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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南山野夫     三国从益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外甥

    刘釜来阿姊家,不是第一次,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四年之前了,那时同母路过休息。

    四年,接近五年的时间。

    阿姊的居地,于之记忆中显得有些陌生起来。

    若非老仆甄迁在前领路,在这小楼巷道内,还真会迷路。

    “前面就是常家坞了!”

    行过一处高坡,摆脱了错综复杂的集镇巷道,甄迁扶着牛车车辕,指着前方的连片建筑道。

    张目望去,能看到一处连绵的土堆矮墙,依山而建。此地正是前数年,为了防备到来的蜀地黄巾起义浪潮,于此居住的常氏人,共同修建的。

    在常乡之内,除了常性大氏外,另有陈、苏等大氏建有此类庇护之所。

    其实,在丰安刘氏的聚集地,亦有类似的防护性建筑,即是宗祠后的石堡。

    待之外面太平,更多的人选择出坞生活,也有些人,因各种原因居住在坞内。

    阿姊一家居住在坞内的原因很简单,外出重新修建房舍需要钱资,但姊婿家中,自之父,也是父桢之好友病逝后,家道中落,一些田地更被人恶意占去。生活拮据不已,自无钱财再重建门庭。

    当时,父桢刚去世不久,刘釜随母于外游学,待那次到了常乡,得闻老仆甄迁汇报才知了实情。

    只是当时,刘釜家亦是艰难,丰安刘氏距常乡更是遥远,在巴郡也无人从吏。所以,对阿姊家,也无多帮衬。

    但这一次不同,不说路上遇到了各严颜,刘釜近些年在绵阳声名大起,于巴郡更是有传动。更得常毅、赵韪的看好……

    他,已不再是个简单的少年人,至少说话有一定的分量。

    而此番要远行至益州郡,在姊婿外出、阿姊一人处理家事之际,自要帮衬着把这世上仅存的至亲的外部问题处理好。

    不仅是因为亲情的缘故,更因在他之前,原身就有着对阿姊家庭操心的执念。

    进了常家坞,左拐右拐,终于是在一处低矮的小院处停下。

    此地小院,自不比刘釜于丰阳的院落宽大,但内外却清扫的极为干净。

    刘釜下了牛车,尚未进入,便听得院内有两个童声在争辩着什么。

    “阿兄,你说天上的日为何会动?”

    “小勇,阿母不是说过吗?天上住着神仙,他想日动,那日就要动。就像我们饿了要吃饭一样。”

    ……

    当真是两少年辩日,刘釜在一墙之外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两个外甥年纪不大,竟开始思考起天体运动了。

    “小娘子,大朗君、二郎君,快来看看谁来了!”

    老仆甄迁的粗嗓门很快打乱了院内的话语,院内的一应主仆马上走了出来,就连旁侧小院的几家邻居也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常坚家来了何等人物。

    待看到是一辆拉满物品的牛车,外有一个气势不凡的少年郎,另有四五个随从人员时,纷纷感到惊奇。

    “这常坚小子辞了县中官职后,难道去外面遇到了什么贵人?竟劳得对方携礼物登门拜访!”

    不少常家坞的人暗叹。

    常家坞说大不大。

    很快,常坚有客人上门的消息便传遍诸住户。但却无人将来客联系到丰安刘氏身上,毕竟常家坞内与常坚家相熟者,多知晓那刘家小娘子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弟弟,其弟家境似乎也是艰苦。

    当年临近的街坊有幸见过一面,只记得那面黄肌瘦的少年,见人尚有些胆怯,常随妇人身后。

    而今,能得如此多的护卫,且那看起来俊俏年轻人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的样子,又岂是普通家族出身?更别说联系到当年的刘釜身上了!

    刘釜没有管四周张望的一双双眼睛,他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往院内而去,那随行的牛车跟于身后,王朝马虎两个高壮大汉,则犹如两个门神一般,立于院门畔,隔绝了围观者的视线。

    院内,刘釜略一打量四周布置,见中间有一个石磨。

    石磨畔,正有两个少年在打量自己。他脸上努力露出最为温和的笑容,声音如同郎朗清风道:“阿智,阿勇,汝二人不记得我了?”

