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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南山野夫     三国从益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对答

    丰安刘釜?

    泠苞动作略一滞,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刘釜。

    这就是名声远扬的青年名士刘季安?

    果然不同于常人。

    眼前的刘釜身材伟岸,目光清澈,脸上带着让人舒服、又令人倍感自信的笑容。

    当看向同行的随从,泠苞心里一惊,他从军多年,本身是士卒起身,其之随从多一身干练的长衫,但他能感觉的出,此皆军中好手……

    只是,他自问和此间名士没有过多交往,故心生一问,他们来做什么?

    片刻过去,泠苞察觉到自身的失礼,忙让开挡住的道路,回礼道:“原来是刘君前来寒舍,何来见谅一说。平常人家,请刘君不得,刘君能到来,泠苞倍感荣幸。”

    即便这一年多的时间,泠苞性情变化不少,但一视同仁,于陌生人,包括如刘釜这般气势如日中天的益州俊杰,同样有些冷淡。

    刘釜并不在意,他手提着竹篮中的礼物,向身后的賨卫轻轻颔首,只带族兄刘枫随行,便与泠苞一同进入到了舍院之内。

    舍院中,鲁氏早带着儿女回到屋内,耳背的老仆于鲁氏的提醒下,知晓有客人到来,已经在烧热水。

    因院舍内,房舍稀少,唯一用来待客的客舍,自泠母去世,泠苞闭门谢客后,也被用来堆放杂物。

    此时,刘釜二人进院,即面临一个很窘迫的情况,没地方坐,只能让之坐于院内摆放的矮榻之上。

    但如此的话,传扬出去,即是他泠苞未有待客之道。

    好在刘釜于泠苞的停顿中,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面色自然的将手持之礼物,放到了旁侧的石桌上,主动跪坐在靠边的矮榻,示意刘枫也坐于他身边,且留出了上首的位置,望向旁边的盆景,笑道:“外面风景正好,竟不晓泠君也是好花草之人。依釜看,我等坐在此地相谈便好,不知泠君意下如何?”

    泠苞见此,心有意外,重新扫视了一眼刘釜,又看了眼家舍正室内,不断露出的两个小脑袋,他便跪坐于上首,语气舒缓道:“寒舍简陋,让刘君见笑了!此中花草,乃是细君平日摆放的,倒无多规格……”

    当泠苞的目光越过石桌,看向上面的竹篮时,略一停顿,道:“只是刘君来于舍内,吾已欣然。这贵重礼物,稍后还请带回!”

    南侧就坐的刘枫闻听,只觉这泠苞好不近人情。

    他从来到新都城内,左右寻觅泠苞家舍开始,便堆着一肚子的火气。现在找到人了,坐的是冷榻,口干舌燥,甚至连一口汤喝的都没有,本地主人便赶人了。

    这让刘枫的暴脾气差点发作起来,正当他想回声质问几句,看到旁边的族弟刘釜面不改色,轻微摇了摇头,刘枫内心一哼,鼓着嘴,看向前方的水缸,也不愿再看泠苞一眼,实则嘴里默默鼓捣个不停:

    “真实气煞吾也!阿釜还言之不凡,依吾看,不过一匹夫而已!”

    而注意到旁边族兄不断起伏的胸膛,刘釜自觉以后当多找找机会,磨砺下族兄刘枫的心性。否则,族兄刘枫只能成为常随于他身边的猛将,不会成长为能助他独当一面的悍将。

    而于泠苞的性格,他早有探得,所以面对其人此中态度,并不在意,反而越加相信,传言中的泠苞。是以为不畏强权、能恪守个人行为道德者,是天生的将才。

    他同样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是完美之人。

    真正好的领导者,应该驻足的是有才干者的长处,并帮助其人规避短处。

    刘釜自顾其身,现在的他,包括未来的他,自不是专门献策的谋士,也不是冲锋陷阵的大将,而是应该会用人的领导之人。

    泠苞只是他将要拿下的人才之一,以后还会有更多脾性或比泠苞更差者,需要他去发掘,去收服。

    同理,治一地,治一国者,同样不是长吏,或者君主亲自动手,诚然是手下之吏也。

    一个真正的雄主,即应该有广阔的胸襟,并对事物有自己的见解,学会用人、处事。若曹操、刘备,同样如他刘季安!

    所以,刘釜丝毫没有因泠苞的言语而改变气色,他稳坐于榻,看向刚刚放下的竹篮,笑道:“泠君可能误会了!釜早数日回丰安老家,方知晓公衡以为我德阳令也。公衡言之,泠君有一双儿女。今次来往仓促,釜即挑了些孩童多玩的玩具,值不了几个钱资。”

    泠苞先一听“公衡”二字,有些意外,再闻刘釜后面的解释,他一直紧绷的脸,缓和下来,道:“竟不晓刘君同公衡相熟,其人已为德阳令了?吾记得岁春时,公衡来信,其正于德阳抵抗叛军……”

    他和黄权早年相熟,惺惺相惜,这些年来,书信未有断绝,基本每隔半年,都会各自去信一封,以作联系。

    刘釜直呼黄权表字,足见二人交往不错。他同黄权相交久远,能入得黄权之言,足见刘釜此人,像传闻那般,不但才华横溢,还定是可靠之人。

    说到这里,泠苞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前次他往集市买些东西,闻得新都百姓热议,刘荆州所任命的平南将军,就是面前的刘季安!

    集市热议的另一事,则是刘季安将于十月成婚之事。为了此事,益州大族景氏、丰安刘氏早一年就开始张罗了,所以蜀内百姓多已知晓。

    只有泠苞一家,这一年来,行孝期之时,常居舍内,遂有些孤陋寡闻,知道的稍迟一些。

    心劳之间,泠苞未有第一时间想起。

    目前,事主就在身侧,泠苞读书不少,于军略熟晓,自非憨厚反应迟钝之人。

    他思绪一转,因之担任过汉安令,加上他过往的那些事,想必黄权也与眼前的刘釜说过。

    那么,刘釜来此之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泠苞话语一转,问道:“苞敢问,可是公衡举荐吾于刘君,以清南中之乱乎?”

    对泠苞猜到他的来意,刘釜并不意外。

    谋略藏于生活,若是泠苞知道他当前的身份,却猜不到他到来目的,又如何料敌在先,许之以重任……

    他颔首道:“是然,公衡言之,泠君乃将帅之才,为平南中豪族之乱,安益州之地,釜,特来请君相助!”

第二百三十八章 钦佩

    刘釜言辞恳切,说完以后,起身向泠苞一拜。

    他乃黄权之友,又是益州名士,现为平南将军……多重身份之下,不以名望压人,却是屈尊下士,为平定南中大义之事而至。

    不但如此,刘釜与之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信任委托……

    一瞬间,竟让泠苞有些手足无措。

    时间只过去两息,但在泠苞的思绪里,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

    于刘釜的等待中,泠苞也不负所望,起身向刘釜回礼,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几分感激道:“前岁之时,吾从汉安任上去罢,未办妥周边南蛮夷人之事,多有惆怅。

    今日,刘君以尊贵之躯,不以苞之寒酸,礼遇至此,苞如何拒也!”

    “大善!今有泠君加入,南中起叛之豪族,定斩于我等刀下,还南中百姓以安宁。

    今回成都,釜自会向使君表也!”

    泠苞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与之前大相径庭,刘釜心中喜悦,忍不住赞叹道。

    同时,刘釜也能理解泠苞为何改变态度。一则有黄权这层关系在,二则他礼贤下士的态度,或是打动了对方。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在于,泠苞自当年从南中任上后,一直想要解决南蛮夷人之问题,其从军平乱之心未泯。

    诸如上者,尤其最后原因观之,泠苞确为忠益州之将,足可用也。

    随之,两人起身,相视一眼,再尔落座。

    有了前番的交心之谈,加上知晓自身以后要在刘釜手下做事后,泠苞终于不复刚才紧皱眉头,面上却是轻松不少,再而问道:“但于此之前,苞请教刘君,君之平南中之决策为何?”

    刘釜眸光稍垂,他心里清楚。

    泠苞直接询问他平南中的策略,实际已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身份,这是好事。而泠苞能如此主动,诚然符合其人雷厉风行的个性。

    刘釜于膝上放平了双手,目光平视,面色转而肃穆,儒雅宽和的外表下,罕见的露出了凌厉,语气中尽是果决,道:“泠君既然问起,想必知晓,南中之豪族,是为南中不稳定之本,其长于州府、郡府作对,又欺压南中普通百姓。

    此中毒瘤,不除之,南中何安?益州何安?百姓何安?

    我知此中风险,但我等为将为帅者,受天子信任,受州府信任,受百姓信任,如何顾小家而舍大家。

    子孟子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又何惧之?

    遂,我等此番不仅要平叛,还要拔除南中不稳定之毒瘤,取南中成势之豪族,收南中权势于官寺,还之以朗朗乾坤。”

    刘釜的最终目标,让泠苞动容,且从心底里发出敬佩之感。

    南中地区形势复杂,近几十年来,叛乱频生,却为益州,乃至于整个大汉天下的不稳定因素。

    纵观历次平南战争,前番或是打的凶猛,但最终都是以安抚本地豪族为结局。故而,一直没有从根本上做到打击豪族割据一方的现实。

    即便如历史中的蜀汉丞相诸葛亮,在平定南中以后,以采取“不留兵、不运粮”之策,以笼络南人为主。足见将南中收归官府实际管理,其中困难多少。

    见泠苞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他多透露一点,刘釜言道:“至于具体办法,便是‘以战养战、瓜分田地’。”

    此中八个字,正是岁春于成都时,刘釜同准岳翁景顾的总结。

    面对泠苞这个今后的得力手下,刘釜平声细语的再次详叙了一遍。

    其中前者,很好理解,用通俗的话说,便是平叛大军的补给问题,当前益州疲惫,此战日长,前期州府还能协调地方送与,后面就要自己想办法。

    刘釜的办法,便是在打败豪强后,夺取财物,以充实平叛大军的后勤,进而让平叛继续下去,直到南中的豪强打完,打透彻。

    于后者,便是用获取的豪强土地、分平常夷人,收买人心。进而重建官寺,达到实际控制的目的。而将地分于南中之民,这也是为了防止在灭掉豪族以后,短时间内,会有新的豪族产生。

    泠苞听完刘釜的叙述后,久久沉默。

    刘釜的具体策略,尤其后者,可以说是没有人去实现过。

    大汉之天下,乃是世家大族之天下,田地同样是世家大族掌控。

    南中只是豪族占优,行的也是大汉普通世家大族之事。普通百姓,从来不是土地的实际拥有者,只是劳作者、雇佣者。

    刘釜之所为,若是在大汉、除南中以外的其他实现了,那定然会出现剧烈的反抗,包括丰安刘氏内部也会剧烈反对。刘釜也会被视作世家大族的“背叛者”。

    可若是在南中,有实现之可能。在泠苞看来,此计称为“绝户计”,当更为准确。若能实行,南中豪族将一蹶不振。

    但对南中之外,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让一些世家大族惶恐不安,便难以预料了……

    在此分析上,泠苞和当日初闻此策的景顾,出奇一致。

    “刘君此计,妙尔!”

    泠苞最终吐出了六个字,并侧过头,再打量了眼刘釜。

    凭之语言,面前之人,忽然于之有种不同于他过去二十多年,见过的任何一个大汉人之感觉。

    一些刘釜在军中善待兵士,公正廉洁的传闻,浮现之脑中。

    或者,跟着此人,他泠苞能于马上,凭军功,开创一番伟业也说不定。

    泠苞想着想着有些出神,连一双儿女,因在家舍待得时间略久,偷偷溜出来,亦未第一时间发觉。

    旁侧,虽被泠苞肯定,但刘釜面上却是表现出无奈之感,他叹息道:“南中情况如此,釜无奈出此下策。而今一切尚未成型,只愿在泠君共同努力下,南中可迎来稳定和谐……

    咦!此为泠君之子女罢!当下可有六岁?”

