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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南山野夫     三国从益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故技

    黄昏,南安县寺灯火通明。

    自午后,刘釜对行军作战做了安排以后,连绵下了半月的大雪就彻底停了。

    各部将领见此,皆心有振奋。而后开始率领各部做起战前准备,记室内,为各处下发的文书,亦是不断传出。

    当天色暗后,刘釜再使将领们齐聚共宴,同样算是对一些不同路的将领拜别。

    此番两部人马分离,下一次相遇只怕是数个月,甚至一两年以后。而经过这次南中平叛,便是他手上的这支军队,也会真正的发展成为一支能吃苦、能打仗的铁军。

    因是战时,按照奋勇军的规定,自不能饮酒。

    刘釜遂以茶代酒,给每个部将的案几上,都倒了一碗茶水。

    便于众将与宴前,头戴漆黑高冠,已是换上宽袍厚衫的刘釜,望着灯火下,每个人的面孔,举起茶碗,道:

    “打仗靠的不是人数,我军人马这次一分为二,各有侧重,但请诸位记住,兵不在多,重于精。

    便如我和孝直、子美所议。

    今次我军两部人马,除伤员会继续留在南安救治外,其余随行兵士众多。但真正冲锋于前,破寨攻城者,当属挑选出来的精锐。

    或选四五千人,或七八千人。

    且大军于此,攻以平叛是一个重要目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还在于守。

    攻在于‘奇’,守在于‘稳’。

    奇于战术,另有我军之整体兵力素质,包括我军之纪律、武器、袍铠。

    稳于治理,步步为营,扎实推进,不可轻敌。

    这一切,全有赖于诸位之配合……

    今日,我便以茶水代之,助我军将士能旗开得胜,早日灭掉叛军,于滇池相聚。

    饮胜!”

    “便如将军所言!”

    堂舍内,将领们闻言,纷纷点头,随即拿起茶水,与刘釜一道饮完。

    这场聚宴,来得快,散得也快。

    散去之后,刘釜单独将法正叫到书舍,交代临行要事。

    法正善奇谋,于葭萌关战事时,就已表现了不小的天赋。这次让他和孟达,独领数千部将,平犍为之地,也是对法正的磨砺。

    而过去近一年的时间上,前后战事,并没有太大的波折,多余因缘巧合下,最终皆是取胜。

    刘釜内心,实则还是有些忧心,法正因此,率部会不会太激进。

    便从白日的相议来看,法正与他年龄一般,年轻气盛,未受大的兵败之下。其之用兵,确有些太注重效率。

    这样导致的结果,即是普通兵卒的伤亡会增大。说通俗点,就是不太计较普通士兵的损失。

    但在当前,还未完全攻克一地叛军,寻得本地兵员补充的情况下,奋勇军的每一个兵卒都是宝贵的。

    刘釜需要的大军能在奇谋以袭后,能稳扎稳打的推进,而非冒失进军。

    故,将法正单独叫来舍内,一方面想倾听法正对在朱提多地后的治理意见。

    另一方面,则是再行提醒法正,于南中平叛之事,此同汉中军的作战不同,南中大族,南蛮夷人,非是按规矩出兵者,两两对抗,正面战场上,亦需小心为上,战时不可兵分太多路。

    书舍的炭火这些日都未燃烧,本有供给,但被刘釜下令,全为拿去给伤兵烤用,遂于舍内坐下后,寒意袭身。

    待让兵士送来一壶热水,舍门关上,稍暖和一些。

    刘釜拿起水壶,为二人案几前的水杯,各添置半杯开水。

    然后,他坐下,拿起一杯温手,边看向同样拿起水杯的法正,道:“雪已住,道路积雪这段时间不停清理,往僰道之路,又顺江水而下,积雪本就不厚。孝直明日往僰道,想必后日傍晚就能与子度汇合。”

    法正颔首道:“是然。抵达僰道,休息一日,即能启程。这次天公恰好作美,若是晴朗,从僰道出发,一日半的功夫,即能兵至南广。南广之于僰人虽猛,但他们进入山林或可,但于城中,便是自取灭亡。吾有把握,于两日内拿下。

    此外,僰道可防江阳、汉安。刘益州心怀叵测,吾欲领兵之后,留两千人以做守卫,季安觉得可乎?”

    刘釜将端起的水杯放下,这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对于南广的一千僰人,这等小型叛乱,便是不出奇,按部就班的打下去,也能消灭掉。重点是在于来自朱提的叛军支援,但这次奋勇军打的就是意想不到,遂在占据先手的情况下,不用担心朱提孟氏的援军。

    法正所言后者,正揣摩到了刘釜的本意。现今,刘璋敌意如此,这次奋勇军在南中辛辛苦苦,所攻占之地,他自不会交出去。

    法正显然早先就想通这个环节,现在将留守人数提出,是想看看他这个主将的意见。

    “留两千人守卫僰道,并保障好同南安的要道,足矣。只是如此一来,孝直所领之兵便只有四千之众。

    南广拿下后,最多只能以计划,使两路之兵进发,还需首尾相应才是!”刘釜注意着法正的脸色,沉声道。

    “季安可是担心吾再分一路,取以平夷?”法正嘴角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早上谋划时,他即以刘釜和泠苞的谋略,太过老成会错失战机。遂在先前部署中,言之拿下南广,兵分二路。实际上,法正已在思索,待拿下南广,能否兵分三路,行以险棋,各以取之。

    而能自领四千人往之,法正对自己的安排还是有信心的。

    没想到,这一切早被主将兼好友的刘釜给看破了。

    便是对面,刘釜心道,我对汝了解甚多,别看军前之议好好的,但于战前,全权交由汝处理。说不定见僰人之败后,以分三路也说不定!

    不过,刘釜面上还是从容地道:“孝直自然不是这般莽撞之人。

    四千人分以三路,便是山路陡峭,加以气候严寒,中间兵士另有伤亡,得不偿失。

    便是得攻朱提、汉阳,首以补充物资,然后行以治理,以将南广、朱提、汉阳,此三地连成一片。

    而于本地的其他夷族,未有反叛者,我打算使孝直再行严格召之!”

    法正想起刘釜之前宴中说的“战治”结合,他收起了心情,正色道:“季安是想将安夷之事故技重施?以数月前,与正所言的土地拉拢、以战养战之法?

    但有先河在,一切顺利的话,或为季安南中之基业也!

    那吾等之平叛,确要放缓一些,战后以治。

    于此妙尔,该担忧的,当为南中大族!”

    刘釜摇头道:“非止于此,我还有一事,欲为孝直告焉……”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实力

    “季安有何事不妨直言!”

    法正被刘釜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屁股往过移了移,然后就饮下了一口冰凉的茶水,缓了缓神。

    刘釜每次单独叫他,言之有事相告,无不为关系现状的大事。

    对岸,刘釜倒是没有注意法正这些小动作。

    他要和法正坦诚治理的原则性问题。

    如施政的许多布置,都需要循序渐进。而如一些治民理念和治民方法,也是需要在不断交谈商议中达成共识,才能妥善实现。

    且于朝廷,或是地方官寺而言。

    政令的制定者,不一定是实施者。

    政令的实施者,才是治理大局的关键。

    如法正,在帮之拿下南中后,刘釜需要他帮扶治理,此时倒出一些实情。既是希望法正主动参与进来,晓以坦诚之心,其次便是法正能深入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或于南中策略,天下策略中,成为他刘釜自身最重要的卫道者、盟友。

    但看刘釜沉声道:“孝直当知现在徐、扬两州之战事,一时间,多少家庭流离失所,或北上逃亡冀、并之地。或南下荆、交之地。

    是以为天灾人祸不绝,此为生民之哀也。

    而过去,南中之所以不稳定,便是平叛事毕,安稳几十年,或近百年,多有豪蛮再起,大族叛乱。

    咎其根本,便是汉民太少,西南夷少仁礼教化,继对朝廷不服。”

    说到这里,刘釜一顿,拿起面前的水杯,默默抿了一口。

    法正见状面色一动,道:“季安是想引荆、交之地流民入蜀,辅以治之?

    但眼下,若是走鱼复之地,自然不成型,那里为刘益州占据,又怎会看百姓涌入南中,便是巴地这些年间,死伤惨重,巴地官寺便是不会放过此中人口。

    而荆州刘表好以仁义,对流民多有收拢。与其到来条件艰苦的蜀地,便是更多人愿意于荆州安家。便是最终从荆州涌入蜀地的民众也不会太多。

    反而,季安与士氏交往,可是想从交州入手?吾听马虎说过,汝数年开辟之粮道,目前可是直通交趾龙编之地。

    只是如此,便要路过士氏腹地,亦需人引导才是,否则南中便是平定,百姓或是不愿尔。

    待南中事毕,吾等方可一试!

    此中流民百姓,若能由交引入南中,那于南中治理,意义重大。

    便是季安之兵源,亦会有着落……”

    法正念及此,便多说了几句话。

    他学识通达,加上在郡府的从吏经历,待刘釜提上两句,即能发表出不少看法。

    于战事之上,经过过往几战,他对个人能力还是充满信心。但于治理,他自认比不上刘釜。所以在刘釜说到这个问题后,其人当先考虑的是其中运作,以为补充刘釜或未考虑的细节。

    但在自身将整个过程思虑一遍后,法正忽然觉得面前他认识刘釜有些深不可测了!

    面孔带着惊疑看着面前的刘釜。

    葭萌关时,他正式与刘釜“交心”,以为谋主。两人促膝夜探,刘釜于此,将之南中策略全盘托出,言之打算放弃在州府的权势,以谋自身的完全发展。

    思虑益州牧刘璋存留的能量,法正除了觉得南中大族有些难以解决外,便是以为刘釜愿重回南中,以之作为势力根基,是非常贴合实际。

    尤其巴西事毕后,法正谋策,当南中发展起来,刘釜掌有足够兵士,后辅以巴西太守,又有巴东赵韪可以做为策应,再联合蜀地大族,如景氏等支持,可不正是取刘璋而代之的好时机!

    但从江州之地分别后,成都发生之事传到耳中,直到现在,法正都觉得刘釜所做绝佳。

    与益州牧刘璋的关系破裂只在早晚,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此番借南中平叛、为益州百姓大义之名,加上刘璋出的一些列堂而皇之的昏招,便是刘釜以后率部攻下成都、捉拿益州牧刘璋,于名声上,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反而,一系列事件,让益州官吏和益州百姓,深刻认识到了刘璋的昏庸无能。

    刘釜却是益州德智仁孝典范,取而代之,可不正是为民除害,匡扶正义之举?

    因为刘釜,凭借此举,得以民心。尤以他愿意放弃权势,而深入南中,平叛安民,此或将成为千古传唱之典范。

    现在处于汉安,处于战前。

    刘釜再将他引入交州流民的想法道出,让法正有种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之感觉。

    遂也难消怀疑,这是不是刘釜早数年,就计划好了。

    若真是这般,那真是恐怖!

    法正神色震动,看向刘釜的目光,都变得崇敬加钦佩了。

    他之好友,当前的平南将军,莫非智与妖乎?

    便以谋划之策,谋数年,谋以十年,他法正不如也。或只有这般人物,才能匡扶汉室,以为人主。

    书舍摇曳的灯火下,这次轮到刘釜被法正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清咳一声,正色道:“孝直,此中事,亦是顺势而为,非我所料也。

    便为汝所猜,引交州之流民,填充南中户册,便于治理。

    而于数月之前,我亦未曾想到,交州会涌入这么多的流民。

    至于引导之事,势在必行。

    我族兄刘荣前次请辞刘循军司马一职,后过南安,以下交州,孝直当记得。

    此番正好联络交州之部,共以助之……”

    前段时间,刘釜将左栋、吕岱所谓,只是与法正一笔带过,言之有人为他在交州图谋发展。法正也没在意,毕竟刘釜将之遣人出安夷,开辟上到之事,早就言过。

    但根据今日一大早,族兄刘荣遣人送来之信,刘釜知道南海郡大部都以固守,闻风而来的流民日渐增多,此中事的发展,让之欣喜不已。即便泠苞送来州府“断粮”的消息,他也没有太大起伏。

    待南中诸郡平定,即为他引入流民之时机。

    有人就有发展,刘璋何以阻之?