    面前的两少年,常智近八岁,常勇近七岁。

    当年刘釜见到这两个外甥时,一个不过四岁,一个不过三岁,常于之身后要糖吃。

    四年的时间一晃而逝,未想到两个外甥已然长到自己肩膀这么高大,刘釜一时间唏嘘不已。

    常勇年纪虽是略小,但身个却比兄长常智还要猛一些,他皮肤略显黝黑,围着刘釜,将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伏在常智的耳边,小声念叨着:“阿兄,我怎么感觉有些熟!”

    常智的肤色相对白皙,他自幼聪慧,早在老仆甄迁的声音从外想起那一刻,即猜到了来者可能是何人,待看到刘釜的面孔,再和记忆中那人的相貌一对应,心下确定,忙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便要下拜。

    “这是舅父,阿勇,还不快随我拜见舅父!”

    常勇“啊”了个长音,摸了摸后脑勺,又望了下刘釜的脸蛋,翻了翻白眼,喃喃道:“舅父长胖了,也长矮了!小勇差点都认不出了!”

    在常智的眼神示意下,常勇一个激灵,忙与之一同作揖道:“外甥智(勇)拜见舅父,问舅父安!”

    “阿母如今正在田间,劳阿智去叫阿母回来!”常智补充了一句。

    刘釜的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笑,这时,他方伸出两只手,将两兄弟给拉起来,好生端详了两个外甥,道:“阿智,阿勇,非是舅父我长矮了,而是汝等近几年长高了!来先看看,舅父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等会舅父随汝等一起去田间寻找汝等阿母。”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顽皮之时。

    常家的这两个外甥初时还有些拘谨,但和刘釜聊熟了,也就恢复了少年人的生气勃勃。

    看着牛车上,刘釜给买的吃食,及其他玩具,欢喜不已。

    后让甄迁虎头他们在院内收拾,刘釜带着两个外甥,另有王朝马虎的跟随往常家坞的边缘处行去。

    姊婿常坚的家田便是在此,听两个外甥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似是阿姊家的田地又出了什么祸事。

    这一次,恰被他赶上了!

第十七章 是非

    及至田间地头,正有群人拿着锄头围拢在一起。

    刘釜想到阿姊刘妍带着一个仆人在前,越发有些不放心,便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常志和常勇两外甥,也看出了不对,向舅父刘釜说道后,像两只兔子一样,从近路的田道上飞奔而去。

    “刘氏,勿要再去扯过去那些事,此地乃是上次族叔令人重新划分的,便是吾的。而今汝家田地的杂草越过了吾家田亩,此中损失,定要汝来赔偿。

    不给粮也可以,将汝家那五尺宽划分到吾的名下,此事就算过去。

    否则,待来年春耕,汝家也别想耕种!”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想起,刚至人群外,尚未挤进去的刘釜,大致猜到此户人家,当是和阿姊家起了争执的那户。

    不仅如此,前数岁,阿姊家那为人占去的近百亩之田,多也是此户人所为。

    如此强词夺理的言语,围观之众,竟无一职责。但凭此户人家,来欺负这家妇孺。

    对方能这么做,足见在这常家坞是有些能量。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欺负阿姊这般善良之人,无论对方是谁,刘釜的心里都会不痛快。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王朝马虎见刘釜的脸色变了,迅速出手左右一推,将人群分开两半,好让之入内。

    围拢在田头的人群顿时引起了混乱。

    而在地头的刘妍,刚刚从二子处得知小弟到了,正待错开纠缠者,面见小弟,没想到小弟从田亩那头,这么快就寻到了。

    她张了张嘴,还未喊出刘釜的小名,但见刘釜直接和着那身未做更换染满风尘的衣服,长揖到地,道:“小弟劳阿姊挂心,一路过意不去,又幸得阿姊这些年的接济,小弟却未能来见阿姊,使得阿姊于此受苦,此乃小弟之错也!”

    刘妍含着泪,于常智和常勇的搀扶下,来到了刘釜面前,将小弟扶起,看着那熟悉又略显陌生的面孔,道:“几年不见,阿釜你怎的越发见外了。阿母阿翁故去,世间便只剩下汝我姊弟,别弄得像外人一样!”

