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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南山野夫     三国从益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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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平四年

    晚秋时节,芳草枯萎,落叶凄凄。

    一场突如其来起来的雨水,笼罩了蜀中大地。

    身处三郡交接的德阳县,便处在整个雨幕的中心。

    距县邑东南十五里地,是为丰安乡。

    地势北高南低,东高西矮,成浅浅的缓坡度,蜿蜒的河流从旁侧躺过,犹如一条银带。

    因刘氏族人居此众多,此地又为人称之“刘家凹”。

    暮色降临,雨水停歇,刘家凹的各家各户扬起了炊烟,开始煮食晚饭。

    于之北面东北角,此地院落错落有致,多为瓦房,是为刘氏嫡系所居。

    边缘之地,仅有几个梨树相伴的破落小院显得格格不入,既无烟火升起,又显得过分安静。

    只有从半掩的木门透出的暗淡灯火,表示内中有人。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泥泞的道路上响起,激醒了枝头栖息的鸟雀。

    转眼间,便有一个佝偻的黑影,绕过篱笆,来到院落屋檐下。他先是捡起地上的树枝,将草鞋上的泥土认真刮干净,这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油灯下,能看到闯入者,是个长相黑瘦、鬓角发白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破烂的麻衣,怀中搂着麻袋的手满是干裂创伤,显然是个下苦力的底层庶人。

    庶人虽穿着长相普通,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整个人的气息,还带着一股子杀伐利索之感。

    庶人转身过上门,堵住了夜间寒冷的秋风,刚把麻袋包裹的药材取出。见前方竹榻边蹲着的少年打着瞌睡,连他进来都没发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呵斥一顿。但看床榻上躺着的另一个年轻男子,便压低了声音。

    “虎头,乃翁离开前,不是叮嘱汝,千万要照顾好小郎君吗?汝怎自己还睡过去了?看乃翁不剥了你的皮!”

    少年虎头本处于浅眠之中,感觉到头皮的痛,待听到家中大人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困意全无,咻的一下蹲了下去。

    他揉了揉被打过的头,连连叩首道:“阿翁,儿子一直照顾着,但儿子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实在是忍不住,请阿翁放心,下次一定不会了!”

    “还敢有下次,小郎君心善,为了下水救你,染了风寒,已是昏迷了三日。若是真有了个三长两短,不说刘氏人会说什么,乃翁就先打死你!”庶人扬了扬手,最终还是没打第二巴掌。

    虎头吓得一个哆嗦,大人说打死他,还真的会,就算被老子打死了,还没处去说理的。

    他砖头那木凳上放置的药材,眼睛一亮:“阿翁,儿知道了。您在这歇会,儿子去给小郎君煎药。”

    “等等,先去打一盆汤来,将毛巾沾湿给小郎君敷上。”庶人叹了口气,出言止住儿子开溜的步伐。

    说道后,他用右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床榻上年轻男子的额头,满脸忧郁,喃喃道:“小郎君的烧还是未退,也不知能熬多久。而吾家积攒之钱财,于之几日,为了给小郎君卖药,于今日算是彻底用完了,唉,到明日可怎么办……”

    庶人转头看向屋内摆放的不少竹篮,那都是刘家凹的各家各户在得知刘家小郎君生病昏迷后,送来的东西。

    此地小郎君姓刘名釜,那可是真正的大孝子,其母三年前病逝,便于墓地之畔,结庐三年之久。

    平日里,更是与邻为善,与他郑家父子这等流民也多有帮衬。最为主要的是,刘家小郎君还是本县有名的大才子,学问得过太守的肯定。

    这次病重,左右是为了就自家虎头,要真的最后有了个三长两短,他爷俩也无颜面生活在刘家凹。

    所以,在得知刘小郎君因救子而生病昏迷,无人照料后,庶人老郑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计,只求弥补一些。

    两刻钟后,在家中大人的眼神下,虎头伺候床上的刘釜吃了药。刚刚蹲在床榻边,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他偷偷望了眼屋内放置的数个果竹篮内蛋禽之物,咕噜噜的咽了咽口水,恰巧被旁边的大人发现了,但听道:“虎头,勿要嘴馋,那是乡邻送给主人家的。

    这样,汝在这里看好小郎君,乃翁回去把昨日的饭食热一下,等会给汝端来,晚上我二人轮流照看。”

    听得家中大人的警告,虎头心中想着“我虎头有那么贪吃,还不是饿了一日,都快饿晕了。”

    但想到大人的巴掌,他嘴上还是乖巧的应道:“诺。”

    ……

    正当郑家爷俩饥肠辘辘时,昏暗的灯火下,床榻上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从浑浊开始,渐渐有了光泽和焦距。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过往记忆,陌生的语言体系,随之涌入了年轻人的脑海里。

    “刘釜,字季安。八岁亡父,十二亡母,头上仅剩一出嫁的阿姊……

    且如今,乃是初平四年(公元193年),董卓在一年前为吕布所诛,益州牧还是刘焉,曹操已入主兖州……”

    任谁也不会知道,就在这短短数息的功夫内,床榻上的人,已经换上了来自一千八百年后的灵魂。

    在大脑经过最初的震惊后,经历过生死,又对陌生环境适应性强的刘阜,自此以后应该叫刘釜,心道:

    “你的人生,你的抱负,就由我来实现吧!”

    大病未愈,只做短暂的思索便头昏脑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依靠自身的免疫系统战胜病魔。

    于夜幕之下,刘釜安心的闭上了眼。

    翌日,雨过天晴。

    阳光从破漏的房顶渗入,照在了刘釜苍白的脸上。

    刘釜再次睁开眼,于此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身现在的情况要比昨夜要好些,甚至双手都能动了,这说明他已经扛过去了!

    只是嘴里干渴的要命。

    “汤,汤……”他沙哑着喉咙,努力喊叫了两声,终于惊醒了旁边打盹的虎头。

    趴在床榻的虎头一抬头,对上刘釜的那双眼睛,顿时转头朝着门外,兴奋的大叫道:“阿翁,快,快,小郎君醒了!”

第二章 家世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蓝天白云相见两不厌。

    好一派田园风光!

    刘釜双目平视,双臂环抱,倚在院前的大梨树畔,已有一刻钟。

    从三日前醒来坐起,到如今,他已经能自行下床走路。活动区域,也从那三进三出的小院,蔓延到了院外。

    即便已经决定接受现状,然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觉,梦醒间,就回到了只在书本里读过东汉末年,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真实感。

    到底是来到了这个大时代,无论是原来的刘釜,还是现在的他,都不甘心碌碌无为……

    “小郎君,饭食好了,快来食用。”

    这是他所救的虎头的声音,这几日老郑又去做工了,即留的儿子在此。

    刘釜转过了身子,缓步走向身后的篱笆小院。

    少年虎头生的强壮,落在冰冷的河沟内,救起后活蹦乱跳,但他就不一样了,生了一场风寒,还差点见不到太阳。

    可能这就是各人各的命吧!

    家中厨舍处在院落前半部分的西侧,往中是他的住处,往东是他的书房,再往过则是奴仆所居,现到是空荡荡的成了杂货间。

    至于后院,本是家中女眷所居。但母亲病逝,后院便空了下来,刘釜这个孝子,却不忘打扫。

    前后两排房屋相连的中间处,还有一处沿篱笆搭建的茅草屋,内里放着几个织草鞋的木制器具。

    此乃刘釜近四年来,为亡母服齐衰开始,为补贴家用,而学到的手艺。自半年前丧服完毕,刘釜便把“生产车间”由庐舍搬回了家中。

    那日救虎头,正是他背着草鞋赶往五里外的集市所遇。

    刘釜这一房不该这么一贫如洗,父亲刘桢好歹做过多年临江县令,俸禄不少,且有母亲甘氏嫁来时的不少嫁妆。

    但父不在后,母亲为了他的教育,辗转蜀地多处,让他随名儒学习,花费了家中积攒的大量财物。而在母亲患疾病逝的那一年,为了治病,又将钱财花费一空,家中的仆从自被遣散。

    而刘釜名下尚有族内早年赠予的百亩田地,为佃户所耕,上缴所得,仅能保他日常所需。

    但刘釜好读书,即便结庐守墓,也不忘看书,于日常练习的笔墨竹简都是大花费。

    他性格又要强,平日待邻里礼貌有加,但绝不接受接济,就连族中人亦是如此。所以,当年他拿着钱财,向乡邑的匠工缴纳了费用,学习了做草鞋的手艺。

    白日穿麻衣于庐舍温习书册,夜间多于月光下编制草鞋,每十日去一趟集市,换取一些笔墨回来。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三年之久。

    从后院行至前院的厨舍门前,能闻到飘来的饭香。

    厨舍内,虎头小心的将做好的饭食摆放在矮桌上,旁侧放着一双木筷。

    刘釜行至矮桌处,能看到巴掌大的黑碗里,除过上方漂浮的青菜外,全是肉块和芋头。肉块是族中人前些日送来的半只鸡,这玩意平常人家一年半载吃不上一顿。

    而刘氏人之间,一直秉持着互帮互助的祖训,皆知刘釜性子,见之生病,不仅有人送来鸡肉,还有鸡蛋。

    刘釜跪坐在桌畔,用筷子戳了戳水煮肉,侧眸瞥见虎头正眼巴巴的看着他流口水,便温言笑道:“我吃不了这么多,虎头你拿碗筷来,我分食你一些。”

    “不要不要,阿翁说了,这都是邻里送于小郎君,若我食用了,那就是偷窃!”虎头努力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坚定的回绝道。

    刘釜放下筷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道:“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

    “那救命恩人的话,听不听得?”

    “听得。”

    “既然听得,你就去拿碗筷来,否则明日起,你不得再来!”

    吃过早饭,在刘釜的要求下,虎头陪伴之往矮丘上的祖坟山上而去。

    一路走过,碰见熟人,刘釜也会像以前那般,恭敬行礼。遇年长者,亦会让路。

    “小郎君又去山上啊!”

    不时能听得这般话语,刘釜自是点头应下。

    守孝结束这半年,他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去亡父母的坟头待一会儿。多是自言自语的说话,以汇报近些时日的学习所得,这恭勤孝顺之名声,自非虚的。

    连现在的刘釜,也不得不敬重,前身端的是品行端正、奋发有为的俊杰!

    可惜好人不长命!

    祖坟山丘的路下,有数十几个低矮的坟头,这都是刘氏早逝,且不得入祖坟的亡者坟墓。

    父刘桢的原配,因难产而逝的曾夫人,还有三个没活过十岁的儿子,也是刘釜的兄长,就葬在此地。

    不错,刘釜的生母,乃是父之续弦,也是父在临江任上,迎娶的当地大族甘氏之女。

    无论刘氏,还是甘氏,其实都算不得益州本地人。

    刘釜所在的丰安刘氏,乃长沙定王刘发之后,自百年前王莽篡汉,由南阳搬至德阳,于此开枝散叶已有一百八十多年。连续有人做过郡守、县令,在本县算得上排名靠前的士族。

    而甘氏的祖籍也在南阳,比刘氏要晚来半甲子,虽无丰安刘氏的身份地位之显赫,但于临江也是个大族。族中于蜀地出过不少官吏,如蜀郡前郡丞甘宁,便出自临江甘氏。

    从辈分上将,刘釜还要将之叫一声舅舅。

    当他前两日清醒,回忆母族之事,确定这甘宁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江东十二虎臣甘兴霸时,内心是激动的。

    但随之又失落起来,甘宁和之母,是隔了三代的表兄妹关系,自母嫁入刘家后,双方就没了走动。而母之亲兄弟,也是刘釜的亲舅舅那一大家子,早在十年前就搬回了南阳故里。

    所以,甘宁这位猛将的大腿,暂时是抱不住了。

    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就必须拥有权力,也只能靠自己。

    这几日的思考,刘釜已经打定主意,凭着自己在郡县闯出的孝名,还有一年前路过的父亲故交、益州郡太守景毅的称赞和诺言,只待身体养好,先去巴郡看望阿姊,再往雒县谋一份事业。

    这乱世,当有他的一席之地!

