏见了，当即就带着儿女打上门。
杨氏破口大骂：“你平白无故地来我家里闹了一通，打了我家的女娃，还害我儿子伤到了脸，今天要是不赔个五两银子，你们李家别想过去这道坎！我就算是去告青天大老爷，我也要让你这个臭婆娘吃不了兜着走！”
刘氏将李玫瑰往身后一挡，挺着胸往前面一站。
“不要脸的贱人，就知道在这里胡扯！”
这一句骂的那叫个铿锵有力，逼人的气势瞬间就将杨氏压了下去。
“你个缺德的，还是回去守着自家祖坟吧，别让祖坟再给炸了！我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家的死丫头给打的，漂漂亮亮的一张脸划了这么大一条口子，你还好意思来这里骂街！”
这话其实就是刘氏没道理了，毕竟是李玫瑰先找上门去闹得，而且两个女娃的伤势都差不多，何小梨比李玫瑰伤的还严重一点，那眼睛是实打实的肿着呢。
杨氏骂不赢也有骂不赢的做法，她一跺脚，就直接在李家院子里一屁股坐下，拉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起哭。
“我可怜的小牛哟，小小年纪就被人欺负，偏偏这恶人还不肯承认，打上门来将我家两个娃娃一通毒打！最后还不讲理，以后村里人谁还敢和你们这样的人家来往！”
围观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而且往日里李家的刘氏和何家的杨氏，都是强势不吃亏的人，村里人多多少少在她们身上吃过亏，这下洪水对上了猛兽，可不得看热闹吗？
有人一说：“何家婶子，哪有小孩子打闹就张口要五两银子的？这怕是不实诚吧！”
马上就有另外一人对腔：“诶！这事本来就不是何家女娃娃的错，五两银子多是多，但是刘婶子的确太蛮横强势了，哪有打了人还不给钱的道理？”
正在火头上的杨氏和刘氏几人还真当这些村里人在为自己说话。
但李芽月等人站在旁观者角度上看来，这些围观的村里人哪里是在向着她们说话哟，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罢了！
这个时辰家里的男人都还在地里忙活着，而宋氏是个人精，早就借口说去找家里的男人躲开了是非，而郑氏又去山上看收成去了，没在家。
李芽月作为李家的长女，见这么多人在看自家笑话，她犹豫着要不要去调解一下。
去调解很有可能要被两方当靶子，不出去吧似乎又不懂事。
李芽月正为难着，突然感到裙角一重。
自家的小妹面色似乎十分难受，眼泪水在眼里不断打转，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李芽月：“大姐姐，福宝的头好痛好痛，姐姐抱抱福宝好不好......”
第12章略略略
李福月捂着额头蹲在地上，小眉头皱起，右手还不忘紧紧地抓着李芽月的裙角。
“福宝，这是怎么了？”李芽月心里一着急，将李福月抱在怀里，“是头疼吗？”
李福月紧紧皱着小眉头，伸手勾着李芽月的脖子，一脸的虚弱：“福宝觉得晕乎乎的，好难受呀。”
说着，李福月眨巴眨巴眼睛，泪水就吧嗒吧嗒往下滴。
“福丫这是咋了？这孩子身子骨向来不太好，怕不是又病了吧？”村里人也注意到李福月的状况，来了几个婶子来看她的情况。
围观人的注意力就分了一半到三姐妹身上，李芽月也顾不得考虑要不要出头：“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我先送她回房躺着。”
李苗月也紧张地跟在她后头。
还在指望着李芽月跟着过来帮忙的刘氏一看，拍着腿叫她：“芽丫！别人都欺负上门来了，你这丫头还真不怕房子让这家叫花子给拆了！”
虽然这几个丫头是不中用，但好歹算个人，人多力量才大嘛！
被刘氏叫住，李芽月心里也不怎么高兴。
方才到家时刘氏的表情分明是在嫌弃她们不中用，那她们又何必在这里进退两难。
再说了，福宝不舒坦，做伯娘的也没有半点关心，这让李芽月分外心寒。
李芽月急匆匆地抛下一句话，就抱着妹子回房了。
“伯娘，福宝看起来不舒坦，她昨晚就烧了一回，怕是又有点毛病，我先送她回房躺着。”
“哎哎哎！”