    在刘妍的搀扶下,刘釜慢慢抬起头,看着阿姊这些年亲自下地劳作,而变得有些干裂的手,还有头上的白丝,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些难过。

    记忆中,当年阿姊嫁过来可不是这样的。

    十年而已,竟弄得如此物是人非。

    他常居于刘氏,亲邻和睦还好些,反观这常氏……

    为免阿姊忧心,刘釜勉强一笑道:“阿姊说得对,阿母阿翁不在,我姊弟当互帮互助。今使阿姊来田间处理事务,定然是累了。姊婿又不在家中,阿智和阿勇年纪尚小。

    这样吧!接下来的事,便交由小弟来处理如何?”

    刘妍眸光一动,看了看刘釜身后跟着的两个大壮汉,再想到刘釜身上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得那种信任的气质,心道:四年不见,阿釜真的大变样了!

    她便点了点头。

    得阿姊的点头同意,刘釜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其又转头示意王朝马虎,自左右保护好阿姊。

    这些事的发生,只在几个呼吸间。

    旁侧看热闹的人群,没有散去,反而是从田间地头赶来的越来越多。

    瞥见刘妍前方挡着的两个壮汉,刚才口放狂言的农妇略有胆怯。

    但晓得刘釜是刘妍之弟,活生生的外乡人,此地又处于常家坞,是她的主场,胆子又壮了起来,唾沫横飞道:

    “常坚家的,吾再说一遍,汝家之野草,飞入吾家地中,这些损失当得数,就算到了三老那里,吾家也有理!现在要么赔粮,要么赔地,就这么简单!”

    于农妇的后方,是个年过三十,略显清瘦的农人,见农妇依依不饶的样子,外有看到刘釜读书人的样子,不想把事情在今天继续闹下去,轻轻拉扯了下她的布衣,悄声道:“秋莲啊,算了吧!”

    谁知这一番话,就像是火上浇油般,弄得那农妇跳了起来,指着鼻子骂之道:“汝个没腚眼子的,事事躲在老娘后面,连老娘在为汝争取公道,汝自来拆台了!”

    刘釜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没心情和这农妇骂街,他要把阿姊家的事解决掉,并想办法将之前的田地拿回来,但绝非和此农妇做无用的争吵。

    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占据大义,然后把田间事传出去,于常乡闹大。

    举目四望,刘釜把目光放在了左边一个白发苍苍、杵着拐杖的老者身上。

    他整理下衣衫,行礼道:“劳驾问下长者,此间田地,平日是何向风?”

    那老者没想到刘釜会问向他。

    但看刘釜的读书人模样,秉持对文人的尊敬,无论谁见之,也会慎重对待,那老者自也没有架子,摸着胡须道:“好叫小郎君知晓,吾常家坞常吹的是西北风。”

    西北风!

    刘釜在来时的路上就感受到了,他此时说起,也是想让当事人和围观群众记住这三个字。

    “多谢长者!”刘釜又还一礼。

    无视那农妇的唾沫,向旁者微微躬身后,来到争议的两块的分界线上。

    在这分界线处,可见是用石块堆积起来的一条弯弯扭扭的长条。

    一侧的土地,颇为平整,自无杂草,显然是早早预备起了来年的耕种。另一侧则显得有些慌乱些,田间还长着歪歪扭扭的几颗矮小椿树。

    刘釜指着地头,朗声道:

    “诸位请看,此地乃是吾家阿姊的土地,另一侧则是此位老妪所有。我阿姊的田地,处于低矮处,更处于西北的下风向,田间收拾的非常干净,亦无草木丛生。反观对面,野草颇多,风一吹,便会将杂草之物带到下面!”

    说道完,刘釜抓起了一把尘土,自空中扔下,但见大部分的灰尘都落到了他所占的方向。

    见围观者都若有所思的模样,而那农妇隐有慌张,刘釜沉声道:“真要论起个中损失,当是我家阿姊向汝索要。但我阿姊心地善良,并未计较。

    呵,别这么看我,我知汝颠倒黑白,心中亦会不服……且我刘家人,嫁至汝常家,是如此遭受迫害乎?还有数年前,那百亩之田,汝又凭甚用那卑劣手段夺取?