第三章 恶客

    叫上虎头除了矮坟边的杂草,两人沿着小道继续赶往祖坟地。

    一翻过北面高高的矮丘,便能看到一处平缓的坡地,旁有槐树环绕。

    此处就是祖坟,埋葬着百年来于益州开拓的刘氏列祖列宗。

    于边缘处,有两座刻有墓碑,相比而言,坟头较新,即是亡父刘桢和亡母甘氏之墓。

    而于旁侧,有一草庐,这是刘釜自三年半前,母甘氏下葬后,于此结庐守墓所居,里面还有编草鞋遗落的腐烂稻草。

    刘釜走至墓前,双膝跪了下去。

    这一跪,刘釜跪的是真心实意。

    他既然继承了人子的躯壳,自要继承相应的一切。

    再向两座墓碑各行大礼后,这才招呼着虎头帮助除掉新生出来的杂草。

    此地因刘釜经常来的原因,显得干净不少,只花了半刻钟就做完了。

    忽听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釜转头,便看到一个圆胖白皙的娃娃脸,此人名为刘炤,乃是族伯刘升幼子,比之年长一月。

    但两人身高相仿,年不过十五,均已是七尺男儿。

    平日见面,他要唤一声“族兄”,今早吃的那鸡肉,就是这刘炤当日送来的。

    “阿釜,乃兄终于是找到你了!”见到刘釜,刘炤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旁边一颗槐树道。

    刘釜忍俊不禁,每次看到仅比自己大一个月的刘炤自称“乃兄”,就想到了幼时跟在自己左右的小刘炤。

    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纵然兄弟,礼不可废!

    刘釜还是认认真真的叫了声“族兄”。

    刘炤很享受的“嗯”了声,然后来到刘桢和甘氏的坟前,告了声罪,接着不由分说的拉起刘釜往山下去。

    见刘釜身子虚弱走的慢,喊起虎头一起扶着刘釜。

    刘炤这人耐不住性子,下丘路上,见刘釜不问他何事,便自顾自的解释道:“阿釜,你家事发了,阿翁正在宗祠,等着见你呢!”

    刘釜丈二摸不着头脑,他这个刚刚病醒,怎么就犯事了呢?还被族伯,亦是丰安刘氏的族长,叫往宗祠那种严肃之地。

    但看刘炤的模样,也不像是自己犯事。

    自家族兄自幼说话喜欢卖关子,将话只说一半,刘釜知之甚深。

    这次也不意外,见族弟没有问起,行了一会,刘炤吓唬人的打算落空,主动放慢脚步,眨了眨眼:“咳咳,阿釜你就放心吧,此番不是你犯了事,是你家的佃客犯事了!还是欺主大罪!

    这事,还要多亏乃兄,到时候就看你怎么谢我,提前说好,你那编制的草鞋,乃兄不要!”

    被刘炤和虎头二人给夹着走,弄的五脏六腑都快跑出来了,刘釜也终于寻到歇息的间隙:“族兄大义,釜没齿难忘……只是族兄,我们这去祖祠的路,怕不是走错了吧?这是去你家的!”

    “这不为了阿釜你,一着急,给走岔了嘛!”刘炤眨了眨眼,夹起刘釜的胳膊又往另一边跑。

    看得旁侧的虎头偷偷翻了翻白眼,这刘家郎君的脸皮,比我虎头还厚!

    ……

    去往宗祠的路上,听着刘炤喋喋不休的言语,另有他这两日的怀疑,刘釜大体明白,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总结起来就是,自家那百亩之田的佃客,于之母甘氏病逝,欺他是个孤儿,外加不甚懂农事,连续三年多,一直少报收成。

    处于涪水流域的德阳之地,除过沿河农田种植稻谷外,高处的山田,多种植黍、粟、蹲鸱(chī),后者即芋头。

    刘釜继承父刘桢的百亩族田,尚属于肥沃,处于河泊上游,且以粟为主,蹲鸱为辅。每岁亩产两石到三石粟左右,但根据他的回忆,三年以来,他名下的这户佃客,却常以收成不好为由,报之以两石一钧。

    原刘釜心善(好骗),知这户佃客是耕种十余年的“老人”,便信以为真。

    但现在的刘釜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于前日得听来看望的老郑说了今岁的收成,再想半月前那家佃农送来的上缴,便想着寻个机会好好探查一下,却未想到提前事发了。

    两堂兄弟抵达时,能看到刘氏宗祠之外,已经站了不少人,多是族内长辈。

    而在门槛之下,跪着两男一女,正是依附刘釜名下田地的佃客。

    “大族伯,三族叔……”刘釜逢人便行礼,这套礼仪下来,就花费了小半刻,将病躯折腾的腰酸背疼。

    当他停在末尾的一个着长衫、面色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前时,愣了愣,此人他不认识。

    好在于一旁一直看着的刘升,适时介绍起来:“此乃南阳来的同宗长辈,比汝父略少,汝称族叔就可以了!”

    刘釜忙作揖道:“见过族叔。”

    中年儒士点了点头,注视着刘釜的面孔,面带回忆道:“汝便是德祐之子,长得真像。想当年,汝父与吾于洛阳游学,曾于李膺公门下听课,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

    李膺位列“八俊”之首,有“天下模楷”之称。

    刘釜没想到父桢,还有这么一段游学史。

    这边不等刘釜感慨完,族伯刘升便问起对下首跪着三人的处置了。

    “此三人,为汝兄炤之奴婢告发,欺瞒家主,私吞缴粮。方吾做主,遣人去拿,于家中搜得,人赃并获。汝既为之家主,觉得该如何处置?”

    见四周人都望向自己,刘釜便知晓这将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考验。

    他人虽年少,但早已以孝和仁爱闻名郡县。要怎样处置,才不能降低名声,还能再扬名,这才是关键。

    刘釜沉思片刻,向族内长辈微微弯腰,然后看下脚下趴着的两男一女,眼角流下了两滴眼泪。

    “先父先母尚在时,看汝等受黄巾之乱,由荆州流入,无家可归,才收入家中,如今有九年之久……

    我读《春秋》,君子曰:‘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从自及也。虽欲救之,其将能乎?’

    尔等欺瞒主人,是为恶。今我继承族田,却未能发现并阻止,即是长恶之举,我亦有责任!

    如此,杖责尔等男子二十,女子十五,归还所敛之财,且永生不得再入我家,尔等可服?”

    佃客除过不能买卖外,和奴仆没太大的区别。此等欺主之罪,刘釜身为主人,没有将之杖毙,已是大大的仁慈了。

    “小郎君宽厚大义,服气,服气,是我等有眼无珠,财迷心窍,辜负了主人的信任,该打!”

    地上三人连连磕头,自晓得见好就收。如此欺主之举,就算被打的残废,也总比打死要强些。

    而于旁侧,无论是看热闹的刘家凹人,亦是刘氏族人,无不对刘釜的胸襟颔首称赞。

    此为大丈夫所为也!

    刘釜刘季安当得!

第四章 汉当兴!

    “阿釜啊,乃兄说你还是仁慈了!怎还自己揽下了责任!你可知,此三位佃客,于这三岁间,蒙骗了你家多少粮食?”

    一离开宗祠,旁侧没有长辈,刘炤便开始忿忿不平。

    念到族兄帮自己清除了一个恶客,刘釜边往家院走,边顺着他的意思问道:“多少?”

    刘炤仰天悲叹,板着指头数道:“自叔母去世后半年,直到现在,共计三年的时间,那等佃客,共偷偷侵占你的粮食,足有五十余石。且和外人联合,偷偷卖成了钱币,合计有近万钱,藏于家中!

    嘿,若非昨夜那佃客之子喝醉,于我的婢女吹嘘,被我知晓。说不得阿釜你,要一直被人欺下去!”

    “万钱!”刚从宗祠外跟上来的虎头,方才也在远处观摩了行刑的过程,自知发生了何时,潜意识的惊叫道:“那该有多少?”

    少年人长这么大,还曾未见过万钱!

    当下蜀中的物价还算稳定,一石粟的价钱约莫二百二十钱左右,且一头成年牛的就需要四千钱。五十石足够买两头成年牛,够一个成年人吃两年。

    虎头之父,每月寻着在外做苦力,且不包饭食,一月方能挣到四百钱。而虎头每月为人放牛,也不过能挣到百钱而已。

    刘炤看向身后跟着的呆头呆脑的虎头,翻了翻白眼:“问我作甚,这搜来的钱币已搬入阿釜家中,等会汝就能看到!”

    想到身畔这少年也是依靠刘氏的外来流民,连佃客都算不上,刘炤便凶巴巴的警告道:“汝现在在照顾阿釜,我便好心提醒一下。

    如今在我刘氏,得一生存之地,可别与那等人一样,竟做那鸡鸣狗盗、忘恩负义之事。

    否则,不用阿釜动手,我就让族人把汝们打死扔到后山喂狼!”

    虎头被刘炤的眼光吓得脑袋一缩,躲到了刘釜后面,连连摇头道:“小郎君是我救命恩人,哪有恩将仇报之说。到时,不用五郎动手,我阿翁就把我打死了!”

    刘釜看不下去了,忙制止自家族兄再去恐吓虎头这“孩子”,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族兄,你可知这南阳来的族叔,所为何事?”

    虎头年纪小,但还是很有眼色的,见这两位刘氏小主人要谈话,忙落后了几步。

    刘炤笑道:“这事你问乃兄可是问对人了!”

    他左右一望,放缓步伐,找个没人的田边地头,压低声音道:“阿釜,你可知荆州牧是谁?”

    刘釜依着手边枯萎的桑树枝,皱眉道:“荆州牧不是刘表吗?”

    刘炤点头道:“正是刘表,刘表欲启用南阳士卒,为之所用。我南阳刘氏,准确的说,是我们建成候之后,自先祖被夺侯爵,而泯然众人矣。

    而今汉室衰微,正是我等崛起的好机会。

    而自百年前分家后,仅剩下南阳和德阳两脉。

    南阳人丁稀少,唯我德阳尚可。

    这不,那位远方族叔,同荆州牧有些交情,此番前来就是打算和我阿翁商议,看能不能于岁初带些才俊回荆州。

    此番族中长辈都聚于宗祠,可不就是为了商讨此事嘛!”

    建成候刘拾,乃长沙定王刘发第九子,也是刘釜等人的直系祖先。

    听族兄一解答,刘釜了然,原来是族中人打算去投靠荆州刘表。而宗祠今日聚齐那么多的长辈,亦不是为了他家之事,只是顺带而已。当然,也不保证那位远来的族叔,想要提前看看他这位故交之子,德阳才俊……

    只是如此机密的话,为族兄先一步知道,却有些不对劲。念及刘炤的性子,他无奈道:“族兄你知晓的如此清楚,莫不是又偷偷潜在族伯书房外偷听了!”

    刘炤眼睛瞪大:“还是阿釜你懂乃兄!”

    发现说这句话,不是掩耳盗铃乎?刘炤忙改口道:“咳咳,不对,这也不算偷听,只是今早路过听到的。当时,乃兄正巧要去给阿翁禀报汝家之事……

    不过阿釜,若是族中确定派人前往荆州的话,汝可愿往之?”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若是去投靠刘表?何不投靠刘备!

    何况刘釜早就有了目标,他要借在郡县的名声,还有刘氏于本地的百年积累,先于蜀地立下根基,然后理论结合现实的观望这天下。

    他远眺田间劳作的佃农,反问道:“族兄认为刘表可匡扶汉室?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刘表作为汉室宗亲,可没有派人参加。

    足见刘表只想着一州之地,未有复兴大汉之志也!

    且就算我愿跟随族中长辈,往荆州谋事,此时也不行。毕竟,去岁时,我和景公有约。

    等明年,要去益州郡拜访一下。”

    刘炤懊恼的拍了下后脑勺,叹了口气:“乃兄怎把这茬给忘了,我还想着阿釜能随乃兄一起去荆州见见世面呢!当下看来是不行了。

    不过,阿釜汝不认为刘表有复兴汉室之资,如今之天下,谁能担此重任?刘焉乎?”

