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鬼把戏
洛如萤双手枕在脑后，努努嘴：“哪里是我自己愿意出去受冻挨刀的，我做了个噩梦，醒了之后就看到了......我的奶娘谢氏，她本该是在镇上的，听她说有要事要告诉我，还是关于洛从星的，我一时失察，就着了道。”
“我醒来时，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中途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些不甚清楚的人声，应该是洛从星和谢氏的吧......这时细细想来，谢氏在我尚在襁褓中时就在身边照看我，如今也快近十年了，且不提她与我母亲还有几十年的交情，就单是这数年，我哪里想到还有今天这样子的局面。”
洛从星依旧维持着那模样，只是眼中的迷茫更甚，似是想不通为何相伴数来的老仆会反咬她一口。
“如萤姐姐，事情还没有完呢。”李福月也学着洛如萤的样子，躺在床上，她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却是有些困了，因为洛如萤的事，她起的史无前例的早，这会儿瞌睡虫正萦绕在脑袋里。
然而肚子也很有存在感的响起来，李福月遗憾地摸着肚子，她就想好好地吃饭长高，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自然也知道事情......唔，你饿了？”
洛如萤揉揉李福月的脑袋，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等着，跟着我混可没有饿肚子的道理。”
她寻着记忆在包裹里东翻西找，还真给她找出两盒精致的点心来，打开包装盒子，里头放着各式酥饼和糕点。
此时的洛如萤在李福月眼里，已经不是那个傲娇嘴硬的倒霉孩子，简直成了闪着金光的大罗神仙：“如萤姐姐是仙女吧！”
若是别人对着她这样奉承，洛如萤还不屑一顾，但在现在的她心里，李福月是极为聪明伶俐又贴心的孩子，自然是与别人不同的，于是乎受到奉承的洛如萤颇为高兴。
对于生活富足的洛如萤来说，这类点心不过是寻常零嘴而已，吃点心还没有看李福月吃东西来的有意思。
小小的年纪，又长在这贫困穷苦的地方，竟然完全不护食，虽然吃的开怀，但是却并不像洛如萤曾经见过的农家孩子那般吃的脏兮兮的，可爱有礼，倒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洛如萤看见，竟然恍惚中真有一种两人是亲姐妹，相聚一堂的感觉，一时间对于李福月更加依恋爱护几分。
李福月倒是不知道洛如萤心中所想，她还专心吃着手里的点心呢。
只是若说她不护食，那还真是洛如萤判断失误了。
李福月只是心里明白，洛如萤这般骄纵富贵的小孩，既然把东西拿出来了，就不会又给收回去，反正全都是她的了，不着急一口吞下去。
吃饱之后的李福月甚是满足，她躺在炕上，摸着肚皮，总算觉得活着的快乐又萦绕着自己，趁着自己这会儿还没太困，道：“如萤姐姐可是有些伤心？”
起初洛如萤心里还没怎么懂李福月所说的意思，但是略一思索，回道：“一点点吧。”
亲姐妹疑似想要搞死自己，养大自己的奶娘还在旁边搭把手，换做谁心里都会不好受，何况她还只是个没满十岁的孩子。
李福月像只猫一般窝在被子里，语气天真：“话说，福宝觉得好奇怪呢，大姐姐说，因为是亲人，所以总归会有些相像，就像是福宝的嘴巴和大姐姐和三姐姐都很相像一样，听爹爹说，那是因为阿娘就是这样，可是，我东瞧西瞧，也没有觉得如萤姐姐和从星小姐哪里相像呢，唔，脾气也相差很大。”
洛如萤微微睁大了眼睛，嘴里嘟囔着：“她与我的确不大相像，我们二人毕竟不是一母所出。”
李福月也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凑近洛如萤：“可是亲姐妹不都是同一个娘亲吗？”
“......你不懂，这叫做嫡庶妻妾，哎呀，我跟你这么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总之就是，我们虽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但是我们的父亲相同，这样你可明白？”
李福月却是愣愣地：“哦，哦。”
见面前的娃娃仍旧懵懂，洛如萤也没指望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叫做妻妾之别，只是被李福月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些别的东西。
说起来，洛从星也是一年前才被找回来，当时姨娘抱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家人只当是做生母的哪有认不出孩子的，加上父亲一贯宠姨娘，洛从星的身份也就这样在洛家定下来了。
若洛从星当真不是父亲亲女，这本来难解的问题，一下子就简单起来了。
洛如萤心中也稍微安定一些，随即她又想起李福月此前跟她提过的在门缝里偷窥她的眼睛：“小福宝，你之前所说的......”
还没有说出什么，便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洛如萤过去开门，房门旁站着的正是李玫瑰，此时她神色不大好看，看清了屋内的两人之后，就直接迈进房门，随即说：“她真的出门了，就在刚才，鬼鬼祟祟的。”
李玫瑰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李家三房的媳妇宋氏，自从知道自家这个好三婶可能和亲娘出事有关系之后，李玫瑰就一直暗中盯着她，哪怕宋氏出门倒个夜香都能被李玫瑰记下。
李福月也从炕上翻身起来，等了这么久，就是等着宋氏露马脚。
洛如萤小脸绷得紧紧的：“走，咱们得跟上去看看！”
正月初三和初四，是外嫁的姑娘们回娘家，门前烧纸祭奠祖宗神的日子，因着这天需要忌口，宋氏反倒没有前两天那么忙碌，将家中适宜安置好了之后，趁着李家院子没人，便偷偷地往外头走。
殊不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尾巴。
洛如萤、李玫瑰还有李福月三人，装作出门散步的模样，实则跟着宋氏，想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李玫瑰盯紧了宋氏，低声说：“她还找了个借口，说是舅家托人送了节礼过来，让她去取呢，哼，谁不知道三婶婶不受娘家看重啊，还节礼呢，不倒贴钱进去都不错了。”
洛如萤却是不知道李家的内部官司，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宋氏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三个小孩跟的远，走得快，最后只看着宋氏进了个林子，再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个软布包裹。
第62章设局引
见宋氏回转，三小孩儿吓了一跳，忙你推我，我挤你的躲起来，也多亏了宋氏过于紧张，还真没有发现异常。
李玫瑰抚着胸口：“刚才差点吓死我了，幸好没被发现。我们现在做什么？那包裹是谁给三婶的呀，咱们都没有看到人啊。”
说着说着，李玫瑰的眼神就飘忽到了那片林子里：“要不，咱们去林子里看看？”
“不行！”此言遭到了李福月和洛如萤异口同声的拒绝。
李福月是觉得此举危险而且没有必要，而洛如萤则是经过早上那一回产生了暂时的树林恐惧症。
“先回去吧。”李福月走在前头，“虽然没有看见是什么人给了三婶婶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去看看三婶婶拿的是什么东西嘛。”说罢又忽闪着灵动的眼睛撒娇：“如萤姐姐，好不好嘛。”
“自然是好的，小福宝这么聪明，说得肯定都对！”洛如萤这话纯纯真心。
这下子觉得有些无语的成了李玫瑰了，这两天她一心盯着宋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城里来的蛮横大小姐已经被李福月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真是，一言难尽。
回到李家大院时，宋氏已经神色如常，李福月三人径直到西厢的卧房。
李玫瑰有些懊恼：“我们脚程太慢了，要是刚好在家里撞上就有理由让三婶当众打开了。”
“想看婶婶藏得是什么东西的话，我们还有办法呀！”李福月笑得一脸无邪，她伸出双手很郑重地放在洛如萤肩上，小脸很是认真。
现在的情况是——家有一蛮横大小姐，如有一宝啊。
洛如萤眨眨眼睛，有些没懂，李玫瑰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与李家这些受限制很多的小辈不同，洛如萤作为洛家的千金，在李家有着堪称绝对的特权！
“三婶婶，有什么需要福宝做的吗？”李福月亮出干净白嫩的小手，一副等着宋氏派活的样子。
宋氏停下往院子走的脚步，犹豫一下将手里的竹漏递给李福月。吩咐说：“那就拿去院子里晾着，扫一块干净地出来，别直接放雪地上。”
“好！”李福月很是乖巧听话的拿好东西跑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宋氏正要回房间，却被洛家来的娇贵大小姐拦下了：“喂，那个谁，就是你！给我过来。”
见识过大小姐是怎么在贴身丫鬟面前逞凶的，宋氏又慌又怕地走过去：“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洛如萤随手扔下个果子，命令道：“给我削皮，我要吃果子。”
宋氏看了眼站在大小姐身边无所事事的李玫瑰：“我还有些事儿，不如让......”