    多行无礼,必自及也。

    待明日找到汝家族长,我刘釜会当面言之。”

第十八章 常氏

    回家的路上,常智和常勇叽叽喳喳,如同两只欢快的小鸟。

    “阿母,阿兄,汝等看,舅父刚才的模样好生让人快活!竟说得那秦家大娘哑口不言!”

    “阿勇,什么叫说的?那本是他们站不住道理。”

    刘妍的心情也不错,她这次按照小弟的想法,将事情交给小弟来处理,就是想看看小弟这两年成长的如何?可曾像几年前那般性弱。

    但看刘釜的表现,刘妍也忍不住叹道:“阿釜长大了,阿母还曾担心阿釜性格会懦弱一辈子,而遭人欺负,如今看来不会了。且阿姊我观之,阿釜当有阿翁昔日与人争辩之勇!”

    刘釜走在田间土路上,回望后面不断传来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摇头道:“阿姊可猜错了,小弟我非是能争辩,与那妇人相辩,我定然落于下风。

    故而扬长避短,就如小智所言,先占上理字,才弄得那妇人慌乱。

    但也恰好能借机把此事宣传出去,否则再多停留一会,那妇人若于地上撒泼,我亦无能为力!”

    刘妍的眉头并未展开,有些忧心忡忡道:“那阿釜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此中秦氏,可是我常家族中长者的远方亲戚,我怕之不会公允,反而会连累阿釜你!”

    刘釜脸上露着淡定的笑:“诚如之前所言,姊婿不在家,阿姊将此事交由小弟便是。”

    说话间,刘釜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又道:“小弟学的《春秋》,于《左传》中一句话记忆尤深,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但在少年人耳中,却是豪气万丈。

    一如当下,听刘釜说完,竖着耳朵的小外甥常勇蠢蠢欲动道:“《春秋》?舅父,我和阿兄能学此篇吗?待之学成,好像乡序的老夫子一样,引经据典的骂人!”

    不容刘釜说出拒绝,大外甥常智便拍着常勇的肩膀,将之梦想破灭:“阿弟想学《春秋》,还是先把《急就篇》背熟吧!”

    刘釜看着两外甥、那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脸蛋,怜爱的伸出手,摸了摸二人的头:“只要汝等在家中好好听汝母汝父的话,好好读书。

    过上几年,舅父便同意汝二人跟随我学习《春秋》。”

    这次不用常智暗示,常勇即先一步行礼道:“阿勇谢过舅父!”

    常智也跟随着行礼。

    这一幕,自被刘妍看去,她略带责怪的看了眼两子,道:“阿勇胡搅蛮缠,没想到阿智年长一岁,还是这般,真是胡闹。

    汝等舅父是成大事的,岂有时间教授尔等!”

    刘釜摇了摇头:“阿姊,阿智阿勇又不是外人,既然答应了,到时没时间也会挤出时间。

    不但是阿智和阿勇,还有汝肚子里未出生的外甥或是外甥女,只要长大了,愿意寻我来进学,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得常智常勇更高兴,两少年一前一后,竟提前问起《春秋》典故了。

    奈何《春秋》名篇太过高深些,弄得两少年有些晕头转向。

    待回到了阿姊家的小院,于老仆甄迁的帮衬下,一些物件早就放好,连带着饭食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看着刘妍归来,心知此人便是小郎君的阿姊,虎头忙的行礼。

    王朝马虎此二人,回来的路上便于阿姊介绍过,至于虎头也是提了下。

    此时见到虎头,刘妍想到了前数日她收到的刘釜信件,笑着拉起了虎头的手:“汝便是虎头,当真生的壮硕,途中多赖汝照顾我家阿釜。”

    虎头忙回道:“小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虎头做的这些都不算事。且请小娘子放心,以后小郎君走哪,虎头就跟到哪,定会护好小郎君!”

    后面一直充当着保镖的王朝马虎,但听虎头的说法,也是不甘落后道:“王朝(马虎)亦如是!”

    刘妍郑重回礼道:“亦有劳两位壮士!”

    长姊如母,阿姊的这番礼态,让刘釜大受感慨。

    以后结交的人多了,自需要贤惠者帮之料理。而今他已过十六,家中是不是缺了个女主人?