    而前次没有给法正详述,除了法正帮他料理全军事务,过多操劳,不易分神外,还在于时机不成熟。

    眼下,南中之战即将打响,便是处于信任,也要完全交底,更是让法正对接下来的战事和治理,能多些估计。

    就如刘釜方才提及的招抚南蛮夷人,在有交州流民作为人口涌来之关键时刻,更应注重招抚之规范,恰借此消除豪夷,寨群的管理方式。每攻一地,以官寺治理方式,登记安顿。

    对于不服官寺治理的豪夷,借平叛之机,打到服便是。

    南中不是独立的个人领地,自平叛之后,要成为完全纳入官寺的大汉之土。

    当刘釜将刘荣、吕岱、左栋稳定南海郡势力,收拢流民之事说出口。

    法正的脸上充满了幽怨。

    “季安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运气也是实力一种。”刘釜面色淡然,继而拿出了案几下方压着的一卷简牍,递到法正手上道:“有交州流民为后盾,便不惧南中之治。我与孝直,于西南夷之招纳,自当订立严格之规范!

    此为安夷之律,孝直可参考一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衣

    法正在几年前于成都时,对安夷之地,在其他郡县制度基础上,以单独细化的律令,即有耳闻。这一次,实乃将具体细则看到。

    从中,他是真实的感受到了官寺治理中的“治”为何治。

    治的是民,治的同样是官吏自己。

    官寺想要治民,首先是成为受人信赖的官寺,安夷官寺以公正廉洁、高效有为、教育保障等诸多方面,可以说是非常详细。

    默读此则,约莫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

    旁边的刘釜一直耐心等待着,还为法正重新换上了一杯热水。

    看到法正观完,他早有准备的将案几上压着的另一卷简牍下取出,同样放到了法正的手畔。

    见时间不早,面前油灯的火焰都变得微弱不少,他以铁簪子挑了挑,然后指着面前自己总结的书册,道:

    “我等此番平叛,如先前之言,攻、治结合,拿下一地就要守住一地。

    之前安夷之经验,乃是我与郑君、邓君等人共同摸索而出。毕竟是一县之地,便是运用于南中其他郡地,亦或是需要进行微调。

    而此中所载,亦是我南阳之友所献,我摘抄了部分,可宏观通行南中之地,孝直路上亦可看看!”

    法正听出其中意思,此当为有人为刘釜进言,但刘釜尚未实行,有意实行之策,便是为南中大计。

    法正颔首,目光只在第一页看罢几段总体方略描述,面有惊喜,又带着疑惑道:“季安之友所书,便是开篇,描述的即是非常详细,又考虑南中实际,便是州府幕僚或也写不出如此治理之计。想来定不是寂寂无名之辈,是以有治世之才尔。

    正,敢请教其之高姓大名乎?”

    刘釜笑道:“这有何不可!此人名叫诸葛亮,字孔明,是我前次往洛阳相识。今于南阳求学于庞德公,水镜先生等诸多名士!”

    法正闻言,肃然起敬,又带着羡慕道:“能于水镜先生、庞德公门下求学,其人才学自是不凡,正恨不得与之共事尔。”

    法正的潜台词是,如此人杰,季安可别放过。

    刘釜笑着点点头:“我也恨不得能邀孔明入蜀,与我及孝直共事。但孔明安于学业,年纪比我等尚幼,正是求学之时。

    待南中定后,我或亲自出蜀一趟!”

    随之,刘釜借此时机,以引进人才为名,单独将安夷的县考拎出,表达了他打算在平雍氏,法正在平朱提后,于明年春夏之交,举行一场面向天下的“南中试”。

    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州府,还是朝廷,目前而言,都不可能给南中供给一些中低层官吏。至于郡县长吏,便是现在辛辛苦苦打下的地方,以期治理,刘釜多会用自己信任提拔之人。

    而南中大族、豪族多部分打掉后,以安夷延续的地方考在此实行,难度会低上许多。

    由此,从安夷的“县考”发展而来的“南中试”,不论人才贵贱,亦将成为刘釜目前储备人才的重要方式。

    当然,不能于短时间内,将所有的中低层官职,全都供给“南中试”之吏。因想要打断大汉当前的世家垄断,是不切实际的。便如其中一小部分官职,为拉拢更多的益州士族,能在未来和他稳稳的站在一起,自是要以“察举”的方式安排出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治理下南中,甚至以后或将治理更广之地,为“察举”输送一批庸吏进来。郡府每两岁的吏治考核,县寺每一岁的吏治考虑,都将从制度层面,杜绝此事之发生。

    而像时代之进步,是需要一个过程。

    安夷,但因地方垄断缺失的情况下,成功实施了县级科举。整个益州,乃至于大汉天下,自不会在几十,乃至百年内为之全面覆盖。

    如当下这般情形,超越时代、全面推行的“科举制”走出安夷,走出南中,毫无例外的会遭受到世家门阀之剧烈反对。

    刘釜想要做的是,在安夷,在南中这个先河之下,于未来,或者是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内,摸索出一条“科举”与“察举”并行的双轨道方式,作为选拔人才方式的过渡模式。

    人才是强国之基,也是复兴汉室的重要方式。

    刘釜对此深有见解。

    至少目前的情况下,为拥有人才,为治理南中,法正也是举双手认同刘釜的策略。但于将来,家族利益与个人利益交织之下,法正能否紧紧跟随刘釜的科举制策,谁又能说得清呢?

    直到几临人定,为刘釜单独拉来议事的东路军主将法正,方被之送出了书舍,然后一直送到了法正的住处。

    今日天晴,便是星光璀璨。唯有天寒受冻,脚下为白日融化的积雪,此时成了非常光滑的冰块。

    舍外,刘釜没有踏入,说话间,便有遇到寒冷的雾气呼出。

    他拉着法正的手,脸上带着郑重,道:“明日平旦,我会为孝直亲自击鼓送行。

    今次,奋勇军一分为二,我与子美,率西路之兵,孝直率东路之兵。

    愿我两部,最终都能带领更多的奋勇兵士走出来,会师于滇池。”

    法正握着刘釜的手,也紧了紧。

    他想到自入蜀地,不为刘璋待见,后受刘釜之邀,从于军中……至今日,他得受数千兵士,为刘釜单独委以重任。

    这等信任,让他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便是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或会如此。而想到未来,还能辅佐刘釜,开创基业,兴复汉室,法正心中有一种澎湃热切。

    “正受君之命,忠君之事。但以平犍为、牂牁为己任,不使君失望。

    但看南中之战后,天下何人不识君?”

    刘釜闻言,面色也变得豪迈:“事态艰难,何以解忧,唯有孝直。

    愿汝我能一直并肩作战,克服困难,想明岁今日,定会迎来不一样的局面。

    而观天下之英雄人物,还看今朝我等!

    让我等一起努力!”

    第二日,东方将白。

    南安县寺外,法正一部人马,先行集结完毕。

    刘釜与众部将一一惜别,最后站在高台之上,亲自击鼓高歌壮行。

    一个个兵士的面孔,从他身畔经过,刘釜皆瞪大眼睛,似乎要将每一个人都记在脑海。

    同样地,主将刘釜为之击鼓的模样,也深深刻在了所有奋勇军的脑海里。

    便是行进数里,也能感觉到歌声于耳畔回荡: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第二百七十章 取寨(上)

    法正率部一走,刘釜与泠苞同样展开了行动。

    于当日,南安官寺内。

    除了正在寻觅挖掘湮石矿的猛将马虎尚在路上,便是如负责情报勘探的刘枫等人,已是全员归来县寺。

    一整个下午,配合着包括泠苞等人这些时日,对凉头寨进攻方向的思索,最终确定了整体进攻方案。

    堂舍内,刘釜指着由记室于昨夜连夜赶制出来的凉头寨周边地形图,进行最后的总结陈述。

    “一切便如子美所讲,此番夺取凉头寨,由正面佯攻,侧面主攻。

    正面兵力便以两千人为佳,当循序渐进。侧面我部便以一千人攻夺,占领石头岭,以破敌寨档口,便是打掉了邛夷之眼。

    继而,能使得正面方向顺利前进……”

    此战的安排,自是从实际出发。

    其中,侧面以取石头岭,这是让正面大部在前期佯攻以后,能够继续开辟正面战场,逼得寨内的邛夷不得不下寨迎战的关系之役。

    邛夷擅山地偷袭,个人战力强悍,如当日之賨人。

    但只要破坏他们的优势,在正面作战中,凭着奋勇军良好的纪律性,加上有景氏所赠,再有内中原夷军早于巴西就换好的军备。

    如此,全军披甲之卒有近五千之众,虽然里面有八成都是穿着破旧的皮甲,真正的铁制铠甲只有数百,但总归有保护。

    这般装备下,留于此的奋勇军兵士,如何会被在正面、多持有木毛木盾,多无防护的邛人击败?

    凉头寨是会胜!

    但刘釜和泠苞一致认为,此中首战,要取得伤亡最低、赢得干净利索的结局。

    待之说完,放眼望去,但看堂舍,部将们多严肃、乃至于士气有些压抑的样子,刘釜宽慰道:

    “且看大寨立于凉头山之上,虽有天险地势阻击,便是邛夷也熟悉地形。

    但只要敌人阻击和监视之所,凭我部两个方向的分兵攻之,外有我部兵甲之利,此战必胜!

    而凉头寨,仅是我等面临之一小战,后取邛都,方是我奋勇兵士大显身手之时。

    至于此番由谁领兵,便由子美来安排!”

    闻言,部将们的脸色,果然振奋了许多。

    而刘釜回到案几上坐下,泠苞刚刚起身正想出言,但看族兄刘枫率先出列道:“刘枫请率千人,取石头岭!

    但请将军和军司马放心,三日之内,吾必拿下!”

    在刘枫之后,又有一名身高八尺,留有美髯的将领出列,此人正是被刘釜提拔上来的原汉中小将陈序,其人乃是汉中士族出发,处事沉稳冷静。

    陈序抱拳道:“序亦愿同往!”

    刘釜与旁侧的泠苞对视一眼,向之轻轻颔首。

    攻取石头岭,需要猛将当锋,亦需一名稳妥之将相辅。

    泠苞自然要处在正面战场,以指挥作战。而主将刘釜,则是要留于南安,以坐镇后方,稳定军心。

    攻夺凉头寨,以刺探过敌情的刘枫是为最妥。

    泠苞随即任命道:“便以刘枫、陈序汝二人率两曲之人,共取石头岭。王斐、王瑚,还有黄武,蔡庆,如四人各率一曲人马,同吾正面攻取。

    趁今日,再将军械修理好,若个部曲中,有伤寒生病之将士,当留之于南安。”

    ……

    清晨,寒意依旧袭人。

    刘釜带领留守将领,一直将泠苞等人送出城外。

    此番泠苞带走了五千三百多人,南安算上数量众多的伤病,足有三千人留守。

    即便如此,在胜利的消息未传来前,刘釜还是有些不踏实。

    毕竟,取得凉头寨非常关键,不仅里面的粮草,能解决大军危机,其之地形所在,将成为大军向旄牛、阐县进军的重要军事中转之所。

    细节决定成败。

    为了让刘枫、陈序部的侧面进攻队伍,于敌侧潜行的更为安全方便,即于昨日夜间,刘釜使兵长史杜琼以购买搜集了南安城内所有的白布,以做分发。

    处于敌寨面前,大雪短时间难以融化,以白布披于身上,更利于伪装。

    待望着大军离开,刘釜手心握汗,接着转身回往官寺。

    踏入官寺大门,当即让人将杜琼、杜微及一些幕僚叫来,商议后续战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只要南中战事开打,就不会停下。

    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局,一如后方的幕僚参谋团队,也要对大军前进的大方向,做出及时调整。

    此外,战争一旦打响,不论寒冬天气,伤亡的兵士,即会越发增多,更需及时救治。

    他另找杜琼等人商议,打算借名医张机来临之际,顺势将置于南安的野战医院建立起来,是以收治伤卒之所。

    两日后,石头岭。

    刘枫先率两百人,于不引起岭上邛人注意的情况下,凭借临时布置的绳索,小心走了上去。

    放眼望去,每个人身上都披着白布做成的简陋衣袍,于雪地上缓慢前进。

    在一侧,其实另有一个小道可以上去,但那处有邛人驻守,强取的话,会打草惊蛇,为人从上方袭击,增加伤亡。

    刘枫可是知道,石头岭上的邛人,绝不容小觑。

    其实,早在半月前,他就亲自带人来此打探过情报。也是那一次,他带着十来个人,通过悬崖峭壁,还有因是雪天,邛夷防守不严密,直接潜入了凉头寨之内。

    凭着潜伏中,观察到的邛夷于饭点进食人数,初步估算出凉头寨的邛夷人数。

    而如石头岭,则是他巧合摸到的地方。

    由此,刘枫也发现了邛夷的大秘密。

    此地乃是邛夷伏击攻寨者,并阻挠通行道路的重要据点,足有四百人守卫在。即于被挖掘的雪地上,能看到可以远射的床弩,另有直接投掷的长矛、堆积如小山的滚石等诸多物件。

    若是有大军从正面沿坡地直上,绝对会成为活靶子。

    尤其床弩,这等广泛运用于大汉军中的兵器,如何存在于邛夷手中。很显然,是越郡的大族雍氏提供。

    可见叛军,对于凉头寨之地,阻击斩杀平南大军,有着充沛部署。

    一颗大树后面,刘枫匍匐在地,抓起一把雪,放在嘴里咀嚼,判断着时间。

    当看到百丈之外,冒起了烟火后,压低声音,向左右下令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后,二三子随吾行动!