没有理会刘氏的惊呼声，最后进门的李苗月，还顺带关上了西厢的房门。
李芽月进门后地将福宝放在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着：“福宝，阿姐去给你躺一副药，你先睡会儿。”
生病了就需要吃药，但前提是真的生了病。
李福月连忙扯住李芽月的衣角：“大姐姐，福宝不用吃药，药药贵，福宝睡睡觉就不痛了。”
李福月知道风寒药不便宜，以家里的情况要负担她的药钱已经很吃力了，怎么能随便浪费。
李芽月只当妹妹是不想喝苦药，便哄道:“乖乖吃药病才能好，痛痛才会飞走。”
可是她真的没病呀！
李福月表示她只是想要阻止长姐卷进刘氏和杨氏的骂仗中，最后搞得两头不讨好。
“大姐，你就别再哄福宝吃药啦！你再哄下午，福宝才是真的头痛想哭了。”
一时间李芽月和李福月都看着李苗月。
李苗月一叉腰，颇为骄傲：“大姐，刚才福宝只是想让你别掺和进去呢，福宝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刚才大姐的注意力放在刘氏和杨氏身上，只有李苗月陪着李福月，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突然就开始“头疼”起来。
没想到福宝这么小，就知道伯娘不是个会念恩的，不愧是她李苗月的小妹子，就是够机灵啊。
李苗月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伸手在李福月头上揉了几下。
“真的？福宝你是想让姐姐别去管？”李芽月颇为惊奇，往常妹妹都是木愣愣的，没想到今天这么机灵。
李福月还能做什么呢，她先露出呆萌的憨憨微笑，然后腼腆道：“婶婶看起来好凶，我怕伯娘骂姐姐......”
李芽月一时没有说话，李福月心中不由担心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转变有些大了？
最后李芽月揉了揉李福月的额头。
“还好你没事。”
她又揉揉李福月的小脑袋：“乖，福宝别担心，姐姐不怕婶婶的。”
知道妹妹装病是为了自己时，李芽月心中简直在发酸。
而心里发酸的还有李福月。
听到那一句“还好你没事”时，李福月震撼又感动，在现世时她在福利院长大，也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情。
而此时，她才初尝到亲情的滋味。
李福月深深地点了点脑袋：“姐姐们不害怕，那福宝也不害怕。”
在姐妹们这边温情无限时，院子里的嘈杂争吵声就没有停过。
“都给我闭嘴！”
一声呵斥让嘈杂的院子消停下来。
这样的场面让经历过昨夜风波的李苗月觉得很熟悉，她探到门边张望，惊喜道：“姐，是爷和爹他们回来了，大伯也跟在后头呢！”
今天日头都正好，李家的汉子们提前干完了地里的活，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宋氏就找到田里说家里出事了，他们就急匆匆赶回来。
虽然路上听宋氏说了个大概，但是当看到自家房子围着黑压压的人群时，李老汉的脸色还是更难看了。
“李叔，今天收工挺早啊。”围着看热闹的人见到当家人来了，一时也有些尴尬，没话找话的寒暄着。
向李老汉问话的这人是村里的晚辈，李老汉就只是冷声一声，也不搭理他的话，直接带着人迈进院子。
随即看到正吵闹的两波人，简直要被起个半死。
这个大儿媳妇，往日里虽然蛮横不讲理，但也只是在家里摆脸色，所谓家丑不外扬。
他本来以为刘氏也算是有点脑子的，没想到这事被她处理成了烂摊子！
老李家自身的处境本来就和村里其他人家大不相同，这事情要是再搞不好，坏了老李家的名声，那他们李家人出去还有脸面办事吗？！
李老汉心火旺盛，当即一呵斥：“都给我闭嘴！”
“吵吵吵就知道吵，活没做多少，嘴皮子倒是没闲着！男人们下工回家了，也没闻着饭味儿，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李老汉虽然面对的是面前的两拨人，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在骂大儿媳妇刘氏！