    这不是刘炤第一次和他这个族弟讨论天下大事,其实关于天下的许多事,平日都是通过刘炤之后,刘釜方知晓的。

    只是刘焉,刘釜却晓得,若无意外,此人今岁就会死了,其子刘璋即将登上历史舞台。

    但见族兄问起,刘釜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刘焉此人,或连刘表都不如也!

    族兄勿要乱猜了,而今汉室式微,且于黄巾之乱后,天下亦有割据之象。问谁能匡扶汉室,非一人一事能说得准。

    我等既和世祖同宗同源,那诚该担起责任,勿要为外人看扁。

    若别人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听罢刘釜的言语,刘炤心潮澎湃,看看我家阿釜,志向多高,无寄人篱下之心,但有匡扶汉室之志。

    刘炤望向天空南风的鸟雀,吧唧了下嘴,追忆道:“阿釜幼时便与我指着那喜鹊巢,言鸟飞高处,如有一日,要像曾祖父般能站在洛阳的金殿之上,居于高位。要想故族叔般,行于洛阳。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釜志向不变,乃兄不如也!

    苟富贵,勿相忘。

    到时,阿釜当要记得乃兄!”

    刘炤好强(嘴倔),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对他人的敬佩。

    说道完,还伸出了右手,这是想击掌为誓!

    刘釜却一脸懵逼,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了?

第五章 继承

    见刘釜迟迟没有击掌,刘炤主动将之一只手拉了过来,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

    “就这么说定了阿釜,来日若有事业有成,多照顾乃兄。若是乃兄去了荆州,有了建树,定也不会忘记汝!”

    在岔路口和族兄分道回家。

    当刘釜带着虎头到小院的那一刻,但看院外已经站着两人,其二人身后放着一个大的竹篓,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五铢钱。最上面的一些钱币尚带有泥土,看来是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

    此二人算是同族者,但非嫡系,而是依附族伯刘升那一房。

    年纪要比刘釜大,辈分却小,见刘釜来了,忙行礼道:

    “叔父!”

    刘釜回礼,点点头:“劳烦汝二位送来钱币。”

    往前走两步,来到竹篓边,他试探着各取出了三十钱,分放到二人手中:“这些钱币,就勿要推辞了,权当是我请汝等吃酒。”

    三十钱正好可以买到一斗米酒,二人忙的道谢。

    “内中共有九千八百三十四……是九千七百七十四钱,叔父可要点一下数目?”其一高个满心欢喜的收了钱,用两只手算了下数目,问询道。

    刘釜摇头道:“具体数目就不点了,劳烦汝二位将之搬到我屋内。”

    待送钱的二人离开了,站在旁侧的虎头终于寻到说话的机会了,小声念叨:“小郎君,万钱就这么点,我以为要堆满半间屋子呢!”

    那户佃客买卖所得的钱币,乃是前几年灵帝时,铸造的上好四出五铢。

    四出五铢,万钱的重量,也不过一百四十多斤,堆头一个大竹篓还没装满。

    回首能看到少年虎头两眼发光,却无半分贪婪,刘釜失笑道:“万钱也不算多,买的粮食到能装满一间屋子。

    还有,前几日我病重,都是汝家出钱,帮我买了药。这点钱币,等会你回家的时候,捎回去给汝父吧,多余的权当是我对汝照顾的谢礼。”

    刘釜拿起竹篓上方,用丝绳系好的一串钱,少说也有千八百枚,反正感觉于这病躯手里提着有些吃力。

    虎头态度非常鉴定,说什么也不愿意接着。

    无奈,刘釜只能作罢,他随之提了另一个建议。

    “汝和汝父现在还居在那处草庐,这样吧,我家佃客走了,你们便做我家佃客如何?前院尚有一个没有收拾的偏房,汝二人也可住于此。”

    虎头与之父老郑,流落到刘家凹多年,一直打“黑工”维持生存,连普通的佃客都算不上,时常饿一顿饱一顿。能成为佃客,那就有了稳定工作。

    幸福来得太突然,平日说话利索的虎头,此时也有些结巴:“小郎君,这……真的可以吗?”

    对郑家这俩爷们,刘釜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知之为人朴实可靠,自是放心,便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汝今晚回去就和汝父说说,若是同意,明早就搬过来!”

    虎头圆圆的小脸,激动的红润起来:“好嘞,小郎君。呀,这都过了晌午了,虎头去熬药做饭。”

    傍晚,让虎头回了家,刘釜一人于屋内点了油灯。

    拿着油灯,先是用锁把中堂的房门锁好,然后来到了书房,再将门闩插上。

    书房的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置着竹简,只剩下一小部分可供人习坐。

    一部分是亡父刘桢抄录,传给刘釜的,另一部分,则是刘釜自己随母游学时,记录的读书感悟。

    生逢乱世,光有德还不信,还必须有才。

    温故而知新。

    刘釜继承了前生的记忆,继承了部分学识,自知学习的态度却不能拉下。今夜也只是来看看,回顾下摆放的位置。

    他打算等明日虎头他们过来了,与之定好生计问题,便于恢复身体、强健体魄的这段时间,继续读书。

    油灯放于案几,刘釜先是翻阅了了桌案左侧上方的竹简,有《春秋》原文,亦有以之为本而衍生出的三传之一的《春秋左氏传》,即《左传》。刘釜白日引用的那句话,便出自《左传》。

    于下方,另有《春秋公羊传》、《春秋榖梁传》等诸多和《春秋》有关的书册,足见原刘釜独好《春秋》。

    等将上方的竹简熟悉,于微弱的油灯下,刘釜把目光驻足在下方一个有锁的小箱子上。

    小箱子长约三尺,宽高则过两尺,以上好的樟木而做,带有香气。

    这是父桢的遗物,钥匙本由母甘氏保管,但在母病逝后,钥匙不翼而飞。刘釜也没想着打开,只将木箱留在身边,全当父母陪伴在左右。

    但现在他忍不住好奇,想要打开看看。

    木箱很沉,足有三十斤。

    刘釜的力气尚未完全恢复,用双手才勉强搬到书房的空旷地带。而那小锁,因长时间暴露在空气外生锈的缘故,轻轻一扭,便断掉了。

    待打开盖子,能看到里面东倒西歪的放置着竹简,甚至边缘的一册竹简都散乱开来了。

    灯火下,刘釜小心的拿出了那快散架的一册,然后放于案几,默读起来。

    “初三日,雨,湿热。同得公孝同行,至瑕丘,今日终见文有……”

    看着那印象深刻的字迹,刘釜能确定这就是父桢的笔记,而且是用来记事的日记。

    关于父亲,在刘釜的记忆里,那是个面色方正,做事严厉的男人。

    他脑中停留的最后记忆,正是在七年前。

    时为中平三年,那个四旬有五,撑起整个家庭的男人,于调往巴郡任职的途中奄奄一息,拉着他的手,告诫道:“汝祖父,汝父吾,都属清流之士,只可惜早年返回蜀中,未能和李公一同赴死,才苟活至今。

    汝为吾子,当努力进学,为国效力,勿坠祖辈威风!”

    那时的刘釜尚处于懵懂状态。

    今时今日,再联系白日的那位族叔所言,刘釜大致明白,父祯应属清流,但算不上党人的核心,亦未因党锢而受到太大影响,否则不会在回蜀后还能出仕。

    刘釜心中一动,将木箱中的其余竹简,或是下方的锦帛全都拿出,认真研读。

    对于出现的每个人名,他都博闻强识于脑中。而根据日记的内容,及来往信件联系,让他感概的是,父桢之故交,竟有不少名士。如“江夏八俊”之一的岑晊,还有陈留人边让,鲁国人孔融……

    默读至夜半,他方停下。

    注视着已然快要熄灭的油灯,刘釜丝毫不觉得困乏,喃喃自语道:

    “父虽早逝,但予我留下的人脉,可为我继承。此皆宝贵之财富,来日定有大用!”

第六章 主仆

    次日清晨,刘釜多睡了一会儿,当他打开门闩,看向院内时,发现郑家父子早于此做事。

    虎头在熬药,老郑则是在修理院外的杂草,看起来打算在院外建一所茅屋。

    瞥见刘釜走出了房门,虎头高兴的换了声“小郎君”,但见大人的眼神,忙去照顾汤药。

    却见一向处事利索的老郑此时单独面对刘釜,竟显得有些扭捏,这么个八尺大汉,放下柴刀,来到刘釜面前,郑重拱手行礼道:“昨夜听不孝儿说,小郎君欲使某二人为佃客,某父子二人一大早便厚着脸皮来了,还请小郎君勿怪!

    切此中大恩大德,某父子没齿难忘。

    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某在,小郎君户下之田,定耕种的完好,内中收成,某断不会缺斤少两……”

    暖暖阳光下,刘釜伸了个懒腰,好生端详了下老郑的黝黑面孔,视线在之右手的虎口上略一停留,摇头失笑道:“郑大叔也莫在说道了,不管汝过去做什么,又来自何地,只要勤劳诚恳做事,于我刘氏,断不会被驱逐。

    我既然决定以汝二人为我家佃客,自是信得过。

    今秋农事刚刚落下,想来田中事少,这两日还有事想要劳烦下郑大叔。

    如之院中房屋,多需修缮,还劳得郑大叔叫些人,好生修理一下。汝二人也不用搭建草棚,居于偏屋便是。

    此中花费,最后由我结算即可。”

    初听刘釜前面一句话,老郑的神色微有触动,但闻后面的话,他又如何能辜负小郎君的信任,目光逐渐坚定起来,道:“某等低贱之身,小郎君还是叫某老郑,郑大叔属实当不得。

    至于房屋修缮,小郎君放心,此事不用多请帮工,交由某父子便是,某年少时,亦学过瓦匠活计。

    此外,不瞒小郎君,某来蜀地之前,其实做过扬州之军卒,后因黄巾之乱,才辗转蜀地……”

    果然是行伍出生!

    刘釜心中一叹。

    寻常农人常我器具,手上长有糨子,断不会像老郑这般明显,老郑手上的痕迹,依照他两世的经验,大概率判断出是拉弓所致。何况就算老郑为农数十载,但他身上的气质,却是很难洗掉的。

    对于老郑身份的猜测,刘釜自四日前初见时即有了。

    而于此事问起,他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算是对郑家父子的最后一道考验。

    如今,他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下,于这郑家父子也能完全接纳。

    刘釜目光一动,将老郑扶起:“如今家中,我几无亲眷,汝等既入我家,便如亲人一般,但亦非我之仆从。且汝比我年长,虎头与我年岁相反,私下底,我称汝一声‘大叔’又如何不可?”

    听刘釜言之,不将其父子列入奴仆之籍,老郑的心里有些惶恐,也有些感动,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未能吐出来。其父子二人颠沛流离数十年,还是首次见到如此和善的主家。

    何况这位少年主家,才学过人,于品行更是无可挑剔,依照老郑大半辈子的经验,将来必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他可以这么碌碌无为一辈子,但年幼的儿子呢?

    心思百转中,老郑便做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定。

    就这么一个中年大汉,面向刘釜双膝跪下,并叫来了偷偷张望的儿子。

    “某父子劳的小郎君收留,小郎君有救过不孝子性命。自今日起,某父子愿意奉小郎君为主,请小郎君成全!”

    虎头有些拘谨,抬头偷看了眼刘釜:“请小郎君成全!”

    刘釜伸出双手再将二人扶起,语气深沉道:“汝父子二人的心思,我刘釜明白。还如之前那般话,于我刘釜家中,汝等便是家人,亦是自由之身。但若有一日,汝等想要离开,我亦不会阻止。”

    刘釜的这番表态,也是承认了他们间的主仆关系,但对郑家父子有了更大的宽容。

    这种事情,经验丰富的老郑也是第一次遇到,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心中自然而然的把刘釜的这般行径归根到了“君子之为”上,既如此,他父子二人又如何负刘家小郎君?