    当刘釜转头时,发现屋檐下的男童女童,先是轻咦一声,然后面上带着和善的笑,问道。

    被刘釜这话语提醒,泠苞抬头才注意到前方的儿女,他眉头一竖,道:“正是,左边那是劣子起,当前已有六岁,右边是小女玉,今岁刚满四岁。汝二人,还不快过来见礼?”

    察觉到父亲望过来的眼神,泠起和泠玉,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儿一样,靠在一起,然后一起挪着小碎步,来到了刘釜等人面前,歪歪扭扭的行了一礼。

    刘釜见此,笑容不变,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美玉,向二个小人儿招了招手:“汝叫泠起,汝叫泠玉,是吧?

    不用害怕,我与汝父乃是友也!

    此为我予汝等见面礼!”

第二百三十九章 归来

    刘釜手中所赠的美玉,乃是位列华夏四大名玉的蓝田玉。光泽温润,如谦谦君子。纹路细密,令人爱不释手。

    春秋秦汉时,蓝田玉于大族名士间很是流行,如传国玺即是以蓝田水苍玉制作而成。

    载:蓝田,山出美玉,有虎候山祠,秦孝公置也。

    后之等诸多名篇,亦有载。

    为拓展情报事业蓝图,郑向于三辅之地,兴办的一向勾连业务,即是玉石生意。得晓刘釜婚事近,郑向遣专人向尚在葭萌关守卫的刘釜,送去了小半箱、雕琢好的蓝田美玉。

    玉者,于士大夫而言,多以装饰之用。但于刘釜而言,送人正好。

    这不,回往丰安老家,他即向族中几个不错的晚辈,赐给美玉。现回成都,亦将美玉全部携带,身上还佩戴了些,方便给常氏、景氏晚辈随时赠予。

    而今看到泠苞的一儿一女,为表亲近之感,刘釜同样毫不在意的拿出相赠。

    看见雕刻漂亮的暖玉,泠起和泠玉这对兄妹,未敢第一时间收下,弱生生的望着旁边的父亲泠苞,但二人眼中对暖玉的喜爱,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住的。

    泠苞注意到儿女的眼神,心里突兀一痛,他这些年来,每于家中对儿女教导严格,前些年从吏不常在家,又少了关怀。至当前,儿女于之的惧怕,丝毫未减。

    遂,泠苞向儿女颔首道:“长者赐……”

    “不敢辞!”

    泠起和泠玉异口同声回道,二个小人,又向刘釜一拜,这一次的动作标准很多,紧接着,两双小手接过刘釜两手中的暖玉,蹦蹦跳跳地返回了屋舍,显然是向母亲鲁氏炫耀去了。

    泠苞回首,摇头道:“让刘君见笑了!”

    刘釜也摇了摇头:“泠君何必见外,我见足下儿女,不禁想到我家外甥外甥女。其中年纪,正是活泼好动时。

    另有一事,恕釜多嘴,泠君若是随军出征,可曾想好如何安置家眷?”

    泠氏虽是新都人士,但亲眷多住于城郭之外。前两年,泠苞家中仆从不少,包括泠母在世,多以照料,让泠苞无后顾之忧,可安心在外。

    但目前,其家中仅有一年迈之仆,其这个顶梁柱再一走,家中妻子何以带一双儿女?

    这一年半载,多知晓妻子于家中不易,泠苞越是放心不下。

    见泠苞面色踌躇忧思,刘釜补充道:“泠君若是不嫌弃,可往成都。釜于那里置办了些家业,另有些房舍。

    泠君也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我家阿姊便带儿女于近处求学,另有我家舅母要不了多久,也会携儿女于成都安生。

    何况,待釜亲事完毕后,我家细君亦会留此。

    而住舍周边,多学舍,成都另有名师无数,足可使泠君儿女好生求学。

    此外,我等出征,成都之地,另有我于州府为吏的族兄照料,外有景氏相助,足可使君无后顾之忧也!”

    为了家庭,刘釜所言,让泠苞心动了,更让他无法拒绝。

    可惜家中贫寒,否则他于成都买一处自家宅舍也好。这一个时辰的相处中,他早看出刘釜乃诚挚之辈,相关言语自是出自真心。

    自家先接受此中宅舍,内中恩情,待他泠苞来日再还便是。

    泠苞起身正待下拜感谢,刘釜扶住了泠苞的双肩,肃容道:“泠君受釜之所邀,不顾个人安危,以平南中安宁。

    釜以举手之劳,不足为道。

    且汝我年纪差不多,泠君若是不嫌弃,以后汝我以表字相称便是!”

    泠苞被刘釜说的哑口无言,他一顿,口呼道:“季安帮助,苞如何敢忘?”

    刘釜舒心笑着,也是口呼泠苞表字,道:“哈哈,子美乃正人君子,爽快之人,若是想相报釜,那便让我等早日平定南中之乱。

    时间不早,我与子美成都再叙,子美这两日可安心收拾家宅之事。”

    说完后,他即与刘枫行礼,打算告别。

    泠苞见时间不早,请刘釜刘枫留下用食,但被刘釜婉拒了。

    泠苞家中现在清贫,今次随行者十多人,更有于外等候者。如此多的人留下进食,那可是个大出向……

    刘釜一走,泠苞妻子鲁氏,便带着两个拿着暖玉爱不释手的儿女,走出了房舍。

    舍内与院中仅一墙之隔,方才院内谈话,被鲁氏悉数听取。

    当她来到竹篮之畔,看向从院门处亲送回来的夫君,边将篮中小礼物放到儿女手中,边感叹道:“泠郎,这位益州名士,还真是名如其实,对泠郎竟如此照顾。但今泠郎一去,那州府差事便可推去,泠郎也能如期望那般,建功立业。

    可战场之上,多安危之举,泠郎自要注意个人安危!妾身会于家中,照顾好儿女……”

    鲁氏正想告诉夫君泠苞,未免承受过多恩情,她们母子三人留于新都便好,但话语却在瞬间停住,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竹篮下策的钱袋,双手举出,面色担忧道:“此间刘君初次拜访,竟留下了如此多的钱资,泠郎汝看看,是不是其人留错了,要不快些送回?”

    泠苞走近,单手拎起,衬托了下重量。

    大概有五千钱,足以应付此番搬家所用。

    思及此处,泠苞叹道:“不用还了,这是刘君遗留相赠,为吾等安家所用,此人当真不凡也!早知吾不会拒绝其之所邀!”

    新都城内。

    刘釜出泠氏宅舍后,带着众人寻了家食肆,大快朵颐一番,而后才出城。

    待回到营舍,族伯刘升正在招待前来的新都令姜约。

    姜约,祖籍定阳,年不过三十,就位居新都令这一关键职位,其人被视作“东州士”的未来领袖。刘釜身后背靠益州大族,恰是被视为益州本地士的未来领袖。

    面对姜约,即便其人于史书无名,但刘釜还是客气相对,展现了良好的个人修养和广阔的个人胸怀。

    在姜约离开了刘釜部曲驻地,想到之前的交谈,其人自愧不如,向左右道:“刘季安胸怀大志,将来必定名垂青史,其人与赵韪等不同,对吾等并无敌意,可交也。”

    两日后,蜀郡成都,

    时隔数月,再看到雄伟的成都城,刘釜心情截然不同。

    成都,他刘釜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章 黄门

    九月,已至晚秋时节。

    所谓风急夏衣轻。

    景氏宅院,景文茵居住的小园内。

    此地主人,今岁猛涨至七尺两寸的景文茵,今日穿着一身曲裾深衣。曲裾深衣行不露足,袖口多有镶边,乃是当下大汉女子长穿的服饰,晚秋寒冷,正是季节合适服饰。

    细细打量过去,便是普通的衣服穿在景文茵身上,也能显现出优雅美丽。

    坐于案几之畔,她看着那封被来回看了十几遍的书信,一双柳叶眉皱了起来。纤纤玉手放下了手中之笔,侧眸望向一旁跪坐、有些出神望着庭院门房的小侍女阿悄。

    目中忧思稍减,打趣道:“怎么,让汝去城外等待消息,汝言不去,阿敏去了,现在汝又想去了?”

    阿悄闻言,转头同家中小娘子一对视,糯糯道:“回小娘子的话,阿悄不是担心阿敏走错地方了吗?小娘子又不是不知,阿敏从小到大就是个路痴……”

    想到侍女阿敏路痴这事,景文茵还真有些担心阿敏寻错了地方。

    今日可是刘君归来的日子,她早三日就收到了消息。

    成都自晚秋以后,日渐严寒。刘君今日归来,也不知衣物穿的厚与不厚?

    又因于成婚之前,二人不可能再见面,她遂遣侍女拿着今秋为刘釜缝制的深衣,于城郭外等候。

    为了这件衣服,景文茵手上可没少被针扎过。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刘君穿着是否合身?

    景文茵略一思衬,看向侍女阿悄,道:“那……阿悄,汝也去看看。若是阿敏等错了地方,寻到阿敏后,将之直接送到刘君府上。”

    说完这些,景文茵还有些不放心,目视起身的圆脸小侍女,再道:“若是去了刘君府宅,记得向刘家娘子,常家小郎君问好!”

    阿悄一礼,有些俏皮的一笑,道:“小娘子放心,阿悄保证完成嘱托,小娘子还有何事交代吗?”

    景文茵确有其他嘱托,但一想到过上不久,二人就要成亲。心中的无数话语,当面说说可成。

    又一望侍女偷偷打量,那揶揄的神色,景文茵白皙的脸上,染上了红润,更添了几分动人的美色,她没好气道:“没了,快去快回,否则笔墨伺候!”

    阿悄未做太多停留,提着衣袍,忙躬身退下。

    望着侍女离开的背影,景文茵抬起玉手,在泛着清香的竹纸下,接着方才没写完的笔记,于纸上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即便少时就背诵过篇,但此时书写,景文茵自感觉到了另一层含义在内。

    天上的暖阳,散入院舍,景文茵抬头望向天边飘动的云朵,似乎是初见时某人的笑容,她轻声呢喃道:“今日已是九月二十二了。”

    ……

    “已是九月二十二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成都城东,新建的一处府宅之内。

    刚回新宅,面见阿姊后,刘釜在送别了来访的几人后,回到舍内,摸着身上披着的柔软衣衫,忍不住感慨道。

    此中衣衫,自是那未过门的妻子景文茵亲手缝制。

    刘釜接过后,当着景氏两名侍女的面,当即披上,只觉大小尺寸刚刚合适。

    至于他现在归来居住的此地院舍,正是过去大半年,由族兄刘杉,还有在成都的刘氏族人,帮忙张罗修建的“婚房”。

    若是迎亲回往丰安老宅,道路实在遥远。

    加上成都乃是益州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之地,刘釜自要将家宅暂定于此,甚至丰安刘氏族人,如族伯刘升等,今次也打算在成都旅居。

    成都东城之地,相比于其他地方,并不是多么繁华,胜在清净。这也让族兄刘杉得以用便宜的价格,购买了大量土地。

    刘釜的院舍只是兴建的其中之一,左右其他皆有房舍修建。比如分属姊婿常家的院落,另有族兄刘杉居所,以及为族伯刘升等刘氏迁来之人准备的居舍。

    除此外,考虑到法正、孟达等人在成都的住处只是租聘,刘釜让族兄刘杉多准备了几处。包括此番接受刘釜邀请的泠苞家眷,恰可以居住在周边,方便照顾。

    为了建设布置好这些,花费的钱资自是不少,多是刘氏出资相助,刘釜本人则是凭着郑向的赚取,也贡献了小部分。

    其中,为了方便往来,刘釜的府宅处于东城居中之地。

    前方便是一处被荒废的学舍,为了便于刘氏子弟和刘釜一众好友子女之蒙学,还有照顾邻里,刘杉即以刘釜之名义,将学舍重新修建。

    经此事,由于刘釜的大名。因而,于主人刘釜尚未入住前,街坊邻居于此纷纷称赞不已,即便门前有些杂草,邻友也会悉心的帮忙处理。

    至今日,刘釜将部曲留在城外,他率亲卫,随与族人乡友到来的那一刻,东城的邻友便携带瓜果礼物上门拜访。也幸好此番随来的刘氏族人,男女老少加起来有几十个,可以帮着接待,若是刘釜一人亲力亲为,只会将他累死。

    方通过族兄刘杉使仆从留下的讯息,他亦知道,这两日荆州牧刘璋生病,州府诸事,由景顾秦宓等人处理。

    无论是出于上下级关系,还是刘璋赋予他的平南将军一职,并向朝中推举他为茂才。

    刘釜都觉得,当在下午去拜访一些。

    一路的行程,加上之前同来访者交谈,已使他疲惫不已,连这处他新入住的新宅都无心全部逛一遍。现在于之而言,能洗个热水澡,好生歇息一会,诚然最佳。

    正想唤来方才还与他见礼的虎头,问询热水是否准备妥当。

    忽听前院传来呼喊。

    “阿釜可在!”