之前和杨氏骂得不分胜负的刘氏脸色瞬间青了——纯粹是被气的。
她之前还盼着自家男人和公爹回来后能够帮着自己说几句。
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这让一向被让惯了的刘氏气得半死。
这死老头子！
这两天是抽风还是中邪了！
怎么老是来找她的岔！
刘氏气得双拳捏的咔咔响
而那边的杨氏见到刘氏吃瘪，一时间心情大好。
她带着哭唧唧的儿女走上来，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李叔诶！你可得给我家孩子做做主啊！”
第13章姜还是老的辣
面对杨氏的抢白告状行为，李老汉神色淡淡的。
“何家媳妇，你也先别急，咱们老李家也是清清白白讲理的人家，你要是因为我们家受了委屈，该赔偿的我们自然会赔偿。”
杨氏更加振奋，直直地伸出五根手指：“李叔，咱们两家人也认识怎么多年了，这些年下来也有交情，所以我也不说多了，五两银子算是伤药钱，一分都不能少！”
“五两银子？！”李老汉瞪大了眼！
他都做好了对方敲竹竿的准备，本来还想着就当是散财打发上门狗，结果杨氏一开口就是五两银子。
她怎么不干脆去找个山头抢钱呢！
杨氏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这钱里不仅算上了伤药钱，还有我家两个娃娃的伙食费！出了这么一出糟心事，当然得吃点好的补一补。”
她还补充几句：“李叔，你们老李家不同村里的其他人家，毕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主儿，我这点要求不为过吧！”
杨氏的算盘打得溜溜转。
她当然也知道五两银子在这样的农门人家不是小数目。
但是她酸溜溜地想着，李家那样的特殊情况，总比她们这些家底薄还没人罩着的好的多，拿个五两银子也不为过吧？
那可是五两银子！
要是有了这五两银子的话，她和自己男人就能少起早贪黑个十来年。
过几年再将女儿换成了彩礼，整顿整顿家里，还能给自己儿子娶个懂事的丫头！
儿子再多生几个孙子，万一有个能够读书有出息了，那他们老何家可不就扬眉吐气了吗。
能够读书考科举，可不就比李家这种没有前景的人家好上几百倍吗，手里有几个臭钱算什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短短的时间，杨氏能够从那五两银子联想到她晚年子孙环绕的美好生活。
处于瞎幻想中的杨氏，自然也没能看到李老汉那不屑的目光。
虽然李老汉是先拿刘氏来开刀，但也不能代表他有多看得起杨氏！
来之前三儿媳妇宋氏已经说了个事情大概，杨氏带着一对儿女找上门的时候，何小梨脸上的伤可没有现在这么夸张。
分明是她们找上门闹事后，两波人在争执中添的新伤，这怎么能够赖成李玫瑰上门打人？
李老汉冷淡开口：“五两银子？什么五两？何家媳妇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我可没有，我......”杨氏一听就急了，忙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李老汉打断话茬。
“既然何家媳妇是在说笑，不是真的想私了，那就算了，三儿媳妇，去把里正老爷和村长都给请过来，看看是要是报官还是要怎么样。”
宋氏正看戏看的热闹呢，心里抱怨着怎么老是让她来跑腿，但面对生了气的公爹，她也没有胆子反对。
她“哎”了一声，迈开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杨氏彻底慌了。
李家的男人们个个都是一身腱子肉，要是撒泼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她开始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把自家男人带过来。