    两者虽未去官寺完成事实上的主仆关系登记,但内中的联系,却有过之而不及。

    看见刘釜洗漱完毕回屋了,老郑把虎头叫来一侧,叮嘱道:

    “自现在起,虎头,汝便常伴小郎君左右,若是小郎君遇事,即便汝死,也勿要将小郎君置于危险之下。若非如此,某便将你打死!”

    虎头缩了缩头,然后又挺直了腰杆:“儿晓得了!阿翁放心便是,即便虎头人头落地,定也会照顾好小郎君的安危!”

    院内郑家父子的动作,刘釜没太在意。

    喝完虎头端来的汤药,便又重回昨日的书房,将父亲留下的木箱,小心的放入内侧后,读记了会《春秋》名篇。这一次的跪坐,尚无昨夜时间长,但刘釜竟感到有些疲劳。

    想来,不光是他病体未康复的原因,还有为母守丧这些年,积累的不少病疾。

    看来,锻炼体魄要提上日程了!

    要把身体锻炼好,自需一些实际的法子,刘釜想要看看大汉军士是怎么锻炼的。

    等之吃过早饭,虎头去洗碗了,他将老郑单独留下,温言道:“郑大叔早些年出入行伍,却不知武艺如何?”

    老郑回道:“不瞒小郎君,某在军中时,能开三石弓,亦会的不少棍法和枪法。”

    言毕,老郑看了眼刘釜,自知其心中所想,抱拳道:“若是小郎君敢兴趣,某自可献丑一些。”

    三石弓,那就是三百六十来斤,演义中的“五虎上将”黄忠也不过如此,刘釜没想到自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猛人。

    他很有自知之明,笑道:“那些搏杀之术,我暂时用不到,郑大叔若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法子,不若授我一些。”

    老郑沉思道:“说到强身健体,小老儿早些年于军中学到一些,后又自行改进了一下。小老儿这便献丑了!”

    刘釜注视着老郑扎着的马步,以及身手上的动作,竟隐隐看到了军体拳的影子。

    “好!”

    他速而击掌叫好道。

    既如此,若是将他前世学过的完整军体拳打出来,便也不会生出太大问题了。

第七章 义举

    读书、锻炼、同老郑拿着木剑学习剑术。

    眨眼间,一旬过去。

    就在这十多天的时间内,刘家凹发生了许多事。

    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一群刘氏年轻俊杰,不日将返回南阳祭祖。

    为了此事,刘釜也被单独叫去问话过,熟知天下大势的他,单纯不看好刘表,且有了于蜀地发展的打算,自是借诺言之事,而婉拒了族中长辈的建议。

    十一月初五,寒风凄凄。

    丰安刘氏一行共计十一位年轻人,于那位南阳来的族叔带领下,携带着几十个仆从,乘坐牛车,默默的离开了丰安乡。

    离别当日,刘釜自也在送行的队列之中。瞅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如与之最为交好的族兄刘炤,他心中多少有些伤感。

    “族兄多多保重!”

    面对族中亲人,刘釜一揖到地。

    众人相互回礼,但看刘炤来到身边,笑着向刘釜挤了挤眼。

    “阿釜勿忘当日之约啊!”

    当大家好奇什么约定时,希望刘大嘴巴能透露一二,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时,刘炤竟已潇洒的姿势上了牛车。

    人车将行,那位远道而来的族叔,摸着下巴的胡须,也来到了刘釜的面前,笑道:“君子一诺千金,汝既受得景公之约,不得回往南阳。但若有朝一日,回归南阳,我等亦会为汝敞开大门。

    且蜀地偏距一方,而汝父之故友,亦多在蜀外,若是诸友知你长成,定然欣慰!”

    这位南阳来的长辈刘慎,显然愿意看好刘表,也不愿意看好刘焉……

    刘釜又一揖到地:“到时还请族叔引荐一二,好让晚辈谢之诸长辈的关心!”

    刘慎爽快一笑:“诚该如此!”

    等之车马消失在视野之内,刘釜才与同来送别的其他族人一一告别,返回家中。

    小院之内,本有些破洞的房屋,近些时日于郑家父子的修缮下,已经焕然一新。

    “虎头,去讲汝父叫来,我有事说。”回至屋内,刘釜喝了两大口温开水,对一路跟随的虎头道。

    虎头忙去将正在后山收拾柴火的老郑召回,见老郑回来了,刘釜便安排起他接下来想做得事。

    “郑大叔,劳汝租借一辆牛车,待明日我们去集市一趟。月前,我做得草鞋尚未卖完,再不卖掉就作废了。另外,我也想去集市上购买一些东西。”

    因是去办一些私事,刘釜自不好去拿用族中马车。

    说到去集市做什么,除了将他月前做的草鞋卖掉,换成钱币外,刘釜还想去人流居多的市井打听一些消息。

    此外,便是把家中积累的钱币花掉。趁着年关尚有一月,多买些礼物送于族人,及相熟邻里。

    一是感谢这些年的照料,二则是想把亲族邻里关系凝聚一番。

    今日的送别之事,让他坚信,丰安刘氏,这些走出去的族人,亦是他未来谋事的关键,丰安之地,则是他的根基。

    良好的亲族邻里关系,是非常有必要一直保持的。

    老郑应下,出去找牛车了。

    刘釜便坐于书桌之畔,让虎头来帮之研磨,其一人执笔,下铺空白的竹简,构思起书信。

    这些书信是写给蜀地的一些同窗和师长。

    在家中结庐守墓的这些年,刘釜每隔三两月,也会向之写信,多是交流一些学习问题,但却少了些人情味。

    刘釜现在的目的,便是将以前稀缺的人情味补上,并将蜀地的师友关系巩固起来。

    亲族,同窗,师长,在刘釜看来,都是非常重要的人际关系,断不可废弃。

    及至午后,养好精神,刘釜执笔打算给太守景毅写一封信,也算是为年后去其地谋事,提前通通气。

    “釜伏地请,景公足下,善毋恙,久不相见……”

    第二日早晨,吃过饭食,刘釜让老郑父子将草鞋钱币,尽数搬到了牛车上,扬鞭往集市去。

    五阳集市,处于广汉郡、犍为郡、广汉郡,此三郡交界之地,每日往来赶集着众多,成为德阳之地,最为重要的市井交易之所。

    行至五阳的土城之外,刘釜下了马车,这是他亲身第一次来到市井之内,忙碌的汉人小吏,奔波赶着牛车的其他黔首,另有骑着骏马的军士。

    每个入城者,依货物数量都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但看刘釜来了,那于城门口的小吏显然认得,当即恭敬起来,道:“刘家小郎君好久不见,今又来卖草鞋了!”

    刘釜点了点头,按照规矩向篓子里放了钱币,面向汉吏笑了笑:“劳烦问足下,我怎见五阳今日往来之人,要比往日多一些。”

    汉吏叹气道:“小郎君恐不知晓,自前日始,便有入蜀之行商,言之兖州牧曹操,攻取彭城,凡士族男女皆屠之,共有上万,或是数万不等,泗水为之不流。

    内中或有夸大,但往来之过客,无不惊恐,连带着我们蜀地也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竟于近两日,纷纷变卖货物,恐祸事降临!亦有不少流民涌入我蜀地!”

    原来历史争议颇大的徐州之战,已经发生了!

    自己到底是势单力薄,面对历史上正在发生,亦或即将发生的事,仍无力干涉,还是要快快成长起来才是!

    刘釜亦是长叹一口气,他没有多说什么,往城内去。

    五阳城内的布置,显得甚有条理,酒肆,邸舍,书肆,勾栏,错落有致。

    刘釜让郑家爷俩在后赶车,自己寻着熟悉的路线,打算先把草鞋给处理掉,然后将昨日书写的书信找人寄出去,再去书肆转转,而后买些礼物回家。

    城内买卖的摊位多有人占领,刘釜所寻之地,则是在边缘之所,此地多为贫苦人的聚集之所,中还要路过一条臭水沟。

    刘釜掩着口鼻,往前而去,刚到一处嘈杂的空旷之地不久,便听得声声痛哭于前方响起。

    “求求路过的诸位,施舍些钱财,好让吾救下吾母吾父,此中大恩,吾愿为之做牛做马,剩余之恩,下辈子来报!”

    虎头眼尖,指着那跪在地上的人道:“那不是被小郎君逐出的阿呆一家人吗?怎会到了此地!诶,阿呆之父母,曾撮合阿呆行骗之举,竟不想得有今日!还真是罪有应得!”

    见旁边已有不少人被虎头的话语吸引,刘釜步伐一顿,看向前方跪着的人影,还有草席上奄奄一息的二人,道:“此人为父母所累,未能明辨是非,但之孝心可嘉,虎头,汝送些钱财予之。且告之,我前所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此生勿忘也!”

第八章 婉拒

    “那不是刘家小郎君吗?为人向来宽厚,亦是我德阳闻名的大孝子,怎听旁人之言,似于这卖身救母者相熟?”

    “此事,吾且知道,此人本乃刘家小郎君之佃客,但欺小郎君心善,行那鸡鸣狗盗之事。这不,被乱棍打出了刘家!小郎君今日恰巧相遇,见其孝顺,竟又给了钱物,当真宽厚!”

    “汝等可能还不知晓,这刘家小郎君,还是某前临江县令,素有‘强项令’之称的刘桢刘县令遗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刘家小郎君若是从吏,当为大大地好吏!”

    大汉人看热闹从来不怕事,转眼间,嘈杂的集市边缘,人群越聚越多。

    一些不认识刘釜者,在旁侧人“躬亲孝顺”,“刘家麒麟儿”,“德阳得骄傲”声中,亦逐渐被认识。

    面对这些议论声,刘釜面色坦然。

    而去送钱的虎头恰和族兄刘炤一般,是个大嘴巴。将钱财赠与那跪地青年之手后,于人群的围绕之下,将主人刘釜的仁孝往事宣传的一干二净。

    于此包围的人潮中,刘釜身边的牛车缓慢前行,遇人打招呼,他便不厌其烦的行礼。

    等他转头时,但还未到常卖草鞋的角落,几十双草鞋便被一抢而空。

    一路跟随的老郑护着牛车上的钱物,笑呵呵道:“小郎君德才兼备,德阳谁人不知。货物未买,即为人疯抢,依小老儿看,当得一佳话也!”

    “都是乡邻厚爱,才有釜之今日!”刘釜面色柔和,谦虚道。

    从人群中艰难挤进来的虎头,恰听家中大人之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何止,何止,方才还有外乡人问我小郎君家住何地,年岁几何,依虎头看,恐有人将女儿许配给小郎君……呀,这是那户仆从给虎头,但请小郎君过目!”

    虎头已满十四,老郑常担心之亲事,这些日子,嘴边挂着的也是“成亲”如何如何。念及方才所遇,还有那人硬塞给自己的几十钱,虎头非常简单的认为,是哪家贵人看上自家小郎君。

    又注意到家中大人那熟悉且带有杀气的目光,大嘴巴虎头忙住口,献宝似的将方才得来的钱币放到刘釜面前。

    刘釜推却道:“此为汝之所得,便为汝收下。”

    老郑却不干了,忙道:“某子所得之钱财,乃是借小郎君之名,此亦为小郎君之财,还请小郎君收下。”

    素知老郑脾性,所做之决定,那是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刘釜只得同意把这十几钱,放入中间得竹篓内,以麻布盖上。心中却打定主意,待会去布肆,为衣着破旧的虎头置办一身新衣裳。

    “我等这就出去吧!否则不知天黑能不能走出此地。”刘釜望向四面拥堵的人,苦笑道。

    至于那被赶出的佃客一家,早被挤出了人群外围。

    待花费了大半个时辰,累的人与黄牛气喘吁吁,方出了杂市的人流。

    再回望身后依旧跟着的一群人,刘釜相信,经今日之事,他于德阳得声名,不仅会于广汉传颂,连带着巴郡和犍为郡也会名声远播。

    这就相当于大半个蜀地,都能听到他刘釜的名字。

    有了更广的名,那便是无形的政治资本,他对于接下来的入仕,更显得信心十足。

    只是在赶往书肆的路上,为两个带刀的骑士拦住了去路,这让刘釜心中一惊,难道真如虎头所言,是郡地那户人家看上他了,想将女儿许配之。

    刘釜年不过十六,他的心思,尚未放在终身大事上。

    好在这两位骑士接下来的话语,打消了他的疑惑。

    “刘家小郎君请留步,吾家主人有请,劳烦一叙!”