    ……

    常家坞田间地头的事,果然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常家坞。

    更因普通人在当下也没什么娱乐方式,讲故事说闲话,便成为了最为主要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没过到半日,大半个常乡集镇也就知晓,常乡常氏苛刻对待刘氏娘子,人家娘家人找上了门。

    常乡内,如郑氏这等高门大户,表面上虽和常氏和和睦睦,但暗地里较劲的可多了。

    现如今,于江州之地声名远播,于他们这些地方家族中,传言之受太守推荐,即将往郡寺就职的严县尉便在此。

    如郑氏,又怎会放弃打击常氏声望的机会。

    所以在县尉严颜安排完对盗匪的搜寻抓捕工作,至下午,于集镇那接风洗尘的酒宴,常乡乡绅名士济济一堂时,便有人不合时宜的把早上于常家坞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乐子,聚众说了出来!

    “可叹那刘家娘子,嫁入常氏,一直勤俭持家。

    该户人家又是我常乡有名的积善积德之家,其之父,当年可是我巴郡有名的贤才,通过其弟刘氏子之言,竟不晓得这些年在常家坞遭此对待。

    也不知常太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常家太公,年近九旬,早些做过巴郡一地的县令,后又受召,担任过北海国相,于常乡德高望重。

    这等问责常太公之意,那是活生生的打常氏的脸!

    来参加宴会的常氏族人名叫常笠,乃是常太公幼子。其之身份地位,于常氏当下族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听宴中之言,常笠面色一变,冷冷的望向那声音来源的方向,道:“曹星,汝勿要血口喷人。如果汝说的是常坚那一房,该房自常忠兄病故,我常氏便好生照料。

    而那刘氏之弟,乃是德阳人,若我所忆不差的话,人不过十多岁,左右不过一黄口小儿,其之言,也信乎?”

    正端杯就饮的严颜,将手中的酒水放下,于案几上发的嘭的一声翠响,凝目望向常笠,道:“倘若是别人,汝或要求证一二。但若汝等说的是德阳来的刘氏子刘釜,吾严颜严希伯信之!”

    见周围人不解的眼神,严颜独自站了起来,冷冷注视着常笠,又看了旁侧人一眼,一字一顿道:“汝方才言之黄口小儿,乃和吾曾同拜任安先生为师!

    汝方才言之黄口小儿,得到过益州郡太守常毅公,和州牧府赵韪赵祭酒的称赞!

    汝方才言之黄口小儿,年不多十六,但为母结庐守孝三年,勤奋好学,待人宽厚,以大义之行,名扬半个蜀地!

    其之言,难道不当信乎?”

第十九章 甘宁

    严颜连发三问,一问比一问语气重。

    不仅弄得常笠大气不敢喘息一口,连宴中的其他人也噤若寒蝉。

    见情形有些严肃,常乡内和严颜私下有些交情的啬夫苏梓忙出言道:“希伯说的德阳刘釜,便是近些时日市井内广为传颂的刘釜刘季安乎?竟到了我常乡?此事,我竟不知晓,差点错过!

    哎呀呀!待我等宴席结束,一起去看看此间年轻才俊,且为之主持公道,诸位觉得如何?”

    宴席中得人连连应和,严颜的表情于此也有些缓和了下。

    但重新坐在位子上后,严颜再未和常笠说过话,待其他人前来敬酒时,也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任谁也能看出县尉严颜怒气未消!

    一些人暗地里对常氏此番遭遇大呼痛快,但另一些,则是对刘釜产生了真正的兴趣。

    “严颜为人速来中允,又是郡中贤才,能得之维护,这刘釜刘季安看来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宴请严颜的酒肆,是常乡集镇中心最大的酒肆,内中美酒美食,远近闻名。

    除过官宦者爱于此就饮外,往来的有钱客商,亦愿意在此停歇。

    严颜等人聚饮的地方是在三楼,此间共有三个大的包厢。

    于之一墙之隔处的另一个包厢内,仅有两人对坐在案几之上。

    两人本边饮边欣赏窗外景色,小声商讨着什么,待听之旁侧传来的大声喧闹后,皆不由自主地屏息听之。

    至声落,那坐在上首案的青年人自语道:“刘釜刘季安,此人我竟有些耳熟,莫不是出自丰安刘氏?”