但杨氏忽略了，就算是她家男人过来了，也打不赢面前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杨氏这时候开始想讲理了：“李叔，这事儿我家孩子的的确确是无辜的，你家玫瑰刁蛮，村里人谁不知道啊，再说了我们本来也就是想要个真情实意的道歉......五两不行，那就四、三两！三两总行了吧！”
五两变三两，杨氏觉得肉都痛了，她还等着攒钱给她家小牛娶媳妇呢！
没想到李老汉对她做出的“巨大让步”丝毫没有反应，犹自说着说着：“这三儿媳妇是腿短不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请来人，我老头子还等着里正老爷来给我老李家一个公道呢！”
刘氏这下也知道公爹是在对付杨氏呢！
“你一口咬死是自己受了委屈，我家跑腿帮你叫来里正老爷，你倒是还急上了，怕不是心虚吧！我看你就是想讹钱罢了，黑心眼的虔婆！”
杨氏孤立无援，心一横，脚一跺，她抱着自家的儿女，哭得像是死了男人：“欺负死人了呀！真的欺负死人了！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没地方去喊冤！”
她狠狠指着李玫瑰：“你这妮子自己说，是不是你先来我们家里挑事的！”
李玫瑰见她这幅泼妇样子，心里只有轻视和气愤，哪里会怕她：“是我和何小梨闹了别扭，杨婶子就带着人来咱家讹人，杨婶子脸皮够厚，当真不会脸红！”
杨氏却是不管这些的，她咬死了一点看向围观的乡里乡亲：“都听到了？是她先惹事的，她上门来就给我家小梨一巴掌，我只是要讨个公道！”
她将何小梨提到众人面前，指着她脸上高高
“一两银子，绝对不能少了！”
“一两银子？”李老汉轻蔑地看着杨氏，最后道：“最多二十文，这还是看在都是一个村的面上，你爱要不要吧。”
什么！二十文！
杨氏瞪大了眼，死活也没想到李老汉居然这么抠搜！五两银子到二十文的落差太大，杨氏心都痛麻了。
李老汉却是不管这些的，一个劲儿问：“你就说要不要吧，你一口一个我家娃上你家闹事，但这有多少人看到了？还不是随你瞎说瞎编排，但是你上我家闹腾，这可是全村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就算是里正老爷来了，不讲理的那个也是你！”
“等里正老爷一判，你这好名声可就飞到外村去了。”
说完，李老汉朝围观人群指了一圈。
杨氏不是个实在人，和会处事的李老汉相比，围观人自然更倾向李老汉的。
“杨家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样算了吧......再说你这事本来也做的不妥当，拿着二十文钱还能给孩子买点肉，就当是补一补了。”
“是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小孩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明事理啊！”
这些人看似都在好心劝她，但话里话外不就是在奚落她和小孩子计较太没品了吗？
杨氏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直觉得自己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杨氏一咬牙，伸出粗糙的手掌，往李老汉面前招呼：“钱！”
李老汉也没有打算为难，让刘氏拿了二十枚铜钱递过去，刘氏递过去的时候，觉得心中肉隐隐抽痛。
杨氏走了，路人也散了，宋氏也急急忙忙地冒着汗跑回来了，她身后也没跟着人，进了院子，宋氏就道：“爹，没找着人，里正老爷和村长都没在家呢！”
李老汉却白了她一眼：“今天里正老爷和村长都出村办事去了，你哪里能找着人！”
原来让宋氏去找人也只是李老汉的策略而已！
第14章拉扯
宋氏被公爹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必要，亏她还担心自己没找来里正会被公爹骂一顿。
宋氏心里就有些不舒坦，早知道人家不在村里，就不能事先跟她提个醒？跑出去到处随便走走，难道不比一路狂奔自在？