    骏马靠前的骑士,约莫二十余岁,下马后,将一长约一尺,宽四寸,厚不到一寸半的木制名刺递到了刘釜面前。

    刘釜停步行礼,接过以后,打开名刺,注目一阅,但看到上以隶书工整的写有一行字:益州从事祭酒赵韪再拜,问起居,巴郡字孟毅。

    赵韪?

    熟知三国史的他有印象,此人在东汉末年,先为太仓令,后辞官随刘焉入蜀,后迎得刘璋为益州牧,并参与平定过娄发等人的叛乱,直到建安六年起兵被杀,一直都是益州大吏,位高权重。

    此人亦是益州本地派的代表人物,其家乡于巴郡,此番莫不是路过德阳,回往蜀郡?

    赵韪算是他来到东汉,遇见的第一个史书有名的人。刘釜马上平定了心情,略作猜测后,向前方的骑士行礼道:“既然赵祭酒相约,还请带路。”

    让老郑父子看着牛车,刘釜随着骑士行之另一处宽大的马车前,方停住。

    骑士向内禀告了一声,便听得一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今某过德阳,得见我蜀地才俊,刘家小郎君若不嫌弃,可愿与某于马车中一叙。”

    听之一席话,刘釜大抵猜到,赵韪方才因是看到了前面的动静,知其身世后,起了招揽之意。

    刘釜早和景毅有约,但并不妨碍他和赵韪这等本地权利代表人物混个脸熟。

    从当前身份方面讲,他和赵韪一样,都属于益州士,有着天然的联盟关系。

    但若往前探查,丰安刘氏,百年前,也是外来户,和同是外来者的东州士也有瓜葛。

    两方面的身份,于刘釜而言,皆是有利的,他或可寻找合适的度,将两者交相融合起来。

    赵韪话毕,他对着马车躬身施礼道:“久闻赵公大名,长者有邀,釜莫敢辞尔。”

    于侍者拿下马凳后,刘釜越而上之,及至宽大的马车内部,略一扫赵韪的面孔,但见这是一个留有美髯,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其人手畔还放着不少书册,当是在路中也处理着公务。

    看见刘釜上了马车,观之神态稳重,未有胆怯自傲之感,赵韪笑而颔首:“果然一表人才,某前次过德阳,便闻汝之名,今次终得相见。听闻汝为母守孝三年期限已过,可愿随某往蜀郡谋一份事业?”

    刘釜略一沉思,不急不躁道:“釜谢赵公厚爱,但釜于岁前和景毅公有约,于明岁,当去益州郡一趟。”

    同为蜀人,赵韪看起来和景毅有些相熟,摇头失笑道:“原是文坚捷足先登了,某便不强求了。”

    知道刘釜不能为之举荐,赵韪也没多少失落,但也没有继续聊天的打算,正色道:“汝为我蜀地俊杰,当为蜀地振兴而事,以后到了蜀郡,但遇事,可携某之名刺于州牧府来寻之。”

第九章 阿姊

    赵韪后面的话,多是客气之语,但刘釜还是认真的谢下,这条线总归是牵上了,有没有用,但看以后如何用了。

    下了马车,他躬身行礼于畔,待车马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回到了牛车边。

    郑家父子一直护着牛车,老老实实地守在原地。

    见刘釜回来了,虎头来到刘釜身边,小声汇报道:“小郎君,就是方才那马车边的白俊少年,于我钱财,以打听小郎君之事的。”

    白俊少年。

    刘釜认真回想了下,方才赵氏马车畔,似乎确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他方才的注意力都放在赵韪身上,没特意观察,也没想到虎头注视的这般细致入微。

    他望了望天色,笑了笑:“哦,这样啊!无妨,是路过的长者罢了,短时间恐不会相遇了,我等先去几家商肆走一趟。再做些其他事,否则今日,还真赶不了天黑回去了。”

    郑家父子口声称诺,三人连着牛车,辗转了数个地方。只所以寻这些商贾,刘釜是为了给同窗寄书信。

    当然给景毅等一些重要人物的书信,断然不能让这些人代劳,他最后寻到了驿舍,拿出了当日景毅赠予他的从事符牌和自身拥有的传信,又缴纳了些财物,劳烦驿舍代为传送。

    这些事做完,刘釜便去书肆看了看,本想买些军事类的书籍,见所买卖的书籍太贵,有的万钱都买不到一卷,只得无奈放弃。心中也有些明了,缘何原身的记忆里,从未踏入过书肆,且多是借他人书册摘抄而学之。

    等辗转至城北的布肆时,晌午已过,刘釜让郑家父子随自己在旁边的食肆吃了些东西,后便在布肆买了不少布匹,除了给族人和邻居送礼外,在老郑连连“要不得”的声音中,亦给郑家父子丈量了一身。

    离开本地集市时,牛车竹篓吏的钱币早就所剩无几,但在牛车的木板上却堆满了货物。

    回去的路上,自无空隙去坐,刘釜乐意边走边看德阳之地的风景地貌。

    “昔日高祖兴于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夺取天下。

    而今蜀地依旧富饶,但多有未开垦之地!

    若如发掘,利用本地资源,还是乱世涌入的人口,焉能不赢得机会!”

    刘釜越加坚定这个观念。

    现当下的整个益州,正如掩藏在石土下的金山,而作为此间主人的刘焉,却未能完全将之展露出来。直到几十年后,精于内政的蜀汉丞相诸葛亮,才把蜀地这颗亮丽的明珠完全点亮在世人面前。

    诸葛亮!诸葛亮!

    刘釜认真的咀嚼着着三个字,最终只得扶着牛车,无奈仰天叹息。

    “我虽出自宗室,但眼下并未实际官阶。而今刘备已有自己的部将,更于实战中迎得了不少好名声,不久或将领豫州刺史,算是真正的翻身,为逐鹿天下做准备了。”

    两相对比,事实正是如此,刘釜脸上并无沮丧之色,反而目光坚定。

    “论当前实力,我比不上刘备,更比不上曹操。

    可眼下,我现在于蜀地已有了名声,今日市井之行,更待广为传颂,算是迈出了圆满的第一步!

    下面是进行第二步,赢得官声名望,并积累自己的势力。

    只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未尝不可寻得另一条出路!”

    刘釜对自身的情况有诸多清晰的认识,奈何现在空有名,而无实权,加上年幼,收下自无一个可供参谋的谋士,只得把一些想法埋在腹中,苦苦自我思索。

    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刘家凹,看见院外站着的一个熟悉面孔后,毅然决定把思虑的计划提前。

    “甄叔,竟是你来了!是阿姊出了什么事吗?”

    来者,正乃当年随阿姊出嫁而离开的刘家老仆甄迁,少时便于父桢手下做事,为人一向朴实,深的父母信任。

    但见刘釜抵达面前,如同路中打听到的那般身体康复,年过四旬的甄迁背着包袱,心下一喜,忙下拜道:“小娘子无恙,是之得闻小郎君染病后,急迁老仆来看望。”

    刘釜忙将这个熟人扶了起来,底喃道:“是我不是,伤愈过后,未能第一时间向阿姊送去书信,竟劳得甄叔你亲自过来。”

    刘釜转身将郑家父子介绍给了甄迁,几人相互见礼。

    相熟后,老郑按照刘釜的要求将布匹放入屋内,虎头自去准备饭食。刘釜则是将甄迁邀入书房,详细问询起了阿姊家的情况。

    听说阿姊刘妍怀孕已有两月,刘釜发自内心的高兴道:“阿姊竟坏了第三胎,当真可喜可贺!我又有一个外甥了!”

    当下世间,若真论和他有最亲密的血缘关系者,便是阿姊刘妍那一家。这种血缘关系,不同于他和刘炤的堂兄弟,亦或是同族的联系。

    甄迁摸着下巴泛白的胡子,看着刘釜的脸庞,有些怀念数十年前刘家的生活,略带感慨道:“小娘子若知小郎君身体安好,定然也是开心。”

    他转身将墙角的布袋提了过来:“老仆手中包袱所带,是小娘子让老仆拿来给小郎君治病所用。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但还请小郎君收下。”

    刘釜将布袋接过,只扫一眼,便能判断出,里面不下两千钱。阿姊家中贫苦,只耕种百亩之田,又要养活数张嘴,家中收入,也多是依靠姊婿忙碌。

    拿出这两千钱,定然花费了不少力气,念及阿姊家中情况,刘釜心中满是感动,他想到了甄迁方才说到姊婿新寻了一向差事,似乎离得家中还远,那家中重担,不全落到阿姊身上了吗?

    而甄迁刚才有些吞吐的样子,刘釜觉得姊婿这事有些不简单,他皱眉道:“甄叔,你方才说姊婿辞了县中官职,去了汉昌。却不知姊婿在汉昌所谋何差?”

    刘釜主动问起了,甄迁垂着头,有些落寞道:“大朗见升迁无望,辞去了县中佐吏,是去汉昌从军了。近两年来,郡内亦召集本地人从军,可得大量军俸。请的小郎君勿怪!”

    脑海里出现姊婿常坚的大身个,还有平日沉默寡言的性格,刘釜暗叹,于姊婿来说,从军或是个好出路。

    他看着甄迁摇了摇头,出言道:“姊婿既有抉择,我怎会怪呢!如此这般,甄叔你先于家中休息两日,过上两日,我同你一道去往江州。”

第十章 机遇

    对于刘釜的决定,老仆甄迁应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道:“若是小娘子知道小郎君去了家中,定然高兴,可惜大朗从军去后,只每隔一两月送一封书信,短时间亦难以回来。”

    刘釜亦是担忧,他想得是阿姊若是生产时,姊婿又不在家,那该如何照顾,沉思道:“军中要求自然严苛,到时我再与姊婿去一封书信,若是阿姊临盆,看之能否请假回来一趟。”

    天色暗淡,院中四人合在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因为院内的几个房屋刚经过修缮,多有些潮湿,老仆甄迁被安排和郑家父子暂时住在一起。

    但看三人有说有笑的入了屋,刘釜也关上了自家卧室的门,自用方才虎头端来的温水清洗了脚。

    “该没有暴露什么吧?”

    仆人甄迁,算是除了族兄和阿姊,最为熟悉他的人。族兄刘炤平日大不咧咧,或不在意一些细节,但甄迁人老心思细,不能保证没有发现他的变化。

    回忆傍晚的交谈,刘釜自认没有流露出太大的破绽,这才将木盆里的水倒掉,打算早睡早起,明日一早还要拿着布匹去拜访邻里。

    而今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丰安老家了。

    看着窗户缝内溜进来的星光,刘釜沉睡了过去。

    间隔不远的居室内,郑家父子早打起了呼噜,甄迁却没心情睡下。

    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此时正瞪大看着窗户处,流露出得清淡月光,脑中将前些年的小郎君和现当下的小郎君一一对比,眼角滴下了眼泪:“小郎君是真的长大了!若是主人和主母在世,一定会欣慰的。”

    一闭眼,一睁眼,一夜过去。

    伴随着鸡鸣声,刘釜早早起来,不忘练了会军体拳,然后吃过早饭,便让虎头抱着布匹,同他去拜访族人邻居。

    甄迁得知刘釜的想法,也帮拿着布匹,随之一同而去。老郑则是去平整下田地,为来年春的垦种做准备。

    刘家小院的几人忙碌起来,这一忙便是两天。

    两天的时间内,原本拉回来的满满一牛车的布匹全都被送完了。礼尚往来,不过刘釜也能感觉到,自己和刘家凹乡邻族人的感情更亲切了一些。

    若说以前旁人是对他的德和礼的敬意,那么现在,就多了一点人情的联系,即是敬爱了。

    到了第三日,刘釜找上了族伯刘升。

    昨日他去刘升家中拜访,只见得族伯母,知族伯刘升有事去了县寺一趟,似是有些要紧事。

    今日一见,行礼坐于塌上,略一打量,果然见之愁眉不展。

    刘釜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族伯,我家阿姊如今怀有身孕,姊婿又不在家。我想过两日即离开丰安,先去江州一趟,再去益州郡,面见景毅公。”

    但听刘釜言明了离开之意,刘升抬头颔首道:“也好,既然是和景毅公言之三月拜见,你又要去一趟江州,把时间提前,以防途中耽搁,乃是稳重之举。”

    刘釜斟酌后,又将昨日遇到赵韪的事情说了一下。

    刘升听过,脸色微变:“哦?阿釜你可知晓,昨日那赵韪便于德阳县寺,邀县中本地大户商议事情。”

    这赵韪过德阳,原来不是简单的路过!