    青年人长得极为魁梧,颔下留有对称的飞鬓,穿着一身儒袍。一身间,除了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豪爽气息外,另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威色。

    那对坐者,和之年纪相仿,却生的比青年人更加凶猛些,尤其那双恶眉,若是小儿看见,恐会做噩梦。再观之拿着筷子的一双手,留着不少犟子,一看就是尝使重兵器留下的。

    其人微微侧身:“甘君言之丰安刘氏,某亦有闻之。前些年间,不是还出过如刘桢那般的人物吗?

    若是刘桢不受当时的太守打压,外有那突来的恶疾。时至今日,为一方太守有余,甚至于在洛阳朝廷上,谋得官职也说不定。

    何况,此人和刘表等人可是相交莫逆,可惜英年早逝了……”

    那被唤作甘君的男子,独自的小酌了一口,嘴角露出了几分意味难明的苦涩,叹道:“沈君或是不知,此中刘桢,正是吾家姊婿!”

    沈姓男子一惊,道:“哦,弥尚不晓得还有此中因果,甘君,弥方才之言语,多有冒犯,还请担待!”

    甘姓男子摇了摇手:“无妨,逝者已逝,只是方才那对话,让我想起,数年前,我那表姊回家时,带了个儿子,似也叫刘釜。按照年纪来说,也该有十五六岁了。

    去岁我尚在郡中为吏时,竟也听过其为母守墓三岁的传闻,言出者,正是景毅公。”

    不会这么巧吧!

    沈姓男子眨了眨眼,在消化这些讯息后,建言道:“甘君若有兴趣,等会我二人也寻着去看看,今日便于常乡耽搁留宿如何。反正你我敲好相逢同行,而我奉州牧命,往江关任上,还有大半月的时间。”

    “便如沈君之言!”

    于此想谈者,如那被称之甘君者,正是前蜀郡郡丞甘宁,同陪者是为益州牧刘焉收下大将沈弥。二人皆是故交,关系不错。

    此番二人是自平阳乡就相遇了,一路同行。甘宁有事要回一趟老家临江县,沈弥则是奉命前去江关(鱼复)轮换镇守。

    因为之前的交情,两人边走边聊,可以说谈的非常火热。除了益州事,亦有对天下格局的见解。

    但内里内外,两人都透露出益州牧刘焉割据益州,而无天下志的惋惜。

    在常乡这出酒肆弄些吃食,略作浅饮,也只是碰巧路过。

    ……

    常家坞的小院内。

    自田间回来,刘釜也陪着阿姊,及两个外甥一同在案几上就食。自不晓得一大群像要观猴一样,来看他。

    午饭是炒饼,即用小麦糊糊,于锅上,做成熟饼状,然后再切成细条,于烧了油的锅内,以小火温炸,待之金黄,便于上放些野菜葱花椒和盐巴,这炒饼便好了!

    因为和当时代的蒸煮饭食不同,如此少有的做法,让人吃下肚中,别又一番滋味。

    连刘釜也不得不承认,虎头于做饭之事上,有着天然的能力。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之指导下,虎头所烹饪的饭菜进步不少。现在不需刘釜多说,其人就能做出让之可口的饭食。

    两外甥常智和常勇,在吃完一碗后,果断的又盛了一小碗,直把肚皮吃的鼓鼓。

    “舅父家的庖厨,所做之饭菜真是好吃!”

    常勇爽言爽语,不吝称赞道。

    见阿母看了过来,常勇又急忙改口道:“其实平日阿母为我等做的也好吃!”

    刘釜不禁莞尔,他放下筷子,看着外甥道:“饭食再好,又怎有家人做的温馨。我再常乡要待几日,定要好好尝尝阿姊的手艺!”

    常勇拍手道:“好啊好啊,舅父到时自要尝尝阿母做的胡饭,可香了!”

    看见小弟和自己这么一家如此亲切,刘妍温言笑道:“阿勇就是多嘴,想吃那胡饭是假,是想吃烤肉是真吧!