    这声音很是熟悉,不正是族兄刘杉。

    今日非是休沐,作为州府之吏,自没到“下班”的时间,足见自家这族兄是请假“早退”了。

    刘釜刚饮下案几上的清茶,润乐润喉咙,遂马上从榻上起身,出外相迎。

    刚出堂寝,到达前院,便看到族兄刘杉满头是汗的小跑了进来。

    见到刘釜,刘杉面色一喜,拉着刘釜的手,道:“阿釜,容为兄稍后为汝解释,现在快随吾去往州府。

    吾方得晓,汝从东门而入,许都来的黄门侍郎恰从北门而来,已到州府!使君正在接见!”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杨修

    黄门侍郎,又名黄门郎。

    秦置,汉沿设。

    秩六百石,掌侍从皇帝,传达诏命之责。

    刘釜见过的荀攸,早几年就做过黄门侍郎。成为黄门郎,也是一个人仕途上的重要跳板。

    观族兄如此急切模样,显然来益州的黄门侍郎所传旨意,与他有关。

    二人坐上了停在刘宅外的马车,让族兄刘杉松了口气,待刘釜问询前来传旨的黄门郎是谁时,刘杉的回答令刘釜有些意外。

    来者杨修。

    杨修,字德祖。

    出身世代簪缨之家,其为杨震玄孙,杨彪之子。

    载:“自震至彪,四世太尉。”

    杨修其人更是聪明好学,去岁举孝廉入仕,没想到当下即是来传旨的黄门侍郎。

    有家世,有才能,更有曹操赏识,乃是曹营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无量。

    后世人于杨修的第一感觉,乃是“成也聪明,亡也聪明”。到最后,为曹操以“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的罪状处斩。

    这么一个将来能成为曹操主簿,负责内外之事的人,会是一个简单之人吗?当然不是!

    随之,在往州府路上,刘釜用双手搓了搓脸,顶住疲惫,听着族兄说道州府情形之时,边思考着杨修来益州目的。

    突然,刘釜听到刘杉说到杨修入蜀,益州军沿路护送之事,他眼睛眯了起来,道:

    “族兄,汝方才言之,杨修是直接走襄阳,过鱼复关入益州的?

    看来曹操和刘表是真正停战,南阳而今也是一分为二,保持现状了。

    只是巴东,我记得前两日收到讯息,鱼复等地尚在赵韪手中,这么快就被攻破,其人莫不是弃城而逃?”

    刘杉斜靠在马车内,颔首道:“阿釜料事如神,州府也是昨日早上收到巴东消息,赵韪携家眷,还有两千部曲,于征讨中郎将攻打鱼复的前一天,逃入了荆州,如今被荆州牧刘表接纳。

    这两日州府甚是忙碌,吾已两日未归家了,遂于此事,吾尚未来得及与汝去信……

    且要吾说,这黄门郎也是好运气,鱼复刚破,他就顺利入了关,而后被征讨中郎将马不停蹄地送来了成都。

    其人方才与使君言之,内有天子诏于汝,恐错过汝之婚期,故如此急切前来!”

    刘杉一口气说了许多,舒缓两口气后,压低声音道:“依吾看,此位黄门郎来者不善,其中所言,恐与汝有祸事,不得不防。”

    目光随着车窗外后退的街景移动,刘釜回看了刘杉一眼,心里警惕,尤其赵韪的果决离开,让他认为或和突兀出现的杨修脱不了干系,也许是他多想。

    见刘杉的好言相劝,他面上从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修名为朝廷之人,实为曹操之人。其所用之伎俩,不过二三。

    但其人既是来宣天子诏书,并点名道姓寻我,由此观之,族叔于许都事成也!”

    听到刘釜所言,刘杉面上忧虑尽散,嘴角上扬,拍着大腿道:“阿釜是说,让吾家阿翁于许都为汝求一官职之事?”

    “正是!”刘釜目色充满着期待,颔首道。

    为兴汉室,为了结束这天下乱局,必须有一地站稳脚跟。

    他出生在益州,所以从当年清醒的那一刻,就确定了最初目标。

    而益州之主,有德者居之。其焉能看着益州牧刘璋空守此地,而不为大汉存亡,百姓安危而不做事?

    直到最后,将益州空手相让于他人。

    他刘釜有兴汉之志,随着他在益州的声望与日俱增,取代刘璋,成为益州之主,只是时间问题。

    行大事者,多讲究名正言顺。

    于之而言,关键问题在于,要名正言顺的拿到益州控制权,且不能背上残害同族、以下犯上之名。

    这是难题,也是关键。

    在益州行事的同时,于朝中谋取一官半职,正是他脱离外人眼中,其为刘璋属吏的关键一步。

    他当下羽翼初长成,已可不惧刘璋怀疑防备。

    只要南中事毕,他刘釜能做到平定豪族之乱,名势达到新的高度,一切尘埃落定时,益州大族,益州百姓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刘璋奈何?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浩荡的历史洪流下,没有谁能阻挡他刘釜兴汉的步伐!

    州府,正门外。

    益州从事张松,同样显得有些焦急,正来回踱步。

    一个半时辰前,从许都赶来的黄门郎宣完于刘益州的赏赐之命后,直接扬言要见刘釜,言之天子另有诏书相告,且于等候中言之,其之所以匆匆来往,即担忧天子诏书错于刘釜婚期之后。

    由此不免让人惊叹,天子,或者是之背后的曹操遣使入蜀,其一为了益州牧刘璋,其二为了当前的平南将军刘釜。

    岁春时,洛阳传闻声声在耳,上之后者,如此受许都的厚爱。

    况且,依照城门处传来的消息,二者相差不到半日入的成都城。

    于常人眼中,太多的偶然,便是必然。

    当下若有人言之,其与曹操没有瓜葛,谁敢完全确信?

    眼前州府官吏,多已怀揣着复杂心情,更想知道,许都为刘釜传来了什么旨意……

    张松还特别注意到,黄门郎杨修在言之他欲见刘釜之事后,原本脸色苍白的刘益州,面色微有变化。

    这让张松有些担忧刘釜接下来的处境,何况是在刘釜大婚,其人出征南中的前夕。

    若是刘益州以个人私利,命州府断绝对奋勇军的粮草,那刘釜还用什么平叛?

    张松知道刘杉去接刘釜,定然会于途中说明利害。但因对好友之担忧,他自觉应该先黄门郎一步,见到刘釜,再说说他的看法。

    如刘釜即便和许都有瓜葛,或有其他思虑,但当下亦在刘益州手下做事,当审时度势,多加计议才是。

    “来了来了!”

    张松见前方大道上,刘杉常做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来,其人心中一松。

    马车在州府的矮阶上一停稳,张松即迎了上去,看着走出的人影,一礼道:“士别半年之久,吾与季安终再见面!季安别来无恙乎!”

    刘釜走下马车,看见张松,先是一喜,再一看张松冻得发白的脸颊,心里一动,回礼后,主动牵起张松的手,道:“子乔安好!

    让子乔于此久侯,我心愧疚也!”

第二百四十二章 针锋

    州府布局,由外到内,还是几十年如一日,肃穆中显示出大气磅礴。但于绚烂的外表下,却再也无法掩饰益州实力衰弱态势。

    要说州牧府中另一些能看到的变化,便是州府内诸吏,于大半年时间内,换了一批又一批。

    如从事王商于一月前,已经调任巴郡太守,前巴西太守庞羲从剑门关归来后,再为益州牧委以重任,担任州府功曹……

    一些知晓益州政局者,由州府官吏任免自能看出:益州牧刘璋,还没从赵韪之乱中吸取教训,意图同前数年一样,使东州士和益州士之间相互制衡,完成他统治益州之目的。

    殊不知,如此作为,不仅增加了内耗,令原本衰弱的益州实力雪上加霜,而且还增加了双方的不满。

    便如今日之张松,尽管未有言明个中详情,但于刘釜这个好友面前,一些怨气自无隐瞒,甚至将平日称呼的“刘使君”,也私下里变成了“刘益州”。

    待之踏入一别半载的州府之内,即能从行色匆匆的吏者身上,感受到不同于半年前战时下的怪异气氛。

    这让刘釜认识到,益州之战后,于刘璋而言,一些格局再难挽回,人心逐步向背。可与他的目标而言,却是有利的。

    就这般,三人入官舍,没时间互诉离别之情,只低声絮叨。

    刘釜每有问询,张松便将刚才刘杉未言之事,略做补充。

    且就在之进入府门的片刻间,平南将军已至州府的消息,便传遍了州府各曹。但之前黄门郎于州府所言之事,同样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见此,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默默惋惜,有人担忧不已……

    黄门郎的到来,尤其刘璋得闻后,当即离开之事,让人不难判断出,益州牧对平南将军已有间隙。遂而导致,即便是州府内刘釜相熟的一些官吏,多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州府内拜见,担心恶了益州牧。

    只有寥寥数位,恰偶遇的官吏,不得不行礼问候。

    见此,刘釜则回礼温和以对,面上的表现,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

    眼见黄门郎停留的厅舍在即,而刘釜迟迟没有表露对许都来使的看法,张松慢慢靠近刘釜身侧,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语调,主动出言道:

    “许都来使,来者不善。吾知季安曾有言曰: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但季安当下于益州从吏,又为平南将军,皆受刘益州统辖,而刘益州面上坦荡,但实则无多主张,善听虚言。

    为将来着想,季安暂不可与之过分交恶。其中影响者,不光季安自身,还有如别驾的诸多人。

    遂,应当和许都来使保持距离才是……”

    站在当前的角度看,张松的话贴合实际,很有道理。他刘釜现在不是当年弱小的郡府吏,身上关联着许多人。

    当然,刘釜不觉得自身同黄门郎杨修保持距离,就能让刘璋的疑惑尽去。不过张松对他的关心,他记在心里。

    看到迎面走来的秦宓,张松话语马上停住。刘釜的面色,也是一整。

    秦宓当前为州府主簿,主内外之事,深受刘璋信任。

    面前的秦宓,双眼肿胀,眼中充血,好似数日没有休息。其人身形,半年间,显瘦的快让刘釜认不出来了。

    “釜见过秦君,秦君为州府操劳,还应多注意身体才是!”

    面见秦宓,刘釜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忙行礼道。

    大半年来,刘璋性格懦弱,遇事不决,偶出昏招,此中多亏秦宓一力劝解,并与景顾等人维持州府运转。最后,方让补给粮草之物,得以筹集运送,以使前线战事顺利进行。

    所以,能击败汉中军和凉州军,当下并使赵韪败北,如秦宓、景顾这等幕后官吏居功至伟。

    另外,秦宓与师任安为友,上次返回任庐,任师言之,秦宓与之信中,谈及刘釜赞不绝口,甚至他能领五部人马,成就今日平南将军,秦宓都出力不少。

    前方,因太过操劳州府时,秦宓精神不佳,但目光凛然,静静打量着刘釜后,看向旁侧的张松与刘杉,道:“劳季安挂心,当前州府事情是多,但有景君等人相佐,吾已轻松不少。

    季安还是与吾去见黄门郎,其人已经等候多时,知晓汝回成都后,执意于州府等汝前来宣旨。”

    说到后一句话时,秦宓特意看了眼刘釜。

    但见刘釜神态自然的点了点头:“便如秦君所言!”