但是宋氏惯会看人脸色，见李老汉脸色不好看，她不敢说一句顶嘴的话，生怕被臭骂一一顿。
宋氏在心里琢磨着，这一次，怕是她这位臭脾气的大嫂是要吃点苦头了。宋氏这样一想，心里微妙地平衡了。
院子里闲杂人都走得干净，氛围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反倒是风雨欲来的平静和压抑。
李老汉看刘氏，觉得不顺眼了，往日这个媳妇精明又能干，虽然不讲理了点，但是家丑没有外扬，怎么这两天处事越来越没有方寸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也不算早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男人们在外头下了田，剩下的就是女人操持家务的时间了。李山和李海都回了房，而刘氏和宋氏磨磨蹭蹭地进了灶房。
李树进了西厢房，三个女儿正扒在门后眼巴巴地张望院子里的情况，李树将李福月夹住咯吱窝，把她抱起来打量：“听你们伯娘说福宝身体不舒服？”
李芽月有些心虚，悄咪咪说：“爹，福宝其实没不舒坦，她是不想让我插手伯娘的事儿。”
李树有些意外，这几个孩子向来实诚，在回来的路上，他还真担心她们会卷进去。
没想到小女儿总算是开窍了！
他揉揉李福月的脑袋，居然笑了笑：“福宝真聪明！”
李苗月则凑到李树面前:“爹，我们今天开小灶了……”说着就把那半个煮鸡蛋拿出来给李树看。
李树：……开窍是开窍了，可这是不是开窍过头了？
但是李树心疼女儿，不忍心加以打击，只说了几句：“若是想吃鸡蛋了，可以跟爹爹说，爹爹有钱的，家里的东西不能私拿的。”
李苗月有些沮丧，辩解道：“可是伯娘和三婶婶他们就总是拿家里的偷嘴呢，她们吃得那些可不是用自己的钱买的！”
这些话李树还当真是头一回听到。
他作为个男人，平日里精力都放在外头的活计上，也没有关注过这些琐碎的家务事，这下子听到二女儿这么说，顿时就知道了自家孩子是受了委屈。
李树顿时心里不是滋味，对刘氏和宋氏也有了些怨念。
他往常想着几个孩子没有母亲，以后少不得需要嫂嫂和弟妹多帮衬上心，因此对刘氏宋氏都很客气礼待，没想到在他看不着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一番龌龊心思。
在地里干活，他是出力最多的人，没想到孩子在家里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看着几个女儿瘦弱的模样，李树心中愧疚自责交加。
李树道：“爹不饿，你们吃，芽月，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都得告诉爹，你们娘不在了，还有爹呢！”
李树是个山里的糙汉子，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这一番话都是他剖心窝的话。
李芽月很郑重地点头，她一定不会让妹妹们再受欺负了！
在天上热辣辣晒了一天的太阳总算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山边边勾出一片夕阳红晕，太阳尚未落下的时候，就是村里人不约而同的晚饭时间。
吃了饭再收拾收拾就该睡觉了，没有电灯这一事物的存在，村里人生活拮据，又舍不得油灯，只好将晚饭时间提到太阳落山之前。
因为男人们提前收工，李家今天晚饭吃的比平日里早的多。
又是那两张四方木桌子，最后一盘菜已经端上了桌，不过都是些吵菜叶子和稀粥加咸菜，看得出做饭的人很敷衍。
李老汉看着那一碟半多不少的咸菜，脸色不大好看，他环顾了大人这一桌，发现有个人没上桌。
正是今天闹出事的刘氏。
李老汉锐利的目光就往李山脸上戳：“你媳妇儿呢？”
李山面如菜色，泄气道：“爹，翠花说她身上不舒坦，吃不下饭。”
“哼，怕是心里不舒坦吧！”
李老汉把筷子一拍，筷子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桌上原本正常吃饭的人也都不动筷了——长辈没动，他们也不敢照常吃啊！