    而族伯如此直呼其名,看来对这位赵韪不甚感冒!

    刘釜想起老仆昨日言的巴中募兵之事,他试探道:“族伯,这位赵祭酒,莫不是想要我等本县大户,协助他进行募兵?”

    之所以选择把自己的猜测出来,并与族伯刘升进行商讨,刘釜是想借机参与族中事,好增加族内对他的认同感。以前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做法,自不可取。

    见刘釜说起,刘升将搭在双膝上的手抬起,认真打量了下自己的族侄。

    即从落水以后,族侄不但不像以前那么迂腐,思索事宜更多了些成年人的稳重。

    忆起儿子刘炤言之对“复兴汉室”的见解,刘升暗衬道:于此事上,我德阳大族多显得抗拒,不如看看阿釜是怎么想的?

    不过,刘升身体前倾,当先问出了他的第一个疑惑:“阿釜是如何得知赵韪召集我等是为了募兵?可是当日相遇,对汝说过?”

    刘釜摇头道:“非也!是我家老仆昨日由江州来,言之我家姊婿汉昌从军,即巴地募兵事多,且那赵祭酒当日过五阳,从巴郡而入德阳,再闻族伯之言,便猜测此人于此,也是为了募兵!”

    刘升兴叹道:“阿釜见微知著,所料不差。那赵韪便是受了州牧之名,招募益州兵。于此,阿釜如何看待?”

    刘釜思索道:“族伯,那赵祭酒同我丰安刘氏一般,亦是蜀地人。所招募的益州兵,与其说,是州牧下达的命令,不如说是其人建议州牧而为之。

    目的,便是和东州兵,及背后的东州士进行抗衡。

    且依釜看,当下于益州的官吏中,我益州本地士人惨遭打压,并未入得太高的职位。相对于的,便是外来的东州士,于益州大放光彩。

    釜猜测,赵祭酒虽身为州牧府的三号人物,但之话语权或因此受了影响。借此机会,赵祭酒或是想提高自己的地位。”

    刘升直视刘釜面孔良久,叹道:“此中因果,阿釜你竟大多数人都看得清楚,难怪阿炤事事推崇于你。那以你之看,我刘氏当如何置身事外?”

    刘釜摇了摇头,语气甚为坚定:“族伯何以认为我丰安刘氏,当置身于事外?无论赵祭酒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以我德阳大族为主,行募兵之举,于我刘氏而言,何尝不是机遇?

    前有南阳族伯领我族中俊杰,往荆州谋一份事业。我丰安刘氏于蜀地,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缘何不可顺势而为,开创另一份事业?”

    见刘升沉思,刘釜起身,伏地一揖,道:“如我同族兄所言,当今汉室衰微,我等既为汉室宗亲,诚该为复兴汉室出一份力。益州之重要,族伯当明白。我刘氏据此,焉能做旁观之人,而不为事?

    此乃族侄肺腑之言,请族伯明鉴!”

第十一章 拦路虎

    即便出了族叔刘升的住处,也没见之下定决心。

    可见族叔刘升不负之“慎为”的表字,当年祖父以之领丰安刘氏,也是有原因的。

    但过度的谨慎,多会使人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进而错失良机。

    刘釜身为晚辈,仅能把意见提出,心中亦有无奈。

    他之所以建议让刘氏这一支脉积极加入到益州的权利分配,其看中的便是宗族人于此掌握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丰安刘氏现留于蜀地者,做的最大的官,不过是一地县丞,于军内,毫无建树。借赵韪这股东风,何尝不是趁机而入的好机会?

    只要刘氏子能掌握一支本地军队,再借着原有的声望,和本地大族联姻数百年产生的稳固关系,即是益州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刘釜需要的便是这股力量!

    回至院中,刘釜即把郑家父子叫来,还有老仆甄迁当面,说了打算后日出发的打算。

    “家中田地,以后就要郑大叔帮忙照应了,若是家里有了其他事,断可以为我族伯说道。”

    刘釜将一些事情一一安排,但听老郑道:“小郎君,家中田事,交由某一人即可,小老儿自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反倒是虎头这孩子,为人或有些大不咧咧,做事也常有些马马虎虎,但好在心地善良。而小郎君于途中也多需要人照料,便让虎头跟着吧!”

    虎头亦在此时插话道:“还请小郎君带上虎头,诚如当日阿翁所言,以后小郎君走到哪,虎头便跟到哪,定要护的小郎君安稳。”

    虎头长得高壮,也确实是个很好的随从,过江州,有老仆甄迁跟着不说,但去往益州郡,与其花钱招几个护从,远不如自己人得力。

    “那行,明日你也把要拿的东西准备好,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当日夜间,刘釜又好生盘点了下手中的钱币,发现算上阿姊送来的钱物,手里可以周转的资金,不过三千四百钱。

    “看来明日要把今年收来的粮食卖了去,一铢钱难死英雄汉,此去益州,在没有领到工资前,途中也不知会花费多少。”

    刘釜正在为可能到来的经济危机发愁时,相居不远的刘升自是叫来族中的一些老人,连夜商讨起助赵韪募兵之事。

    综合各方面的建议,尤其念及丰安刘氏,自近十年前刘桢担任过县令,直到现在都没做过有权势的官吏,刘升也深深的认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诚如刘釜白日所言,刘升最终决定,丰安刘氏不能置身事外,当插一手。

    “吾丰安刘氏复兴亦在此!”

    时至次日,刘升直接去了县寺,赵韪过德阳,至少会待个三五天,刘升决定再去拜会,表明态度。

    而于刘釜,刘升知之家境困难,尤为给邻里族人买卖礼物后,恐将财务花费一空,适逢远行之际,便专门使人送来了不少钱资,且使之传话道:

    “吾知汝性格坚毅,不轻易受人财物。但此中钱资,全当族伯资助汝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不需汝归还。但愿某一日,若吾丰安刘氏遇到困难,还望汝能多加帮衬!”

    刘釜自晓当下正是缺钱时,未做推辞。

    他接过布袋,发现内除了钱币外,还有金饼和银饼,这些钱资,合计下来,恐不下万钱。

    得知今日族伯不会回来,让族伯家的老仆稍等,刘釜后又写了封信,让之带了回去。

    看着高升的太阳,他叹了口气:“族伯还真的是看重我,但愿下次归来是衣锦还乡吧!

    不过,我与族伯所书之信,亦愿能帮到刘氏一些。”

    由丰安到江州有近三百里的路程,抛开中间的歇息,忽略路中其他耽搁,也需要四天的时间。

    好在到了初冬,蜀中多干燥,亦少雨雪。

    当日刘釜将一些竹简用木箱装好,又带了些早一日做好的干粮,一行三人,算上车夫,共四人,便坐于租来的牛车上早早出发。

    过五阳集市时,刘釜专挑了德阳特产,打算送于记忆中,那两个略显嘴馋的外甥。待路过一处首饰肆时,亦为阿姊挑选了一些小饰品。

    后面的几日内,几乎没有什么耽搁,非常顺利的入了江州境内。

    江州地界宽广,崇山峻岭,山道颇多。

    一些小路少有人走,便长满了杂草。

    刘釜姊婿的住所,便在离江州城外二十里的常治乡。

    路过巴郡郡治所在江州城,刘釜只休息了半日,便往常治乡去。

    本以为白日行进,过路这山间小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哪晓得出城不过两个时辰,过路一处密林时,便遇到了两个蒙面持刀的劫匪。

    “此树由俺栽,此山由俺开。”

    “若想走过去,留下买路财!”

    两人都身高八尺,一面色偏黑,一皮肤泛黄,身着布衣,一人手握长刀,一人手握铁棍。

    待看到刘釜等人所做的牛车路过这条窄道时,忽而从那枯萎的树干上跳下,一唱一和道。

    黄巾之乱后,一如相对安稳的蜀地,也常有二三劫匪拦路打劫。不过匪人多是劫财不劫命,只要给钱,就放行,多少还是讲究诚信的。

    但刘釜是第一次遇到拦路抢劫的,他面色不见慌张,右手握紧了随身携带的一柄铁剑。

    此铁剑亦是早年父桢所用,当日离开前,刘釜将之拿出,还专让老郑给磨得光滑,目的就是为了护卫自身安全。

    一旁的车夫可就没刘釜这般镇定了,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劫匪,非常熟练的将身上所有的财物取出,双手举的高高,并偷偷的向刘釜使了几道眼色,见之不动,咬了咬牙,主动将钱物递了过去:“小老儿愿将财物送上,还请小老儿放我等一马!”

    两位劫匪咕噜噜的转着眼睛,各拿武器靠拢,小声商议了半会,最终看向四人中,气色最为稳重的刘釜,步步逼近道:

    “不够!将汝等所有的财物都拿出来,俺可放汝等一马!”

    旁边一手拿着竹竿的老仆甄迁,及手持扁担的虎头,此时将目光也都放在了刘釜的面前。

    刘釜手持铁剑,前进一步,和两位劫匪遥遥相对:“我乃德阳人刘釜刘季安,阁下二人是第一次抢劫吧!”

第十二章 投靠

    黑脸壮汉拿着长刀向前一步,瞪着那双铜铃大眼道:“是如何?管汝德阳人,还是江州人,过此山就要给俺留下买路财……”

    这一声大吼,犹如猛虎出山,竟让最前方的车夫瘫坐在地。

    与此同时,本与之站立在同一条线上,持铁棍的汉子忙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旁侧同伴的胳膊,小声于之耳畔低估道:“兄长,情况不对!

    此人言之是刘釜刘季安,兄长可还记得那客商所言,德阳之贤才,正是此名乎?”

    黑脸汉子听罢,本凶恶的气势一泄,竟转过身子,和旁边的身子小声讨论起来。在此期间,常侧过脑袋斜视打量刘釜,不断的摇头道:

    “果真?”“哎呀呀,那怎么办!”

    刘釜拿着铁剑的动作没有收回,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种莫名的古怪感油然而生。

    此二人,看起来知道自己。而他之所以看出眼前二人是第一次打劫,全然是因为对方太不正式了。

    真正的劫匪,怎会有如此多的废话,还弄得这么花哨。何况此中二人的装扮,也不像是普通的黔首出生,亦不是大恶之徒。

    至于二人为何拦路打劫,恐只有这二人自己能解释的出来!

    虎头人小胆子却大,自拿着扁担,慢慢靠近了刘釜。

    知家中小郎没有“投降”的打算,他便瞄了瞄距离最近的劫匪的脖子,以眼神示意,大致意思是,要不要趁机从后面给这二位劫匪来那么一下。

    后侧的老仆甄迁也竖着竹竿跟了上来。

    刘釜默默的摇了摇头,示意这老少二仆,暂不要轻举妄动。

    从二人的表现看,他觉得这场交锋快要结束了。

    轻轻的合上了铁剑,刘釜温言道:“刘某有一句话送给两位壮士,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两位若有何难处,断可以于刘某说道,刘某若有气力,自会帮衬。

    而行此等不义之事,实为人不耻!