    等会为母给汝些钱财,汝与汝兄去集镇买些肥肉来。”

    胡饭,即以酱瓜,烤肉,生菜卷在面中,卷两层,再切而食之。

    这里面最贵重的无疑是肉,像刘妍这般人家,一年能吃一两顿已经不错了,且多是在元日前后。

    看着连常智也忍不住的欢呼,刘釜心念阿姊家的情况,知晓她是专为自己这个弟弟才破例多了花销。

    想到阿姊前数日还让老仆送去钱币,这日子肯定过得更苦。

    刘釜没有在这个时候把钱归还给阿姊,因知之性格,阿姊也不愿意收。

    但当下不妨碍他给两个外甥一些“红包”,速而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串钱,递到了常智手里:“刚才阿姊说了,让汝等买些肉食。此去集镇,舅父便再予汝些钱币,可多买些想吃的吃食。”

    见阿姊想要制止,刘釜忙将族伯赠币之事说出,意思是他现在不缺钱。

    得到了钱币,常智和常勇往集镇出去不过十数个呼吸,便跑了回来,其中以常勇一马当先。

    “阿母,舅父,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第二十章 来客

    常智和常勇一说过,又出去探查“情报”了,却是老仆甄迁回禀的详细些:“大娘子,小郎君,常太公幼子常笠带着一群人来了,不过看起来不像是闹事的!”

    非是闹事之徒,却又来势匆匆,难道说是半天前的事,已经传到了严颜耳中,是之帮着主持公道了?

    刘釜心中有数。

    他的内心甚是冷静,毫无慌乱之感,面向刘妍道:“阿姊,即是有客人上门,那我们去看看吧!”

    待刘釜和刘妍两姊弟由屋至院内时,严颜率人恰好也到了院门处。

    本听说有大队人来,弄得王朝马虎也有些紧张,他二人或有些武力,但到底是寡不敌众。义字当头,二人亦不会退去。即一左一右守着那破旧的院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待看见为首者是严颜后,王朝马虎露忙下兵器,露出憨笑,行礼道:“见过严县尉!”

    严颜自宴中一直到现在严肃的脸,于此时变得和蔼起来,这一幕看的随行者心情有些郁闷。

    对仆从如此宽和,看来这严希伯和那刘家郎君关系果真不一般啊!

    一些人已在偷偷打量旁侧跟上来的蔡笠,见之脸早就成了猪肝色,顿呼解气。

    “王朝马虎,汝家郎君何在?”

    不容王朝马虎回应,刘釜便在屋畔出来,面朝严颜行礼道:“严兄来家姊舍中,釜未能远迎,但请赎罪!”

    严颜回礼道:“是我不告而来,实乃失礼……”

    他转身看向刘釜身边的清瘦少妇,其模样与刘釜有五分相像,端的是亲姊弟,道:“但请刘家娘子也多多包涵!”

    刘妍落于小弟刘釜身后,轻轻回礼。

    看到此地的狭小,严颜心知这刘氏生活多是拮据贫苦,其心中对常氏的厌恶又多了些,但并未表现在脸上。

    他转而伸手,从袖筒里拿出一串钱币,递到了甄迁手中:“冒昧来访,未来得及备下礼物,但请主人家收下!”

    有了严颜的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有钱的给钱,没带钱的,直接把身上的首饰,如玉佩玉簪之物取下,以示赠予。

    在这期间,如同唱名般,每个人都会自报下家门,如常乡人胡氏,常乡人云氏等等。一则是说给严颜听,另一方面,大体是看出了刘釜的不凡,想与之眼中留个好印象。

    不仅是因为送礼,更因这些人多是常乡有名望的人,刘釜皆会好生回礼。

    无他,一如他想在常乡借势为阿姊处理麻烦一样,若阿姊还要在继续生活,就少不得这些人的声势帮衬。

    当一个脸色有异的中年人报上名字时,刘釜忍不住多看了眼,实在是此人持身份的模样,外加那番言语颇让人不喜。

    “吾常笠亦赠些钱财,常坚远行谋事,愿刘氏好生持家,勿要败坏门楣!”