话还没有说完，李玫瑰就像才看到杵着长扫帚在那边院子扫地的李福月一眼：“你怎么连个扫帚都用不好，算了，我来教你！”说着就直接走到李福月面前，不管这边的事儿了。
洛如萤蛮横地瞪宋氏一眼：“不就让你给我削个果子吗？这也要推脱，那我来这穷乡僻壤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里待着呢！”
没人求着你来的呀！宋氏心里叫苦，面上只能含恨应下：“是，小人这就给小姐削果子去。”
总之，在接下来到午饭前的这段时间里，李福月等三人变着法的磨宋氏，直缠得让她一直困在灶房里，压根没有时间接近东厢自个儿的房间。
这也就是李福月三人的计划，先是将宋氏牢牢地控制在灶房和院子的范围里，不让她有机会回到卧房处理拿回来的东西。
此前宋氏回家，按照她的思维来了推测，那软布包裹很有可能就被宋氏藏在自己的房间，而且她没有发现李福月三人的跟踪，只要等到午饭时，在李家众人面前将这件事抖出来，那就能够抢占先机。
这法子与当时消磨春芝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老汉一行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眼看着事情都在按照计划走时，出了变故。
而这变故正是春芝。
“小姐，我今天才得了从星小姐的允许，从镇上回来了，没有奴婢在旁边伺候着，小姐过的应该不大习惯吧，真是奴婢的过错。”春芝带着笑眯眯的表情走进李家大门，殷切地站在洛如萤身边。
那虚假的笑容，让李福月很难不想起洛从星。
这难道还有什么职业微笑培训班？李福月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是怎么回事。
那边洛如萤同样是心中惊诧，但还是带着刁蛮的面具来给自己鼓气：“呵，没你我也照样过得好的不行，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笑话。”
只是这话到底没有之前那般自然了。
春芝压下眼里流转的情绪，嘴角咧的更大了：“是是，是奴婢自以为是了。春芝就是回来伺候小姐的，若是哪里没有伺候好，先别说回府后夫人会如何处置奴婢，就是奴婢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的，这位婶子，我来帮忙吧。”
说着就撩起袖子，跟宋氏在灶房里忙活起来。
快到饭点的时候，李茂才回来了，进门见了院里人各忙活各的，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向自家亲妹子。
李玫瑰见他回来，也顾不得继续暗处盯着宋氏了，借口去菜地摘菜，将李茂才也带了出去，等两兄妹回来时，李茂才脸上的茫然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慎重。
很快就是李家人叫着吃饭的时候了，这回洛如萤照样坐在上方，而春芝甚至没有入座，很是殷切地帮着洛如萤布菜，嘴里还说着洛如萤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态度极为恳切。
李福月本来也是想要去吃两口的，奈何之前吃糕点吃的太高兴，这会儿算是有心无力了。
李芽月哭笑不得，依着长姐的身份好生念叨了她一顿，最后李福月答应不吃也去坐坐。
其实不消李芽月来说，她也是会到的，毕竟这出精彩的戏，不看可太可惜了。
在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之后，李玫瑰见宋氏去灶房添饭，急忙给了洛如萤一个眼神，洛如萤虽然因着春芝突然回来有些无措，但还是应了下来。
在宋氏添好饭走到堂屋的那一刻，洛如萤手撑着下巴，颇为好奇地问：“上午出去在村里胡乱晃悠，却看到宋家婶婶拿了个不知道是何的软布包裹，神情还颇为引人好奇，不知道到底拿的是个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行不？免得我猜不出来，晚上会睡不好觉。”
第63章巫蛊咒
这话一出，宋氏脸就白了一半，强行振作：“小姐这是折煞我呢，小姐要是想看，哪里还需要求小人统同意，拿去看就是，只是那包裹里也没啥东西，就是我娘家大哥寄来的一点吃食——我这就去拿过来。”
说着就往院子里走，李玫瑰忙跟了上去：“我瞧着那东西还不小，包的可厚实了，三婶，还是我来帮着你一起拿吧！”有李玫瑰寸步寸行的，宋氏完全脱不开身，过了没多久，手里拿着个软布包裹进来，脸上却是慌乱又无措。
李老汉看出了宋氏脸上的心虚，当即心里不舒坦：“扭扭捏捏地做什么，到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得拿到屋子里自己藏着？”
他还当是宋氏得了吃食想要私藏呢。
宋氏顶着屋子里头数道灼灼目光，硬着头皮将包裹打开。
只见里面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很严实，将最后一块布掀开之后，里面毅然是一个模样丑陋的布娃娃。
看清是什么物件之后，李家这群土生土长的土包子自然没有看出有什么门道，李老汉却是有些失望，当即呵斥：“什么鬼东西也巴巴地送来，这种丑不拉几的东西，还当个宝似的藏在屋子里，没见过世面。”
宋氏见李家人似乎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原本慌乱的心顿时间安定下来，嘴里编排说：“可不是嘛，我还奇怪大哥给我寄个布娃娃过来做什么，想来是给蔷薇玩的吧！来，蔷薇，你拿着！”
说着就想将那个丑兮兮的娃娃往李蔷薇手里放，李蔷薇见那娃娃阴森森的，丝毫不想接过来，但是她娘都递过来了，只好伸过手。
“慢着，别动。”洛如萤已经从饭桌上站起来，突兀地站在宋氏母女中间，将那个丑兮兮的娃娃给拦下来，此时的洛如萤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笑意了，反倒是小眉毛紧紧锁着，神情凝重。
洛如萤冷笑，她一手抓着布娃娃的脑袋，另一只手拽着身子，使劲儿一扯，布娃娃撕拉一声被斩首示众，李家人被她这举动给吓了一跳。
李苗月看着这个洛家大小姐，颇感不解：“如萤小姐，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如萤小姐也想玩这个布娃娃，那可真是.......审美堪忧。
洛如萤倨傲地轻哼一声：“你们自己看吧。”
洛如萤晃着布娃娃，众人才看到在布娃娃脑袋断口处竟然埋着张纸条，上头密密麻麻的写着文字，李家人大部分人都看不懂，只有已经入学的李茂才惊呼一声：“这写的是娘的名字！”
李福月瞪大一眼睛，蹦跶到李茂才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裳，一副怕极了的样子：“大哥哥，这难道就是白夫子说的巫蛊之术吗！呀，福宝好怕怕。”
李茂才看着宋氏，神情复杂，午饭前李玫瑰说三婶不对劲的时候，他也只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妹妹的话完全当真，但是从这布娃娃里的东西来看，三婶是真的想要对娘不利。
李老汉等大老粗还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挠着脑袋询问：“茂才，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呢！我咋没听明白！”
李茂才这才压下心里头的怒火，跟李家人解释：“白夫子在讲授史学的时候，提过巫蛊之术，是一种狠毒的诅咒，把仇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都给写下来放到布娃娃里，然后用长针来扎布娃娃，这样伤害就能转到仇人身上！”
果然，那娃娃上头还有不少的针眼。
“不是这样的，我哪里懂什么巫蛊之术，”宋氏见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完全变了，心中惊慌害怕，急忙分辨，见众人不信，又看向了自己相公：“李老三，难不成连你都不信吗，还不快帮我说说话！”
李海本来是想要为媳妇说话的，结果脑袋里想起这两天宋氏的种种正常，到嘴的辩词都说不出来了。
李老汉像是傻了一样，他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巫什么术的，但是这不妨碍他知道这玩意儿是不好的，就像是被踩到影子一样，会带来厄运！
“毒妇！简直是毒妇！宋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李老汉指着宋氏，像是在看一条毒蛇，又惊又怒，若是说在家里头宋氏和谁有间隙，那可不得算上经常数落她的自己吗！
今天宋氏能够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刘氏，那指不定明天就能来对付他这个公爹。
李蔷薇看着那个本来要递到自己手里的娃娃，心生胆怯，但是一想到这种阴损的东西，她娘居然想交到她手里，心中又是一阵凶猛的怨恨，即使是这样的紧要关头，也不想给亲娘说什么好话。
宋氏三岁的小儿子李茂江这时已经是害怕极了，他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家里人就吵了起来，娘也不来哄自己吃饭，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李家堂屋乱作一团。
“咦，好奇怪哦，三婶婶是什么时候会写字的呀，不对呀，三婶婶没有读过书，不会写字......”李福月的声音使得众人僵硬一瞬，吵闹声也随之消失。
李福月接着天真无邪的说：“啊，我懂了，那一定是有人帮三婶婶写的字吧！”
小孩的声音总是软绵绵的，像是撒娇一般，然而此时这绵软的童声，却带着一众诡异的力量，让李家堂屋的每一个人都安静下来，集中目光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宋氏，以及那丑陋阴损的布娃娃里的纸条。
此时再去看那纸条，上头的字简直惨不忍睹，倒像是不识字的人照着字画下来的。
李老汉觉得今天已经是家门不幸了，还在主人家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回头要是洛家怪罪，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这蠢妇，到底是谁告诉你这阴损法子的？还不快点说出来，难不成还想被人当枪使？”李老汉已然是怒极，幸好这件事是关上门在自家家里倒腾的，要是在屋子外头，只怕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那才是祖上三代的脸都丢没了。
宋氏却像是吓傻了一般，茫然无措，李福月注意到宋氏很是隐晦的朝着春芝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嗫嚅着说：“我哪里懂这些，当时只是一个眼生的外村婆子给我的，我又是在气头上，就听信了她的话，我真的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啊！”
李福月去将那布娃娃捡起来，从里面翻了翻，竟然又翻出一张纸条来：“咦，这里头还有一张诶！”
识字的李茂才干净接过来瞧，一时间震惊了：“这，这张是如萤小姐的生辰八字吧？”
第64章事发后
洛如萤闻言眉头一皱，走过去将那张纸条直接扯过来，看过之后冷哼一声，将纸条团成团，直接砸到宋氏脸上：“一个不相识的陌生婆子犯得着来帮你咒我们两人？再说了，你我之间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犯得着用这种狠毒的巫术？别是替人杀了人，还要替人挡着刀吧，蠢货！”
宋氏这才恍若初醒，她并不识字，给她东西那人也只是给她纸条让她照着抄下来，因此也不知道原来里面不只是刘氏的生辰八字。
她就算是真的看洛如萤不顺眼，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去克她，要是真的死在了李家，洛家一定会怪罪的，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处，听了洛如萤的话后，宋氏这才惊觉自己是被人当刀使了！
她顿时间哭天抢地：“爹，娘啊，我真不知道这些啊，我就是那天和大嫂拌了几句嘴，心里头怨恨，正巧在前几天有人告诉我这个法子，我、我就鬼迷心窍了啊我，呜呜呜，我真不是存心的，我哪里知道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啊。”
在和刘氏拌嘴的前几天，果然在初一之前李家就被盯上了啊，说不定刘氏那天的牛车翻车事故都是被刻意弄出来的！
李老汉已经被眼前的变局气昏了头：“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快说啊！”
宋氏摸着眼泪，很是露怯：“那的确是个不认识的婆子，但是，那个婆子说自己和春芝姑娘，还有从星小姐都很熟，我才勉强相信的。”
见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了，春芝再也不能在旁边看戏：“这位婶子，话可不能乱说！冤枉我就算了，反正奴婢也只是贱命一条，但是冤枉我家从星小姐可不行，从星小姐最受老爷喜欢了，婶子该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可别冤枉了好人，到时候有的后悔的！”
这话里慢慢的都是威胁！
宋氏瞪大了眼，只觉得眼前发黑，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但是紧接着，刚才还气势逼人的春芝脸上瞬间挨了一个大耳巴子。
春芝愣愣的：“大小姐你......”
没等她说完话，洛如萤另一只手也扇了下来，小小年纪，下手却毫不手软，三个连环巴掌下来，春芝的脸都高高肿起来了。
“下贱东西，还敢在这里狐假虎威地嚣张做派，就是洛从星在这里，我今天也照打不误！说到底不过是个家底薄的庶女，本小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她来当主子？”
李福月倒是神色如常，但是芽月苗月以及玫瑰蔷薇等姐妹，以前虽然听说过什么叫做妻妾之分、嫡庶有别。
但是穷苦人家哪里有这些讲究，这些说法就像是戏本里的东西一样遥不可及，然而当听到洛如萤那鄙夷蔑视的语调之后，这些姐姐妹妹心里头第一次产生了对于为妾的强烈排斥。
这也是她们日后立志不嫁人为妾念头的根源所在。
话又说回到李家堂屋。
见春芝落了下风，宋氏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滚带爬地来到洛如萤面前，想要去抱她大腿，又怕被嫌手脏，便双手一摸脸哭诉起来：“大小姐，大小姐，就原谅小人一回吧，小人也是被贼人算计了啊！”
洛如萤嫌恶地推开两步，刚要说些什么，只听见李家的堂屋传来敲门声——在众人闹起来之时，李老汉嫌丢人，就把堂屋人给关上了。
这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却没有人声，离门口最近的郑氏早就觉得宋氏这个亲儿媳妇太丢人，使自己颜面无存，这时候听见敲门声，只当是缓解自己的尴尬，就去将堂屋门打开一道缝：“谁呀，咋不说话？”
结果她刚把人打开，一道猛力隔门而来，将门瞬间踹开，连带着郑氏的老身子骨都被掀出去，摔在地上好一阵呻吟。
堂屋里的人都被这一变动一吓，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门外。
“哎呀，听你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才说到点子上，我真是听得很着急啊，不过听得也很高兴就是了，还让我发现了很有趣的孩子呢。”白光泄入李家堂屋，悠悠闲闲地站在正门口的，正是洛从星！
李福月只觉洛从星在说到有趣的孩子时，那眼底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李福月微微皱了眉，仗着自己身量小，往众人身后掩一掩。
洛从星似乎是一个人来的，他们这边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壮劳力，怎么也不至于被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收拾了吧？
只是李福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此时的李家人中，还是有不少人是半知一解的，李老汉就是一个，此时见到洛从星，完全没有认识到洛从星的危险性，竟然还很殷切地迎上去：“从星小姐，怎么这时候来了，有没有吃饭啊，不介意的就在这里吃吧，我拿去给您热一热！”
李福月见到李老汉的动作简直想扶额，这便宜爷爷，实在是太谄媚狗腿了吧！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啊！正常来说都会觉得现在的场面不正常吧！
洛从星却是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李福月，对于李老汉谄媚的举止，只是敷衍的笑笑：“不用了，这东西我可不敢吃。”
言辞之间和之前的洛从星简直像是两个人，洛如萤忌惮的往后退着，她一边退后一边唾弃自己，虽然之前放狠话的时候豪情万丈，但是在这一年来的精神折磨中，对于洛从星的恐惧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李家人都因为洛从星那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嫌弃有些难堪，而李福月则是想的要更深一层——洛从星看起来很有恃无恐。
虽然是只身前来，但是对于这一家子的人丝毫没有顾忌，除非她有什么底气......