    虎头,取些钱财来,赠与二位壮士,我等继续赶路!”

    刘釜将右手背于后面,向虎头比划了一个巴掌,意思是拿出五百钱。

    随行照顾家中小郎这么久,于小郎的手势,虎头秒懂。

    他将扁担放于牛车畔,步伐艰难的走向牛车后方,为稻草覆盖的竹篓,那里正放置着刘釜等人前往江州的部分路费,平日里,亦是交给会精打细算的虎头来负责。

    边走还边嘀咕道:“可是五百钱啊,做盗匪来钱这么容易嘛。”

    这话传到身周人耳中,各个人的感想皆是不同。

    正低声商议的二劫匪,在听了刘釜之言,又听了虎头的抱怨声后,竟于刹那,双双单膝跪在刘釜面前,扯下了面上的布巾,双双羞愧难当。

    由方才的黑脸大汉当先道:“俺不知刘小郎君当面,竟犯下如此糊涂事,请小郎君责罚!”

    另一人更显稳重,态度诚恳的解释道:“诚如兄长之言,我二人非有意为之。

    且不敢瞒刘小郎君,我二人乃途中结义兄弟,同为枳县人。我名王朝,兄姓马,单字一个虎。

    四日前,由行商处,得闻刘小郎君宽厚待人、德才兼备,便想着往德阳,投靠小郎君。

    却不幸于路中中了匪人的蒙汗药,幸得我家兄长力大无穷,最后醒来得早,以一己之力击退了五名盗匪,可叹包袱里的钱财却被一抢而空。

    继而,才出此下策,好弄寻一路过富庶者,寻些路费……

    谁知遇到了小郎君,小郎君还如此年轻!”

    两人表情不似作伪,且于这时候,于绝对的武力压制下,也没必要这么伪装。

    站于正前方的刘釜,在旁听了这番话语,那种古怪逐渐化为现实,心道,原来根源在于己身。

    他更未想到,竟有人来投靠自己!不得不说,名望还真是个好东西!

    “今,未求得诸葛孔明,却求得了两个大汉,还抢了自己!”

    思考完个中因果,刘釜竟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毕竟是投靠自己的,亦因此丢了钱财,万般无奈下,走上抢劫这条路。

    无论是从名声,还是从其他方面讲,刘釜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将左手的铁剑递给了老仆甄迁,自身上前两步,于虎头和甄迁的担忧眼神中,一手扶起一手,面色自哀道:“刘某不才,何德何能,劳得两位身处险境,快快请起!”

    王朝马虎迟迟不愿起来,表示罪在自己。

    最终在刘釜的再三要求下,才起身。

    只是此时的二人,哪有方才那般威风凛凛,一如小猫般,乖乖站立于侧,有问必答。

    经过了解,刘釜肯定了之前的猜想,王朝和马虎二人,都是出自枳县的商贾之家,非是贫家子,早由二人手中被打造的精光的武器,便能看出端倪。

    且此二人,别看长得壮硕,身高近八尺,其实真实年纪,不过比刘釜长一两岁。

    那黑脸大汉马虎,今岁十八,当场向刘釜展示了一下,只见使得一手好刀法,尤其凶悍的哼哈声,即让人胆寒。

    至于肤色带着不健康的枯黄色的王朝,今岁刚过十七,虽比马虎长得矮那么几寸,可力气却是比之大。长有一丈两尺,重大抵有七八十斤的铁棍,于之手中被耍的虎虎生风。

    这一相谈,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刘釜猜测二人投靠,多是听之名声,加上听了不少说书人的故事,想着闯荡江湖,寻一明主云云,这才离家出走,都是处世不深的年轻人啊!

    他决心好好的劝导了一番二人,可别被口中故事给骗了。况且他如今尚未安顿,多跟着两个跟班,也无从安置。

    几多言语,刘釜后从虎头手中接过用细绳拴好的钱币,递到了兄长马虎手中,握着两人的手,深沉道:“汝等能投靠刘某,刘某深感荣幸。但既然二位壮士是瞒着家人离开的,但请二位还是早早回去,勿要使得家人担忧。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有缘再见!”

    马虎要反应的慢些,但王朝迅速明悟了,当即拉扯着兄长的胳膊,单膝跪地:“请小郎君明鉴,一如我等之前所言,是真心实意想要跟随小郎君。

    至于家中亲人,我等本也是打算路过江州时,托人捎一份书信回去说明,但请小郎君一定收留我弟兄二人。”

    马虎亦道:“俺也一样!

    俺爹一直说俺不成器,若是知道俺见了小郎君,定是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抱怨。若是小郎君不收留俺兄弟。小郎君走到哪,俺兄弟就跟到哪!”

第十三章 过夜

    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面对王朝,刘釜还能解释一番,但当面对马虎这等撒泼浑人时,即使读再多的书,能讲再多的道理,也多无用处。

    仆人甄迁看出了刘釜的为难,适时出言道:

    “小郎君,天色渐晚,再不走,恐到了天黑也到达不了小娘子那边。而此地数十里的范围内,多山少人,夜间亦常有猛兽出没,还是要快些行进才是!”

    也是,管王朝马虎愿不愿意离开,总不能在此地僵硬着。

    此外,他不愿二人跟着的主要原因,除了当下未有官身,未能给此二人利益的保证外,还有多王朝马虎不了解。

    倘若能于途中多观察了解一下,带之同去益州郡某一份事业也未尝不可。

    刘釜面向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王马二人,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汝二人既不愿收下这钱物,那就先随刘某寻一处住处。至于投靠之事,刘某决定不可轻易而为,刘某此时身无官职,亦不能给汝二人什么保证。

    如若相随一事无成,那不是刘某耽搁了汝二人的大好青春了吗?”

    马虎一听刘釜愿意让之同行,面色大喜,道:“此事,俺兄弟俩早早决定好了,自不会变去。且从俺看见小郎君的第一眼,就知道小郎君是成大事的人。至于俺兄弟以后有没有作为,那是俺兄弟的个人能力问题,又如何怪的了小郎君!”

    能从马虎嘴里听到这番大道理,让刘釜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

    一直单膝跪在地上的王朝眉色却未展开,白了眼义兄马虎后,冲着刘釜,大义凛然道:“我知小郎君的担忧,但我二人之所以选择投靠小郎君,便看中的是小郎君的贤德之名,无论小郎君以后去往何地,我弟兄二人都愿跟随左右,别无他求!”

    这王朝比马虎聪明的可不止一点半点,直言他二人此来不为了其他,就是为了刘釜这个人。

    “俺也一样!”马虎在王朝后,火速补充了一句。

    刘釜叹道:“也罢,我正巧要去益州郡一趟,即于江州会停留十数日。你二人若真心随行,我有一个条件,即在这数人内,当往家中去信,将情况说明。待之同意,方可一起上路!”

    王朝马虎对视一眼,一揖到地,道:“王朝(马虎)便依小郎君之言!”

    将牛车散落上的东西略作收拾,众人重新上路,只不过同行者,于者短短数个时辰内,从四人变成了六人。

    王朝和马虎,死活不愿坐在牛车上,两人各持着器具,站于牛车两侧步行。

    路中熟络之后,不但是虎头和甄迁敢和两人说话,就连之前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车夫,也和王朝马虎相谈起来。

    一些巴郡之事,老仆甄迁或不清楚,但王朝马虎知之甚多。就这么一路的言语,凭着二人之口,让刘釜对巴郡的情况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

    如今之巴郡,郡内之官吏,亦多是蜀中本地人担任,亦为益州士的大本营,而之各地大族力量,仍是巴郡权利结构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如枳县王氏和马氏,家中虽有些钱物,但于枳县却算不上大户,于郡县更没有什么大官。

    当刘釜问到临江甘氏近几年在巴郡的地位如何,尤其甘宁之人时,王朝便谈道:“甘氏除过有甘宁于近些年担任郡中郡丞外,亦在枳县、平都之地有人任职,算是巴郡大户。至于甘宁甘郡丞,自夏秋交际时,辞去了郡丞之职后,多于郡中和一些老友来回走动。”

    刘釜没有说起他是甘氏的外甥,毕竟甘宁要不了多久,就要反刘璋政权了。此时若是主动和甘宁扯上关系,那于他在蜀地的发展乃是不利。

    出了一段长长的密林,便是一处废弃村落,因瘴气浓而少人居住。

    按照甄迁的指路,还有曾经那些稀疏的记忆,刘釜晓得此地距离常乡已然不远,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来今日还是要在野外将就过夜。

    趁着天空尚未完全暗下来,刘釜打算往村中走走,找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屋休息。

    待过一处破落的农家小户时,马虎指着那处被毁了大半的小院,义愤填膺道:“此地便是昨日夜间,俺兄弟遇袭之所。却说当时,若非俺中药太深,未能完全恢复力道,定让那群盗匪全部留下!

    今日若那盗匪再来,俺定让他见识下,什么叫做马氏刀法!”

    原来这里就是王朝马虎遇袭之地!

    刘釜打量了下此地宅院,发现虽然年久失修,但却是整个村落中,保存最完好的地方。

    初冬一道夜间,天气自是寒冷,不得不说,王朝马虎二人还是很会挑地方的。

    刘釜不是有意在新收纳的两位随从伤口上撒盐,且听之道:“今夜,便于此地过夜吧!王朝马虎,汝二人去左右寻些柴火,甄叔你和车夫把牛车放置好,另随我将屋内收拾一下,虎头你去拿出陶罐,另寻些山水于院外空旷地烧开,就着干粮,大家将就一顿。”

    众人应诺。

    刘釜自寻了一处干燥的屋子,和甄迁一道,将装着书籍的箱子抬至于此。

    不一会儿,于院中的空地上,便升起了火堆。

    虎头一边于旁的陶罐里煮水,又让捡好柴火的马虎帮忙找来了木板,将牛车上的一应吃食摆好。

    “虎头兄弟做的一手好饭食,俺算是涨见识了!”马虎看着被摆放着的小坛小罐,口水很不争气的溜了下来。

    自昨半夜到现在,他二人可是粒食未进。

    虎头扬起了头,脸蛋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泛红。

    “这些吃法调料,多是我家小郎近些日子教授的。马家兄长,等会可以试试沾酱的饭团,于陶罐上微热,那味道是极好的。”

    马虎搓了搓手,哈哈一笑:“俺现在就想试试……”

    话还没说完,马虎面色一变,当即拿起手边的长刀,看向院外的昏暗密丛,起身大吼道:“兀那贼子在那里,还不快快出来!吃俺一刀!”

第十四章 严颜

    马虎话一住,屋内正于油灯下整理散落竹简的刘釜,另一侧偏房里正和甄迁布置草席的车夫,还有在往火堆里添加柴火的王朝。

    五人同时看向了黑暗。

    “难道是王朝马虎昨日遇到的那群盗匪又来了?”

    刘釜放下竹简,拿起靠在墙上的铁剑走了出去。若真的是王朝他们所言的那四名盗匪,己方这边虽是人数占优,但对方若是搞突袭的话,不见得受得住。

    此时,也就看王朝马虎二人能否拦得住了!

    几乎同时,院内的其他人也都拿起器具。以王朝和马虎的胆子最大,直直寻着暗处的声响而去。

    “蜀人马虎在此,贼人休跑!”

    咔嚓!

    黑暗之内,瞬间响起了几道武器碰撞的声音,离刘釜所待的小院,大致有十来丈的距离。

    “虎头,甄叔,还有老安,汝三人速打起火把,随我去查看!”