    今夜,吾等于此进热食!”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取寨(中)

    黄昏临近,视野开始受阻。

    也是在邛夷兵士陆陆续续聚集起来,食用晚食,防备最为松懈时,就着积雪,刘枫带着人悄悄从后方给摸了过去。

    此番他所率两百人,夺取峡口,陈序率余部于下等待冲锋。

    等顺利使后方部从上来,夺取石头岭。

    若是两方兵器交接,凉头寨的所有邛人自会知道敌人能从后方来袭。是而,今次拿不下的话,那之后此地的防守加强,会更加困难。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

    在山岭的另一次,直通凉头寨曲折的大道上,泠苞同样在张望着凉头山相连的石头岭。

    他同刘枫部是在今日早上分别的,至眼下也是大部人马来到凉头寨下的第一个黄昏。

    眼看约定时间将近,石头岭一直没有传来喊杀声,足见刘枫率部潜入很是顺利。

    反倒是他们大部人马,于中午刚到凉头山下,便遭到了近四百邛人的阻击。

    泠苞以身着铁甲的三百命兵卒以作前队方阵,以有皮甲的兵卒,作左右掩护,结合战场环境,以非常保守的战阵前进反击。

    待与同来袭或是试探的邛人仅交锋了半个时辰,己方只是受伤了几十人,无一阵亡。而邛人却是阵亡了三十多人,随之带着受伤之众,仓皇逃回了凉头寨。

    这让随行的将卒们信心大振,泠苞借此,对邛人的实力,也有了重新评估。

    去除石头岭的危险,只要大军稳步推进,用不了三日,不,应该是两日就能拿下凉头寨。

    另一方面,他敏锐的感觉到,选择固守此地,以期对来往的奋勇军进行打击,这等战略战法,绝非邛人所想,此番定是雍氏背后指导的。

    可惜敌将打错了主意。若是用在南中以外地方,借相同的地势,由汉军执行自是极好。但邛人于内,便如笼中鸟雀,如刘釜所言,放弃了他们最大的优势。

    泠苞对雍氏今次指挥的将领看轻了几分,但内心的防备却未减少。

    现在,大军一直巧妙的停留在石头岭的攻击范围外,经过三个时辰修整,邛人吃亏后,再无袭扰,兵士们精神自然饱满。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近,泠苞的目光盯着山头,期待着邛人做饭的烟火升起,便是大军按照预定方针出动,吸引邛夷兵力注意之时。

    耐心的等待中,烟火终于升起了。

    泠苞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向围拢在周围的部将下令道:“半刻钟后,吾等出发,让皮盾屯走在前方。行进中,全军将士们当大声高喊。

    此外,吾部记住不用出火把,缓慢前进,三百弓箭手于后,若是有邛人手持火把下来,便直射火把……再有留下上百人,照顾好留下来的伤卒。”

    命令一下,早布置好的条绳,即为排成正排的兵卒握紧。

    待天色暗后,视线受阻的不止是邛人,还有奋勇军的兵士。但奋勇军正面之攻,只是虚张声势,强加干扰,为侧面提供掩护。所以用就地取材的条绳相连,是为了前进方便,同样是为了撤退方便。

    此中,为使前方引导之卒行进方便,多是挑选夜间视力好的。如刘枫所率之部,担任夜袭石头岭的任务,内中兵卒同样经过严格的挑选。

    “杀!”

    泠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由石头岭后方潜上去的刘枫当该行动了,遂大喊一声,发出行军之命。

    接着,便是充斥着漫山遍野,黄昏夜色中的喊杀声。

    一人的声音有限,但是数千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那就是洪流般凶猛。

    凉头寨之上,身为旄牛一带,邛人的头领,雍涧被山下的声响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雍涧出身邛人部落,邛人没有具体的姓,平时多是以名相称,而雍这个姓,自是被邛都大族雍氏所赐。

    在雍氏的支持下,于过去十几年内,将灵关道、阐县、旄牛、邛都等地的邛人给召集起来,于旄牛之地,组建了强大的山寨。

    寨众多达五千人,过去数载,名义上虽受郡府管辖,但实际是雍氏的附庸。

    回想过往,邛人也曾有过辉煌,但自王莽之乱,光武皇帝重建大汉期间,战争不断,便是蜀地也有乱生,邛人更是从上万的豪夷衰败为数千人。

    这一次,雍氏趁益州之乱起兵,先杀郡府主吏,后将仅有的郡兵打散。当下已然控制了越嶲郡之大部,并有向蜀郡蜀国进军的打算,既而,借此脱离益州州府,大汉朝廷的治理,自立为国,可以说图谋甚大。

    获知平叛大军抵达南安后,雍氏即令雍涧率族人于此关塞抵挡。

    威压之下,邛人无可奈何,只好在雍涧的带领下,率领邛夷全部的成年男子,拿着族寨中的武器,另有邛都雍氏的供给,来此驻守。

    不止如此,雍氏为了防备雍涧的邛人之部,战时不听指挥,另派有上百人安插在内,另以任命军司马,辅之指挥。

    如同白日时,邛人在数里外的部众迟迟未传来消息,即是那位叫牛粱的军司马发现有异,使一部邛人下去查探,最终与之交锋。

    汉人兵卒之猛,早十几年,尚是少年的雍涧就有见过。待今日之战后,他又赶到了深深的恐惧,雍氏起兵造反,邛人被裹挟而上,整个邛人部族会不会因此陷入永远的危机,甚至灭亡?

    山脚下的声音越来越大,雍涧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但到底统领数千人的邛人十几年,雍涧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迅速离开木楼,向部从发出防备之令,然后快走到了军司马牛粱的木楼畔。

    火光之下,雍涧注意到,简陋的楼舍内,除了军司马牛粱外,还有自己的弟弟阿莽,邛人部将罗英等人。

    是的,这些当前不少邛人内部的得力干将,比他更先一步被牛粱召集于此。雍涧就是再怎么笨,如何看不出端倪?

    大战当前,这是牛粱想夺他的权?

    雍涧面色冷淡的向牛粱抱拳以后,无视了厅内其他人有些虚伪的行礼,在重重望了眼弟弟阿莽以后,坐于牛粱旁边的竹榻上。

    一脸络腮胡子的牛粱,瞪着那双鹰眼,呵呵一笑道:“之前得闻首领正在指挥防守,牛粱没敢打扰,还请首领见谅!”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取寨(下)

    雍涧踏入后,牛粱只略一作客套,他便毫不知耻的占据主动。后以雍涧名义,请来其他几个没有邀来的邛人将领,放眼看去,此中多为忠诚雍涧之属。

    随即,牛粱眯着那双鹰眼,开始简单陈述自己对这场汉军进攻之战的见解与部署。

    事实证明,牛粱不亏是邛都雍氏培养的人。对于攻守之战,尤其是夜战相关,有着非常的知识储备。即是雍涧听了,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且如牛粱所言,唯一可惜的,则是夜间光线弱,加上汉军非常聪明的没有打着火把,致使石头岭的一应布置全都用不上。否则,完全不用担心汉军会袭击上山。

    直到最后,看到牛粱以个人军司马的名义,分配更为详细的军令、且丝毫不问询他这个邛人首领的态度,让雍涧胸腔的怒火再次上涨。

    大敌当前,雍涧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牛粱在作战方法,比他高明许多了。为了守住凉头寨,为了完成雍氏交代之任务,雍涧又一望楼舍门口,数十个拔刀的牛粱亲卫,他选择继续忍耐下去。

    但他能忍住,不代表有些人能忍下去。

    刚出楼舍,寻到护从跟上,一名叫阿郄的忠实下属,即挡住了雍涧的去路,唾沫横飞,大发牢骚道:

    “首领,他凭何让吾等直接夜间往寨下推进,却是令之带来之人于寨内防守?白日之战,已是让吾部伤亡过半。便是夜间,与之所料相反,若敌人非是试探之意,而是夜取,那吾部还能存亡多少?

    此中,可皆为邛人男儿,反正不是死的邛都之人!”

    阿郄年有三十,长得不算高大,仅有七尺,但整个人长得很是雄壮,嘴唇亦是很厚。其之武力,即是于邛人部寨内,也是少有的好手。除了是雍涧一路提拔上来的亲信外,阿郄还有一层身份,是为雍涧妹婿。

    这次自邛人山寨出发后,阿郄受雍涧之命,率领着邛人最为精锐的四百人寨卒。可于白日间,发现汉军踪迹,为牛粱所命,往大道上,试探汉军时,伤亡不少。

    现在想到部从又被牛粱安排,且是于夜间直面汉军,阿郄如何不惧不怒?

    雍涧望着头顶的星空,回望了后方寨楼门口,正与弟弟阿莽密语,并不断看向自己的牛粱,他深吸一口气道:“看来牛粱真的是想夺吾权柄,招揽了阿弟,现在又想借阻击汉军之机会,消灭吾之力量。

    雍氏不可信啊!”

    他转头盯着阿郄的眼睛道:“汝今日即在前面坚守一夜,待明日,吾想办法将汝调回。还有,切记不要主动出击,凭借那里的寨楼,防好就是!”

    阿郄满怀怒气的嗯了一声,闪烁的火光下,他侧头望向牛粱的眼里满是杀气。

    这边同阿郄刚刚说完,整个凉头寨迎着下方的喊杀声,进行有序布置时。

    一道熟悉的人影,却是从堆满积雪的北侧密林为徘徊防守的邛人给搀扶了过来。

    雍涧一看到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只觉整个大脑被人用大锤轰了下。

    “阿罗?!”

    阿罗是雍涧的长子,今年十九岁,同雍涧长得有八分像。亦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便是为了接替他,继承邛人首领之位者。

    现在,原本主动防守石头岭的爱子,变得如此模样,雍涧又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马上走过去,从邛人寨卒中接过爱子的胳膊,心里一股冷意升起,或者从他同与雍氏合作的那一刻开始,邛夷就被他带到了万劫不复之地步。

    如今这战情,越加证明汉军的厉害。

    连石头岭这般隐蔽及主要之地都被发现,乃至于眼下,甚至于不知不觉间没了,凉头寨还剩下什么?

    见气息微弱的爱子张口要说些什么,雍涧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柔和:“阿罗,汝在吾寨楼内好好养伤,其他事,交给阿爹就是!”

    这边的动静,早已被寨内的其他人发现。军司马牛粱也是第一时间过了问询情况,雍涧将石头岭为汉军偷袭,或已丢失的消息一说,整个营寨都哗然起来。

    石头岭是在雍氏的安排下,布置的重要防备之所,与凉头寨一北一南的配合,足以控制好灵关道方向的要道,并阻击来攻之敌。

    也就在这短短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汉军正面部队还没上来,石头岭就没了?

    无人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但看着摇摇欲坠的首领之子,另有不断逃出来的其他人,再由之口述,这就是事实!

    是的,于石头岭,邛人守卫之四百人,被之从后侧偷袭,接着前后夹击下,被杀的差点全军覆没。

    事实当前,虽然凉头寨的许多邛人没有于石头岭作战,但看逃回来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汉军太猛了!