李福月猛然想到一点，心中悚然一惊：糟了！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啊，我没有看错眼，你是个很特殊的孩子......只是现在已经晚了吧，”洛从星看着开始摇摇晃晃的众人，“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在昏倒的众人之间，洛从星又蹲在李福月面前，脸上又带着此前那种莫测阴柔的笑意：“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李福月闭上眼睛，黑暗中，还响起了春芝怯怯的声音：“从星小姐，他们、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
洛从星的声音很是冷漠随意：“怕什么，不过是些迷药而已，又死不了人。”
第65章再相逢
李福月用尽力气装睡，她宽慰自己，装睡的最高境界就是半梦半醒。
她心里头也有些暗恼，这是恼的她自己，之前春芝回来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没有往深处想，说到底就是身处在李家，被这么多人围着，她下意识的觉得是安全的，也就忽略了这些问题。
春芝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
而她因为之前在房里的时候，吃了不少的糕点，就没能吃下什么饭菜，因为只是脑袋略微昏沉，没有太大的情况。
李福月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春芝的声音又传来，应该就站在她旁边的位置：“小姐，这娃娃看着瘦，抱起来也有些沉手的分量，还是奴婢来抱着吧！”
这是再说她重呢！李福月心中碎碎念。
“不用了，”洛从星的声音依旧漠然，“也别叫我小姐了，你要的东西在镇上的客栈里，自己去取，今后我们二人互不相识，若是出了差错......”
洛从星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应该知道厉害的吧？”
春芝硬着头皮应下：“是。”
李福月的身子晃悠悠的，这是洛从星正抱着她往外走呢，她心头微微紧张，也不知道她装睡装的过不过关，如果是前世的自己，装睡那也是小意思，但是对于现在这个年幼的身体而言，身体的本能有时候很难掌控。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李福月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发僵了，洛从星的步子却突然停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李福月察觉自己被放在软垫上，而耳边是马车压过地面的颠簸声。
连马车都用上了，这到底是要把她带到那里去啊！
“醒了就睁眼，这样僵着不会觉得不舒坦吗？”
洛从星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李福月身体更僵了，一动都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李福月只觉得越来越缺氧，她的鼻子被捏住了！
“呜啊！咳咳咳！”李福月翻身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洛从星颇有兴味的看着她：“怎么不继续装了？”
李福月好不容易停下咳嗽，闻言露出纯良的微笑：“福宝听不懂大姐姐在说什么呢。”
“唔，这样呀，”洛从星外头思索一般，随后在斗篷里东掏西摸，拿出一柄刀刃发亮的匕首来，“那福宝这下懂了吗？”
李福月汗颜：“......哈哈，突然就懂了呢，大姐姐一定很适合去当教书先生！”
洛从星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福月：“今天在林地里，就是你在掩护洛如萤？也是我之前小看你了。”
看在雪亮的匕首面子上，李福月很乖巧老实：“因为如萤姐姐是个不太聪明的好人嘛。”
“那我不像好人？”洛从星扬高了声音，眼里带着打趣。
呵呵，您心里没有点数呢，李福月依旧很诚实：“不像好人。”
洛从星却是很夸张的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要是我看起来都像好人了，那这世界就没救了。”
现在的情况，属实古怪，李福月心想。
之前李福月推测洛从星的目的在于洛如萤时，她很紧张，但是现在推测她的身份和危险性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之后，她反倒躺平了。
“我听你家爷爷说，你今天才六岁？”
“嗯嗯！”
“才六岁啊，真是了不得的天资啊，我六岁的时候应该还在抢着玩泥巴吧？喂，小孩儿，要不要跟着我混啊，我带你入行呀。”
李福月看着把玩匕首得心应手的洛从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良民：“哈哈，不用啦，福宝以后只想当普普通通的新娘子呢！”
“那可真是可惜啊，略显无趣的志向。”
目前来看，洛从星对她并没有杀意，不或者来说，面前这个看起来最多豆蔻年华的少女，并不是她们以为的洛从星，在李家使劲儿使绊子的，的确是眼前这个少女，但是她的身份绝对不会是洛家找回来的女儿这么简单。
李福月猜测，少女更像是......杀手暗卫一类的角色。
呼，这都叫什么事啊！
“你在打量我？”洛从星的声音打断李福月的思绪。
李福月讨好的笑笑：“因为福宝对大姐姐很好奇嘛。”
洛从星若有所思：“聪明的孩子，也难怪......”话语戛然而止，李福月的兴趣却已经被提起来了，正等她说后面的话呢，那知道就没声了，抬眼一看，洛从星正含笑看她，敢情是在耍她玩呢！
李福月讪讪：“大姐姐想什么时候放福宝回去呀，好孩子不能离家太远哦。”
“人质哪有提条件的资格，小东西，你现在可是我的人质知道吗。”
咳咳，小东西？李福月只道这少女虽然不大可能是洛如萤的亲姐妹，但是给人取昵称的品味却是很相似。
又不知过了多久，刚开始李福月还会暗自数过了多少个弯道，到后来实在九拐八弯的，李福月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
李福月靠在马车内壁贴着的软布，昏昏欲睡，随后一会儿功夫，马车突然停下，李福月睁大眼睛，还有些迷糊茫然。
洛从星先掀开门帘子：“看样子到了，这一路居然还挺顺利。”
少女看起来瘦弱，但是有几把子力气，很是轻松地将李福月从马车里提溜出来，李福月刚一落地，就习惯性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结果还没等她看清情况，却先被一个人吸引住了注意力，站在台阶上的小少年，穿着月白色的衫子，外头搭着雪貂毛斗篷，比起之前短暂的两天相逢，几个月过去，少年的身量似乎长了不少。
李福月看过去的时候，少年似乎正打算迈进宅院大门，听到身后的声响正好回眸看过来，两个小孩的视线就这样隔空对上。
小少年本来脸上表情淡漠，回首时却看见意想不到的人，一时间还有些懵懂，随即眼睛就亮堂起来，嘴巴微张，一个称谓即将脱口而出。
李福月心中顿觉不妙。
果然，小少年清亮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呀，是哑巴妹妹！”
所以为什么还是这个称谓啊，虽然两人的确还没有交换姓名，但是这样哑巴哑巴的叫着还是不大妥当吧！李福月心里无限卧槽。
而小少年已经蹭蹭蹭地从台阶上跑过来，双眼亮堂堂的，李福月觉得他身后就差一根乱晃的小尾巴了，这样看起来，这小少年的确是长高了不少，李福月愈发觉得自己该好好吃饭的。
第66章月与人
再见故人的小少年心里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笑得正高兴：“哑巴妹妹，你是知道我要离开了，特意赶过来看我的吗？我很高兴哦！”
李福月颇为郁闷，回头看了一眼洛从星：“是这位姐姐带我来的，我家里人都不知道。”
女孩的声音颇为气闷，似乎有点闹脾气，小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洛从星：“微影？”
李福月这才知道洛从星的真名，只是这名字不像是寻常女儿家的名字，李福月心中隐隐又更觉得她是杀手暗卫一类的身份，但是她在小少年面前却颇为客气，小少年的身份也就更加微妙起来，李福月愈发不想深交。
看出了女孩眼里的排斥，小少年有些慌乱，他摇手道：“不是我拐你来的，微影，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解释解释。”
洛从星......不，这会儿应该叫做微影了，微影闻言只是一笑：“二爷不是之前还提过，想再见这小丫头一回？正好我在柳风村有任务，就把人给带过来了，二爷难道不高兴？”
“我说的想要见面也不是这种情况啊，这和当时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小少年小心翼翼地打量李福月的神情，觉得自己也很冤枉。
微影很是不负责任的一摊手：“那还是我的错了？我任务被突然中止了，尚且心里莫名呢，还想着带着这丫头回来博二爷一乐，现在看来也行不通了，亏得我走之前还给那家人留了信儿呢，既然你们都不领情，那我现在就送这丫头回去。”
说着就想抱起李福月坐回马车。
“不要！”
“不要！”
没想到两个当事人都抗拒了。
小少年是想着难得见面了，并不想刚打个照面就匆匆别离，此番回京，或许这辈子也很难遇见了，与李福月的初遇，也算是小少年成长过程中的一次奇遇，颇得他看重。
而李福月是单纯的坐马车快坐吐了，现在着实是不想紧接着踏上去继续颠簸，这样下去她绝壁会吐的，反正微影说是留了信，她姑且信一回。
微影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样子二爷和小福月都挺高兴的嘛，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小妹妹的名字，小少年的样子亮堂堂，李福月思索着他是想要告知自己的名字，李福月这时候完全不想介入这种凶残的上位者世界，忙打断了他的话：“大哥哥，你带福宝去转一转好不好呀？”
小少年的注意力飞快被转移，见微影还在旁边看戏，顿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微影，大哥前两天才传信过来，让你迅速赶回去。”
原本总是笑盈盈玩世不恭的微影闻言，神情瞬间严肃起来，堪称一秒变脸：“是，微影遵命。”
马车滚滚而去。
这行动力绝壁是拉满的啊。
“福月妹妹，那我们先去宅子里坐坐吧。”这会儿已经从善如流地叫上名字了？
身量见长的小少年眉眼似乎更加锐化两分，只是那眼中的天真尚在，李福月也略感欣慰，看来在那种离谱又严格的训练中，小少年还没有被逼成变态真是令人欣慰。
李福月随意地点了点头，并不热忱，隐隐有些刻意的疏离，小少年虽然是个明朗的性子，但是身处在宅门爵府中长大，心思也比寻常孩子更为细腻几分，见李福月生疏，一时间有些失落。
他挠了挠侧脸，试图将心里的失落掩藏起来，故作热情的招待李福月吃些点心膳食，但是终究沉默别扭了几分。
他想，小妹妹是不是并不太想见到他？一定是因为一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个凶神恶煞的人贩子吧，小少年默默地又在人贩子身上加上一桩罪名。
月上柳梢，李福月用过晚膳之后，顺着一颗颇为苍劲的古树上挂着的软梯，随后顺着树干，很是麻溜的爬上了中堂的屋顶上。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李福月已经老实了很多，还记得小时候在乡下祖父母家里，就没有一棵树是她没爬过的。而在这里，每天被家里人盯着，完全没有爬墙窜树的胆。
凉风徐徐携衣过，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搭着下巴，靠坐着屋檐上的尖角，晴风朗月，云气稀薄，此时的弯月高悬于苍穹，让人望之也心境开阔。
身后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随后李福月身边也坐下来一个人。
小少年在爬树的时候，原本梳的好好的头发，被树枝一勾，这时候好生狼狈，他苦恼的抓着头发：“唔，算了算了，反正明早也会重束......福月妹妹，你在看什么呀？”
李福月仍旧看着那一轮明月，并没有侧头去看那好奇的少年：“大哥哥叫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小少年来了兴致：“先前在门外我就想告诉你的，我叫......”