    以秦宓为首,刘釜共四人,踏入了厅舍。

    此地为州府内最大的厅舍,平时是州牧刘璋主持府吏议事所在。

    今日能看到,主位空缺,却是厅舍内,还有不少官吏停留。

    刘釜扫视一眼,发现景顾、庞羲等重吏皆不在,想来是忙碌州府事务,总不能陪着许都来侍干等。

    待他眼神稍一回转,便看向了前首跪坐,正与旁侧益州官吏聊天的青年人。

    青年人衣着华丽,姿态优美,身形挺拔,端的是俊俏无比。

    不需他人介绍,刘釜即知,此人当是来宣旨的黄门郎杨修。

    杨修生于熹平四年,今年已是二十有二。而他生于熹平六年,今岁刚刚弱冠。

    从年纪来看,他比杨修还要小上两岁,但是地位早已高于杨修。刘釜心中并未倨傲,他能有今日,都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得来了。距离其心中的兴汉目标,实际只迈出了一小步。

    脚步声响,惊动了正在言语的杨修。

    如秦沐、张松、刘杉者,他已见过。遂将目光直接略过三人,放在了刘釜身上。

    “这便是刘季安了!”

    杨修面带笑容起身,没有拿手边放置的另一封诏书,而是步往刘釜面前,又一打量,一礼道:“修前月由许都出发,离别之前,司空曾将修单独叫于身边,言曰:天下英雄,刘季安当属其一!汝往成都,身负重任,除面前刘益州外,当与刘季安好生交往学习一二。

    今见君子,修拜服矣!”

    天下英雄,刘季安当属其一!

    许都旧事重提,杨修道出的曹操之语,使厅舍众人目光不断变幻。

    从旁看,刘釜面无喜色,向杨修平淡一礼,道:“釜与曹司空仅有一面之缘,何以受曹司空如此赞赏!

    杨君今至成都,一路所见,当晓我益州人才济济。

    若曹司空说我是英雄,那益州之内,人人皆为英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气运?

    听闻以后,杨修笑了笑,道:“刘君还真是谦虚!而今天子诏在此,刘君既然赶至,请接诏罢!”

    大汉天子的诏书分为四种,分别为策书、制书,三曰及戒书。

    策书,用以封赏王候、三公。戒书主要用以高阶刺史、太守等地方重吏。此中二者,都属于特定范畴之应用。

    而制书和三曰的应用相对广泛,如当下杨修宣读天子于刘釜的诏书,便属于制书范畴。前以“制诏某某”作为起始,后面基本是具体命令言辞。

    刘釜与厅舍众吏躬身接诏,即听闻杨修念道:“今制诏益州名士刘釜,其为益州牧举为茂才,才能人品皆为上佳之辈……

    朕今诏之为五官中郎。

    以称朕意。”

    五官中郎,比六百石,隶属于五官中郎将,没有定员。为任命者,原有宿卫诸殿门,出充车骑之职责。

    于当下,则实为朝廷的后备官吏。

    诏书为杨修念罢,刘釜上前,接过了朝廷诏书。摸在手上,不仅感受到了诏书上传来的重量,心有踏实,他另叹息这次他凭益州牧举之茂才之机,终得以让族叔刘曦于许都为之谋了一官半职。

    厅舍内,除过早先听刘釜说道过内情的刘杉外,余者如张松、秦宓等人,脸上皆有惊色。

    能让朝中下令为之赐官,真是越加坐实了传言……毕竟,当下大汉的朝廷,实际为谁的朝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之辈。

    同时间,张松暗自看了眼前方躬身受诏的刘釜,皱起了眉头,此中诏书,会不会别有内情?

    而见刘釜接下里诏书后,杨修面有歉意,道:“恭喜五官中郎了,五官中郎为汉宗室之后,于宗正有名录在上,辈分高于天子。

    天子知晓五官中郎成婚在即,遂还备了些礼物,只待为五官中郎祝贺。

    但因修急于赶路,将贺礼放于后,过几日才能运到成都,但请五官中郎见谅才是!”

    杨修现在直接称呼起了刘釜的朝中官名,弄得不少人直皱眉头。

    在之前,他没有称呼益州牧刘璋封赏刘釜的“平南将军”之职,而是以“刘君”代替。

    两相对比,其心可诛!

    一些益州府吏略有同情刘釜。

    在杨修说完后,刘釜忙说不敢。

    与面上的平静不同,但他内心却是七上八下。

    他一则心里确实有些激动,虽说当今天子只是个无权的傀儡,但还是大汉天子,那能为一名臣子送上贺礼,这可是少见,更是无双荣耀。

    另则,他同厅舍内的许多益州官吏一样,有些怀疑后面这封赏是不是曹操的手笔。

    杨修此人对曹操的心思把握得很是透彻,其今日宣诏间故意横生波折,弄得益州牧对他警惕大起,内中自然秉持着曹操离间益州官吏之意。

    这还没完!

    杨修有说一句,让刘釜自己略一色变的话。

    “司空亦有厚礼,为五官中郎大婚贺。礼物与天子礼同在路上,且命修于五官中郎成婚当日送往念读。

    修此番便当一次恶客,留于成都,待五官中郎成婚当日,登门拜访!”

    杨修笑道。

    他说完以后,也是干脆,不管益州官吏的表情想法,甚至婉拒了刘璋原本于今夜安排的宴请,而是带着随从,直接返回了驿舍。

    不消半刻钟的时间,原本于堂厅看热闹的益州官吏,便走的一干二净。

    但毫无疑问,今日后,“益州名士刘釜或于许都牵连”、“多受曹操恩遇”的谣言,多会甚嚣尘上。

    往更远看,刘釜背靠的益州士,与此番益州之乱损失惨重的东州士,二者之间的裂痕,也只会越来越大。

    是日下午,从州府出来,刘釜亲往刘璋住处拜访,其以“生病”为由,拒绝面见刘釜。

    同时间段,由州府回来的刘杉,先一步拜见了族人。

    待黄昏刘釜归来,刘升、刘杉等数名刘氏嫡亲族人,济济一堂,闭门讨论起了此事。

    刘升早已从刘杉嘴中得知了详细经过,他没想到,刘釜刚回成都,便遇到了这档子事。进而于刘釜的名望,带来不小的不利影响。

    刘升忍不住叹息道:“曹操这是明谋!亦是无解之局啊!”

    其他人闻言,纷纷颔首。

    刘杉抬头,他敏锐的感觉到,族弟刘釜自从刘璋住处吃了“闭门羹”,回家以后,便变得出奇平静。

    想到中午于州府,面对黄门郎杨修带来的连番“意外”,刘釜面上也无太大变化的样子,刘杉原本忧心忡忡,此时亦然冷静下来。

    他转头,反而安慰起了刘升等人。

    “族伯不用忧也!我观阿釜胸有成竹,这一切,当全在阿釜的计划之中。”

    刘釜闻听,摸着下巴,苦笑道:“我何来计划?但阿兄可还记得,我二人白日往州府时,我曾说过的八个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杉细细琢磨起了这八个字,并当面说了出来。

    刘釜的目光停留于右侧的案上,其上盒子里,正放着从许都送来的诏书。

    他垂声道:“曹操之谋,人所知之。我刘氏为大汉宗室,我刘釜亦为大汉宗室之后,意欲匡扶刘汉,岂会与之为伍?

    这是常人都能看到的事实。

    刘使君有忧患亦为人之常情,但州府众吏,能看清局势者多矣,自不会乱来。

    我等,遂无需杞人忧天!”

    说到能开解刘璋,避免形势误判者,刘釜第一时间选择相信的便是秦宓。而如景顾,因受他牵连,或也已受刘璋猜忌。

    也只有秦宓,这个能以为益州大局为重者,可调和好各方面势力的利益纠葛。

    何况,他同刘璋的裂痕,早晚会变大,杨修不过是加一把力而已。眼下事实已成,岂能再自乱阵脚?

    送别完一众族人,刘釜一日没有闲暇,现在才有时间歇息一番。

    坐在榻上,刘釜吃着虎头端来的阿姊亲手所煮鸡汤,将今日之事认真回想了一遍,自觉无甚遗漏。

    但在想到拜访刘璋,刘璋避而不见的情形,刘釜忍不住摇头失笑。

    益州牧刘璋不仅性格懦弱,气度于这两年来,越加减弱,可是让益州众吏失望不已。其中的一些施政,更使吏民怨声载道,多失人心……

    以前作为一个不信气运者,此时难免怀疑,难道这一切,亦是天助他成事?

    诚然,于当下来说,他需屏除外部干扰,认真做一件大事,那便是成婚。

    成婚不仅是为了不辜负那位苦苦等候自己的女子,而且有助于团结刘景联盟,更会增加他的名望!

    汉之婚礼,依制遵循“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过上十来日的功夫,即是亲迎之礼,刘釜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充满了期待。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昏(上)

    十月初二,成都。

    天晴云淡,风也温柔。

    今日,良辰吉日,正是刘釜亲迎之日。

    亲迎,又称迎亲,礼始于周。

    载:大邦有子,天之妹,女定阙祥,亲迎于渭。

    至今日,成都百姓皆知,刘氏有子,益州名士,平南将军加朝廷册封五官中郎刘釜,取景氏之女,将亲迎于南郭。

    而于今日之前,刘釜新宅之内,刘氏族人、本地街坊,另有阿姊专门为他挑选的仆从五十,皆为之婚事做好充足之准备。

    成都城内,为刘釜婚事,这几日间,更是客商不断。

    当包括州府众吏在内,得知其中一些人的身份后,于黄门郎、代表曹操而来的杨修,感官淡了些。随之,便是对刘釜深深的敬意。

    刘季安婚成于蜀,天下谁人不知君?

    于之篇有规定:吉日之黄昏为昏礼之正时。

    黄昏,阴阳相交之时也,此所以名昏礼。

    因黄昏才前往景氏,刘釜清晨起床,先行在刘宅内走动,于宾客、来此帮者,行礼感谢。

    之后,其人便完全受侍女“摆布”了,主要还是整理仪表。

    今日亲迎,除了要穿戴吉服外,头饰等诸多方面都有讲究。

    好在阿姊等一众亲眷,多是过来人,由之操办,熟络不少。

    黄昏至。

    刘釜头戴冠冕,穿着一身崭新玄纁色婚礼吉服,是以玄色为主调色,纁色镶嵌边缘。

    载曰:“黄帝尧舜垂衣裳,概取诸乾坤。乾为天,其色玄;坤为地,其色黄。但土无正位,托位于南方。火色赤,赤与黄,即是纁色。”

    玄,即黑色。纁,即浅红色。

    以玄、纁之色为主,亦是代表了周人于天地之敬畏。始皇帝提出“五德始终说”,故,秦之婚服延续了周制。

    汉承秦制,于吉服方面,多有相似。

    吉服高冠穿戴于身,一股端庄大气之感,围绕新人四周。配合刘釜近八尺的身个,外有端正之容貌。任谁不赞一声,好一个大汉男儿!

    常智、常勇两侄儿,这一年,又猛涨不少,已至舅父刘釜下巴。今日同样身着新衣,从几日前,便一直同母亲说道,要随舅父迎亲。

    后得刘釜首肯,喜悦难言。

    当刘釜收拾完毕,走出前院,出现在围拢在刘宅周围的百姓眼中,赢得阵阵欢呼声时,跟随在刘釜左右的常氏兄弟,昂首挺胸,如常勇,不仅倍感有面子,而且心中不断希望着自己也能早日成婚。

    吉时到。

    先于城外,被挑选入城的四百高壮士卒,身着亮丽的玄服,迈着整齐步伐,护卫四周。

    今日被请来做“伴郎”的张松、刘杉、刘枫等十多为亲友,三人一行,骑着黑色的骏马,手持着灯烛,于前方领路。

    墨车、彩车,十多驾从车,另有上百亲邻、仆从于后。

    如此浩大的婚事,成都百年难有之!

    每过一处,便引得居住四周的百姓,阵阵高呼声。

    更有少男少女,于两侧仰望,面色兴奋不已,大呼道:“当如是!”