    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发愣的虎头几人,忙按照刘釜的要求,拿起手边干燥的竹竿,就着火堆点燃后,随刘釜往搏击声处走去。

    火把驱散了黑暗,能看到前方的低洼处,五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王朝一人对付着两人,丝毫不落下风。马虎则是单独对着一个同样手持大刀的男子,却显得有些吃力,步步后退。

    瞥见刘釜三人持火把赶到,正好王朝马虎对打的三人节奏微微一乱。

    心知这么下去,己方定然失利,同王朝僵持的二人,当即寻着机会向那身着青袍的男子道:“县尉,我等二人拦住这伙盗匪,汝速速退去!好寻得本地游缴,前来擒获盗匪!”

    县尉……

    本地已到了常乡边缘,自属于江州县境内。

    能来此的,大抵也是江州县尉,看来对方也知本地盗匪事,故而前来探查……

    刘釜心知弄了乌龙了。

    他们这伙人将对方当做了昨夜的盗匪,反之,对方也把他们当做了匪人。

    刘釜以极短的时间将事情捋顺,遂向前方解释道:“我等非是盗匪,误会!王朝马虎,勿要再打了!”

    刹那间,王朝马虎收了武器,退到了刘釜的左右。

    火光下,对面的三人方赢得了喘息之机,迅速聚拢在一起,且有时间打量起刘釜一行人。

    那为首,亦是被称作“县尉”的男子,年不过三十,外披长儒袍,头戴小冠,足穿布鞋,长着络腮胡子,面色方正。

    收了厚重的大刀后,亦是满脸慎重的打量起刘釜。

    见之衣着装扮,另有刘釜的气息,显然也看出刘釜等人非是盗匪。

    他向刘釜抱拳道:“我乃临江人严颜,现为江州县县尉,不知汝等是何人?”

    严颜?

    刘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不由得重新看了眼这位叫严颜的男子,猛地醒悟过来。

    东汉末年,蜀地不是有一名大将就叫严颜吗?好像也是临江人!

    不会如此凑巧吧?

    刘釜不敢确定,因为这世间,重名的人实在太多了,但他还是行礼回道:“在下德阳人刘釜,今路过此地,见之夜深,得闻本地匪患众多,故打算于此休息一夜,待明日天明离开。”

    严颜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刘釜脸上,表情比刘釜变幻的还要快,竟直走两步,道:“可是刘釜刘季安当面?”

    见刘釜表情有些错愕的点头,这下换到严颜向两边的下属感慨道:“二三子,当真是误会!

    此中刘釜刘季安,便是我昨日于汝等说的我家师弟,前后求学于任师,亦是近段时间名扬江州的那位大孝子大贤才!”

    任师!

    刘釜的记忆里,也只在五年前,在母甘氏的安排下,于蜀人任安处听课过,那次听讲俞一年多的时间。

    也是从绵竹任安的授课之所回来数月,母甘氏便病重。

    刘釜决心大胆假设一番,遂看着严颜,面色亦变得惊喜道:“恕釜无礼,阁下表字可是为希伯?”

    见严颜点头,同之一般,刘釜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这是活的严颜!

    在三国的历史上,严颜不仅德才兼备,一直做到了巴郡太守,性格上,更是忠于巴蜀,忠于刘璋。待刘璋兵败失益州,其人闻讯自刎于守土。

    作为和黄忠、廖化齐名的蜀汉三老将,其武力更是不低。

    虽不比三国的其他名将,如武圣关羽之流,但能被后人记住,自有不凡!

    能和这么一位同门师兄结好关系,对他的“谋蜀”方案很是重要。

    刘釜离开了王朝马虎的保护范围,向前走了数步,主动拉起了严颜的手。

    “方才听了严兄之言,釜忆的任师信中常道的‘汝当多向严希伯’学习之诫言,今不晓得,会和严兄见面!”

    但其实,大儒任安因辞官归隐绵竹后,多将事情放在教育之上。

    于刘釜偶有的回信中,提到严颜的次数有一次。还是得闻刘釜编织草鞋,以换取财货后,告知不要像严颜般太过迂腐,于此,严颜是被当做反面教材的。

    刘釜当时也没把严颜给蜀地大将联系起来。

    面前,待听刘釜说,那位德高望重、治学严谨的任师称赞过自己,严颜面色又是一喜,他将大刀递到了下属的手中,握紧刘釜双手,罕有害羞之色,道:“任师谬赞了,却是能于此见到季安,是我未曾想到的。

    任师常于信中,说季安汝不仅好学,还甚为知礼。我于江州,亦多闻德阳传来汝结庐守墓三年、织草鞋而不忘学习之事。

    未曾想到,竟于今日会在此地见到。”

    他少有才,常于蜀地游学,一直未有出仕,直到两年前,被举为江州县县尉。

    这次下乡捕贼,能遇见刘釜,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于江州,早于数年就听闻了刘釜的孝名,又知之谦和有度,尤其前数日传出刘釜“敬其孝道、宽厚家贼”的事迹后,便一直想要见见先生任安常于书信中称赞的小师弟。

    今日得见,见刘釜处事沉稳,彬彬有礼,果不负世人的称赞。

    严颜看刘釜非常顺眼,向之回礼后,拉着胳膊坐在火堆,开始了聊天。

    刘釜对严颜的初次感官也挺好,别看之年纪要比自身长那么十几岁,但却没有自以年长而端什么架子。

    言语间颇见真挚,更多了几份豪爽。

    刘釜也有些感慨道:“所谓不打不相识,釜亦未想到,差点和严兄起了冲突。

    严兄于此,是专门抓那伙盗贼吗?”

第十五章 缉盗

    闪烁的火堆光芒下,将严颜的面孔照的忽明忽暗。

    “唉!不瞒季安,自秋末开始,郡内便收到了不少零散的报告,言之一伙盗匪于巴郡内,专行盗窃路过行人之事。

    好在并无人员伤亡。

    郡寺下辖各县亦是紧张防范,奈何这群盗匪好像长了双犬鼻子一样,每每总能顺利逃脱。

    就在今日早晨,另有被盗者,来到了我江州县寺。这一次,盗匪竟直接害了人性命,且流动到了江州境内,且就在常乡出没过。”

    刘釜猜测道:“所以,严兄便带着县吏来次,但在于路途,天也就黑了?”

    严颜颔首道:“正是如此!这伙盗匪于此多停留一日,便为其他人多一份危险。”

    事实证明,严颜的判断确实是正确的。如王朝马虎之众,也恰于昨日此时此地遇到埋伏,从时间上判断,要晚于那伙报案之人。

    想到家中阿姊便在常乡,盗匪就藏在暗处,刘釜即有些担心。

    现在的关键是,早些抓到这伙真正的盗匪。

    刘釜忙将在火堆旁烤火的王朝马虎叫了过来,道:“王朝马虎,劳烦汝二人将昨日所遇之事,于严县尉说道一番!”

    严颜面色惊奇,他一直以为这两位颇高武艺者,乃是刘釜家中仆从,看起来有些不像。

    而能让如此好汉乖乖听命,让他对刘釜越有些看不透了,心道:季安年纪轻轻,便能使此二人听命,果真不凡!

    他见刘釜叫来王朝马虎说话,心下有些猜测,摸着络腮胡子道:“这二位壮士莫不是也遇到了盗匪,可曾交手?”

    见刘釜对严颜彬彬有礼的模样,加上严颜拥有官身,督管着江州这般大县的治安,地位和一些小县的县令差不多。想到方才和此人对打,即便性格有些粗的马虎,此时也有些拘束。

    好在王朝处事成熟,知严颜对二人并于敌意,外有刘釜于前,便细致的将昨日相逢盗匪之事,从前到后,认真的讲述了一遍。

    严颜注视着烧的嘎嘣的木柴,低声自语道:“汝二人所遇,应是在县寺报案人之后。且根据判断,盗匪共有四人,其中有二为汝所伤。

    那么,这四人盗匪定然跑不远,多还在常乡周边之地!”

    “严兄所言极是!”刘釜赞道,望着前往的黑夜,继续道:“盗匪不敢出现在人前,多还居住在如此地这般荒凉之所。

    此外,盗匪中有人员受伤,急需医工药材医治,定然里乡邑聚集之所也不太远。”

    严颜颔首道:“对极,季安看,当下该如何?”

    刘釜沉思了一会,道:“严兄不妨明日一早,即召集常乡各地啬夫,一边使人探查各地药肆,近些日子来,可有外乡人购买过药材。另一边,可以使五人亭卒为一队,小心搜寻常乡内外废弃之所。

    当然,也要防止这群盗匪狗急跳墙,再行残害人命之事,本地之治安巡视亦需加强。”

    刘釜的建议,将多方面的因素都考虑了进去,听得严颜不由得赞叹:“没想到刘季安在处理盗匪之事时,内中老练程度,堪比于县寺任职多年的老吏。

    品德,能力,此之诸多方面,若能于之一个机会,定然会大放异彩。”

    不知不觉间,因刘釜的表现,加上同为蜀人,又在任安门下求学过的原因,严颜对刘釜的感官越见不错。

    他有心推举刘釜今日江州县寺为官,但想到自身现在的职位,还有刘釜展现的能力,自觉这方小笼子,容不下刘釜这只鸟雀,到嘴的话,速而咽下。

    严颜深吸一口气道:“季安之言,让我茅塞顿开,明日一早,我便往常乡啬夫那边去,召集人马。却不晓得,季安是路过常乡,去往何地……”

    刘釜拍着大腿,懊恼道:“劳得严兄关心,釜竟把此事给忘了。不瞒严兄,我家阿姊便嫁于常兄,姊婿祖上,也一直是常乡本地人。

    前段时间,我有病在身,未能来看望阿姊。今得知身孕,加上姊婿往外从军,我便想着来看望一二!”

    选择把阿姊家中的情况说道给严颜听,也是在知晓严颜的身份后,想着其人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倘若阿姊家遇上困难,对方能照顾一二。

    且不论严氏于巴郡,比之甘氏还要庞大,亦于郡中有不少话语权。但论严颜现担任着巴郡郡治江州之地的县尉,其之身份,就能解决很多事。

    严颜失笑道:“原来如此,我竟不晓得季安有亲眷于常乡,待盗匪之事忙毕,定然亲自上门拜访一二。既是同去常乡镇集,那我等明日也好同行!”

    刘釜举起火堆下被烤的发热、以粽叶包裹的饭团,递给严颜手中:“正和釜意,想来严兄前行一路,滴水未进,可尝尝釜家人所做的饭团。”

    严颜打开粽叶,咬了一口,眼睛一亮:“不错不错!竟不晓得稻米经此处置,还能散发如此香味。”

    他不知不觉间,又给刘釜加了个“好庖厨”的标签。

    即便此地聚集了九人,但为防后半夜,真有盗匪原地返回,刘釜和严颜商议,还是各遣人轮流守夜。

    刘釜这边,此等事务,被王朝马虎给抢了去。严颜那边,自是两个下吏自动端了去。

    但念及王朝马虎二人自昨夜到现在可能都没吃好睡好,刘釜即决定,自己和虎头也于后半夜加入值守一番,以换取二人的休息。

    这看在严颜的眼中,又是一番感慨:刘季安体恤下属,真不负宽厚之人。

    于王朝马虎而言,刘家小郎君如此坚定的决定,让之二人有些受宠若惊,心里越发觉得跟着刘釜这等说书人口中的“明主”的准确性。

    清晨天未完全亮。

    寻着颇村落的井水,略作洗漱,九人便一同上路。

    等之常乡集镇,太阳刚升起不过巴掌高。

    刘釜和严颜暂时告别,相约待盗匪抓住,定好生相聚一番。

    于是,刘釜往姊婿的家中寻去。

    严颜则是召集常乡低阶官吏。

    得闻县尉驾到,本地的啬夫,率游缴亭长,里魁等底层官吏,纷纷前来拜见。

    常乡是为大乡,除过有其他紧急公务者,共计有四十于个亭卒被调集起来,开始左右搜索贼寇的落脚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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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介绍:
东汉末年,华夏罕有之变局。
有人割据自立称王称霸,
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意欲匡扶汉室。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生于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当如何?
好男儿当持三尺剑,携春秋大义,三兴汉室,以安天下!三国从益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益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