李福月这时才回过头看他，再次打断他的自我介绍：“不过其实我不想知道呢，当时见到的莫叔叔，还有微影姐姐，还有大哥哥你，我都不好奇，所以大哥哥也不用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大哥哥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口气说出好多话来，倒让小少年有些懵，意会过意思来后，小少年迟疑地点点头。
李福月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像是只餍足的小狐狸，她突然伸手指着天上的月亮：“大哥哥知道为什么月亮要离得那么远吗？”
小少年的目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有些茫然，一时不知小妹妹是想说什么。
李福月语气淡淡，面色平和：“因为月亮太冷了，要是离得太近，人们会寒冷难忍的，所以月亮高高在上，虽然有光华照耀世间，但人们不能接近，只有同样高高在上的群星才能环绕身旁。”
分明是六岁大的孩子，但是说出这样深远的话来，竟显得格外的真挚。
小少年身处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他聪颖的性子，明了李福月话的言外之意，对上她的眼睛，小少年有些委屈：“可是月亮可能只是想要和人们做朋友。”
李福月摇了摇头，又露出天真的神色来：“可是大哥哥难道不觉得，月亮该和星星做朋友吗？对于地上的人们而言，能够沐浴在月光下，就已经很满足了，福宝衣服里的银子是大哥哥放的吧，福宝很感谢！”
第67章拎刀子
小少年也望向夜色里的明月，神色也随着豁然开朗，良久他道：“不用谢，福月是很聪明的孩子，我希望也相信，福月能够活的很好。”
这样就可以了。
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因为出身的缘故，所经历的远比一般的孩子要多，在过分严苛的教育里，难得能有一个谈得来的小伙伴，但是现在看来......
这难道就是教习师傅所说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唔，感觉用在这里好像也不是太合适？
第二天清晨，李福月在这座宅院的客房醒来，将头发随意地薅了两把，就准备坐马车回柳风村，早膳也不打算用了，打算在马车上随便吃了几个糕点。
她一打开房门，便注意到房门前放着一个锦绣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袋碎银，李福月本着无功不受禄的心思，本来没打算拿，但最终犹豫了一下，将银钱收下了。
这一袋的碎银，对于小少年来讲全然不算事，但是对她们一家来说，意义重大，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打肿脸当胖子。
李福月放好碎银后，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三颗裹在油纸里的山楂糖，端正地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这是之前在洛如萤那里拿的，李福月深觉自己是在借花献佛。
但这也没办法，说来心酸，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身上的这三颗山楂糖了。
李福月坐上了返程的马车，有宅院的管家来送她，只是小少年并没有来，这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在马车里又吃了糕点，李福月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停在了村口。
跳下车时，有不少村人远远站着在围观她，好像她是个什么稀奇动物一样。
柳风村的吃瓜群众们倒是知道前两天村里来了架华贵的马车，那是洛家来的大小姐，是李家的主人家，但是今天怎么又来了架眼生的马车？
好奇心是吃瓜群众们的基本素养，因而他们都隔得远远地，想看看这又是哪位贵人，谁知道里面跳出来一个小小的女娃娃，还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福丫？是福丫！”
“福丫怎么坐着这么好看的马车回来，我还以为是哪个贵人呢！”
“听说福丫很讨洛家那个大小姐欢心，可能是跟着坐了回马车吧......也不知道福丫知不知道，她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村人们议论纷纷。
面对那些八卦试探的目光，李福月视若无睹，她重新回到李家院子的时候，家里头居然是静悄悄的，这和她之前所想的可不太一样啊。
她本以为，出了宋氏那件事之后，家里绝对会鸡飞狗跳好几天，这怎么都没动静呢？
李家院子门没锁，家里应该是有人的，李福月没出声喊人，而是去晃了晃院子的木门，上头的的铁环铛铛作响，这时西厢房被人推开，李芽月走出来：“福宝，你回来了？”
看样子微影居然还真的给家里带了话，李福月为之前自己心里那点怀疑道歉，李福月麻溜的扑上去，黏着自家姐姐撒了会儿娇才迟疑问道：“大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家里人都哪里去了？”
李福月本来想直接问家里怎么没闹腾起来，随后觉得这说法显得她很想看戏，不好不好。
李芽月就叹了口气：“都在镇上呢，昨晚上就闹了一通，今天一大家子人都去镇上的医馆了，说是压着三婶给伯娘赔礼道歉，把刘家和宋家的娘家人都叫上了，还把隔壁村的牛车都借来了，才勉强把人全带过去，如萤小姐昨晚上去镇子上的客栈住了，估计今天也跟着去医馆了。”
李福月想到这阵仗，就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事是解决不了的，难怪不在李家院子断案，一时怕被熟人看笑话，而是场地小了影响发挥啊！
“大姐姐，你咋不去看看？”
李芽月回屋拿了衣裳细细地缝：“我去做什么，不管是当事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够多了，家里还需要人看着，那边新仇旧恨的，肯定闹腾的厉害，我可不想去。”
说着又叹了口气：“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得了，偏偏伯娘和三婶都在东厢住着，抬头低头打照面的，该多尴尬。”
李福月剥着橘子，心说这是可不是尴不尴尬的问题，就刘氏和李玫瑰那样的脾气，不动刀子都不错了。
“我还很好奇医馆那边会是什么场面呢，二姐是不是跟去了？等她回来可得让她好好说一说。”
李芽月就在她额头上轻敲一下：“你这孩子，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这种事能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就是你骂我，我骂他，乱做一堂罢了，昨晚上那一回，差点没把半个家掀了，堂屋的板凳腿都摔坏了两根！”
李福月心说板凳不就一共两根腿吗？这阵仗有够大的，难怪进院子的时候，发现堂屋的门也是半掩着的。
虽说在别人落难的时候吃瓜看戏不大好，但是李福月还记着先前宋氏和洛如萤的奶娘婆子合起来吓了她一回的事呢，因此吃起瓜来格外的没有负担，李福月眨巴着眼睛，摇着李芽月的手：“姐姐，姐姐，你就跟福宝说说嘛！”
这下子李芽月针线活也没法做了，无奈地放下，细细说来：“昨下午一家人陆陆续续地醒过来，发觉你不见了，还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发现了从星小姐留下的手信，我当时都不信的，结果居然是如萤小姐神情古怪的作了担保，你不见这件事才暂时放下来。”
洛如萤给洛从星做担保？这可有够不可思议的。
李芽月继续道：“之后的下午，大家给没反应过来似的，都没有提着这件事，到了傍晚，奶奶和三婶都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还是我们几个小的帮着热了菜，将就吃了晚饭。”
李福月心想，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
“到了天黑了，就开始闹腾起来了，先是三叔和三婶大吵了一架，三婶就哭，奶奶又出来和三婶相互数落起来，一时间叨叨个没完，然后玫瑰直接去灶房提了刀，哐哐哐地在东厢门上敲！”
厉害啊，这是真直接抡刀子啊！李福月听得直呼厉害，李玫瑰的性子也是真的猛。
第68章生死劫
李芽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总之就是闹得不可开交，白让村子里的人看了笑话，之前闹腾的时候，爷爷一直没说话，就坐在堂屋那里抽烟不管事，到最后只说今天带着三婶去医馆里给伯娘磕头道歉。”
总之，不管怎么闹腾，都是大房和三房的矛盾，对外都是一家人，但是对内的时候，还是不能掺和太多。
这厢和李芽月说过话后，李福月就出门去看是个什么情况。
先是推开堂屋半掩的门，里面果然乱作一团，看得出谁都没心思去收拾。
再是去看宋氏的房门，上头胡乱地交错着几道刀痕，就是李玫瑰砍出来的杰作，有那狠心没那狠力，到底是力气不够，也就一点浅浅的印子。
还是得多吃饭才有力气啊！李福月得出了重点完全错误的结论。
到了晌午，一家人还是没有回来，李芽月就着油荤，煮了锅仔姜鸭面汤，两姐妹一起吃险些没吃完。
吃完饭后，李福月帮着烧火，李芽月洗了碗，两姐妹在西厢房坐着做了点针线活，期间又闲聊几句，日头一点点的往西边移动，李家门前没有半点动静——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回来！
就是有点什么事，托人报信也该到家门了吧？
李芽月心里头就有些发急了，虽然这事说到底是大房和三房的矛盾，但是自家爹爹和妹子跟着去医馆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李福月却是不大慌张的，她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有人在院子门前路过，探头探脑地朝着李家院子望情况，李福月也不关门拦着，初五是迎财神的日子，怎么能关院子门呢。
只是有村里人来向她打探情况，她也不会搭理就是了。
李家人组团回来的时候，李福月还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半梦半醒，她听到院子前的小路传来了密匝的脚步声，料想是一行人回来了，就先去敲西厢的门：“大姐，人回来了！”
李芽月赶紧迎出来。
李福月走到院子门口看情况，只见走在前头的是李树李苗月两父女，中间跟着一脸疲惫苍老的李老汉，而大房三房的人都在后头簇拥成一团，李山的背上还扛着没力气的刘氏。
“伯娘回来了！”李福月乖觉地去开了东厢刘氏和李山的房间门，果然李山一回来，就先背着自家媳妇进房间躺着。
李福月退回来躲在李芽月身后打量着一行人。
李玫瑰是余怒未消，李茂才面色苍白，郑氏是想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回了上房，而李海一脸苦色郁气，连连叹气。
而一进门就在院落里的小板凳坐下的是宋氏，此时脸色白的吓人，两眼肿成金鱼眼，里面还布满血丝，神情恍惚，就连平日里最为溺爱的李茂江抱着她的腿抽噎，她也没甚反应了。
在回屋的时候，李苗月偷偷跟李福月叹气说：“三婶婶这像是遇到死劫，魂魄都没了。”
李福月听到这话再去瞧宋氏时，不由地一悚：青天白日里，宋氏像是已经死了，化成鬼了似的。
刘氏宋氏这两人，一人是身体伤害，一人是精神伤害，斗了那么多年，却在这一年年初，双双伤了元气，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晚上吃饭时，不管是谁都没吃高兴，就连一向心大自在的李福月，也能感受到饭桌上那凝结的郁气。
宋氏也过来吃饭了，手只是无意识般的重复着刨饭的动作，还是李海在旁边看着，才没把筷子甩出去。