    刘釜不仅名气十足,为益州青少年引为“偶像”,他前番抗击两万汉中军,取得葭萌关大胜,再前者,治理南中,又有即将平定南中叛乱、维护益州安危之任,由此使得益州百姓,无不对之恩怀于心。

    更重要的在于,刘釜家族为长沙定王之后,但之扎根益州百年,从血缘上讲,是高贵的大汉宗室。但从地缘生活方面讲,又是被益州人,视作为益州的自己人。

    同样,出嫁的景氏作为益州本地大族,景氏祖上,于益州、蜀郡为官吏者众多,各地名声极佳。远的不说,便如近处病逝不多一载多的景毅,其人为官清廉,广施仁政,到现在,都为益州百姓铭记于心。

    其之孙女,景氏小女,尽管在人前露面不多,但过去数载,作过、等诸多流传出来的诗篇,加上其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仅仅几面,即为旁人惊为天人。故而,景氏小女,又有“蜀地第一才美人”之称。

    年少有为之刘釜,才美俱佳之景氏女,两人喜结连理,自被平常的成都百姓,视为天作之合!

    两人成婚,诚如之所愿,将刘釜声望,推向了新的高潮!

    反观益州牧刘璋,只是个来往益州十多年的外来户。近几年,民间声望日渐低沉,益州百姓对之没有认同感,何谈喜爱?

    所以不论曹营如何挑拨离间,益州官寺吏者如何看待。真实情况是,于益州百姓之间,刘釜名声比刘璋还要高。于今日后,将会达到新的顶点。

    随动望去,刘釜所行之处,人声鼎沸、欢呼雀跃。不但使看热闹的官吏惊叹,就连来观礼的外来者也惊叹。

    平日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刘季安,于民间如此受欢迎乎?

    杨修今日就率仆从,跟在刘釜迎亲的车马之后,见此场面,出身杨氏大族的,也有些羡慕。即便如洛阳、许都之地,每岁间,亦少有这般大场面。

    由此,越加衬托了刘釜,及之背后景氏之不凡。

    杨修很聪慧,否则也不会那般容易猜测出曹操之诸多想法。

    眼前情形,让他瞬间清醒,于内心中,很快分析出旁人看不透的真相,是以感叹忧虑:“司空使吾往益州,加封刘璋为振威将军,又承宗正丞刘曦之意,赐予刘季安五官中郎之职。

    虽未明言,但分裂益州官吏之意明确。

    今之所见,益州官吏之内,确生隔阂,但于刘季安影响甚微矣。

    因为,刘季安赢得的是民心!

    若给之时间,便如益州牧刘璋,怕也只能退居幕后,这益州之主,舍之其谁?

    其为汉宗室,便如荀君所忧,此人现在弱小,但将来,或为司空大敌也!

    荀君不误吾也!”

    ……

    景氏宅院在望。

    作为今日的主角,稳坐于墨车的刘釜,听不到他人心声,但清楚的感觉到,自身的心跳越跳越快。

    经过成千上万人战事的他,当然不是紧张眼前打着灯火、望不见尽头的人浪。

    而是想到,他就要见到她,迎娶她。

    因为激动,所以紧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昏(中)

    景氏住宅于南郭以东,加上田产之资,占地甚是广阔。

    此地居住的,不仅是景氏族人,另有依附景氏的雇工、田客之属。

    当刘釜的车队,外有后面跟随看热闹的百姓,抵达景氏祖宅时,居于景氏的男女老少,无不踮起脚、仰头张望,一些没见过刘釜者,都想近距离看看将踏入门的景氏婿。一些去岁见过的,叽叽喳喳说道个不停,向旁人言明,刘家郎君有多么英俊伟岸……

    而看到刘釜身后跟着的看不到尾巴的人群时,景氏人惊讶中,又带着一种自豪感。

    这是他们景氏的女婿!看看单是成婚之日,多么盛大!

    刘釜的车马按照卜算的时刻,准时停在了景氏主宅的大门前。

    待之手持佩剑,刚走下墨车,即看到大门处,景顾长子景丰,另有见过面的景连、景天等一众景氏嫡亲于此迎接。

    如随刘釜前来迎接的刘杉等人,等刘釜上前,双方各执揖礼,然后于大门口,略作寒暄。

    景丰上前拉着刘釜的手,其人因小妹出嫁,眼圈微红,显然在此之前哭过。但看旁人在侧,遂打起精神,道:“阿翁等人已在祢庙,季安即至,便随吾先入祢庙拜见罢!”

    祢庙,即是大家族中的宗庙,亦是女眷的父庙。

    婚之六礼,即有今日的亲迎,均在女方的祢庙进行。

    且于弥庙之内,需为神设席几,意为天地所证。

    景丰之言后,刘釜颔首。

    双方又一谦让,即一同踏入了大门。

    当看到身着婚礼吉服的刘釜走入景氏门内后,景宅之外围看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是喜悦,是赞美,更是祝福。

    随即,此番为迎亲而备好的一箱箱礼物,开始为兵士,两两抬着堆放到景氏祢庙之前,以景氏主人接受之。

    随着不断深入,刘釜越加感叹真正大世家的底蕴。

    尽管早些来过景氏宅院多次,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景氏宅院的后方区域。

    放眼望去,景氏不亏为百年大族,官宦世家,内中之布置,与前院相比,更为广阔精致壮丽。

    穿过院廊,足足花费了一刻半钟的时间,当在景丰的带领下,刘釜率领走进来的小部分迎亲之人,来到景氏祢庙时,发觉景氏主人早于此等候。

    景顾站于前侧,与之畔,另有其之诸子。而在向景顾等人致意后,刘釜的双眼瞬间盯在了,今日同样穿着一身吉服,立于旁侧的景文茵身上。

    其人今日打扮的非常亮眼,举止之于端庄……于之心中,是真正的“女神”。

    “文茵长高了!好些比去岁瘦了些!”

    刘釜心中默道。

    与此同时,他很庆幸,他很幸运。

    与大汉许多的新人不同,他与景文茵虽说不是青梅竹马。但两人早已在婚前相熟,各自非常满意。

    察觉到心上人的火热目光,景文茵频频侧过头,望着那张思念无数日夜的脸,那道挺拔的身躯,她脸上难得于今日露出一丝笑容。

    站于前侧的景顾,看着面前的刘釜,越加满意。当日父亲撮合二人,他尚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看刘釜这些年所为,足以称得上大丈夫!配得上他景氏女!

    回想岁春时,刘釜与他的交心之言,还有益州大族于刘釜婚期期间,于景氏的接连拜访。景顾越加期望,眼前的女婿,能实现他的梦想。

    且自今日,其之小女与之成婚,景氏便与之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景氏焉能不助之一臂之力?

    祢庙前的打量思衬,各自一两个呼吸间。

    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刘釜面向景顾行稽礼。

    随之,按照礼约,刘釜清朗从容的说明了来意。由旁侧的景丰扶起后,又与景顾等景氏嫡亲见礼。这般多次谦让礼遇,最终得以直接面对景文茵。

    见刘釜和景文茵站在一起,旁侧的老父亲景顾,双目泛红,想到从小得景氏族人喜爱的小女,就要嫁出,差一点落泪。

    景文茵见父兄、包括后方的继母姊妹,同样含泪,几经垂泪。

    观众人如此,刘釜想到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另有这具身体中,那对模糊的面孔,他心中同样酸楚,他于左侧,伸出臂膀,靠住景文茵的身子。

    于之依靠安慰,也是给自己依靠安慰。

    也是从今日起,他们二人,将共同携手走下去。无论前路荆棘,终将不离不弃。他日若我为王,便以汝为后!

    礼仪流程走到了最末。

    此时,眼见女儿就要离开,景顾从仆从手里,接过了一件小巧的衣服,可看得出有些年份了,但被叠放的整整齐齐,显然蕴含着特殊的意义。

    景顾手持衣服,放到了景文茵的手中,脸上带着追思道:“这是汝母在世时,为汝亲手缝制的衣物,只缝制了一半……现在于汝而言,当然是穿不上。

    但乃翁今将之放入汝之手中,是希望汝明白吾景氏教诲,尤记勤勉、恭敬。

    还有汝今日虽离家,但景氏永远是汝之家。

    吾与汝之母矣,有汝兄等照料,勿要忧虑!”

    景文茵咬牙没有让泪水滚落,低声回道:“文茵不敢忘父之教诲!”

    接着,在刘釜的陪伴下,景文茵又拜见继母甄氏,后与兄长景丰等人,一一相言。

    于礼客的提醒下,知时辰已到。

    景文茵方随刘釜走出景宅。

    一刹那,旁人看到景文茵的容貌,又是一阵欢呼,多惊叹不亏为“蜀地第一才美人”!

    才思敏捷的杨修,见刘釜景文茵携手走向彩车,另有周围看不到尽头的人影,忍不住做了首。

    “今临成都,观以昏礼。

    幸而相见,人声鼎沸

    ……”

    而于人群目光的中心,刘釜扶着景文茵走上了猜测。然后,他从今次驾驭彩车的亲卫阿程手中,接过了缰绳。

    其驾车往前走,待车轮转了三周,方将缰绳归还,返回了自己的墨车。

    依礼,刘釜不得与景文茵同行,他尚需先行一步,赶回刘宅,于自家门前相迎等候。

    等他坐稳墨车,回头相望,刘釜这才注意到,于之车驾后方,增加了延续至黑暗尽头的车队。

    每个车队之上,都装着大大的箱子。

    此中,自然是景氏送于的嫁妆!

    夜幕即将降临,人群手持灯火从景氏宅,连绵十多里之远,所谓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昏(下)

    车队横穿城郊之所,由郭内,直达刘宅门前。

    这段行程,因行走缓慢,足足用去了一个时辰。

    刘宅门畔,刘升、刘妍等亲眷俱在,另有未随行的客人数百。

    因今恰逢休沐,若是有细心的人会发现,来参加刘釜婚宴的客人,除了远道而来者,竟有诸多州郡两级官吏。

    此中人者,一部分属于益州本地出身官吏、或是与景氏、丰安刘氏走得近的吏人,另一部分属于崇尚刘釜人品,主动来此者。

    在官寺盛传益州牧刘璋现对平南将军刘釜,微有不满之际,还能有如此多的官吏顶着压力来此很说明问题……

    许多嗅觉敏锐者,自然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的目光不断停驻在台阶上那个伟岸年轻的身影,思考着什么。

    ……

    新娘的彩车,按照预定时刻停在了刘宅之前。

    彩车刚刚停稳,刘釜立即上前搀扶着盛装艳丽的景文茵走了下来。

    景文茵手中抱着几个小盒子,此为离开景氏时,景氏专门向彩车上放置的礼盒。

    此中礼盒,是以为新人面见家中亲人之礼。如此相赠,当然是为了维护好夫家的家庭关系。

    刘釜父母早些年,已然病逝,真正的至亲只有阿姊刘妍一家人。于此之事,景文茵早就打听好了,且在今岁,刘釜于外征战时,她多有照料刘妍一家人。

    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自现在起,刘釜的阿姊,亦是她的阿姊。

    遂,同刘釜来到刘妍面前时,看着刘妍及其手里牵着的女童,另有侧方站立的两个少年郎。景文茵美目一装,把手里的三个小礼盒,依次相赠。

    予刘妍的是一对玉镯,予常智的是一支精致宜笔,予常用的则是一把小巧的金剑,甚至连一岁多的常若,还有现今驻守葭萌关的姊婿常坚,皆备有小礼物。

    刘釜微笑站在一旁,看着景文茵忙碌,心里却是赞叹,自家妇人当真知书达礼。

    面见了至亲以后,刘氏的族亲,于刘釜的介绍下,景文茵亦是一一拜见。

    钟鼓五乐声响,刘宅内外传来欢呼,刘釜景文茵这对新人,在侍者的接待下,踏入了早先布置好的礼堂之内。

    礼堂之内,已经到达的宾客,多是来此见礼的贵客。

    抬首望去,里面有代表益州牧刘璋前来恭贺的刘璋次子、年不过十五的刘阐;

    还有荆州从事,代表荆州牧刘表前来的庞季;

    再有代表豫州牧刘备而来,专门道贺的孜案;

    当然,之前跟着刘釜往景氏而去,一路快马赶回的黄门郎杨修亦在此列;

    另有州郡两级重吏,与刘、景两族交好的其他名望大族之人。

    不论人群汹涌的礼堂之外,便是专门搭建广阔的礼堂之内,皆显得有些拥挤。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或以为这些平日见不到的人物,是因景氏嫁女而来。实际上,来此之人都很明确,他们不是为了别的,各种代表,皆是为刘釜而来。

    当二人新人站到礼堂之中时,堂舍顿时安静下来,能听到今日充当礼官的名士黄威,不断说出各种礼仪流程。

    如沃盥、同牢、合卺等诸多礼仪。

    这般忙碌完毕,诸多宾客已然被请入席中。幸好旁侧的住舍,都是亲族所有,否则光凭刘釜的院舍,一下子还接待不了这么多的人。

    礼仪刚完,来不及歇息,刘釜自是要手携景文茵,准备去答谢客人。

    一对新人尚未走出礼堂,便看到随刘釜归来后,一直于门畔接待来客的族兄刘杉慌忙走了进来。

    找寻到刘釜的位置后,其当即小跑过来,面见景文茵这个弟妹,刘杉笑了笑,指了指刘釜,然后附之于耳畔道:“季安,当速与吾出外相迎,刘使君和任公,已至门外!”