    “首领,吾记得守卫石头岭的,全是汝安排之亲信部将。此番石头岭之失,不仅丢失邛都赞助的军械,同时打开了吾凉头寨之门户,使吾凉头寨彻底置于危险之下,这些责任,谁来担负……”

    牛粱没有顾忌雍涧的面子,正当石头岭之败传遍全寨的时候,他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质问道。

    他这一说,许多邛人也都议论起来。

    眼看着雍涧的声望不断坠落,另有少数忿忿不平的目光望向自己,牛粱确实是想夺权,但他非常清楚,不能将邛人中的反对者,给逼的太急。

    况且,石头岭丢失,只是给凉头寨断了一臂而已,居高临下,只要再坚守两日,昨日他派出去的信使抵达,旄牛和阐县的援军就会到达。不论平叛的汉军,是三千,还是五千,都将处于受制于人的状态,最终被之全歼也说不定。

    于此,牛粱望着雍涧,借势压道:“首领,石头岭是从小首领手中丢了,但吾等不能不去反击,想办法夺回来,还请汝亲自带队去罢!主寨有吾守卫,汝放心即是!”

    雍涧明知此时夜间,如何进行反攻,不过徒增伤亡,但看到牛粱阴沉的脸色,无奈同意。

    是夜,石头岭被刘枫和陈序部,前后配合下顺利攻克。随即面对凉头寨趁夜来战的邛人,刘枫和陈序借助地缘优势,外有邛人丢弃的器具,如床弩之物,对照火把而射,很轻松的守卫住。

    便是一夜之战,泠苞所率正面部队,以吸引邛夷注意力,为滚石误击,受伤一百零八人。刘枫侧击部队,战场直接阵亡二十九人,大大小小轻伤重伤者,有近两百人。

    邛夷部,包括之前守卫石头岭,及后面企图支援反攻石头岭者,为刘枫部斩杀一百五十之众,俘虏近两百,受伤逃窜回主寨者有一百七十人,更有许多人因伤势较重,躲于雪地密林,被活活冻死。

    邛夷内部,雍涧带人于半路为刘枫的伏兵击溃后,当夜未有敢再犯。

    但也因此,在凉头寨内,他执掌邛人的兵权,几乎被牛粱一人夺去。

    次日。

    当凉头寨的邛夷以为汉军会修整时,没想到天一亮,汉军于泠苞安排下,以团队作为配合,率先从正面进攻。

    至于昨日丢失、为汉军占领的石头岭,于刘枫等人部署下,借助安装好的床弩之利,另有后方袭扰,直接成为侧击凉头寨的主力。

    情况出乎牛粱和一众邛人将领的意料,急转直下,凉头寨一夜之间,危在旦夕。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仇恨

    奋勇军攻向山寨的路线,看似并无规则可言,但十人一小队,分散开来,内以木盾卒辅助,作战效果特别明显。

    加上天气寒冷,雪地未化,导致下方的枯萎草木石头未做清理,即便凉头寨处于高处,滚石巨木这等被邛夷用作防备的物件,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到最后,邛夷在数个豪将的率领下,不得不与西面、北面,两路奋勇军直接交锋。

    到这个时候,奋勇军的纪律性就体现出来了。

    十人之小队,小队与小队之间,整体大军之内,陷入到紧密的配合之下。

    邛人勇武,如几十人,几十人从数个方向杀来,但却没有泠苞对手下这支攻寨部队的安排有效果。便是进来几十人,很快就会被绞杀掉。

    且奋勇军一旦有伤亡,则是可以很快的运往下方进行救治。邛夷只能往下冲,倘若陷入奋勇军阵内,多无撤回的可能。便只有举起武器投降,才会免除死亡之苦。

    为战局所摄,凉头寨内,一片混乱。

    牛粱目光直视下方的山峦,有些不相信这是位邛都雍氏内部所言的“乌合之众”。

    这等整齐划一的程度,这等对战局的迎战从容,这等智谋战力……益州州兵不过如此。

    他之前拿着长剑也曾带着从邛都同来的一百部将,同奋勇军短暂交锋,甚知汉军战力强悍。当时,亦幸亏投靠他的阿莽率一部邛人下来阻挡,否则其本人现在多半交代在下面。

    脑中不断回忆由邛都离开,于郡府内的商议之事,牛粱对当前雍氏手下幕僚韩询恨之入骨,内心不断咒骂道:

    “韩询害吾矣!”

    若非韩询所举,加上其当着众人之面,做出的汉军分析,他何以至此?

    一如现在,拿得了邛夷寨卒的控制权,又如何?

    他手持长剑,即便知道能继续守卫下去的成功性微乎其微,但仍不断指挥着邛夷冲下山,期待能有奇迹发生。

    但放眼望去,雪地之间,是漫山遍野的敌人,奇迹又在哪里?

    直到一支箭从左侧射来,牛粱凭着不错的反应力,身子微微一侧,看之划过身上的皮甲,心里一寒,只觉该思考退路了。

    大寨后方的木楼里,雍涧昨日夜半,箭矢所伤,其本人被护卫抬回了住处,权力随之被夺。

    而经过一夜的时间,雍涧早已醒来,如之长子阿罗同样恢复不少。

    凉头寨内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雍涧知道汉军快要攻上来,不说是他,就是换上牛粱同样守不住。

    让之痛心的,乃是跟随之同来的数千邛人男儿,他成功团结了邛人,让之恢复强大,同时也毁灭了邛夷。

    看着长子走来,原是昨夜初临战场,吓到不少,身上除了脸上,并无致命之伤。但左脸那处被包扎的刀伤,或将永远的留下。

    雍涧隐隐心疼。

    “阿爹,汉军攻上来了!吾等撤吧!”长子阿罗跪在了他的面前,看着木塌上的他道。

    守卫此地的邛人护卫,同样目光坚定的看了过来,只要雍涧一声令下,他们会拼着性命,义无反顾的将大首领小首领突围出去。

    雍涧拉着长子的手,摇头道:“阿奇,阿英,汝等护送阿罗出去。昨日一箭穿心,吾也活不了多久。且今次吾邛人,因吾死伤无几,吾无颜见邛人亲眷。

    还有阿罗,汝等若是顺利逃出去。切记率领妇孺逃入山内,若是时间来不及,山寨已为汉军围攻,记得勿要强加抵抗……”

    儿子阿罗闻言,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泪水,生生打断道:“阿爹随吾等一同逃出去,若是留于此,乱箭之下,生存微弱。

    只要吾等成功出去,就能重整部寨……”

    时间紧促,见长子如此,雍涧表现出父亲的威严,冷声道:“阿罗,吾以汝父,邛人首领之名义,命令汝遵守吾之命令。

    尤其记住吾最后一句话,汉军非是邛都雍氏人,非嗜杀之辈。尤其吾根据邛都消息,今次领兵者,乃之前安夷之地的长吏,对吾等西南夷甚是友善。

    若是碰面,便率吾寨人马投诚……只是从此以后,再无邛夷。”

    阿罗还想争辩,但在雍涧的眼神下,只得颔首同意。

    旁侧的邛人护卫早就泪流满面,不谈今日邛人因此伤亡,便是首领雍涧多年的柔和治理,即让邛人内部感恩戴德。

    “走罢!”

    被首领雍涧的话声惊醒,楼舍内十几个邛人手抚胸口,单膝跪地深深行礼,而后将阿罗拖拽出了楼舍。另有数人,无视了雍涧的怒吼,选择留下,陪着他们的首领共存亡。

    前行三十多丈,刚到营寨边缘的一处凹地,尚被护卫拉拽的阿罗正巧转头,看到了让他痛苦无比的一幕。

    那些为邛都雍氏人派来的兵卒,光天化日之下,见营寨守不住了,竟点燃火把,开始向各木楼放火焚烧,企图毁掉一些。一些反抗的邛人,直接被砍死。

    渐渐地,包括其父、邛人首领雍涧之所在,另有邛人伤卒修养之地,皆被大火吞灭。

    “阿爹!”

    阿罗双目血红,哽咽不已,从嗓子里吼出了两个字。

    护送之离开的邛人,目中除了后怕以外,满是痛苦。

    这一次,阿罗不再挣扎。

    但当这一行十数个逃亡者,于雪林中,跌跌撞撞的前行不过半刻钟。

    阿罗又停了下来,他望着山头的烟雾,向左右道:“吾决定了,不回部寨,投靠汉军。

    汝等也都看到了,是邛都雍氏,逼得吾等邛人走到这一步。便是那些邛人同胞,辛辛苦苦为之作战,亦免不了一死!

    吾阿罗要复仇,尔等呢!

    若是有人想要回寨,吾不阻拦。

    若有人愿意与吾随行,吾亦欢迎!”

    一瞬间,阿罗成长了不少,尤其这么短路的思索,让他做出了非常坚决的抉择,他要为阿爹、还有那些为雍氏部将烧死的族人报仇!

    此外,若无邛都雍氏的逼迫,邛人何以走到此等地步?

    阿罗一直不喜欢雍氏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比如父亲雍涧虽被赐了“雍”姓,但阿罗宁愿不要姓,也不会随雍姓。

    阿罗说完以后,没有管护卫们的选择,他寻了一个方向,正巧可以绕到为汉军占领的石头岭。

    因之在此地守卫了大半月,故而,对此地形非常熟悉。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当他回头时,发现跟随的邛人护卫,没有一人选择离开。

第二百七十四章 猛将

    今日天晴回暖,冰雪融化,人的视线也是极佳。

    凉头寨的漫天火光,由西侧和东侧进攻的奋勇军卒们第一眼就看到了。

    两部兵卒士气大振,相反,邛人之属,亦再无抵抗之心,或举刀投降,或趁机逃入山林。

    兵败如山倒。

    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前锋部将刘枫、王雍,陈序等人,以非常快的速度逼近凉头寨中心之地。

    这次进攻凉头寨,大军有个重要的目的,即是获取此间叛军粮草。山头烟火起,这无疑是叛军将领自晓大势已去,破罐子破摔,不打算给奋勇军留下任何东西,岂不让人心慌?

    “雍氏之众真是狠辣!”

    刘枫与陈序部,是第一个抢占凉头寨山头者。

    视线一扫地上早已死去的邛人,另有尚冒着烟的木楼里内焦干尸体,即便刘枫战场上威猛,手上沾过不少敌人之人之血,但见此,同样难免胆寒。

    数息前,通过会汉话的俘虏供述,众人已获晓,此中惨剧,为邛都雍氏前来的部将所为。当真是,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同行来的奋勇军兵士,许多人与刘枫一道经历过凶险战事,观眼前这位大火活活烧死的惨状,亦是不忍直视。

    至于存活俘虏的邛人,根据同伴的低声叙说,失魂落魄之际,亦难免愤恨。首领带着他们走出了部寨,离开了妇孺家眷,为雍氏效命,到头来,便是这般?

    一些人先前投降汉军,还存着抵抗心里,但眼前一幕幕,让他们恨不得加入汉军,为部寨同伴报仇。

    便是望着为汉军绑住的十来个雍氏仆卒,每个邛人眼中都充满了仇恨光芒,若非摄于汉军威势当前,说不定已经上前食之血肉。

    而在大军攻上凉头寨,守卫此地邛人再无威胁后。主将泠苞一面使俘虏掩埋尸体,一面使大军扑灭山火,统计伤亡。

    对于为雍氏部将所率,慌忙逃往南侧密林一行两百人,刘枫主动请缨,愿率一部人马追击。

    得泠苞同意,就在刘枫重整人马、打算追击时,邛人小首领阿罗,正巧为兵卒由石头岭押送而来。

    泠苞心有疑惑,怀疑是否有诈,但见邛人俘虏们,看到这位叫阿罗的少年恭敬模样,另有之前押解的雍氏仆卒对之身份确认,他与刘枫等部将疑惑尽去。

    营寨之惨烈现状,这位原本能逃走的邛人小首领,为何主动投诚,目的不言而喻。

    面见正在交谈的泠苞和刘枫,这两位汉军将领,阿罗双颊带着泪水,目光从烧的漆黑的木楼离开,忽的拜服在地,以结结巴巴的汉话,哭泣道:“雍氏杀吾阿爹,阿罗愿帮助汉军,杀尽敌叛,吾邛人部寨亦愿意投于汉军!”

    阿罗来此途中,亦从之前凉头寨上幸存的族人高喊声中,得知牛粱与邛人大将罗英逃走之事,他抬起头,决然道:“好叫各位将军们知道,此番雍将牛粱逃走,现如今,北侧与西侧为汉军所守,其若想下山,只有走西面的悬崖,沿溪流而下。

    吾邛人之前守卫营寨,获取柴火即于该地。论地势地貌,吾亦熟悉。

    为报此仇,请将军们能给阿罗一个机会,且若信得过阿罗,让阿罗挑选一些人马,于前探路,势必诛杀雍将!”