李玫瑰更是觉得如鲠在喉，心里已经是恨极了宋氏，她将饭碗一放，高声道：“阿爷，我娘为了咱家操劳这么多些年，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娘说话是不讨喜，但是哪里至于要被人咒死啊！”
前面是拼着一股子怨气，可说到后头，鼻头一酸，声音里带了些更咽，就连往日里似乎与刘氏很不亲近的李茂才也跟着红了眼睛。
李玫瑰恨了宋氏一眼，继而看向李海：“三叔，这话本来不该侄女来说的，但是被害的是我娘，我这话也就说得出口了，三叔，您休了这毒妇吧！今天她咒的是我娘，明天可指不定要咒谁！”
李海的神色瞬间沮丧，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求助般的看向他娘郑氏，郑氏哪里还想管着事哟，一狠心撇开眼睛，竟然是默认了。
而宋氏只是再听到休字时，略微抬了抬眼皮，随后又没有反应了，好似在听别人的事情。
见李老汉还没表态，李玫瑰有些着急：“阿爷，你就答应了吧！”
李老汉饭也吃不下了，他筷子也一放，这下全家人都不敢再动筷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李老汉像是老了十来岁一样，只说：“等你娘清醒过来，先听听她的意思吧。”
“我娘什么意思，我娘难不成还要放过这毒妇？!”李玫瑰神情激动起来，李老汉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最终以李玫瑰流着眼泪直接冲出门，李茂才跟上去看情况结束了晚饭。
这饭没一个人吃好了的。
夜里，李福月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微妙，许是受了家里低沉的气氛的影响。
李福月抛开这些繁杂的情绪，默默地挨李苗月更近一些，在洛如萤来之前，一直都是李苗月和李福月两姐妹一起睡的，今晚还是初一以来两人头一次一起睡，不免更亲近几分。
谁知她靠近之后，才发觉李苗月也没睡着。
李苗月将被子给她拢了拢，轻叹一声：“我总觉着，咱家是要变天了。”
夜色渐深，即使满腹心事也抵不过逐渐攀上来的困意，两姐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到了半夜时分，却惊闻东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李苗月一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翻身起来：“不好了，快去看看！”
李福月也马上跟着坐起来。
一时间能够爬起来的人都围到东厢，只见李海死死地抱着宋氏，而宋氏脖子上有一道不浅的勒痕，宋氏这时半眯着眼睛，好歹还能喘气。
而在东厢的房梁上，还悬着几件旧衣裳绑在一起形成的衣绳，在灌进来的夜风中颇为凄凉的摇晃着。
在灌了一碗鸡汤下去后，宋氏原本都凉下来的手脚又逐渐暖和起来，神色也不似之前那样子惨白。
到底是救回来了。
李苗月再次领着李福月回屋子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心里都很是复杂，复杂中又带着点庆幸，好歹人还活着。
只是这下子是真睡不着觉了，而今晚的李家，能睡个安稳觉的也没有谁。
第69章诸事闹
宋氏被侥幸救了下来，但是也伤了元气，一连好几天没有出门，就连饭都是李海等人端到屋子里，让她吃了再端出来的。
李福月只在一天早上起来方便的时候，看到了宋氏大清早的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目光呆呆地，也不知道是在望什么，在察觉李福月发现她之后，宋氏又一言不发的，呆滞的拿着板凳回房间。
而刘氏在这几天的休养中，病情渐弱，清醒的时候，能够勉强出来下地走动了，只是家里的活也不能动。
往常家里的事务，都是郑氏刘氏以及宋氏三个妇人在操持，而这一下子三个人就垮了两个，剩下一个郑氏也是有气无力的，因而家里的大孩子，如李芽月和苗月蔷薇等跟着补上了空缺。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经过这一件事，李玫瑰渐渐地也会入手家里的活计了，要知道平日里她是只知道玩的，许是这次亲娘遭了大难，使她的性子也跟着沉淀了几分。
而在这几天中，李福月正式的定下了自己的长远目标，那就是吃好睡香长高高。
要吃饭才能长高，也要长高了才有一把子力气。
李福月还顺便将身体锻炼也正式提上了行程，决定吃过早饭之后，先出门溜几圈，然后等早饭消化的差不多了之后，就去村子里空气舒畅的地方跑上几圈，一口吃不成胖子，还得先把基础打好才行。
李家这几日的平静，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每个李家的人对此都心知肚明，然而还没有等到矛盾集中爆发的那一天，先等到了一个人来探望李福月。
洛如萤来的时候，李福月正坐在自己房间的炕上，将木窗户打开，边吃着酥饼，边撑着下巴看着外头。
“你怎么动不动就在吃呀。”洛如萤走进来看着嘴巴就没有闲着的李福月，一时间心中好奇，这个小妹妹是真的吃货，少有看着她住嘴的时候。
李福月就幽幽叹气，搭配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让人只觉呆萌有趣。
不吃长不高呀。“如萤姐姐是来找福宝玩的吗？”
李福月冷眼观察到洛如萤脸色比起之前红润了不少，想来这两天没有了来自洛从星的威胁之后，过的可谓是很舒心。
洛如萤轻哼一声，插着腰瞪她：“小福宝，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老是想着玩呀？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贪玩的人吗，我这会可是有正事来找你的。”
说完，她鬼鬼祟祟地环顾周围，还把门窗都给关上了，房间陷入了昏暗之中。洛如萤凑到李福月面前悄声说：“我呀，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哦！换成铜钱就太显眼了，我特意换成了零碎的银两，你应该用得上。”
手中被塞过来一个精致的钱袋子，上头还绣着精巧的花样，隐隐带着熏香。
李福月微微一掂，重量还不轻，她眨巴眨巴眼睛，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给的感谢礼这么直接。
不过她很高兴就是了。
李福月笑得又甜又乖：“谢谢如萤姐姐，抱抱！”
被李福月抱了个满怀的洛如萤颇为不好意思，轻哼一声，也伸手在李福月背上拍了两下：“做什么拉拉扯扯的，算了，你是个小孩子嘛。只是这钱你可别让你家大人轻易知道了，若是你爹爹和姐姐倒也就算了，他们不会害你，但是你家其他人可不一定了，你们家的事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你得长点心眼知道吗。”闻言李福月自然是连连点头。
见她答应的干脆，洛如萤伸手在李福月脑门戳了戳，随后转念又一想，我还担心她吃了亏，这鬼机灵的丫头不让别人吃亏就不错了，心下顿时有了点微妙的的放心。
“好啦，我得走了，若是还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洛如萤扬眉一笑，神色间又有了初来李家时的骄傲，“现在家里可又只有我一位小姐了，我说一没人说二的！”
洛如萤推门出去，李福月便跟着出门去送，当然在此之前将洛如萤给的东西先放好了。
还是来时的那家气派的马车，家丁车夫尚在，但是却少了此前那位温柔优雅的从星小姐，而来之前喜气的春芝，这会儿如同被霜打的茄子，神色慌张，极为尽力地讨好着洛如萤——她倒是想破罐子破摔直接跑路，但是身家奴契还握在洛家。
李家人又一同几天前迎接的时候，站在院子里恭送大小姐回府，就连神情恍惚的宋氏也跟着愣愣地站在李海身后。望着那气派的马车滚滚消失在村口，李家人这才松了口气——这一年开头的几天过的可真他爷爷的累！
钱贴了不少就算了，这样那样的事儿还此起彼伏的扑过来。
李老汉紧接着又得出门，若说这几天家里的头谁最忙，就得数他了，先是忙着送走大小姐，又要到刘家宋家两边跑，一会儿赔笑脸一会甩脸色，李老汉觉得自己脸都快僵了。
这还不算完，等到晚上总算清净一点了，还有郑氏捶胸顿足地哭诉家门不幸，给儿子找了这么个蠢妇，明里暗里地还有怪他当时挑儿媳妇不上心的意思，天知道当时相看都是郑氏一手操办的！
更何况年前李老汉就有给老二挑媳妇的打算，结果赶上这么一趟事，二儿媳妇还没有找到，三儿媳妇都快没了！
李老汉以前一心想着等儿子孙子发达之后过好日子，现在却开始觉得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都是个问题。
比起李老汉这边的焦头烂额，那边李福月悠闲的在看洛如萤给的谢礼。
一袋碎银子，李福月小孩身体力气不到位，还掂不出到底有多少分量，让她稍微诧异的是，那绣袋里不止装有碎银，还有几颗饱满圆润的米白珍珠，每一颗有她的拇指大，看着喜人。
几颗珍珠串不出一条手链，李福月想着还是留起来，等以后两个姐姐打了耳洞，到时候就去镇上的首饰店里加工成几对耳环，正是爱美的年纪，姐姐们自然会欢喜的。
李福月想着，心里头也高兴起来。
小少年送的，加上洛大小姐送的，李福月虽然掂不出重量，但也知道不少了，穷人家根本用不上银子，连铜板都是数着用的，她现在左右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只是手里握着银子的事，李福月至今还没有告诉爹爹和姐姐们，有道是财不外露，更何况李家还是现在这样一个烂摊子。
李福月担心他们突然得知，举止不自然会引起他人起疑。
第70章要休妻
这天下午李福月跟着李树来到他那位木匠师傅家里。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而在古代社会中这点就更为明显，很多庄稼人一辈子就是为了那一口饭一筷菜，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种田，以及生孩子，只盼着哪天地里挖出黄金矿，儿孙里出个状元郎。
所以土地就是庄稼人的命。
但是没有土地耕种的，难不成就得原地自裁？其实也不是，人是适应能力极高的生物，若是没有土地，能够一个傍身安家的手艺也是很好的，因为在庄户人家心里，手艺和土地，同样很重要。
也正因为此，那些教手艺的师傅，在山村人心里等同于衣食父母，是很受敬重的。
不管是凿井的，打石的，做手工活的......手艺好的工匠根本不差徒弟。
李树所拜的这位木匠师傅，在镇上也是颇有脸面和名气的，他收的徒弟少，但是基本上都能成才，只是这师傅对徒弟挑的很。
李福月听李芽月说过，这位木匠师傅之所以看中了李树，就是图他静得下心，而且腿脚有问题，木匠手艺对村里别的汉子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对李树这样的跛子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初闻这其中细节时，李福月便觉得这个姓徐的老师傅是很有想法的，对他也很是好奇。
李树和李福月到的时候，徐师傅就已经在自家院子里忙活了，他动手削一块厚重结实的木料，脚边全是飞落的木屑。李福月瞧着那形状，像是一方棺材，只是这看着不像是成人的，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说来这偏远乡村里，家里的长辈去世了才会置办棺木，小孩子若是早早死了，一般就用旧衣包着，葬在祖坟或者深山里，穷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古代山村的小孩不容易养活，早夭的多。
“师傅，这是哪户人家定的棺啊？”李树向来有话直接问。
徐师傅得空喘口气，直起身子捶腰：“镇上的有钱人家呗，寻常人家没了孩子，哪里这么折腾。”
说到这里徐师傅才意识到还有个孩子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这孩子从小就被村子里认定养不大的，一时间就住了嘴，对着李福月做了个鬼脸吓她。
李福月哪里会被这样吓到，丝毫不怕生人，也冲徐师傅做了个鬼脸。