    益州牧刘璋,先生任安?

    刘釜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

    依照现在他的身份地位,不论其他,但说尊卑,都需马上出去相迎。

    刘釜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的景文茵,自无隐瞒。

    “刘郎,我与汝同去罢!”景文茵眸光微侧,思衬道。

    刘釜颔首,伸出了右手:“也好!自今日细君汝进了我刘家门,便是我刘釜妻子,让我等一同去罢!”

    本坐于宴中的客人们,见刘釜与新婚妻子从旁侧过道而走,皆新生疑惑。

    在刘杉代表刘釜向其他人做以解释后,但就是几息之间,刘璋、任安到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宴席。

    一应众人,纷纷离席,出外恭迎。

    不说益州牧刘璋,这等益州长吏。专心于教育之事,十多年未入成都城的蜀地大儒任安,今不仅入城,还来参加刘釜昏礼,于众人看来,就是一个稀奇事。足见,蜀地大儒任安,于这个弟子是多么喜爱!

    实际上,二人一同到来的消息,是遣仆从先一步送来的消息。

    当刘釜与景文茵,另有族伯刘升,及出来的客人站到台阶下后,刘璋与任安的车驾,于兵士的护送下,方缓缓停下。

    刘璋和任安同坐一车,携手走下。

    刘釜同景文茵先行上去行礼,随后众人依次之。

    直到一刻钟后,众人才重回宴席。

    而如刘璋、任安等人,自是被请在首桌。

    重新收拾好心情后,刘釜领着景文茵,先从首桌案开始敬酒。

    师者如父。

    大儒任安,之前于宅舍外,未于这个弟子有多言语。但在眼前,他话不由得多了些,且全是敦敦教导之意。

    “季安,汝今日成婚,是为成家立业,日后自当努力上进,不忘初心……”

    当看到景文茵时,任安的面色要慈祥许多,赞道:“景氏之女,果然端庄大气,愿汝能与季安,携手共进,与子偕老。”

    “谢任师!”刘釜领景文茵拜谢。

    旁边的刘璋,这几月因身心皆有病,故整个人的身体显示出浮肿之态。

    今日或因刘釜大喜之日,或因任安等一众宾客在,其人最后不仅亲自来了,就连面上的表情也是相当舒缓,先是勉励,然后语气平和道:“征南事在即,汝初成婚事,这几日好生在家便是,勿要忧也!”

    “谢使君关怀!”

    刘釜忙回礼致谢。

    就近处,他能感觉到,他同刘璋之间,那种从前可以倾心交谈的上下级关系,或是也回不到过去了,两者以后,恐只能维持明面上的友好。

    如此迅速的脱离,究竟是不是好事,连刘釜自己也不能确定。

    不过,一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唯有坚定目标走下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吕岱

    离开任安、刘璋,秦宓、刘升及杨修等人所居的前侧桌案后,刘釜到往张松等州府官吏所以一处,此地众人多是相熟,气氛自是活跃。

    待同众人喝了一杯酒后,又是下一桌案。

    此处乃是交州方向来往客人所在,今次代表交州大族士氏而来者,正是当日去往安夷见过刘釜的士燮之子士安。

    当年于安夷县城初次见面,不过两年半的时间。但今日的士安,给刘釜的感觉成熟不少。

    他接过侍者递来酒水,与景文茵对视一眼后,同时举起,面向已经起身的士安,刘釜朗声道:

    “为釜大昏,劳烦士兄亲自跑一趟,釜心中有愧,我等饮胜!”

    士安举起酒樽并未饮下,而是笑道:“季安之大昏,于吾士氏亦是大事。今能亲自见之,幸尔!”

    他侧头看了眼旁边案几上的人,然后前倾身子,以只有面前三人能听到的声音,有些神秘道:“今礼册上登记的礼物,仅是吾士氏一小部分心意。真正的礼物,待过段时间,季安便知了!”

    在同士安相见聊以后,刘釜看向了旁侧案几上的人。

    此人年不过三旬,留着长长的美髯,但身材却要矮小一些,不足七尺。

    根据左栋来信,刘釜却是记得清楚,此人乃左栋于交州的得力干将,吕岱。

    吕岱于东汉末年,也是赫赫有名之辈,其于东汉末年,为孙吴干将,为孙氏开疆辟土,功勋卓越,更是打的称霸交州的士氏爬不起身来。

    现在让人感觉到颇具戏剧性的是,因他刘釜的存在,眼前这二位在三国历史上,本是敌对之属,而今不仅一同从交州来次,更是坐在一起。

    这种想法一闪而逝。

    而能在当下这种情况,见到吕岱,刘釜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其人如今能被左栋派来,足见是可以信赖之人,甚至已经认可他“兴汉室”之理念,与他一条路走到黑者。

    于面前,毕竟第一次见面,看着这位已经走进己方帐下的名将,他未有因之另一个时空中,记载的功勋而特意交好,亦未因之现在的地位,而有所轻视。

    他脸上带着笑容,从吕岱所做之实际出发,道:“足下便是吕君,我从左君信中,知君久也!

    君能放弃安稳生活,以维护本地安危,安顿百姓为己任,实乃赤诚之君子。

    今来成都,可多停留两日!让釜好生尽一下地主之谊!”

    吕岱去岁冬之时,尚为广陵郡吏。

    但今春之时,袁术称帝,整个扬州大乱,战事自然不断。为躲避灾祸,吕岱携家眷南下,他本想去投靠孙策,但谁知道路断绝,最终选择改路下交州。

    可能是岁春流年不利,途中又遇到士氏正和刘表小规模交战。走投无路之下,碰见了受刘釜之命,于交州之地,交好士氏,于此发展的左栋。

    左栋见吕岱谈吐不凡,便将之同家眷收留了下来。

    到后面,因袁术之事,刘表、孙策、士氏之间,亦爆发了多次混战。

    各自战争规模虽控制在万人以内,但与吕岱一样,由北面南下的流民不计其数。

    左栋寻到了刘釜于之所言的机会,借着这两年在交州积攒剩余的财物粮食,收拢流民,并组成了一伙千人的军队,以保安宁之名,护卫本地。

    吕岱见左栋大义凛然,主动加入进来。其后,二人一文一武,打击入侵的孙策一部人马,随后驻守重镇龙川。

    龙川,包括整个南海郡,士氏的影响力并不大,反而是苏氏、于氏等本地大族影响广阔。

    夺取龙川后,六月中的时候,凭借这些年的生意往来交情,加上左栋在此不错的名声。

    于南海郡本地大族的支持下,左栋与吕岱领导的一千人,迅速扩展到了八千人。

    鲜有人知道,这八千人中,有一千四百的精锐,乃是这些年来,左栋以刘釜之命,默默从安夷转移过去的安夷护卫兵,以耕田之名,散落各地。此时云集而来,成为控制着八千人的核心。

    凭着这支大军,后直接夺取了增城、揭阳等五县地。现在整个南海郡,只有中宿、四会两县地未能夺回,为南下的孙策部从所占。

    至入秋后,北面的战事越加激烈,孙策遣使者而来,主动和左栋、士氏等多方展开和谈。

    遂于当下,交、扬两州的战事基本结束,只有冯乘之地,尚有战火,却是士氏和刘表在争夺此地归属。

    上述这些情况,左栋于七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将情况,辗转通报往刘釜手里。刘釜是在七月末才收到的。

    左栋能抓住机遇,厚积薄发,于短短半年时间内,拿下南海郡大部,是他没有想到的。

    掌有南海郡,这将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支点。

    刘釜于之回信中,本想让左栋争取这个南海郡太守,但在前两日收到回信时,左栋直觉拒绝了,他明言之,个人能力尚不足掌控一郡之地,并希望刘釜能派人去辅佐。

    于此,刘釜早想让族兄就刘荣去往交州相助,现在正得时机,想来益州牧刘璋,也不会让族兄刘荣久居刘循身边……

    而眼下,南海郡各处守卫正常,左栋以吕岱来此,一方面是向他道贺,另一方面,当然是让吕岱当面向他再汇报一次。

    当刘釜于之说到后面一句话时,吕岱马上反应过来,面色恭敬道:“那便有劳刘君了!”

    又一案饮酒罢,酒水尚在喉咙,只能艰难咽下。

    刘釜心有所感,侧头看向双颊有些红润的景文茵:“细君可无恙?”

    景文茵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无恙,刘郎不用忧心。”

    刘釜点点头,他手携景文茵再走向了下一处。

    好在酒水不浓,且是浅饮,否则这么下去,不用敬酒完所有尊贵客人,他自己就要躺在地上了。

    天色越加深沉,客人们陆续散去。

    因忙碌一日,一对新人甚是困乏,自然到了安歇时间。

    至于厅舍尚在的客人,多以刘氏亲眷在接待,倒也不需要刘釜与景文茵等之一个个离开。

    后舍寝室之内,早已被婢女收拾妥当。

    于帷帐两侧,包括随景文茵嫁过来的侍女,另有刘宅内的侍女,正排成两排,等待新人入舍,以行撒帐之礼。

    这也是成婚之日,刘釜与景文茵这对新人,于外人见证的最后一步。

    之后,房舍内,便是独属于二人的美好夜晚。

第二百四十八章 璋惧

    人定时过,夜色深沉。

    经历了黄昏十分刘釜迎亲的盛大场面,整个成都城在热闹非凡中,于漆黑的夜幕下,逐渐陷入安静。

    离开稍早的益州牧刘璋,本邀请任安往他家舍歇息,任安性格耿直,不但拒绝了刘璋,连弟子刘釜先前之邀,亦是拒绝,选择住在早先令人安排好的舍肆。

    而在路口同任安分别后,刘璋面色再不像之前那般从容,忧心忡忡的回到府邸。

    回到府上后,其人直接踏入了书舍,将门关上,站在灯火之畔来回踱步,望着案几上摆放的文书,自无心处理。

    去岁还是为景毅举荐,为益州一地之长令的刘季安,短短两年的时间,于他刘璋的纵容下,便已成长的这么快。

    前数日许都来使时,所传的朝廷之意,他只是略微有些不喜,但今日在见到刘釜的盛大婚礼,尤其看到来往的各大族势力代表时,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种惧意!

    这种惧,大概只有在四年前,兄长于长安密谋诛杀奸逆,事情泄露后,他于庞羲的护卫下,逃离长安才有。

    四年的时间,他刘璋从父亲刘焉手中接过了益州,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益州之主。原本一切生活在他憧憬的和谐之态下,但就在今岁,一切被打破了。

    而今这些内外势力,因为一个人,于他刘璋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齐聚在成都。

    惊惧之下,他心里又带了一种无力感。

    别小看这些大族势力,刘璋于之亲自打交道了四年,深切明白内中代表的磅礴力量。

    赵韪携巴地大族起事,那些巴地大族只是冰山一角。但今日刘釜府上者,于之眼中,那是必须重视的更大的冰川。

    他必须找人商议才是!

    推开门,书舍的光芒瞬间照亮前方的台阶,上面有些雪白。原来不知不觉间,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下了。

    刘璋望向外面如同木雕一般站立的亲卫,出言道:

    “去将秦主簿请来!”