    刘枫艺高胆大,性情急躁,好不容易得到泠苞首肯,正急着追逐叛军,为战亡兵士报仇。哪有时间等邛人召集人马,何况邛人刚刚投降,但不敢轻易使用……

    其正待与泠苞说道,率着已经挑选出来的兵士追击时,一直认真倾听沉思的泠苞开口了,闻之道:“吾给汝二十息,即从前方邛人中挑选十人,与吾汉军寻觅逃离之叛将。而汝之行动,受吾汉家将领差遣,可明白?”

    阿罗喜极而泣,忙磕头感谢,然后爬起来就往邛人俘虏中挑人去了。

    十多名邛人随行,翻不起浪花。

    见此,刘枫只好颔首默认。

    离开南安时,族弟刘釜可是单独将他叫到一旁嘱托,此番进攻凉头寨,一切以军司马泠苞意见为主。只是泠苞让邛人降俘跟随,似有担心他率部寻不到叛将之意。

    因此,刘枫面上难掩不忿之色。

    更为真实的原因在于,泠苞加入奋勇军两月不到,其人远远算不上刘釜嫡系。

    加上泠苞之名声不显,便是其今次为刘釜所命主将。暗地里,许多奋勇军部将,实则都不怎么认可。

    今次,凉头寨之战的胜利,也只是让大家对泠苞的态度有所缓解而已。

    泠苞的目光从阿罗的身上离开,注意到刘枫的脸色,面色郑重,坦诚道:“兵法有曰:穷寇莫追。但今次情形不一般,吾遂同意君追取逃亡敌寇。可凉头山地势之险恶,即是想敢在敌将离开凉头山范围之内,寻觅到该部,难度也是相当之大。

    而叛军之援,今两日或抵,吾部人马不可能花费太多精力于此。

    邛人今次愿主动合作,是以极好,何况为首者乃是邛人小首领,此恰为君之助力。

    若是明日今时,君未能寻得敌将,但请及时返回,以备来犯之敌!”

    泠苞思考深远,由大局出发,这么一解释,刘枫方解其意。

    难怪阿釜常言,他为冲锋之将尚可,要为率军之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望着邛人阿罗已经在十几息内率十来人走来,刘枫心有感受,向泠苞抱拳道:“吾受教了!谨遵军司马之言,若是明日今时,未能寻得叛军之将,自当迅速返回!”

    ……

    次日清晨,经过严密搜寻,终于在凉头山另一侧的豁口,与狭道之上,正面遇到了牛粱残部。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枫不由得想起葭萌关战事时,族弟阿釜与之所言的这句话。

    豪情万丈下,刘枫再次违背了刘釜常与之所言“为将者不可常冲锋在前”之事,而是挥舞着五十斤的大刀,一人当先,居高临下的杀了下去。

    当他连砍四人,与叛军所围中心、穿着鲜艳的敌将相距不过十丈。到了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喊杀声,转头一望,竟是同他一道冲在最前的邛人青年阿罗。

    尽管阿罗右臂,背部,已中两刀,鲜血流出,但之气势不减,连砍杀叛军三人,只比刘枫少一人。

    此之一幕,看得刘枫欣赏不已,豪情万丈,道:“有耶耶之风!随吾杀也!”

    两刻钟后,雍将牛粱与刘枫对上,不过七招,落于败势。后于慌忙后退间,为阿罗寻得机会,一刀授首。

    于此宣布,凉头寨首战告捷,敌人无一漏网。奋勇军顺利拿下灵关道重要寨口,凉头寨。

    值得庆幸的是,凉头寨原来叛军之粮草,本于东侧悬崖山洞内堆积,此番免于战火。根据统计,其中可供三千人一月之用,由此,暂时解决了泠苞所率前线之部的粮草危机。

    而凭借凉头寨之战,于奋勇军内,刘枫的勇猛无人不赞,私下里,为人唤作“奋勇第一猛”。

    同时,邛人小将阿罗,借投诚之机,以杀敌寇九人,包括最后击杀雍将牛粱,名声亦起,在奋勇军内,有“小猛士”之称。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惧意

    凉头寨一战,战后经过全面统计,获晓:

    奋勇军共计五千人,此役战场直接阵亡近四十人,伤五百人之多。

    伤者中,其中伤势较重者有六十人,多为作战留下的重刀伤,即便经过及时救治,但仍有多人因医疗水平,最终无以挽回。便是存活下来的,也会留下残疾,无法参加后续之战。剩余皆为轻伤者,以战时冻伤为主。这部分兵卒经过一段时间修养,除极个别会转重外,多者会完全恢复。

    也就是说,此战之中,因天气地势、另有初次配合实战等因素,奋勇军阵亡将卒不过百人。若是融合后的大军,多经历几次实战,再排除季节气候干扰,损伤会更低。

    且于自身如此微小伤亡之下,歼灭主要由邛人组成的叛军一千之众,俘虏包括叛军重轻伤兵在内,共计一千六百人。再有两百人,乃为雍将牛粱率部所杀。后经过统计,另有百人逃入凉头山,后续发现尸体六十具。

    占领凉头寨,得为雍氏相助,提前囤积凉头山东侧山谷洞穴的粮草,近万石,得皮甲三百,铁甲六十,铁盔二十,刀盾矛等铁制铜制武器八百,余者多为邛人山林作战的木矛木盾。

    此战,即便是面对装备战力比其他西南夷强悍的邛人,但以少量战损,获得这般战果,足可以称之为大胜!

    在刘枫全歼逃窜之敌的第二日,于南安县寺的刘釜就收到了这份详细军报。

    “善!”

    刘釜当着杜琼、杜微等人的面,大赞道。

    凉头寨之战,开了一个很好头。

    下一步,泠苞率的西路先锋部,可于营寨修整一段时间,防备好由斥候打探的由旄牛、阐县增援的共计三千之多的雍氏之部。

    实际上,刘釜本打算趁此机会,自率一千人,与泠苞东、北于支援叛军以夹击时,谁知天公不作美。

    眼看一场大雪在即,加上叛军乃是两地抽出的精锐之师,己方大部兵士又刚经过战损,为了将士们的整体存亡考虑,刘釜只得暂时放弃此中计划,令兵士先行将南安与凉头寨的道路清理固守好,且将无法再战的伤卒抽时机运送回南安修养。

    好消息不断,也就在一日前,马虎顺利寻觅到煤石,以令人开采,此中所获,正好可以供给南安、凉头寨两地,以资两地后勤供暖。

    而根据泠苞之信,知道邛人小首领阿罗真心实意投诚奋勇军后,刘釜同意了泠苞的建议,即以奋勇军五百兵卒,与阿罗一同绕道往邛人山寨,接受那里的邛人妇孺,且提前备战重镇旄牛,打掉雍氏阻碍大军入内的三角防御阵型中的另一个重要之角。

    法正军也在两日后传来了消息,东路军已经顺利拿下南广,因敌人少,战力比邛人还要差,多有赖法正的奇袭,此战东路军的战损,要比西路军少许多,歼敌数百,汉军只有十多人阵亡。

    拿下重镇南广,补充大军粮草后,法正按照原计划兵分两路,抛弃辎重,一部由之亲率往朱提,一部为孟达率往平夷。此二地方向的防备并不严密,因为孟氏的主要根基还是在滇池之所的益州郡。

    左右孟氏在犍为等地的部属相对匆忙,依靠的西南夷装备集体战力很差,按照描述,甚至比不上邛人。这也是法正根据形势研判,最终放弃辎重、轻装奔袭的重要原因。

    想来只要一路顺利,东路军多能在新一轮强降雪阻碍前,提前到达目的地。

    十二月初四。

    邛都。

    郡府内。

    雍氏主事人、威望正隆的雍熙,正召集各部族夷帅商议战情。

    凉头寨之失,牛粱战死,旄牛、阐县两部三千人马,因四日前的大雪,未杀一兵一卒,被困于灵关道地界,时刻可能遭受汉军反击……

    这一件件事,于雍熙等人而言,犹如一棒又一棒敲在额头。

    南中雍氏本就是汉人,于本地的蛮夷通过联姻,借以和郡府的不断“供奉”,以百年的时间,就发展成南中大族。雍氏内部,尤其雍熙乃是野心勃勃之辈,当年大汉朝廷对之祖上的处置,更使之耿耿于怀。

    这次益州之乱,刘璋衰弱,无暇顾及,让雍熙看到了希望。

    遂在今夏之时,就联合本地夷帅,蛮王焦晾,另有滇池的孟氏等南中大族,杀州府派遣的郡府之吏,起兵叛乱,意图独立南中,自成王国。

    一切原本计划顺利,眼看着蜀郡属国也将纳入他的统治,甚至只要凭借稳扎稳打,未来说不定可以拿下蜀郡,做一个逍遥的蜀王。

    但两月之前,蜀郡传来消息,益州牧刘璋有意遣军入南中平叛。

    此讯息,使雍熙同其他人是有那么一些慌乱的。大汉朝廷于此建立的郡兵实力一般,但若是如州兵这等大汉正规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汉军人数、统将不确定的情况下,更为人平增了担忧。

    待根据其之打听,知平叛汉军,是为汉中降卒,另有南中蛮夷组成的奋勇军,统将是年不过二十的刘釜后,雍熙瞬间轻松下来,日渐胆大妄为……

    而这次凉头寨不到两日就落败,情形反转之快,让雍熙认识到,自身估计错误,由汉将刘釜率领的奋勇军,绝对不容小看!

    邛人小首领阿罗投靠汉军,更使之咬牙切齿,睚眦欲裂。

    须知,邛人部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里面花费诸多心血。为防意外,他甚至在战时,派出手下爱将牛粱亲往督战,万未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郡府厅舍内,等待各部夷帅到来郡府期间,雍熙又听闻斥候刚刚传来的消息,重重拍了下案几,只差将上面的地图撕成两半。

    “汉军竟然趁着旄牛空虚,高济他们被困山里,无力回防,于邛人的帮助下,直接拿下了旄牛!吾真想杀了高胥,其即以一千人守城,竟也阻挡不了这五百汉军!

    废物!”

    雍熙本人外表,从旁看,秉持着汉人儒生的文雅,但全身杀气之下,免不了让人心惊胆战。

    他正值气愤之极,忽听门外又传来匆急的脚步。等来人踏入为炉火炙烤的温暖舍内,见之不是斥候,而是前往滇池,得以归来的长子雍闿,他心中略一松,迫不及待道:

    “阿闿,情况汝在路上定知道了,孟氏怎么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父子

    “阿翁,情况不妙,吾今次往朱提之地,面见为孟氏所遣之将领孟方,才得知南广亦为汉军所破。

    根据逃出来的数名僰夷之述,此部汉军人数只有三四千,拿下南广非常轻松,仿佛鸡子碰石头。便是一日之间,为之戍守的南广城即已易主。

    孟方而今如临大敌,期其能相助,自是枉然!

    故,面对由南安而至之汉军,只能吾等自己想办法应对,或只有同蛮头交易,暂以旄牛、阐县防守。

    据吾等前番益州州府之闻,益州牧对此部汉军不怎么友好,遂而,只需要坚守到他粮草全无,便是任吾等宰割之时……”

    六日前,得晓凉头寨之失,汉军威猛,己方首战惨败,雍闿建议联合孟氏,以全力应对深入南中的这支汉军。

    得雍熙认同,他趁着雪日亲往距离最近的朱提,商讨联合。但将领孟方自身难保,人心惶惶,何以助之!

    雍闿只好匆匆而回。

    于途中,心中已有定策。

    雍熙叹了口气,将不久收到的奏报,递到雍闿手中,强忍着悲怆忧虑,道:“阿闿,即在前日下午,旄牛失矣。

    而依汝之言,夺南广,往朱提的汉军之部,当不是汉军主力。吾等面对才是。

    此中汉军主将,多是看吾雍氏于越郡率先起兵,故想灭而,以杀鸡儆猴之意。

    而蛮王焦晾,其部从姑复而下,眼下活动于比苏,而今为夺永昌郡,正和永昌吕氏战的不可开交,恐无力支援!”