“看看今晚上吃得都是些什么！这就是她撒气的方式！小肚鸡肠的，她倒是自己委屈上了！自己闺女先去惹的事，到最后还让我们老李家赔了二十文，老大，你去问问你那媳妇，就跟她说，要发脾气先把二十文钱给了！”
李山不敢反驳，只能灰溜溜回了东厢房敲门：“媳妇儿……”
刘氏本来就在注意公爹的反应，李老汉说话的声音那么不客气，她当然听到了，不仅她听到了，有点心思的邻居估计都在看笑话了！
刘氏气得直抓着枕头来掐。
李山知道她正在火头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知道自己老爹是真的气着了。
“媳妇儿，要不咱就把二十文给了吧！本来也是我们自己惹出来的事儿，是该咱出钱。”
刘氏低声恨道：“你知道什么！老爷子他这就是在打我脸，他就是想让我难堪，好让他的小媳妇儿掌家！个不要脸的。”
李山到底还是重孝道的，听她这样讲，急道：“媳妇儿，话不能这么说，那怎么也是我爹啊！”
刘氏知道他孝顺，没在这事上牵扯，她当机立断：“你回饭桌上去，就说这钱我们当然会出，又不是那种小家子气巴掌大肚皮的人，但是必须让公爹知道，咱玫瑰可没做错什么，要是家里都不跟她撑腰，指不定村里要穿得多难听呢，她年岁也大了，名声关系着嫁娶。”
李山见她愿意低头退一步，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了一声，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堂屋了，刚到就说：“爹，翠花说愿意出这二十文钱！”
但是李山没有想到，他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李老汉一拍桌子，满脸的恼火：“你是个傻子吗！怎么点都不知道变通，把人叫过来吃饭啊！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请？”
李山苦了脸色，又屁颠颠地去传消息。
第15章拉扯（二）
刘氏始终打着马虎眼，不肯出来吃饭，李老头当然不会自己去请，于是就这样僵持着，僵持到最后吃完了饭，宋氏讪讪地将碗筷收起来洗了。
这一顿晚饭谁也没吃高兴，是个懂点事的也能感觉到李老汉和刘氏之间的斗法。
等吃过了饭，李山却找上了李树：“弟呀，你帮我劝劝你嫂子吧，她这样难过遭罪的是你哥我呀！”
若是以前，李树可能还真会去管着闲事，但是他才刚知道刘氏宋氏暗地里欺负自己闺女，哪里愿意去劝她。
李树打个哈哈：“哥，这事我也管不啊，你也是知道的，大嫂那人只听得进想听的，哥你多顺着她，说不定她自己就好了。”
说完，李树就回西厢房，还关了门。
李山又看了眼李海，刚想开口，转念又放弃了。
对于这个异母弟，他谈不上偏见，但是向来不是很亲近，这种事李山也不想跟李海诉苦。
又是忙碌的一天，天还没有亮，李芽月就进了灶房。
一晚上没有露面的刘氏也出现在灶房，正和宋氏一起洗菜。
见李芽月进来，刘氏也没有心情理会。宋氏却想看着救星一样，和李芽月搭起话，因为她实在不想跟火气满满的刘氏说话了！
“芽丫，今天起这么早啊，真是个勤快的女娃娃。”宋氏在没话找话。
李芽月答的也敷衍：“婶婶也早。”
李芽月烧着柴火，心思却放在另外一件东西上头——就是昨天在山上捡到的那只兔子。
昨天的情况乱的很，晚上的氛围又压抑，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话茬提出来。
那现在咋办？
李芽月犯愁得很。
“这怎么一股子怪味道？福丫，你手里头拿的啥子？”灶房外传来李老汉的声音。
还有李福月软软的童声：“爷，是兔兔，好大一只兔兔，蹭地就跑到福宝怀里来了！”
李老汉惊了一阵。
屋外的动静吸引了灶房里的人。
刘氏不想跟李老汉打照面，就让宋氏出来看情况，宋氏背过身努努嘴，还是听了。
李老汉愣了一阵，“它自个儿跑你怀里来的？”
李福月乖巧点头：“嗯嗯！”
坏了，妹妹这话说的不准确，爷估计理错意了，只好将错就错了。这样想着，李芽月赶到李福月面前说。