    “诺!”

    亲卫抱拳离去。

    那身着黑铠的身影,刚往前小跑两步,便又被刘璋叫住,但听其言道:“秦主簿今日可能有些醉酒,去将庞功曹请来!”

    两年以来,秦宓自被王商请出,为之拜为州府主簿,刘璋日益信任,大小事必问之。

    可想到今日事,或将面临的东州士与益州士之交锋,另有秦宓为任安挚友,任安又为刘釜之授业恩师这层关系后,刘璋迅速改变了主意。

    相反,尽管庞羲在巴西之地失利,但到底是帮之回蜀地,并辅之走上益州牧位子的人。加上双方的姻亲关系,庞羲又为东州士的首领,其实际该信任合作的,其实应该是庞羲才对。

    至于刘釜今日的昏宴,刘璋记得清楚,他并没有看到庞羲及庞氏人的身影。

    与刘璋的府宅南辕北辙,相距甚远的成都驿舍之内,杨修今日只饮了微量的酒水。

    于扈从的掩护下,返回驿舍后,他没有休息,而是让众人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就离开成都。

    “益州要变天了!”

    今日刘釜之昏宴,表面看似和谐,但在杨修的直觉中,于刘璋来后,又有不少宾客到来,两者瞬间分成了两个派系。

    见微知着。

    前数年融合相处局面不在,战争与益州内部局势紧张的情况下,分裂在所难免。

    这于司空府众谋士定下“立足许都,图谋北方,削弱荆益”之策略,不谋而合。

    但杨修却高兴不起来。

    以他所见,很显然,此中两派,以刘釜为代表的,乃是益州新兴与益州本地大族势力。以益州牧刘璋为主的,乃是刘氏这些年培养之亲信,与多数东州士力量。

    两方面做以对比,明面上,身为益州牧的刘璋,当下在结束巴西之战、赵韪之叛后,实力回升,无人可阻。但于暗地里,刘釜代表的势力,崛起和发展的更快,因之扎根益州本土,连益州牧刘璋也无法有效遏制。

    由各自势态而言,刘釜朝气蓬勃,又结好交州士氏,得刘表、刘备,乃至曹司空的喜爱。益州牧刘璋死气沉沉,任人唯亲,犹如落日。

    尽管只和刘釜相交不过十多日之久,但杨修能感觉到刘釜那颗看不见的野心。且之于目标的实现与掌控,让他隐约看到了曹司空的影子!

    其人又得过荀攸、郭嘉之赞……

    刘釜和刘璋,谁会是益州又一次乱生后,最终的胜利者?

    杨修觉得自己闭上眼,都能猜出来。

    “如此人杰,能为司空用之,自是幸尔。

    若是不用,诚如吾之前所言,其人将来必成司空大患!

    刘璋亦当惧哉!却不晓益州会死多少人了。

    而汉中为阎圃所平,朝廷兵士未能踏入,否则此时从南郑入蜀,待两派两败俱伤,当不失为图谋益州的好机会。

    时乎?命乎?!”

    杨修收拾完重要物件,尤其内中有不少他于成都这几日打探的关键情报,待之坐在案几,注视着跳动的烛火,不由得叹息道。

    当下,朝廷之上,曹司空大权在握,挟天子以令天下。

    汉室衰微,如朝廷之内,不乏一些人,希望曹司空权势再大一些后,取汉室而代之。不谈称帝将死的袁术,便是北面的袁绍也有称帝之志。

    但而今,前有刘备刘玄德,今有刘釜刘季安,此皆怀兴复汉室之志,难道大汉气数未尽乎?

    杨修之杨氏,深受汉廷恩宠巨多,他感怀曹操知遇之恩,并认为曹操乃成大事者。可每每想到昔日强盛的大汉帝国,落得如今这般,不免有些复杂。

    由此,也更加凸显了刘备、刘釜之辈,不忘初心,心怀汉室之珍贵。

    这一夜,杨修到很晚才入睡,其人更知,这或是他在成都待的最后一晚了,以后恐再难入蜀地。再相见时,或是敌手。

    同样是这一夜,刘璋彻夜未眠,盯着肿胀的双眼,同庞羲谋事到次日清晨。

    景氏、张氏、丰安刘氏,各大族主事人,于这一夜同样各有思虑,睡得不算好。

    作为被人们注视的焦点,刘釜与景文茵温存半夜,直到日出,才睁开眼。

    微侧身,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何求

    见景文茵眼中含着似水柔情,刘釜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子亲了一口。

    刘釜这突然“袭击”,让景文茵脸颊红扑扑的,她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时,发现刘釜已然起身,边自己穿着衣服,边看着他道:“细君汝不妨多睡一会儿,家中事,暂有亲人仆从操劳,无需忙碌!”

    景文茵闻言,摇了摇头,她在穿起内衣轻衫后,马上过来帮助刘釜穿上外衣,道:“刘郎已起身,妻子何以卧榻?我当亲自服侍刘郎才是!”

    就近处看着景文茵这张娇美的脸,另带着少许婴儿肥可人的下巴,刘釜顺势握着景文茵细腻的双手,柔声道:“能娶到细君,如此善良贤惠聪明的美人,真是我刘釜两世修来的福气!”

    刘釜这般夸赞,让景文茵心中甜蜜蜜,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些许。

    屋内的响动,早就惊到了屋外的侍女。众人一时半会不敢入内,怕打搅了主人的“好事”。

    最终还是景文茵带过的贴身丫鬟阿彩胆子大,看着升起的日头,主动敲响了门。

    得到景文茵的回话后,侍女们瞬间鱼贯而入,开始帮着家中男女主人洗漱,收拾。

    两人今日同样身穿吉服,要亲往拜访亲眷和族中长辈。

    故在稍使用早饭后,二人即手持着枣粟之物,来到阿姊刘妍家中。

    刘妍早就带着儿女等候,见到景文茵和刘釜,亲自迎入宅内,并以长辈的口吻,告知刘釜,以后要好好待弟妹景文茵。

    见刘釜在刘妍面前乖巧模样,再思及刘釜平日从容大方模样,景文茵心中不免感叹:原来刘郎也有害怕之人。

    不过,对于刘氏阿姊刘妍,于之如此关照,景文茵亦是感动。

    从阿姊家出来,刘釜携景文茵又去了族伯刘升现今居处,后由摆放族兄刘杉等一应刘氏族人。

    这般忙完,已到午后,晨间下肚的吃食,早就消耗一空,难免饥饿。

    但发现族兄令人建造的巷尾还有一处住宅,正冒着烟火,向随行的虎头一打听,方知晓是今晨刚刚来成都,遂被他早先派扈从杜量去往途中,护送过来的泠苞一家。

    于此,郑虎忙致歉道:“杜量本一早就遣人送来消息,但小人见主人和主母正在休息,遂未通传,还请主人主母见谅!”

    原来泠苞是今日一大早到的。

    刘釜点了点头,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去拜访,他同泠苞虽相谈甚欢,其人亦为他欲招揽的大将。

    但二人到底是非亲非故,不打招呼,即穿着一身吉服前去,显然有些突兀。当然,还要考虑身边妻子的感受。

    景文茵于畔,显然感受到了夫君刘釜的犹豫,她抬起头仰望刘釜的侧脸,道:“此间友邻,可是对刘郎很重要?”

    刘釜侧低头,对着景文茵那双灿若星空的眸子,将其与泠苞之事,包括搜集到的泠苞家庭情况,三言两语叙述完毕。

    依靠在刘釜身侧,景文茵听完后,略一沉吟,道:“那便是刘郎的朋友了,即至此,焉有不见之礼?

    刘郎可遣人前去,向之通报,就说我们至此,手中有些枣果,想送给泠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如何?”

    刘釜听得颔首不已,他家妻子还真是善解人意,道:“细君之言,正合我意!虎头,汝带人去看看!”

    在虎头带着两名仆从往泠苞暂居的宅舍而去时,刘釜从后方仆人手里的篮子里,抓了数个甜枣,在景文茵还没反应过来时,向之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自己吞了一颗。

    这一幕,看得身后几名仆从憋着笑意,就连景文茵对夫君这般“失礼”之态,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吃在嘴里的甜枣,不仅甜在嘴里,更甜在心里!

    少顷,郑虎从宅院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泠君夫人鲁氏,及两个幼童和一名老仆。

    刘釜和景文茵互望一眼,当即迎了上去。

    “小妇人见过刘君,见过景娘子……”

    鲁氏见此,忙带着一双儿女下拜。

    男女授受不亲,刘釜不好处置,景文茵先行一步,将正要下拜的鲁氏扶起,温言道:“鲁家娘子何必如此见外,泠君与刘郎乃是挚友也!

    今,我与刘郎昏事毕,恰路过,有些甜枣想赠予小郎君小娘子食用,好沾沾喜气。

    且过不了数日,泠君即与刘郎出征。

    鲁家娘子带儿女于此,我等之间,诚该多多走动才是!”

    刘釜在一旁应声,道:“便如细君之言,鲁家娘子与子美今来成都,便将此地当作家就是,却不知子美怎不见了?”

    便于此时,旁侧的郑虎恰将篮子里剩的甜枣送于泠玉姊弟二人手中。姊弟间,兴冲冲的在一旁食用起来。

    鲁氏听闻,又见此,内心非常感动。

    尤其早先于途中,经过丈夫之口,另有人人相传,她知道此间刘君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而此间刘氏夫人,更是出身景氏大族,非是她这般小门小户能够相比。

    刘釜夫妇如此宽厚,真乃仁主也。

    在听到刘釜后一问时,鲁氏忙回道:“吾家昨日途中耽搁,未能赶上刘君和景娘子的昏事,遂早间携礼物拜访,只是现在还未归来……”

    刘釜闻言失笑道:“实不相瞒,今之一早,我与细君便拜访亲友,子美想必现在寒舍等候,请鲁家娘子放心,傍晚之前,子美一定会回来了!”

    就在数日前,刘釜即于家中一应仆从吩咐过,若是有一日,名为“泠苞”者前来拜访,他有要事不再家中,当好生款待才是。

    而族兄刘杉购买且建造的成片院舍甚大,中另有两个交叉路口。泠苞今去府上,显然是与他前行之路错开了。

    随即,景文茵又拉着鲁氏于一旁说了两声悄悄话,大意是不要常来刘宅坐坐等等。然后,与刘釜一道告别了鲁氏,返回府舍。

    路上,刘釜于景文茵,不吝赞美道:“细君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有细君在,家宅之事,我可安心也!”

    家宅之事,虽不比战场,但也很是重要。如与部将家眷打好关系,便需要很大的智慧。

    刘釜自言之景文茵今日待人接物方面,不卑不亢,尤其对鲁氏的恩遇,这让他相信,无论内外,各项后宅之事,于自家妻子面前,定能处理周全。

    让刘釜不由兴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百五十章 传道

    刘釜夫妇回到住舍时,泠苞确在客舍。

    先一见礼后,他忙回到内宅换了身常服,方出来相见。

    面对刘釜,泠苞先是祝贺刘釜大婚,继而感谢了相赠的宅院等诸等接济之恩。

    闻言,刘釜一直从容微笑应对,并表示两者是为友邻,泠家但有所需不妨直言。

    在相互歉辞后,泠苞谢绝了刘釜的挽留,准备回家,当被刘釜送出院,他出言问道:“敢请教季安,吾等何时出发?”

    刘釜注视着泠苞那双布满沧桑的眸子,思衬道:“六日前,我已向州府通报了子美之事,如无意外,子美将为我副将。只待州府命令下来,先定于十月初十,我等再从成都启程。

    这几日间,子美可以携家眷熟悉下本地环境。

    另有我等院舍不远处的学舍,另计划于今岁十月十五会开课。所请之先生,多为我刘氏家学中的一些儒生,另有成都一些名师。

    子美这两日亦不妨携子女去往登记一二,书舍每日会免费提供一餐,相关束修,我刘氏自免之。”

    这是免费供子女上学之待遇!