李树无奈地拍了拍小女儿的脑袋：“这孩子，越大越皮实。”
徐师傅哈哈笑了：“皮实才好呢，皮实的娃好养活，还不怕被人欺负！”
又简单的谈了几句，李树就切入正题，熟门熟路地跟徐家人打了招呼，随后拿起自己的工具帮着徐师傅磨棺，师徒两忙活好一阵，最后一幅小而紧实的棺就打好了。
期间李福月也耐得住无聊，自己在那边用废弃的木料编花玩。
李树帮着做好了棺木，也没有闲着，直接拿了扫帚两三下的将地上的木渣给扫了，长条点的废木头就捡到徐家的灶房里当燃料，徐师傅在旁边冷眼看着，对这个徒弟也愈发的满意，心里思忖着等下一回就该再教点硬货了！
而李福月在那边玩着玩着，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有一道正在抽条的纤细身影快步朝着徐家走过来，正是她家二姐李苗月。
李福月立即就站起来：“二姐？爹，二姐来了。”
李苗月走到两人面前，连额边的热汗都来不及擦：“闹起来了！”
完全不需要解释其他什么，李福月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这是闷久了要炸锅了。
本来这种妯娌间矛盾引起的祸事，李树作为另一房的兄弟是不该掺和进去的，但是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大了，说不准李家的人员格局还会因此被打乱。
作为李家的一员，李树不能不到场，反正今天的活计也差不多了，因而李树向徐师傅告假之后。匆匆地带着两个女儿往家里赶。
路上，李苗月简单地跟亲爹和妹子说了情况。
先说这几天李老汉一直在刘氏和宋氏娘家周璇，刘家是一心想要一个交代，态度颇为严肃，而宋家却觉得这件事不算个啥，不就是咒了咒吗，又没被咒死，怎么能怪到自家女儿身上？但毕竟这件事不光彩，所以在李老汉面前赔了不少好话。
本来这件事就一直僵持着，虽然没法子彻底解决，但是一时间也炸不起来。
结果宋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一心要休了宋氏，顿觉得这件事是李家办的不厚道，说宋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生了两个孩子。
小儿子李茂江今年虚岁才四岁呢，怎么能没娘照料，今天下午便上门来胡搅蛮缠，说李海想休妻也行，但是儿子得交给宋家——就是算准了李家不可能把小孙子交出去！
“现在还闹着呢，爷爷气的狠了，放话说要让里正来裁决，三婶婶许是也觉得这事丢脸，拖着腿不放人，正哭着呢。”
宋氏轻信外人，用巫蛊之术来害大嫂，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别说是宋氏和宋家的脸面，李家照样没脸，所以传给村里的消息只是说两妯娌之间陈年旧怨闹翻了，反正村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巫蛊之术这一层，也挺好糊弄。
“爷爷应该不会真的请里正叔叔过来吧？”李老汉最是好面子不过了。
李苗月摇头：“这次还真说不准，我出来的时候，爷爷脸都气得通红，我都在想他是不是要豁出去了。”
父女三人赶到家门时，院子门是虚掩上的，出乎几人的预想，竟然很安静，李福月本来还以为会有一群闲着没事干的村民在这边吃瓜呢，毕竟那种八卦盛宴她也见过好几回了，暂时压下心思，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
李树推门进去，后面两个小尾巴紧紧跟着。
院子里的人不少，除了李家人以外，还有好些李福月没有打过照面的人，料想是宋家人。此时宋氏瘫坐在地上无声哭泣，虽然是在哭，但是神情看着总比前几天游魂似的好多了。
宋家来了三个人，宋氏的亲娘钱氏以及大哥大嫂，此时神情都是沮丧愤怒，见李树等人回来，再也按捺不住了似的，钱氏狠狠瞪了宋氏一眼，竟然上前一步在宋氏脸上狠狠一巴掌轮过去，直把宋氏打得一歪。
李海本来想上去挡，但不知道怎么，握了握拳头，神色灰败地直接回了房，竟然不管这事了。
李福月眨巴眼睛，有些懵。
这咋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呢！
第71章看八卦
“老爷子我没有什么能耐，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宋氏所做的事，不必多说，今天我就替我三儿做主，休了这媳妇。”下午李老汉疲惫又郁闷的声音还似萦绕在耳边。
而这会儿李家一众人围坐在饭桌上，人很全乎，独独差了宋氏。
你问宋氏去哪儿了？还能去哪儿，下午的时候就提着一个小包裹，跟着钱氏三人回娘家了，连衣裳物件都没有收拾，走得狼狈又草率。
宋氏被休了。
李福月这会儿吃着饭都觉得有些懵，但是饭桌上每个人都安静吃着饭，只听见碗筷相碰的声音，值得一提的是，刘氏这回也能正常的上桌吃饭了，也不知是不是宋氏这个死对头已除，使她精神大好的缘故。
只是李福月瞧着，刘氏的表情不算是多高兴。
诡异的氛围，诡异的一顿饭。
洗漱过后，李苗月和李福月两姐妹盖好被子躺在床上，都望着房梁发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困意，若是往常，李福月沾到枕头就能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两姐妹忽然很默契地翻身看着彼此，随后双双穿好衣裳和鞋袜，手牵着手往隔壁李芽月的房间走。
“姐，姐！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李芽月这时候还没有睡着呢，刚一开门，两只皮猴就窜了进来，一个抱着她的手，另一个矮点的就抱紧了她的腿，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芽月无奈地看着两人，一人头上挨了一下：“你们两，好奇心太重！”
有瓜不吃是傻瓜！
最终，李芽月败给了两个妹子亮闪闪的眼睛。
姐妹三人一同窝在被子里，就着月光闲聊。
李芽月轻声说：“其实也简单，苗丫出门没多久，那宋家一行人看出了爷爷铁了心想做主休妻，宋家外祖母就说漏一句，说没功劳有苦劳，问要是真休妻了，该给宋家什么赔偿，三婶听不得这个，发作起来数落这么多年宋家外祖母对她不上心，轻视、打骂她，总之数落了好一阵，再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李苗月唏嘘：“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事儿。”
李福月却提及：“三叔叔不是很喜欢三婶婶吗？之前也不想休了三婶婶，为什么这回突然就愿意了呀？”
这也是李苗月没想通的，闻言又眼巴巴地看着李芽月。
李芽月笑骂一声：“真当我是神仙呀，什么都知道？”
“不过......”李芽月沉吟一下，“在中途闹着的时候，继奶奶叫着三叔进了趟屋，再出来时，三叔神情就没之前坚持了，应该是继奶奶说了些什么吧。”
那什么话能够让李海短时间之内改变想法呢？
李家三姐妹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若说李家大房夫妻两关系好，是因为刘氏强势而李山耙耳朵的话，那么三房的夫妻两就是因为宋氏和李海两人都年轻，加上宋氏身段和长相都还不错，两人成婚的早，比起旁的夫妻，自然多些浓情蜜意来。
那李海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
芽月和苗月虽然一贯聪颖，这会儿却轻易想不明白，当下也不再思考这事。
只有李福月还在思索着，恐怕郑氏应该承诺了给李海取一个更好看的媳妇儿，只是这转变的太快有些奇怪，李福月突然想到一点，这让思路清晰起来，只是......这是不是太损了点？
李福月眨眨眼，觉得这个继奶奶有够厉害的，不显山不露水呀！
只是这猜测还没证实，还是暂时别跟姐姐们说了。
姐妹三人躺着一同说话，这会儿身上已经睡暖和了，李苗月就干脆回了隔壁房，将那两床被子给扛过来，今夜三姐妹一处歇息，李福月睡在中间，整个人暖和的不行。
一夜好梦。
次日，宋氏独自一个人来李家拿东西，昨天宋氏娘家一行人带着宋氏出村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不少村里人的注意，毕竟这几天李家事可不少，已然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之一。
当时村里人对此最坏的想象就是宋氏和李海小两口闹了别扭，冲气回娘家了。
也难怪村里人一时间想不到这上头来，寻常的村中汉子，能够取个媳妇就不错了，怎么会休妻呢，人们的思想保守惯了，一般都觉得成了亲就只有丧偶，没有休妻。
但是这会儿见着宋氏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李海还没有去接，而且没过多久又一个人扛着包裹，坐着颤巍巍地牛车走了！
这时候柳风村的八卦人士已经回过味儿来了。
这情况看着不对劲儿啊！
冲气回娘家的小媳妇，不都是丈夫去给哄回来的吗？
仔细一打听，嘿，李家休妻了！
这还真是开年第一件轰动性的大事，就连大年初一刘氏掉到山沟里都没这事传的广，从柳风村，直直的传到了宋氏娘家所在的宋家村，自古以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越是不光彩的事情，传的就越广。
村里人算是看足了笑话。
正是知道这事，李老汉的脸拉了好几天都没缓和过来，李家的氛围格外的沉闷，而好好的一个媳妇，啪的一声，没了！对此李海也很沮丧，也是郁闷了好几天。
因为少了宋氏这一个三房媳妇，而刘氏受伤卧床，家里就只剩了郑氏这一个能够管事的妇人，家中大小事务，都要靠郑氏来操持着，少不得偏心李海，昧了几钱刘氏的汤药钱下来，预备着给亲儿子再找个媳妇。
当然这都是二月里的事了，暂且压过不提，此处先说刘氏卧病在床对李玫瑰的影响，往日里刘氏掌管家中大权，能够多些油水、还能使唤家里的孩子做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她的支持下，李玫瑰可以过着除了吃喝就是玩的日子，但是在郑氏手下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讨生活了。
李玫瑰自身也是想要一争家里的管事权的，她这样想的原因很纯粹，她只是觉得自己亲娘是管家的一把手，自己又是家中女孩里最受看重，条件也最优越的，管家的权利当然得分自己一筹。
但是几天抢着帮家里清账下来，李玫瑰绝望了。
她无望地发现，原来她此前以为的自己的聪慧，自己的乖巧也许只在自己亲娘刘氏那里适用，在李家其他人的心里，她甚至还没有比她小几岁的李蔷薇能干！
第72章将翻车
这倒不是李家人偏见的认为她娇气，而是通过实践证明出来的，李玫瑰跟着干的活，没有一个是干得好的，就连最简单的算术，她都得愣一会儿。
说她没李芽月能干，李玫瑰都能忍，毕竟李芽月的确是撑起了二房半边天，但是说她没有李蔷薇能干，李玫瑰就心怀不忿了。
那可是李蔷薇，从来都被自己压一头的李蔷薇啊，就连名字都要比自己低一等的李蔷薇！
李玫瑰这才绝望地认清了事实，自己一直都在受着亲娘的庇护，如果不是因为刘氏在李家的影响力，她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舒坦的日子。
一股轰轰烈火在李玫瑰心里燃起来，是攀比，也是挑战！
李玫瑰燃的莫名其妙，李蔷薇看她也是莫名其妙。
她发现这几天，只要是在家里干活，这个和她向来关系不好的堂姐就在旁边盯着观摩，让她如坐针毡。而且堂姐甚至会和自己抢一些活计来做，那可是向来被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玫瑰呀，居然有一天会抢着给家里干活。
对此李蔷薇心情复杂，如果她的词汇量再丰富一点，她就会知道这种心情叫做活久见。
只是李玫瑰抢着干活，李蔷薇心里却是不大满意的。
倒不是她喜欢干活，她有自己独到的一番看法。
李蔷薇虽然翻了年才八岁，但是在宋氏的鞭打教育下格外的早熟，也更会察言观色一些。