    这下轮到雍闿大惊失色了,见其把军报放下,一手扶案道:“蛮王不是打算与父一同夺取蜀郡蜀国吗?何时转路南下了!而永昌吕氏,与吾雍氏一样,在永昌根基深厚,便是蛮王率万众夷人南下,凭着吕氏这些年的积累,如何能打得过?”

    永昌吕氏,乃原南越宗室吕嘉一脉繁衍过来,自汉武帝时,即扎根于此。同雍氏一样,历史悠久,而且吕氏于永昌的多年经营,实力比雍氏还要高。

    实力之下,还有本地夷帅、酋长的臣服。如今岁九月于雍氏之后,宣布脱离州府统治,即是永昌郡的太守丰珺,迫于吕氏的威势,为求苟活,只好率郡府吏,全归于吕氏门下。

    雍闿见父亲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忽然想了什么,目光看向案几上的地图,从永昌转到云南,沉声道:“阿翁,让吾猜猜,蛮王是看汉军勇猛,心生惧意。转头率部南下,躲避汉军锋利的同时,与孟氏合作了?”

    雍熙的八字胡颤了颤,现在被召集的夷帅还在路上,便是堂舍内,只有他父子二人,一些真相,书信也不放心,但现在确可以说出。

    但见雍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颔首道:“正是,未免前线的夷帅们倒戈,吾一直没有将此事道出,没想到阿闿汝已猜出。再如孟氏,明面上亦是同吾等合作,但暗地里,恐也希望吾等同汉军拼的汝死吾活,然后其人螳螂捕蝉,一举拿下吾邛都之地。

    诚然,若是乃翁处于孟氏的位置,亦会如此!”

    雍闿是聪明,但今不过弱冠,于处事上略显青涩,倒是雍熙一语道出了真相。

    南中内部大族之间,一直都是勾心斗角。如同今次一起反叛,明面上是合作关系,但孟氏想吞并雍氏、吕氏,高氏等大族力量,雍氏难道就没有类似想法?

    现在看到雍氏在前面扛刀,即便朱提没有遇险,包括滇池孟氏在内的地方大族力量,多半也会袖手旁观。

    坐看雍氏与汉军双方激斗,两方势力削弱,此为一石二鸟,不正合乎他们的利益?

    要怪就怪雍氏是出头鸟,加上越郡处于前沿,汉军正好当先打出头鸟,以平之!

    而各方,包括雍氏对临时拼凑的这支汉军,实力之低估,加以南蛮夷人实力本身一般,乃是前线交锋之地,作战失利的主要原因。

    想明白内因,雍闿眉头一皱,略一沉吟,问道:“那阿翁为何还让吾往朱提求援,若是知晓孟氏等不会相助,吾等自身全力防备就是!今吾部人马,加上各部夷帅,尚有一万六千之众,汉军于此主力,以斥候之刺探,至多不超过五千之众,难道连阐县等地都守不住?”

    舍内,独于长子将心事倒出,雍熙已经平静不少,之前的愤怒,也只是在一连串的不利打击后,于之心中的某些发泄罢了。

    到底是执掌雍氏近三十年的族长,他知道当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防守汉军为重中之重。

    但想到自身年过半百,雍氏的未来还要交到长子雍闿手里,借此机会,并不妨碍他于长子多一些教导。

    雍熙指了指旁侧的案几,示意长子与之一同坐下,悠悠道:“乃翁先回答汝第一个提问,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缘由在于人心!

    蛮王一走,此之消息,不会隐瞒太久。加上凉头寨之败,吾部死伤,邛人投靠,到时候于吾手下的夷帅,夷人兵卒,士气自会下降。往朱提以求强援,恰可以用来稳定人心。

    即便孟氏拒绝,但吾雍氏依然做了该做之事,如夷人部族也不会心生怨恨,为守家园,会与吾等一同守卫。

    反之,可想而知。

    至于阿闿汝说的守卫,自是要守住。但大敌当前,多一分力量就多一份把握。该有之姿态,还是要有。说不定正有南中其他之地的夷部,知唇亡齿寒之理,愿来相助吾等。”

    见长子认真倾听思索之模样,雍熙话语一转,道“说句丧气之语,如果竭尽全力都守不住,连邛都皆沦陷,吾雍氏无路可走之时,为保全家族,投降亦非耻辱!”

    过去百年时光,南中叛乱、汉军平叛,可以说是起起伏伏,像雍氏这般大族,如何求生,雍氏自身已然积累了“宝贵经验”。

    投降不是灭族,即是大汉朝廷,益州州府,于此重建官寺,人生地不熟的,亦需重新启用南中大族。最后,反倒是官寺一方,恩威并施,继续拉拢他们这些大族。

    诚然,若是其他汉军主将,或继续推行此策。但这次来的是刘釜,他要打算走的是特色南中道路,又怎会看着雍氏这般大族,如野草般,被烧过后,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雍熙这一次却是猜错了真相。

    雍熙之言,雍闿牢牢记下,便觉心胸开阔不少。

    待至下午,郡府之内,各路受到消息的夷帅和部将齐聚,重新正视汉军力量。再以雍熙建议为主导,决定向阐县调集更多人马,并接应于灵关道被困之部,于开春前,守卫好阐县。

    等到开春,便是南中的瘴气频发季节,足够汉军承受。甚至汉军会因此爆发瘟疫,不战而全军覆没。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张机

    南安县寺。

    入冬后,南中地区的第二轮雨雪持续天数稍短,只下了短短两日,便停歇下来。

    踏入冬十二月初七,天色放晴,隐有日光从云端躺下。

    四日前,早先同邛人阿罗返回邛夷部寨的刘枫陈序部,在对邛夷山寨加强防备后,于邛夷提供之情报,加上城内人的帮助,用了不到半日时间,实际以加上邛人寨卒的三百兵力,轻松取得旄牛胜利。

    此战,奋勇军仅阵亡三人,伤有三十多人,到是反戈过来的邛人伤亡近百之数,歼灭守卫此地胡羌两百人,投降者五百,另有三百人,逃入了邛来大山。

    此战直接获取城内粮草近七千石,按每个兵士每月三石多的口粮计算,可供两千人食用一月,另有牛羊上百,皮甲铁矛各有两百。

    且如果不是旄牛的主力支援凉头寨,后面被困灵关道的雪山之内,奋勇军也不会这般轻松取胜。

    待旄牛之胜后,刘釜以刘枫为守将暂时驻守,并将投降的邛人,还有本地的夷人集中于西侧安置,仿效安夷,由之开始组建夷人防备力量。

    军司马泠苞,按照刘釜之命,则是继续驻守凉头寨,开始探索往阐县的进攻方案,且寻实际,以精锐部队给予被困的雍氏部卒以袭击。

    于此,南安、旄牛、凉头寨,三者之间,形成了面向阐县方向的进攻阵型,以及面向武阳、严道之防卫犄角。

    大军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在除夕前,最好能拿下重镇阐县。

    只有拿下阐县,再而去邛都,方有可能在春夏之交前,平叛完整个越嶲郡。否则,等瘴气弥漫,会让大军平叛增添诸多困难。

    实际上,只要奋勇军处于南中,就免不了和瘴气打交道。那么,究竟何为瘴气?

    载曰: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

    同上相似的是,在中,记载更为详细一些,载曰: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

    便是诸葛亮在中,亦有书曰: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由此,瘴气于南中被传的神乎其神,本质上是为出血热、疟疾、痢疾等病症之统称。

    借于外因看,从秦汉之前,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南中人,将激发此病之原因,归结于四、五月后,山岭、沼泽之地升起的黑雾。

    实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春夏之际,蚊虫滋生,形成的蚊子群,依附于人体,以叮咬感染,导致传播途径加大,尤其会使人感染恶性疟疾,最终或发展成为瘟疫。

    而直到唐宋以后,南中人,如于两广,才对“瘴气”之症有所认识归类,继而,积累大量治疗经验,如药物疗法,针刺法。

    至少现在的南中,于瘴气还是充满了未知,常人见之,无不惧也。

    亦因此,即便南中地广人稀,资源丰富,也少有人愿意迁入此地生活。

    作为大军主将,与旁人不同,刘釜于常人闻之色变的瘴气,倒是没有太大惧怕。只要经过科学性、系统性的“防瘴”,即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感染。

    毕竟,早在第一次踏入滇池,后入安夷时,他就与瘴气打过交道。遂于安夷县中,推行喝热水、驱蚊等诸多防备之律,并与本地医工商议,推出了一些方疟疾之策。直到现在,安夷之地,也未有出现大的疾病。

    即此,要想在基础上治理好南中百姓,迁交州流民入南中,未来消除南中人对瘴气的恐惧势在必行,推行系统化的防瘴治瘴制度,亦是在平叛过程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早在十多日前,名医张机入蜀而来,就让刘釜看到了契机。

    但因中间经过大雪,另有张机受法正之邀,于僰道为奋勇军于此的伤病诊治,足足花费了十多日时间。

    直到今日初七,在刘釜早先派出的一队賨卫护卫下,张机方抵达南安地界。

    一大早,在县寺吃过早食,刘釜骑马,带着杜琼、杜微等留守军吏,出十里亲迎。

    代表当前大汉医疗顶尖水平,弟子遍及天下,又擅长疑难杂症的张机,即是他治理稳定南中这处多为毒瘴笼罩之地的关键。

    如此之行,并不为过。

    这次张机来了,怎么说也要将此人留在身边几个月。

    就在这般焦急的等待中,张机一行人终于是两旁为积血覆盖的山道中走出。

    前后有賨卫打探,即是为了防备野兽另有雪崩。

    两队人相遇,刘釜早一步下马,看向了为首下马、年有四十多的中年人。

    其人身高近八尺,天庭饱满,双眼有神,下巴留着长须,面色带着健康的小麦色。可能因为常言奔波各地行医的原因,身体略显清瘦。

    虽是初次见面,刘釜第一眼就认出来,面前之人,便是当下已有名气的名医张机张仲景。

    想到传世千年的着作,可能要不了多少年,即会由此人之手传遍天下,受益古今无数人,刘釜心就充满了敬意。

    他有感而发,面向张机行大礼一揖,道:“张君自兴平元年以来,行走天下,治病救人,仁心仁术,爱民仁物。釜心中甚是敬仰,今,终得见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刘釜如此大礼,如此赞赏,令身后跟随的同门杜琼等军吏,纷纷惊疑。

    张机是医者,是名士,但刘釜之地位名气权势,于当下,比张机还要高。由此可见,刘釜是真心对面前之人感怀。

    想到张机从医这么多年来,防治瘟疫,救人无数,众人多有释然。

    穿着深衣、刚刚下马的张机,见刘釜眉头上的冰花,知此间蜀地名士、平南将军等待良久,心中正觉过意不去,一见刘釜的拜礼,尤其那种真心实意的话语,亦有惊色。

    他反应慢一些,但动作麻利,同样一揖及地,回礼道:“机愧尔,当不得刘君如此大赞!

    刘君如此年纪,行仁义,为百姓,孝善之名,机今见,果为俊杰,天下无双!

    尤其刘君行于安夷治疟疾之法,让机受益良多,机今次正是前来,但使刘君不吝赐教!”

第二百七十八章 速战

    果然如此!

    刘釜心道,看来安夷的防瘴气、治疟疾之策,颇有成效,今连名医张机都知道了。

    而像华佗、张机这等当世名医,可闻不可遇,前次景毅公病重,费劲千辛万苦也未寻到。

    看来,于此云游行医之人,只有传出让他感兴趣之物,方会主动寻上门。

    因前世外祖父家,本就是医学世家,刘釜耳濡目染之下,于医术方面系统性之原理、方式自比常人知道的多一些。而此中内容,凝集了两千年以来,无数医家之心血,又如何不能反哺大汉?

    即此,刘釜为如何让张机于南安多停留一段时间,有了头绪。

    寒暄之后,双方各自介绍了随行人选。

    为刘釜所道,得晓杜琼、杜微等人,与刘釜同属任安弟子,张机不由得肃然起敬。

    任安广受学徒,传承儒学教育,多次辞掉朝廷相召之事,早数年就传遍蜀外,成为天下之美谈。

    张机这次走江都,停留南阳,而入蜀地,也有顺路拜访任安的想法。

    当任安向刘釜说起己方人员时,刘釜亦注目倾听,内心感慨不已。

    这都是未来的医家!