    泠苞明白,刘釜其中所言,是将之子女以刘氏子女的地位看待,旁舍邻居多无这般优渥。

    事关子女上学这等大事,无论古今,父母甚为看重。泠苞于家中近两载,于子女要求严格,自是希望其能好生进学。

    而刘釜之言,没法让他拒绝,只是此间恩惠被之铭记于心。

    “苞谢君之慷慨!”

    泠苞不擅表达谢意,一揖后,与刘釜相别回家。

    注视着泠苞消失在巷口后,刘釜重新回到院舍,此时厨舍的饭香传来,让之胃口大动。

    在同景文茵一道吃过饭食后,刘釜同景文茵休息小半个时辰,连案几上堆满的简牍都来不及看,至下午时,自要去拜访先生任安。

    按照郑虎从任安随行侍者口中打听得知,任师于成都停留不会太长时间,即会返回任庐。

    其人于昨日中午来成都,先是被益州牧刘璋请到了州府做客,后至黄昏,方赶来刘宅。

    显然,任师来成都,应不仅仅收到他的请柬而来相贺,更有同刘璋商谈之意。

    而任安早不好于仕途,能亲来面见刘璋,只会为了一件事,蜀地教育事业。

    这些年来,不仅是益州,整个大汉,在战乱、瘟疫、蝗害等多方面不利因素作用下,官学早就荒废,世人想寻一片净土,安心进学何其难也!

    便如二十年前,即光合和元年为汉灵帝创建的鸿都门学,在渐卷入政治漩涡后,今又如何?

    而如任庐这等各地私学,参差不齐,招收学子有限,何以传播圣贤之意?

    所以,荆州刘表方邀请颍川司马徽等多地名士,齐聚襄阳,共建学舍,这也让刘表的名望到达更高的高度。

    益州于此,显然是落后了,且导致大批益州士子流失。作为益州教育事业领头人的大儒任安,自不愿见此,方亲来面见益州牧刘璋……

    刘釜与景文茵共乘马车,赶往任安停留的舍肆途中,即在思索,刘璋会如何对待任安的请求?

    联系益州现状、刘璋无大远谋的个性、还有他为任师弟子,又与刘璋无法弥合之间隙……刘釜可以确定的是,先生任安此番多半无功而返。

    又想到先生任安,以近八十的年纪,为蜀地教育之事,来回奔波,他心亦难安。

    刘璋或不愿扩充本地学序建设,但他刘釜愿意,更愿意继承任师之志。

    横渠先生留下“横渠四句”,载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大丈夫生于汉末,何不为此努力?

    城西舍肆。

    昨夜的一场小雪,在白日日出后,尽数融化消散。

    任安一早起身,于院中健身片刻后,便于书舍就读。及至早饭后,携弟子仆人去摆放多年不见的成都诸友。

    待至下午,他从老友家中归来时,刘釜夫妻于此已然等候了半个时辰。

    看到二人见礼,任安面色慈和道:“今日天寒,汝二人定是一早便去拜访亲眷,现在这般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望吾,当真是劳累了。阿凌,马上去给煮些姜汤来!”

    待说道一会话,还未来得及认识随任师前来的几位师兄弟,任安让刘釜往他书房一叙。妻子景文茵则是由今随任安来往成都、负责照顾的孙女任彤相陪。

    来到这地舍肆内,为任安专门布置的书舍内,于任安的示意下,刘釜坐在了下首案下。

    任安同样坐下,手放在旁边的简牍上,看着刘釜道:“汝何时启程,离开成都?”

    刘釜身体前倾道:“回任师的话,釜打算十月初十启程。”

    任安颔首道:“此去南中,为平南中之乱,安稳南中地方,职责重大,汝自身也当注意安全,亦要不忘平日学习。吾将于后日返回任庐,汝吾下次见面,不知期也!”

    刘釜心有戚戚,此往南中,无论平叛,还是后续之治理,恐需两三年时间。在见过景毅这般恩主的病故后,他最怕别离。

    如先生任安,年纪渐大,两地相距路远,往不好的地方想,他与任师,以后还没有再相见的机会,皆是难说。

    刘釜叹道:“谢任师关心,弟子不能于身边侍奉,任师亦当不能太过操劳才是!今来成都,任师何不多停留两日?弟子好陪任师看看成都景色。”

    任安摇头道:“吾知汝亦忙也,且汝今岁春末时,赠予之书册,尚未摘录完毕,吾有忧心,当亲自照看才是。”

    察觉到任安语气虽是开怀,但眉目间的那丝愁云却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住,刘釜待之话毕,即出言道:“请恕弟子胡乱猜测,任师今来成都,可是想请刘使君兴建官学,聚拢益州士子?

    但刘使君,或以财政无力、战乱未平而拒绝了任师之言?”

    任安陷入了沉默,随之,他面色转而忧郁,长叹道:“子敕昨夜还言汝,聪慧仁义,谋略非凡,有王佐之才,可惜生不逢时。

    此中事,果然还是被汝猜中了!

    使君无意,士子流落,吾又奈何?”

    刘釜抬头,扬了扬眉头,起身一揖,道:“世人言之,任师为往圣继绝学,益州人何不敬之。刘益州不为任师所言而动,弟子不才,但自遵任师之意,今继任师之学,当将学问传授下去。

    且南蛮夷人,亦是我华夏之民,若来日弟子再平南中,请诸师兄弟前往传授教学,还请任师首肯!”

    任安看着面前躬身的刘釜,想到那句“为往圣继绝学”,他心有感怀,自己为蜀地教育劳苦半生,死后可得世人如此之赞乎?

    他起身走进,双手将之扶起,郑重道:“子曰:有教无类。

    汝之所言,有何不可?

    便使吾任庐子弟同去教学,传播圣人学问,吾心甚慰!

    季安,能得汝为吾弟子,知吾之意,是吾任定祖之幸也!”

    见刘釜恭敬受教的模样,任安话语一转:“今随吾来者,有汝师兄杜琼、杜微、何宗等人,其皆有心于仕途,能力不凡。

    吾记上次吾任庐子弟多随汝后,于巴西为吏,多有感言。

    今次,便使此中诸人,于汝随行南中如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信任

    杜琼、杜微、何宗之辈,都是任安早期就看重的弟子。

    且真正讲起来,如杜琼者,是任安在学术上的真正传人,跟随任安有的甚至过十年。当年他于任庐求学时,此中人多代替任师布讲,可惜上次去也匆匆,未能叙旧。

    而如刘釜、严颜等,则有些像旁听求学的学生,于任安处,长者不过三年,短的如严颜只学习了一年。能被任安记住,多在于二人的才干出色、名声在外。

    看眼前这样子,先生任安此来成都,说不定还存着为这几位师兄谋求官职的想法。

    现在咨询,他不能拒绝,也不会拒绝!

    因为刘釜比先生任安,更相信这几位师兄于将来的成就。

    于三国历史上,在刘璋败北后,此中人者,多成为益州名士,无一不是蜀汉大臣,是为辅佐刘备治理蜀地的能吏。尤其杜微,为了请此人入仕,即如蜀汉丞相诸葛亮,也是亲自驱车前往相邀。

    刘釜今次如果顺利平定南中后,最稀缺的,便是政务治理之人。这次先生任安带诸多师兄弟而至,尤其将杜琼等人推举于他,便如甘霖也!

    “诸师兄大名,弟子如雷贯耳,必以重任。只是弟子当下仅是平南将军,官阶虽等同于太守,但实力地位相差甚远,接下来更是主持相对残酷的南中之战,怕就怕诸师兄于此之用,会有屈才!”

    师徒二人相互落座后,刘釜心中虽希望全能招揽过来,但还是没有口出狂言,选择道出利弊,实话实说。

    另外一层意思没说,但他相信任庐走出的师兄弟也会明白,其自身现在和益州牧关系不好,若是来往他门下,长于益州从吏,或会影响仕途。这其实也是对这群师兄弟的考验,看之愿不愿意相信他刘釜,将来闯出一番前程!

    任安也知道,他能为弟子选择的只有出路,至于弟子会不会走,要看自身,遂道:“除杜琼、何宗,其二人今日于成都访友外,杜微则是代替吾去了州府,吾等傍晚归来,自当问之。其余人者,如孙懋,启盛诸人,是在季安汝离开任庐后,方于吾门下求学的蜀外士子。

    汝或不认识,吾当为人引荐一二。”

    这等事情,让先生任安亲自操劳,他心中有愧,忙起身道:“有劳任师了,任师即后日离开,弟子明日于舍内,便备下薄宴,当以亲迎,为任师践行!”

    他单独宴请先生任安及诸师兄弟,本是应有之礼。除此,一日的时间,足以让这群师兄弟拿下注意。

    任安是以出言道:“汝有心了,吾明日自当去往。今汝府上事情自然极多,吾便不久留汝于此饮用晚食了。”

    先生还是这么快人快语……

    刘釜心里吐槽,面上却是恭敬应诺。

    等从书舍出来,任安亲自出面,将其他刘釜不认识的弟子介绍者。双方互相见礼,寒暄之后,刘釜方携景文茵乘车返回。

    “刘郎有心事?”

    刚入马车,景文茵便带着一股香风,依于刘釜身侧问道。

    刘釜面色却不复刚才那般笑意连绵,此时的脸上充满了忧色,不过在景文茵靠过来后,他主动将她搂在怀里,面色舒展开来,轻语道:“知我意者,唯有细君也。

    今任师来成都,于方才向我推荐了几位师兄弟。其人皆为才华横溢者……”

    景文茵仰头道:“刘郎可是担心此中同门才俊不就?”

    景文茵的话语正中心坎,即便今次回成都,获得了泠苞这等将才。但他依旧很缺人才,且于未来充满信心下,又看到同门才能到,自不会做选择,想全要之。

    但选择是双方的。

    实际上,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次回信外,这几年前,他与同门杜琼等人,交往的并不多。任师能从中搭桥,如杜琼等人会做如何选择,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考试。

    在外人面前,他可以保持从容。但于景文茵这个枕边人,将陪伴完他下半生的人,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故将情绪直抒,回道:“正是。”

    景文茵将头倚靠在刘釜的肩膀上,满含信任,道:“刘郎过往一帆风顺,今次是有些陷入魔怔了。

    其实,真正应该计较紧张的,便是如刘郎的同门才是。

    今非昔比,世人皆知刘益州势力大减,名望不在,哀怨诸多。

    而刘郎同为汉之宗室,有复兴汉室之志,享大义之名不说,本身出自益州,宽厚代人,以年少即为人称赞,便有益州吏民支持。

    从旁看,刘郎代表的是将来,有天下志,刘益州代表的是过去。

    此中道路,若是选择错误,吃亏者,是他们而已。

    今以刘郎之名义,将来自会有更多的士人投效,难道就再无人能比得上此中人者?刘郎又何以因失数人而耿耿于怀?”

    刘釜表情复杂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这几日所思甚多,如陷泥沼,却有些困乏了。

    细君但且如此信我?”

    这是除了从小玩到大的族兄刘炤外,另一个能完全相信他梦想者。即便是岳翁景顾在的姻亲景氏,族伯刘升代表的丰安刘氏,于之与其说是相信,其实在本质上,不过是一场占有很大比重的投资而已。

    景文茵于此,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从当日滇池一面,我便知刘郎非是池中物。

    现在我为刘郎妻子,更不是应该相信刘郎,全心全意帮衬刘郎,难道不是吗?”

    刘釜忽然怔住,道:“我即便得才俊者百人,也不如细君一人也!”

    回往刘宅,天色将近黄昏。

    刘釜几乎没有和景文茵太多的独处时间。

    他一下马车,听郑虎说吕岱受之邀,已早一步到了,便忙着去客舍面见吕岱。

    片刻后,将吕岱邀请到了书舍相坐。待仆人上了茶水后,安静的书舍便只剩下了他二人。

    算上昨日昏宴,今第二次相见,即被刘釜邀入书舍议事,吕岱受宠若惊的同时,有些坐立难安。

    但见刘釜温和的笑意,他心中的紧张情绪慢慢减轻,开始详细汇报起南海郡,及整个交州的情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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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介绍:
东汉末年,华夏罕有之变局。
有人割据自立称王称霸,
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意欲匡扶汉室。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生于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当如何?
好男儿当持三尺剑,携春秋大义,三兴汉室,以安天下!三国从益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益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