李蔷薇模模糊糊地明白，乡里的姑娘都是要嫁人的，但是嫁的好坏，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日子，就像是村里的一个姐姐，就是被后娘嫁给了山里的糟老头子，那个姐姐出嫁前每天眼睛都是哭肿的，给李蔷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眼下她亲娘被休了，不管她爹以后给不给她找个后娘，她以后嫁人都会更艰难一点，李蔷薇不想嫁给糟老头子，村里的赖皮子就是个糟老头子，李蔷薇觉得赖皮子的眼神很丑很恶心。
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要怎么才能让自己别嫁给糟老头子呢？
年纪尚幼的李蔷薇不知道答案，所以她猜测，是不是她多干活，别人就会更喜欢她一点?她是不是就不用像那个哭肿眼睛的姐姐一样，嫁给一个恶心的糟老头呢？
于是，李蔷薇干起活来很卖力，甚至鼓足勇气和李玫瑰抢活干。
而李芽月按例做着自己的活计，只是她总觉得奇怪，两个堂妹到底是在攀比什么呢？比谁干活更多？
他们李家不会要多两个病人了吧？李芽月忧心忡忡地想，脑袋里的病可不好治啊。
家中女孩这边氛围古怪，小辈里的两个男丁，李茂才和李茂江，也各自有各自的情况。
李茂才是被家里这些事给刺激到了，广德学堂还没到开课的日子，李茂才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读书，每天只在出来吃饭的时间露面，偶尔李福月端着板凳出来晒太阳，还能听到他的郎朗读书声。
至于李茂江，比起李蔷薇这个向来不受宋氏喜爱的姐姐，他就是宋氏的心头肉，这突然之间家里最疼他的人走了，李茂江那是每天嗷嗷地哭，哭到亲姐李蔷薇都嫌他烦的程度，但是这闹法简直是对症下药，郑氏很吃这一套，每天就心肝心肝的哄着，伊然成了李家最护着李茂江的人。
郑氏在李家的地位，是宋氏不能比的，李茂江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有奶奶护着的日子，竟然比亲娘在的时候过的更好，渐渐地又不闹腾了，也不知要是知道自己最疼的亲儿子，就这样将自己选择性的忘记，宋氏会作何感想。
总之，李家上下，不管是老的少的，都充斥着一种微妙又全新的氛围。
夜色渐深，月色渐浓。
李福月躺在床上，脑海里却还是想着宋氏走的时候的样子，还有李海突然地答应休妻，这一系列的事情在她脑袋里杂乱的布列着，李福月闭上眼睛，将它们按着逻辑重新联系在一起。
这是她习惯的思维方式，将那些杂乱的、琐碎的信息剥离之后，所剩下的重点信息之间总归是有一些联系的。李福月想起今天下午，李海和郑氏母子两人又秘密谈了些什么，心里之前的猜测也更加肯定几分。
只是这些想法和猜测，都要放到脑后了，因为李芽月和李苗月两姐妹的生日即将到来，怎么给姐姐们一个惊喜，已经成了李福月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李芽月三姐妹的名字，都是由三人的早逝的亲娘取的，而芽月和苗月这两个名字，是因为两姐妹出生在万物刚生出嫩芽，以及庄稼长成旺盛秧苗的时节，也就是二月和四月。
李福月思量着，对比李家的任何人来说，她都算是顶有钱的，在李玫瑰生辰的时候，刘氏尚且能比较轻松地办一桌上好的饮食，她自己也能给两个姐姐做到。
只是若是和刘氏一个路子的张扬做法，这钱还保不保的住？李老汉看似对她另眼相看，但是究其根本对她好也只是因为觉得她旺家，要是真有这么一笔银钱，李老汉也会觉得这是二房应该上交的，李福月自然不会这么老实任人欺。
这笔钱得在最适合的时候，才能亮相。
李福月心想，应该是时候磨着姐姐让她去一趟镇上了，这一回得把老爹也给带上，否则姐姐八成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她上回在镇上被人拐走，吓坏了他们。
打定主意之后，李福月安心睡去。
接下来的时间，日子如流水一样逝去，李家被打乱的生活，也逐渐恢复到了年前枯燥的样子。
在李福月日复一日的磨人和撒娇中，李芽月最终勉强同意了李福月可以跟着爹爹一起去镇上，当然前提是李福月得紧紧跟着自家老爹，一步都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李苗月甚至提议除了牵着就得抱着，关键另外两个人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等等，她已经六岁了吧，李福月刚想说些什么话来挽回行走的权利，就看着自家大姐姐笑眯眯地：“福宝还想不想去镇上了，想的话该怎么做呢？”
李福月瞬间就老实了：“福宝一定会乖乖听话！否则就让福宝永远都长不高！”
李芽月并其他两人都满意了。
不知道为啥，自家这个小家伙对于长高格外的执着，每次挑食的时候，只要一提到长高，就算再不喜欢吃的菜也会努力吃光。
福宝都拿长高的事情来作保证了，那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几人将去镇上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六，距离李芽月的生日有十天，李福月也很满意。
这边二房订好了一家人出行的日子，正乐融融的呢，而那边上房的郑氏，私下扣了刘氏汤药钱的事儿，终是纸包不住火，华丽丽的翻车了。
第73章吵起来
“毒妇，这个毒妇！这婆媳两个都是一路人！蛇蝎都没有这么狠的心啊！”这凄厉又气急的嚎叫是刘氏发出来的，此时她还坐在床上，边说还边拍着身上盖着的被子，神情十分激动。
“娘，您别激动，要是真被气到了，那岂不是让害人的人心里高兴？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行！”李玫瑰眼圈红红的，她话里的害人的人指的就是郑氏，这下竟是连奶奶也不肯叫一声了。
听了宝贝女儿的安慰，刘氏这才缓缓气，抚着胸口，刚才骂的那一通让她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可是没办法，真的太气人了。
她就说这病怎么拖了快半个多月都没好全，原来是郑氏这毒妇，竟然一碗药掺一碗半的水，这样一番操作，郑氏就能从汤药钱里扣出一半多来，不可谓不贪！
本来刘氏的药是郑氏帮着熬的，刘氏先前还当她这是没了儿媳妇助阵，开始软和下来讨好她了，本来还暗自得意，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贪心在里头。
之前为了催宋氏再生个儿子，郑氏对熬药就有了点心得，结果这回刘氏摔了脑袋，汤药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头砸，郑氏看着觉得心尖都是痛的，就生出了想要掺水省钱的想法。
郑氏认为刘氏的病根本没什么严重的，在床上随便躺两天就能好的事，还在那里哼哼唧唧地叫唤，就是躲懒！再在医药上砸钱，那不就是银子往深水沟里扔，就听个声儿吗！
郑氏认为现在家里最需要用钱的事情，是要尽快给自己亲儿子找个新媳妇，自己的亲儿子和二房那个上了年纪的跛子可不一样，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没有个媳妇怎么成？
郑氏便拿出管家人的便利，将汤药钱心安理得的昧下了。
本来这事郑氏做的很隐秘，结果今天不巧看，李玫瑰本来已经出了灶房，但是想亲自把药给刘氏送过去，就杀了个回马枪，正好遇到郑氏在掺水，李玫瑰那脾气，直接炸了，嚷嚷着叫来了李老汉，家庭战争又打响了。
这会儿刘氏在这边骂人，那边堂屋里正在升堂开庭。
面对自家老头子的质问，郑氏也是慌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自己的想法添油加醋的给说了，但是就算把话说出个花来，也逃不了过程，简化下来就是：昧了大房的汤药钱，想给三房的亲儿子娶新媳妇。
什么？二房的便宜儿子当鳏夫当了五六年了？那关我啥事儿啊，又不是我亲儿子，何况这便宜儿子还是个年纪大脚还跛的！
很好，什么叫做一件事得罪两房人，郑氏这番话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郑氏这事牵扯大，性质还恶劣，所以李山、李茂才以及李树四父女都在。听到郑氏这样的话，是个人都会心凉，李山和李树隔空对视一眼，面上都苦笑，果然啊，这就是后娘！
那是不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就要看李老汉怎么做了。
两个儿子的对视，李老汉都看在眼里，他血气翻涌，整个人脑瓜子嗡嗡地发晕，这蠢妇都说成这样了，他要是还偏袒三房，以后还怎么在大儿子和二儿子面前立足哟！
李老汉快步走到郑氏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黑心的妇人，连药钱都敢吞，是不是等我死了，连棺材本都要压一压啊！”
郑氏已经被这巴掌打懵了，一时间忘了反驳，只想着：他咋知道的？
李老汉见她居然不反驳，更气上心头！
“李海，你来！自己把你娘给拖到柴房里，让她自个儿清醒清醒！”
李海本来在郑氏身边想帮着拦着劝架，结果李老汉这命令砸下来，简直让他手足无措。
做儿子的，怎么能将亲娘拖到柴房里受苦哦！但是做儿子的，亲爹都气成这样了，自己还不听话，这也是不孝啊！
郑氏脸上火辣辣地疼，有生理的，也有心里的。
这痛感倒是让她脑袋清醒下来了。
“不消我儿子动手！我自己走！”
郑氏从地上爬起来，哭的昏天黑地，就这样了居然还没忘往外头走，边走还边哭诉：“我命苦哟，我命苦！人到中年了，还被老头子打脸，是我活该哟！当初年纪轻轻地，选谁不好，要来给人当后娘！只恨我自己生的儿子，没有别人的儿子得脸，儿啊，是娘拖累了你！娘对不住你啊！”
郑氏哭的惨，说得也惨，直说的李老汉心里都愧疚了，见郑氏还往柴房走，又骂李海：“你是死人啊！还不拉着你娘！拉不回来你就跟着去柴房住着！”
李海又苦了脸，忙又去劝郑氏。
这件事暂时算中场休息——因为当事人双方都不服气。
郑氏暗恨李老汉当众打自己脸，但是她知道李老汉和儿孙是自己以后的依靠，她不能恨在李老汉身上，郑氏就把这巴掌记在了李山李树两兄弟撺掇的份上！
而李山和李树这两兄弟，扛着锄头往地里走的路上，难得的说了几句慰贴的心里话，那种一母同胞的情谊，在面对后母的刻薄和忽视下，被格外的放大了，当然，如果让李福月来总结，那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郑氏想要一挑二，那就不能怪大房和二房要联合起来了。
在午后时分，春意盎然，李家处在虚假的安宁之中。
李福月正照例在外头锻炼了身体，回到李家院子里，又柴房门口拿出自己的小板凳，打算继续来晒日光浴，今天的太阳很好，直晒着也不炙热，只让人感到融融的暖意。
李福月坐着坐着，就觉得不大知足，便又去拿了两根小板凳，将它们拼接在一起，随后就躺上去，果然，躺着比坐着舒服多了。
李福月闭着眼，正心满意足呢，眼前的阳光被挡了大半。
“你怎么每天吃了吃就是睡啊？也不怕变成胖嘟嘟的一团。”这声音一听就是李玫瑰的。
李福月还就想长圆一点呢，她微微睁开眼，嘟囔着叫人：“唔，二姐姐，你叫福宝吗？”
李玫瑰往正屋那边望了一眼：“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的，跟着我出来。”说完李玫瑰就往外头走，李福月打着哈欠，颇为无奈的跟上。
不用猜也知道，李玫瑰肯定是为着郑氏那件事，想了解情况呢。
第74章稀罕事
李家人在堂屋升堂断案的时候，李玫瑰正在东厢的屋子陪刘氏，两人只知道郑氏昧了汤药钱，但是对于堂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却不太了解。
母女两人本来还想着有李茂才和李山在堂屋里，总能有一个回来说清楚情况的，结果李茂才是个沉默寡言话少的，而李山又是个嘴笨说不清话的。
李山回来过程没说清楚，倒是一直叹着气说：二弟和我到底是一母生的，更亲啊！
这让刘氏和李玫瑰对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好奇了，这不，就来找李福月打探情况了。
“当时他们吵起来的时候，你在吧？说说看，为啥爷爷都被气成那样子了，但还是没有处置那个毒......继奶奶？”李玫瑰本来是想说毒妇的，但是又怕被人听去了把柄，到时候给她个不孝的由头拿捏她，那可就不好了。