    “杜度,陈留人,随吾从医七年,好治风寒等杂症。”

    “卫汛,河东人,随吾从医九年,好治幼儿妇孺之疾。”

    “……”

    张机今次随行弟子共有五人,各有侧重,但最短从师的也有四年,可以说,多得张机言传身教。

    当介绍到后面的一位和刘釜年纪相仿之青年时,张机语气微微一顿,接着道:“此间俊杰乃是霍峻,南郡枝江人。吾两月前,曾医治过他,今次劳得霍家小郎君一路护送。”

    霍峻?!

    刘釜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不断颔首。但目光却从上往下将这个高壮青年打量了一番,这可是他所知道的那个霍峻?

    眼前青年,身长八尺,国字脸,身姿雄伟,手握长剑,又有年轻人的朝气,正有些紧张的望着自己。

    于三国时,同是出自南郡的霍峻,于刘表病逝,后归降刘备,为之任命中郎将。而霍峻最着名的战绩,便是率数百之部坚守葭萌,御敌万余人,近一年之久,更是借助战机,斩杀敌方大将。

    等张机话声一落,刘釜佯装好奇道:“足下可是与尊兄,于枝江召集义士,维护乡里、抵抗荆蛮的霍君?”

    见霍峻面上表情的变化,刘釜即知自己猜对了,他赞叹道:“我对霍君闻名久矣!”

    霍峻受刘釜赞美,便是堂堂八尺大汉,面上也微微泛红,当即行礼道:“峻与阿兄为守乡里,不过做了些小事,如何与刘君相比,刘君不顾自身安危,以平南中,安益州之地,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早年刘釜之名传入南郡,像很多同龄人一样,霍峻便第一时间记住了这个名字,以为偶像。去岁时,刘釜过襄阳,名动市井,霍峻率仆从北上,可惜未能相逢。

    随后他生了一场大病,至今岁七月,名医张机过枝江方为他治好。而在与张机的交谈中,知道救命恩人欲往益州时,霍峻即想随行,以入蜀投靠刘釜。

    见众人都望着自身,想到今次前来南安之目的,霍峻有些激动,又有些踌躇,最后坚定目光,道:“峻今次得兄之同意,除护张君入蜀外,还有一事,想投于刘君麾下,斩杀南蛮,恢复南中和平!”

    刘釜前行两步,来到霍峻面前,双手将之扶起,道:“霍君能来投,釜喜悦至极,而如霍君这般义贯金石,忠以卫土之辈,我如何能不欢迎?但南中气候变化居多,霍君大病初愈,当多修养。所谓战事,哪有霍君健康重要。

    只待霍君适应本地气候,便请君随吾一道踏平南中,斩敌将之首,恢复南中稳定,如何?”

    霍峻当下并未名气,最大的功绩,也只是在枝江时,带着一队十几人,杀退上百人的荆蛮。

    现在被“偶像”牵着手,还如此夸赞,他整个人感觉都有些飘了。世人有道是刘君仁爱待士,爱兵如子,名不虚传!

    他日不说授命为将,能于之手下做一普通兵卒,足矣。

    霍峻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呼出一口气,忙回道:“以君之言,峻愿为刘君效力!”

    旁侧,张机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

    众人跋山涉水,往蜀地途中,霍峻就表示了对刘釜之敬仰,遂可见投效之意。而将这一幕“将相和”,尤其刘釜不论尊卑,宽容待士的态度,也让张机对刘釜有了深刻认识。

    正所言,盛名之下无虚士。

    值益州大乱之后,刘釜以大义之名,平叛南中,而益州牧刘璋借私怨,陷之不义之事已传到蜀外。天下人,无不对之生出同情,更有士人写出文章,传言市井,言刘璋乃不仁不义之辈,品行不端,何以居益州牧之位?

    而世人重名,不论蜀内如何,但若蜀外,以后如霍峻这般猛士,前来投效刘釜者,只会越来越多。

    日头渐高,天气渐暖。

    当刘釜迎张机回到县寺时,已到午后。

    先使张机等人到准备好的院舍修整,待黄昏,另以宴请。

    于此间隙,便是前日奉命,往凉头寨护送一批伤员回南安修养的马虎,正巧归来。

    当他将伤兵安置好,前来向刘釜复命时,顺道带来了泠苞的信件。

    在有烧透的煤石供暖的屋舍内,刘釜将信件阅览完,便于炉边来回踱步,思衬低语道:“阐县有增兵之象,子美断言,叛军后续的驻守,防守只会越加严密。其欲在两日后,远攻阐县以做试探。

    看来雍氏是铁心阻击我部了,接下来,当是一场硬仗!

    阐县地处下端,城池之外,无多防守,且必须做到速战速决,不可于阐县多过拖累。

    否则,一场大雪,足以让我部陷入困境……”

    泠苞既然这么决定,定然是有胜利把握。他于后方,自需全力支持。

    马虎正于舍内,闻言无多担忧,面有兴奋,见之道:“将军,上次凉头寨之战,吾错过了,此番军司马以取阐县,吾怎么说也要参战!”

    看马虎这位“好战者”的状态,只差撒娇打滚了,刘釜摇头失笑道:“此战自然少不了汝的,但有一事,今夜吾需汝去做!”

    马虎心有忐忑,但面色一正,抱拳道:“请将军吩咐!”

第二百七十九章 舞剑

    黄昏,南安县寺。

    刘釜宴请张机等人。因军纪所在,刘釜等军吏自是未饮酒。

    初入刘釜麾下的霍峻,知此缘由后,坚持同以茶水待之,显然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奋勇军一员。

    觥筹交错中,刘釜与张机主动攀谈起了医术见解,尤以病因论、病机论,与张机正在研究总结的“八纲”确有相通,听得张机及其弟子连连颔首,受益匪浅。

    “刘君年轻有为,若是从医,当为大家,机亦不如也!”

    张机叹言道。

    于南阳时,得行南中、过安夷的行脚医工之言,前安夷长刘釜,以独特的见解,指导医工,形成了数种治瘴气、其以疟疾之法。尤其内中一叫青蒿汁的治疗办法,让张机惊奇不已。

    为医者,若是能解决疟疾等瘴气之症,那便无憾。达者为师,张机遂萌生来蜀地拜访求教之想法。

    不论刘釜风度,但观其言所说,张机便觉传言不虚。

    后张机问询起刘釜何以发现青蒿汁法,为疟疾有效果,刘釜即言之,他数年前,过滇池时,听一乡民长者之言,待于安夷实行,故发现有疗效。张机却无怀疑,民间能人众多,且南中饱受瘴气困扰,所谓久病成医,本地之百姓,能试探出治疗办法,并不出奇。

    让他感叹的是,刘釜怀有仁心,将此法收集,于安夷起,无偿献给天下人,以促进医学发展,此方为大义也!

    宴至高潮,见火候差不多了,刘釜遂出言相邀道:“现在天寒地冻,出行不便。张君不妨于南安多待数月。

    然因战事、天气诸因。我军将士,另有本地百姓,多有风寒、水土不服之症。

    此中病症,另有严重者,我恐生产瘟疫,已然在新建医舍,以专门问诊、隔离、治理之用,即于南安城内。

    另因南安偏僻,医工甚少,医舍初建,今见张君,即想请张君能帮忙照看一二,以便治愈病员,减少伤亡……”

    医舍,也就是后世的医院。

    不过,刘釜的志向,显然不是如此简单。他想将医舍转化成为正规医院和授课的医学院之结合体,医舍当不仅是救人,更应培养出更多经验丰富之医工。

    张机抚须倾听,不住点头。他本人,之所以携弟子游历天下,就是为了治疗病患,且从病患中,发现治疗之理。

    而南中本地疟疾患者多,外有疑难杂症,正是一边治病救人,一边以刘釜之前所言的“临床试验”之机,于此多停留一段时间,未尝不可。

    所以,张机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但这还没完,刘釜随即又一相邀,让张机有些犹豫。

    “医舍初立,起于南安,今张君至此,适逢其时,我想请张君为首任舍长!”

    看出张机的犹豫,刘釜补充道:“张君若是担任舍长,并无限制。欲要离开时,只需向官寺说明便是。除此外,医舍之内,还有专门为张君这般医者准备研探之医坊和医田。

    舍长及舍吏,虽非朝廷和州府任命之吏,但如南中官寺,每月另有俸禄相赠。舍长为百石吏,余者舍吏皆有定额。”

    为不为吏不重要,出身张氏大族的张机,当然也不是看中了那些俸禄,他是直接看到刘釜的诚意!

    “便以刘君言,南阳另有吾弟子随行,另相邀同道而来,不知机可书信,让之前来相助!”

    听到刘釜所言医工缺少之事,张机想到了一部分在南阳的弟子,另有些同为医工的好友,即问询道。

    刘釜闻言大喜,马上起身一礼:“这有何不可,釜高兴还来不及,即全赖张君了!”

    就在宴中人心情皆不错时,坐在下方案几的马虎注意到刘釜的手势,突然起身,他向刘釜一礼,然后看向对面的霍峻,道:“霍君于南郡行义保家园之事,吾早有耳闻。今见霍君,当为一猛士也!不知霍君,可愿与吾一同舞剑助兴?”

    马虎这建言,听得厅舍的其他人,眼中都是一亮。

    宴席的气氛一下就调集起来。

    能今次为刘釜相邀者,都是贵客或是主要军吏,及亲信之属。根据之前的结束,再看马虎这般模样,明眼人一看,自不会将之归结到谋士一属,当属于军中大将一属。

    霍峻不禁一愣,不疑有他,他过去数年间,多是同荆蛮作战,自诩身手不错,闻马虎之言,亦有心比试一下,遂同样起身,抱拳道:“马君有此雅兴,峻敢不从命?”

    两人一起看向了上首的刘釜,但见刘釜露出少许为难之色。

    思及中午,眼前刘君关心自己病情之事,霍峻当即再补充道:“请刘君放心,张君早于月前诊断,吾病已然痊愈。”

    霍峻的病症确于两个月前就痊愈,张机此时心情正佳,他知晓霍峻武力非凡,而于行途中,早得闻刘釜手下有不少勇将,前有取葭萌关大捷,就在十多日前,还取得凉头寨之胜,在这难得时机,也想看看两者舞剑。继而,在霍峻望了眼他后,张机微微点头。

    刘釜沉思片刻,颔首算是应允,他向旁边的侍从耳语两句,接着起身,来到马虎和霍峻中间,道:“刀剑无眼,此次点到为止。

    此外,我再添一个彩头……”

    恰好侍从将一个锦盒拿进了堂舍,刘釜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把长剑。

    刘釜将长剑拔出鞘,但看锋利无比,如霍峻这等爱剑之人,双眼都快移不开了。却是马虎爱刀,不过他此时之模样,于外人看来,也有些痴迷。

    “此剑乃是我令匠工精心打造,削铁如泥,是以为锋利,常言宝剑赠英雄,便以此剑为彩头。”

    说完这些,众人便一同来到了舍外。

    黄昏的冷风下,马虎与霍峻站立东西,两人从兵士手中接过武器后,相互抱拳。

    紧接着,几乎同时出手。

    但看霍峻用剑是左手,显然是个左撇子,来势凶猛,一下刺向了马虎的左肩。

    马虎见状,沉肩扬刀挡之,一下拨开了霍峻之刺。

    两人有来有回,不知不觉,过了上百招。

    瞬时,舍院内一片叫好。

    时间不早,刘釜当即叫停,以为平手,问询了两人可有伤势,见皆无大的刺伤,是以比划到为止,方放松下来。

    随之,他微笑着将宝剑递到了霍峻手里,道:“霍君用剑极佳,当为剑君子,此剑便赠予君!”

    刘釜又转身,向马虎道:“马君臂力惊人,不亏为我军虎将,左右,再取一把宝刀来!”

第二百八十章 高顺

    宴席散去,刘釜将张机等人送出县寺。

    像霍峻、马虎二人,一人得了宝剑,一人得了宝刀,皆眉开眼笑。且从旁观之,经过这么一处“舞剑”,不打不相识,年轻相仿的二人,更加亲密起来。

    刘釜见此,默默点头。

    宴前,他使马虎主动提起舞剑一事,最主要便是想“送剑”于霍峻,以更好的收揽其心,让之尽管融入军士之内,以期接下来的作战中,霍峻能发挥作用。而送礼是门学问,如霍峻刚来到他麾下,无官职无功劳,平白相赠反而会让之忐忑。

    此外,但有功绩,亦必须赏罚分明。

    马虎由他出丰安乡,即一路跟随,忠勇可嘉,赠之宝刀,实为应有之意。其中刀剑,则是刘釜于岁春时,就为当时尚在安夷的郑度去信,令安夷大匠于众将专门打造,以作赏赐激励。

    这般锋利的刀剑矛,他令人各打造的各有十多柄,并不惧一下子赠完。若是每日都有像霍峻这般的将才来相赠,那才是美事!