“爷，昨天我带着妹妹们去山上割猪草，下山的时候这兔子朝福宝冲过来，结果脚一滑撞到石头死了，我们就捡了回来，昨天还忘了跟你们说了。”
李老汉愣愣地还没开口，结果刘氏就在灶房里阴阳怪气：“谁知道是真的忘了说还是想留着开小灶？”
李老汉不耐烦地呵斥道：“就算昨晚上收拾出来上桌了，你就吃的成了？不是说身体不舒坦不吃饭吗，就算吃兔子跟你有多大关系！”
刘氏就不说话了。
李福月眨巴眨巴眼睛。
不得不说，李老汉和刘氏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若是没有昨天的那一通闹腾，刘氏就有处置这只兔子的权利，但是因为昨晚上的矛盾，让她来处置这只兔子就不合适了。
李老汉看了眼那只肥肥的白兔子，又看了眼乖乖站着的李福月，突然道：“兔子皮打理出来给福丫做双皮毛手套吧，等入冬了细皮嫩肉的容易冻坏。”
刘氏:？？！
宋氏:？？！
李芽月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李福月道：“福宝，快谢谢爷爷！”
李福月相当上道，立马就说：“谢谢爷。”
刘氏则是阴阳怪气：“爹，这样的好东西拿去集市上卖，能卖不少钱呢。就算不换钱……福丫的手小，哪里用得到这么多料子，我家玫瑰手也细嫩的很！”
“玫瑰多少岁，福丫多少岁，她手为啥嫩你心里没有点数？”
李老汉白她一眼，又看了看李福月的手，的确是小得很，用不完料子，“手小，那就再做个围脖，冬天给围上，雪白白的肯定好看。”
“肉的话，就今晚给炒了吧，家里也很久没开荤了！”李老汉看了刘氏一眼，“芽丫，你来炒吧，你伯娘和婶婶都够辛苦了，也是时候该练练手艺了。”
李芽月连忙答应，她在灶房一直都是帮忙做杂事，因为刘氏宋氏怕她偷嘴，所以很少有下厨的机会。
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李老汉这是在笑话讽刺刘氏。
宋氏立马道：“爹，我不累，我给芽丫打打下手吧，这孩子始终还小。”
李老汉不置可否，往灶房望了一眼：“饭做好了就端上桌，今天的活儿还多着呢！”
这顿早饭吃的也不甚痛快，当然这不痛快主要是刘氏觉得不痛快，其他人脸上照常模样，看不出什么喜怒。
男人们吃过饭后，便扛着锄头成群结队的下田去了，而女人们又留下来处理家里的散碎活计，因为昨天猪草割得多，李福月三姐妹也不用再上山。
李芽月得了李老汉的指令，专门守在家里处理兔皮，宋氏盯着那张完整的兔皮也有些眼红，本来想借口帮着李芽月做工，薅一两块兔皮下来给小儿子做个围脖。
结果李芽月年纪虽然小，但是做事却一丝不苟，宋氏在她身后守了半天也没挑出太大的刺头，薅兔皮的心思只得作罢。
到了午饭时辰，李苗月被派去到田埂中给家里的汉子们送午饭，一时半会儿也没空带着李福月，而李芽月还在挑兔毛，一会儿收拾干净了还得拿去过太阳，也没有时间陪着李福月，李福月睡了一觉起来后实在觉得无聊，便在自家院子附近晃悠。
正巧在她瞎逛的时候，一伙儿小屁孩儿从她家门前经过，新奇地望着她：“李福丫，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不是该跟在你的两个姐姐后退当跟屁虫吗？”
李福月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原来是村里的同龄小孩儿，因为李副月木讷的性格，在村里的孩子中很不受待见。
李福月偏过头不理会他们。
小孩儿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李福丫，跟我们去山上耍不？保证你玩得高兴，这次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山上了。”
见李福月的眼睛转过来了，说话的瘦小孩立刻又接道：“要和我们一起玩的话，就把你家过年用的陈年腊肉拿点出来，我们去山上烤来吃！到时候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