李福月早知她来意，丝毫不慌张，甚至还用孩子的口吻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些话，大致总结下来就是郑氏无耻卖惨，三叔是根墙头草，只有大伯和自家亲爹，就像是那地里的小白菜，爹不疼娘不爱，可惨了！
李玫瑰一听，顿时间就心酸了，对郑氏的意见就更大了。
“你先回去吧，记得这些话不能跟外人说！”这半个多月以来，村里看他们李家的笑话已经够多了！
李福月自然是乖乖点脑袋，一副很听话的模样。
到了晚饭时分，刘氏硬撑着坐到了饭桌上，面无表情的吃着饭。李山看她这样子，就劝：“你既然还没好，那就先回去躺着，我把饭给你端过来就是了。”
刘氏则是阴阳怪气地笑：“哎呀，今天中午和晚上，喝的药可比之前的管用，我喝了之后呀，觉得病都好了一半了！”这就是在间接地骂郑氏给她的汤药里掺水了。
郑氏这时候也在饭桌上吃饭，她还拿不定李老汉的意思，若是要处置她，那中午又让老三来劝她，要说说打算把这件事也轻轻放下，这情形也不对劲儿。
虽然还没有搞明白李老汉的打算，但是这时候听见刘氏的阴阳怪气，郑氏知道该反击了，不然她颜面何在，郑氏冷笑：“以前的老一辈逃荒的时候，只有嫌没有的，没有嫌不好吃的，能有的吃都不错了，这汤药多贵的东西，还得公中的账面上来贴补，某些人也不怕脸皮发黑！”
往药里掺和水这一件事已经被定死了，没法狡辩，那就只能将这件事的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了，自己虽然比刘氏大不了多少岁，但是有着婆婆这一层身份在，刘氏这个做儿媳的要是敢当面数落她，那就是不敬公婆，是不孝的表现，那还拿捏不到她？
刘氏不能直接骂她，但是她却可以直接当面骂刘氏！郑氏意识到这一点，原本惶恐担忧的心微妙的有点痛快。
再说了，本来就是大房仗着刘氏受了伤，费了多少汤药钱啊！她要是不在里面动点手脚，自家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够再娶一个媳妇？这样一想，郑氏顿时间觉得心安理得起来。
刘氏听了郑氏的话之后，却是被气得够呛，李玫瑰气得只差跳起来直接骂人了，但是被刘氏的眼神给压制下来，这是在叫她不要冲动，李玫瑰含着怨气不吭声了。
而看似身处在事件之外的李家二房，正如他们的代表人物李福月那般，闷头吃饭，那淡定的表情，就像是身处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李树、李芽月和李苗月本来都是很紧张的，食不下咽的，结果在看到李福月丝毫不受环境影响，吃得贼香的样子，其余三人醒悟了——这事说到底和他们没关系啊！他们紧张啥呀紧张！
虽然郑氏是跳过了李树盘算着给亲儿子李海找二春，但是这个继奶奶是个什么德行他们又不是不清楚，压根就没有指望过郑氏，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
想通了这一点，二房的其余三个人完全放平了心态，和李福月一样吃饭吃得喷香，而且边好好地吃饭，边看着郑氏和刘氏阴阳怪气地针锋相对，二房的三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新奇感。
如果用李福月的话来总结——那就是体会到了吃瓜看戏的快乐。
二房正高高兴兴地吃瓜看戏呢，上座的李老汉却是将筷子一停，面色沉沉地环顾了屋里的一干人，随后说：“老婆子提出来的给儿子找媳妇，我觉得是该找。”
郑氏面色顿时一喜，还挑衅般地看刘氏一眼，可把刘氏给气得够呛。
李老汉却仍自补充着：“只是比起老三，老二才更该先找个媳妇儿，先前的媳妇儿这眼看着都走了快六年了，也是时候帮着老二再看看了！”
正在快乐吃瓜的二房看戏四人组：嗯？怎么回事？吃瓜怎么还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郑氏根本没想到是这么个展开，顿时傻眼了：“可是、可是......”
李老汉就恨其不争地看着她：“可是什么可是！我让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听到李老汉的话，郑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老二李树不是她生的，所以有什么好事的时候，郑氏都下意识地忽略二房，只有干活的时候能想起二房来。她想给亲儿子找媳妇，这没问题，她没想要当个好后娘，忽略了二房，这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是只要不过分缺德，别人也没有那个资格来管她。
她和李树是没有血缘关系，不亲近是正常事。
但是！她的亲儿子和李树是有血缘关系的啊，是同父的亲兄弟啊！而她越过了老二，先给老三找填房，对她来说影响不大，毕竟她是娘，李树是儿，压制不了她，但是对自家亲儿子来说，那就是不悌啊，这罪名只比不孝低了一成！
郑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因为她，她的宝贝亲儿子就要被人戳脊梁骨李老汉见她终于醒悟了，又接着说：“老大媳妇这半个月药钱的确花的不少，但是这里面是有老大媳妇娘家帮着贴补的，老婆子你既然想着给老三找媳妇，那就从三房拿出私钱来补一部分，就当是你掺水的惩罚，至于老二，这么多年是我亏欠了老二父女，这私钱就让老爷子我自己来贴一部分！”
这一番话在李家，比鱼雷进池塘还轰动！
第75章凑合着
什么？老头子自己拿私房帮老二娶媳妇儿？！
郑氏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上来之后耳朵出问题了，李老汉的钱，在郑氏的心里，那都是要留着以后分家的，而分家的大头必然大房和三房，因为李老汉指望着大儿子，而她指望着自己亲儿子以后给自己养老呢。
所以郑氏已经开始觉得李家的钱，以后都得是自己儿子的，但是现在李老汉居然说拿钱出来给李树娶媳妇。
郑氏觉得自己都要昏过去了，不是脑袋晕，是心痛到脑袋疼！
“老头子，哪有你自己拿私钱出来帮老二娶媳妇的，这、这可要花不少钱呢！”郑氏慌里慌张的劝说，还想把先前就差撕破脸的刘氏也拉到自己这边阵线，“老大媳妇，你说呢？这钱可不小啊。”
郑氏是想着，以后分家，大房和三房会占大头，那刘氏肯定就不会愿意让李老汉随随便便地把钱给花出去。
只能说，郑氏的思路是对的，但是却算错了情况。
如果是往常时候，刘氏一定会跳出来反对的，但是因为郑氏往她药里掺水的事，她心里已经是记恨上了郑氏，现在郑氏还想把她给拉上一起吸引火气，哼，没门！她可是听了自家闺女打探回来的消息了，这郑氏实在是太可恶了，能够让郑氏吃瘪，就是刘氏现在心里最乐意的事情！
刘氏哈哈笑道：“瞧娘这话说的，三弟可以娶媳妇，二弟就不能再娶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哟，既然爹已经说了，那肯定是经过了长远考虑的，我这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意见？”
就这样简简单单一番话，贬了郑氏，捧了李老汉，还适时地表达了大房的意见。
高，实在是高。
李福月看戏看得心里直呼精彩。
李芽月和李苗月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们知道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但是这实在是过分精彩了，让人欲罢不能啊。
而李树并没有得到师傅徐木匠的八卦话痨的精髓，整个人跟木头一样，半晌都不出声的。
郑氏见大势已去，只能走迂回战术：“诶，老大媳妇说得也是，既然老头子这样子说了，那我这个当娘的。一定会好生帮着老二相看的！”到时候随便找个爱搞事的，敷衍过去得了！能怎么省就怎么省！
“哼，你最好能上点心。”李老汉冷哼一声，但是到底没有彻底拂了郑氏面子。
所以，给李树找媳妇这件事，正式的提上了李家的行程表。
比起木愣愣没啥反应的李树，李芽月和李苗月两姐妹心思却是要细腻很多，在期待中，还带了点难言的忐忑——就继奶奶那样子，真的会给她们找一个人好的后娘吗？
睡觉的时候，李福月倒是躺进被窝就开始犯困，而李苗月却是望着横梁好一会儿睡不着觉，她满脑子都是今晚饭桌上的事，以及开始思索着会有一个怎样的后娘，她会对她们好吗？
思及母亲，就想起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亲娘来，亲娘死的时候，李苗月才四岁多，只是依稀还记得母亲地手搭在脸上很温柔很暖和，这样一想，李苗月彻底睡不着了。
“二姐想要后娘吗？”耳边传来童稚的声音，李苗月回过头，就看见自家妹子亮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李福月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二姐是不是不想要后娘呀？”
李苗月如实说着：“也谈不上是想要不想要，如果后娘对我们好，那自然是好事，大姐和爹爹都能轻活不少，但是只怕后娘对我们不好，那就......”说到这里，李苗月想起郑氏来，如果后娘和这个继奶奶是一股路子的，一想到都吓人。
李苗月说了不少自己心里头的想法，然后才意识到：“嘿，你这个小丫头，这话不该是我来问你吗？”她这算是被小妹安慰了？
两人闹作一团，李芽月又问李福月想不想要后娘，李福月这才说：“只要姐姐们喜欢的人，那福宝也是喜欢的！”
“嘿，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嘛，还在这里装大人！”
李福月心中无奈，她知道的事可比一般的大人都多。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李芽月和李苗月打了个照面，看到对方脸上的黑眼圈，就知道对方也因为后娘的事没睡好，两人对视一阵，不由地好笑。
李芽月择着菜，见周围都没有别人，便私下跟李苗月说了：“我昨晚想过了，爷爷能够想着我们这一房，也算是好事，只是这后娘到底选谁，我们可不能任由继奶奶做主，还得多看着点才行，她看我们可不顺眼，而且还心疼钱。”
不得不说，李芽月对郑氏看得是很清了。
李苗月当即点点头，长姐说的，和她昨晚想到的点大致相同！
“等这事由继奶奶跟媒婆说了，肯定来来往往有人上门来相看，我出门的时候，你要多留意一点，有爷爷在，继奶奶就是再想省钱了事，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李芽月又跟李苗月说了不少要注意的事，李苗月也都一一的记下来。
姐妹俩如临大敌，而出门执行健身锻炼计划的李福月也遇到一点事。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出去绕几圈，体能已经提升了一些，所以李福月决定加大难度，开始绕着村子慢跑，动作强度比之前要大很多，小半圈都还没到，李福月就喘着粗气跑不动了，额头上还满是热汗。
在找了个可以随地坐下的干净草地后，李福月就拿出手帕，将汗水给擦干净，要是因为健身而生病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她坐下休息了没多久，迎面就走过来一群村里的小孩儿，王虎就是其中的领头的孩子王。他们见到李福月后，当即面露好奇：“李福月，你爹要给你找后娘了呀？那你以后每天是不是都要被打了！之前柳家的大姐姐就是这样，她后娘还不给她饭吃呢。”
小屁孩们围着李福月追问，吵闹的声音让李福月颇为无语。
距离昨晚上李老汉宣布这个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时辰，结果就连村里的小孩儿都知道了——其实他们村不是干农活的，是搞情报组织的吧！
李福月再一次感叹柳风村的八卦能力，这要是往现代一放，准能出几个天才娱记。
李福月正感叹着，就听见王虎的声音传过来：“李福月，你爹是不是想找谢翠翠她娘呀？你们一个没有娘，一个没有爹，要是你爹和谢翠翠她娘成亲了，那你们不就都有爹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