    但为今日的舞剑,刘釜想要的结果正是平手,所以才会那么及时制止。

    实际上,霍峻的武艺,还是令之大吃一惊。如之所言,马虎本就是他手下一员虎将,虽不比族兄刘枫那么强悍,可已堪称中上水准。尤其经过战场的厮杀,招生灵活多变。霍峻能抵挡住、加以进攻,足以其自身极强的冲锋陷阵本领。

    望着一行人的身影各在路口消失,刘釜正值有出神思考中,忽听身边的杜琼问道:“季安,下午汝言之,吾南安亦要为阐县备战,可是打算再从南安抽出一部,以作支援?”

    旁侧,师兄杜琼和杜微等文吏,皆留于后,如他们这般负责全军,及协调治理南安、僰道等现有或击败叛军收复之地的官吏,便是旁人起了,他们更早起来。旁人睡了,他们还不能睡。

    刘釜即是非常感动,此皆为背后无声付出的有功之人。

    他闻言,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不是一部,我打算以两部人从旁策应,如子美建言,以最快速度拿下阐县。

    舍外寒冷,我等还是回舍内讨论罢!”

    ……

    十二月。

    蜀地严寒,但交州恰恰相反,在数日大雨后,变得又闷又热。

    桂阳郡,曲江县城外的大道上,一行五百、穿着有些狼狈的兵士,正在慢慢前进,另有上千的流民跟随于后。于此,惹得大道上,南来北往的客商指指点点、纷纷避让。

    于兵士中间,则是有三辆陈旧的马车,为人紧紧护卫,中间的马车上,不是传出幼儿的哭闹声,更增添了行途的哀凉。

    马车一畔,一身着长袍、带着高冠的文士,与一名高大的将领,马匹同步,二人正商讨着什么。

    文士年近五旬,面色威严,留着长须,目中满是精芒,望着来往行人,脸上带着复杂。得闻旁侧将领之言,不住点头应声。由旁人看,甚有风度。

    旁边的将领,身量中等,肤色黝黑,一张长脸并不出奇,但是看久了,自有一股魅力在内。尤其他双臂宽厚,一看即布满力气。

    行至一处矮丘,一行人做以修整,即是马车上,也有妇孺走下歇脚。

    文士与统将和马车下来的妇人见礼后,走到了一侧高处,一同远望。

    这一行数百人,正是于十一月初,吕布战死后,携吕布残部、并护卫吕布遗孀南下的陈宫、高顺等人。

    两人本因去岁赫萌反叛之事,生有间隙。但在吕布身死,拥有抗曹的共同目标,加上陈宫难得放下名士身段,于当日之事做了详细解释,二人遂冰释前嫌。

    眼看出曲江,不远即是交州中宿,一路踌躇的高顺,借此机,面向陈宫,出言问道:

    “公台,吾等此番南下,如袁术、刘表、张羡、赵范等人,皆派人或亲来挽留,为何不留于荆州,与之共抗曹贼,以为温候复仇?”

    南下时,遇刘备、孙策之部,此本为故主吕布之敌,现名义上还属朝廷、实归于曹操之下,陈宫不愿与之为伍,以至于过东城,见刘备帐下那位叫徐庶的谋士前来说服,拔剑呵斥离开。

    但如刘表等人,前番正与曹营对抗,且坦诚相邀,陈宫亦拒绝,同样也拒绝了现在于荆州南侧,与刘表不和的张羡之邀,此中行径,就有些让高顺看不懂了!

    过去数载,即便有隙,高顺对于陈宫这等足智多谋的名士,依然非常重视。陈宫之计谋,更是直接解决了大军中的数次危机,所以,在吕温候战亡,军心散乱,无可抵抗,成功突围后,陈宫决定南下,高顺收拢陷阵营部众,义无反顾的跟下来。

    同样地,陈宫对于高顺,抛开一年前的不快,内心实际一直是非常敬佩的。

    相对于吕布军内的其他将领,如侯成、魏越、宋宪之辈,高顺即属于异类,其人清白,不接受馈赠,亦不在战时饮酒,防耽误正事。加上高顺出自陈留高氏,为袁绍妻族,可受吕布一恩,便放弃荣华富贵,不离不弃、义无反顾的跟随,即是这般品质,非常少有。

    而使人唏嘘的,高顺即便是为吕布死忠,可因为袁绍妻族关系,多少也受吕布猜忌,便是数月前的下邳之危,吕布除了担心高顺和陈宫私下的小矛盾外,另外就是不放心。

    现于南下期间,高顺顾着众人的安全,对陈宫的安排多是听从。目前,眼看着就要走出荆州,到往交州之地,他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

    连日的行途,让陈宫的语气有些沙哑,尤其荆州之南的气候,同江淮之地差异甚大,导致其人中间还生了一场病,至今身体尚未恢复。

    病疾不止陈宫一人,便是如军内,少部分兵士,连带着吕布不满两岁的幼子吕候,亦是如此,故大军的行程缓慢下来。

    就是说出一句话,也能感觉陈宫废了好大的力气。

    “孝父,汝觉得刘荆州如何?张府君又如何?

    有能否主动攻击曹贼,恢复汉室的魄力乎?

    便是曹军铁骑南下,他们会有誓死坚守之决心乎?”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下策

    高顺被陈宫这发自灵魂的几声质问,弄得沉默下来。

    若无攻击曹营的勇气,何来反抗曹军?又如何会坚守?为温候和死去的将士报仇?

    在陈宫看来,刘表、张羡之属,皆属于无定志之列,高顺其实也有察觉。由此,这与他高顺立誓要为温候报仇的目标背道而驰。

    何况荆州局势乱杂,温候除一女今嫁袁术外,尚留有血脉,焉能将温候幼子置于危险之境?若非如此,他早同温候赴死。

    高顺数个呼吸内,明白了陈宫的想法。若论思虑之深,于事物看待之透彻,他不如陈宫也!

    顺着陈宫的视线,高顺一同南望,叹服道:“公台考虑周到,刘荆州势弱,又无进取之心,作以守城之主,吾等过州陵,亦能感知其所遣二人的明争暗斗,何论荆州内部?

    另说张羡,长沙等诸郡,虽处于他之手下,但其与刘荆州之间关系紧张,或有一战。其便是接受吾等,一则是看重公台之才名,二则恐是看中吾部陷阵营,以做抵抗刘荆州之用,何来真心之言?

    由此,吾等远不如,带着幼主往交州而来,吾曾闻,交州之地,除士氏势力或为庞大,余者多为土鸡瓦狗。此或为吾等扶持幼主,于将来抗击曹贼之为!

    而如扬州、荆州,要不了多久,无论内外必生战火,亦非吾等能立业之地。

    还有袁公路,今留存九江大部,另有数重镇,但三面环敌,人心向背,亦布置能否坚持到明岁?

    便是小娘子处于袁公路大营之内,今次吾等未能迎出,实乃一大憾事!”

    高顺叹息的,正是嫁给袁术儿子的吕布女儿。现在袁术的处境越加危机,据说就在前两日,刘备攻陷寿春,曹操稳定下邳局势后,亦率部南下,唯有孙策,这次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兵力主要布置在海西、淮阴之地,以防备北面曹操。至于袁术如何能守卫现存地盘,或是顺利脱困,可以说是无解之局!

    陈宫过东城南下时,即面见过一次袁术,借以劝解袁术早做打算。奈何袁术暂不愿放弃,直到现在情况越加危急,便是想往北投靠袁绍,亦要想办法绕过曹军才是。

    陈宫认真倾听,高顺言皆事实。

    袁术之危,大势之下,如他陈公台亦无计可施。只是,高顺南下以来,不再是那个曾经只好兵事的统将,反而能从之言语中,悟出这么多真相,是陈宫没有想到的。

    于此可见,过去数载,包括他陈宫,还是对高顺缺少足够的了解。其人有勇有谋,是真正的将帅之才!

    若是当日,温候以之守彭城,非是惧曹贼气焰,即率部逃离的侯成,那么徐州局面会不会另外一种情况?

    此情此景,陈宫的思绪忽然发散不少。

    当他看到高顺已然转过头,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搜寻某种答案时,陈宫开口道:“奔走交州,自谋势力,以期抗曹贼,其实只是下策!”

    下策!

    高顺咀嚼着两个字。

    陈宫继续道:“其实,君有一句话说的对。若是在交往中,刘荆州也好,张府君也好,能积极抗曹,吾等投效之又如何?此或为吾等中策。便如荆、交之地,多有本地势力,能借力即借力。

    而占荆州之地,取益州、扬州之土,只要仔细谋划,何尝不能覆灭曹贼,复兴汉室?

    但沿路所见,尤其荆州内部或有大乱,此时入驻,非明事,加上君之所言般,遂吾等不得不走此下策。

    将来荆州若迎来明主,吾等皆积蓄之势力,投靠之又如何?”

    高顺随着陈宫的话,皱眉问道:“公台之上策为何?”

    发现陈宫看着自己,并不说话,高顺恍然一动,脸上带着几分怒气,道:“公台之上策,可是投效大耳儿?!”

    因为多次和刘备手下部将交战,且之多次俘获刘备妻儿,高顺等同吕布一样,私下里,常唤刘备蔑称。

    他自觉刘备或不容他,便是进入刘备帐下,如经常交战的刘备部将,恐多与之刁难,一如年幼的温候幼子吕候,亦将艰难。所以当日面对刘备使者徐庶,他同陈宫一样,没什么好脸色。

    另一层原因在于,去岁的赫萌之乱,高顺即是怀疑赫萌本人受到刘备的之意,为之说服,才出了此事。故而,其人恩怨分明,一直将刘备视作敌人,又如何会加入刘备营中?

    便于此时,高顺有些明白陈宫的良苦用心。其人心有所谋,但为了自己,为了温候幼子,更为了忠义,才行此下策。

    若是不然,趁着刘备当今在九江、汝南之地的势态,如陈宫往之,何愁不会重用?

    而刘备刘玄德以“振兴汉室”为己任,为汉宗室,于天下间的风评也不错,其人野心不小,现在名义上受许都朝廷差遣。但其人羽翼正在丰满,将来必然是抗曹的先锋。多种因素下,投靠刘备,却是比投靠荆州任一势力,更为妥当。

    陈宫轻轻颔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开口道:“事已至此,吾等还是考虑如何在交州谋取一方势力。

    万事开头难,而今交州各方势力,亦属空虚,苍梧吾尚有一些交好之友,借之大族势力,先站稳脚跟再说。

    但交州之情形,远非一月前那般。

    根据往来行商之言,尤其吾友信件,处于交州的左栋、吕岱等人,趁着前次交战之乱,发展迅猛,今已占领南海郡,收拢南下流民,根基日益雄厚,掌有万众兵马,其之图谋恐不小。

    其与士氏似乎交好,但又非属刘表、张羡、孙策之属,其中跟脚,属实让人摸不清楚!”

    高顺闻言,也是皱眉苦思。

    他们这些时日,处于桂阳郡,可没少听说那吕岱、左栋等人的大义之名。便是跟着他们南下而来的一群流民,皆是闻风而往投靠。

    但吕岱之属,能有粮草兵器,更有那么多的粮食接济流民,背后自有主属。

    便是这等让人看不透彻给的关系,令陈宫高顺也分不清是敌是友。

    “待吾等到了中宿,先去交往一番,观之是何态度?”

    两人商议完毕,正待继续前行,忽然发现远方有一行几十人的商队,北上而来,恰与之面前停下。

    其中走出一人,衣着不凡,高大儒雅,风度不凡,面对陷阵营的兵士,怡然不惧,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朗声拜问道:“南阳刘荣,今从增城而来,请拜见陈君与高君,有要事相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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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介绍:
东汉末年,华夏罕有之变局。
有人割据自立称王称霸,
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意欲匡扶汉室。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生于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当如何?
好男儿当持三尺剑,携春秋大义,三兴汉室,以安天下!三国从益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益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