    常笠放进来的也是一块上好的玉。

    其人在之前还能因严颜在,外有对刘釜的警惕而压抑下性情。

    但到了院内,看到旁者不少冷嘲热讽的眼神,另有院外围拢看热闹的常氏人刺耳的议论声,常笠的面子愈加挂不住。

    想到这是他常家坞,他乃此间主人,刘家娘子亦不过是他常氏之妇。

    故而,常笠咬着牙说了这句话。

    刘釜的眉头一皱,在旁人惊讶的眼神中,将那玉石拿出,重新放回了常笠的手中。

    “足下的好意,我代阿姊心领了!但足下之语,我且不认同。”

    听到刘釜如此严肃的拒绝,其他人瞬间望了过来,就算严颜也是在旁侧认真倾听。

    涉及别家内务,他可在旁主持公道,但绝非可以轻易插手,否则难以服众。

    刘釜来到刘妍身边,将之干裂的双手抬起,好让众人看到。

    “我刘氏在丰安亦是大族,家父做过临江县令,家祖亦做过本郡太守。但我阿姊自嫁入常氏以来,未以身份持傲,勤俭持家,尊老爱幼……并无半点不是,此中事邻里皆可为证!”

    前行几步,刘釜走到了叠放整齐的农具旁,此地恰可以看到远方的田地。

    “但汝常氏如何?族中人侵占我家阿姊百亩之甜,就在今日,更是蛮横无理的再想侵占剩余之田。此中事,汝常家坞的无数人当可作证。

    但请问足下,我阿姊遇此不公时,汝可曾主持正义?我阿姊为家操劳之际,汝有知道几分?

    便行如此血口喷人之举,便是汝的为人处世之道?

    若非汝乃我家阿姊长辈,我早不会于此理论!”

    “你,你……”常笠为之气结。

    这边一个“你”字尚未说完,但听人群后方传来一声爆喝:“说得好!”

    人群瞬间分开两半,但见两个气势不凡的青年人同行而至,年纪也就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刘釜顿觉那左侧望着自己的人,有些眼熟。

    却见那蔡笠此院中其他人的反应还要大,直直的跳了起来:“甘兴霸!汝怎来了我常家坞?!”

    甘兴霸!

    这三个字如同一股魔力般,一些在外侧围拢看热闹的人,忙呼“锦帆贼”了,四逃散去。

    而留在此地的一些人,纷纷迈步开始见礼。

    实在是甘宁甘兴霸这名字,在巴郡太出名了!

    尽管近十几年来,甘宁改邪归正,还做了蜀郡郡丞,但之少年时,于临江,江州多地,为非作歹,组成渠师抢夺船只财物,弄得人惧人怕。

    直到现在,说到甘宁“锦帆贼”之名,亦能少儿止啼。

    加上甘宁豪爽散财,自幼好交友,以至各种人都有,真正做到了朋友遍及蜀地。往来相遇者,无不小心对待。

    毕竟甘宁早些的性格就是,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即使勤学为吏后,脾性有所收敛,但也无人敢轻视甘兴霸!

    常笠见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无他,当年其人也被甘宁带人抢过,可谓是记忆深刻。

    要问之此生最不远见的人,甘兴霸当属第一!

    刘釜回头,见阿姊刘妍向自己点了点头,便明悟这就是传说那人,不会认错。

    在包括严颜等诸人惊愕的表情中,刘釜行至前端,一揖到地:“外甥釜见过舅父大人!”

第二十一章 霸道

    甘宁没有第一时间将刘釜这个外甥扶起来,而是坦然受之后,道:“吾甘兴霸自小敬重士人,昔日吾家阿姊加入刘氏,吾亦认为是上上之合。

    但汝等亦为礼所缚,行事间顾忌颇多。

    且吾勤奋苦读后,虽已跻身士之行列,本亦该如此,但还是喜欢快意恩仇!

    所以,世人多畏我惧我,亦不乏敬我者。

    吾对汝此言,是想要汝明白,礼者,是针对可受之人,绝非此间之小人尔!

    汝等先起来,常小耳颠倒黑白,吾带汝等寻常太公去!”

    常小耳乃是常笠的外号,多因之两个耳朵小。

    所谓言出诛心,不外乎如此。

    常笠听罢,两手指着甘宁颤抖个不停,却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留下来的人,无不赞之“名不虚传”。

    更有一些人看着甘宁那高大的身影猜测道:

    “听闻甘兴霸数月前辞官,便似是与新任蜀郡太守不合,其人言语豪爽,或是恶了蜀郡太守。”

    刘釜则是有些感慨,自家这便宜舅舅,果然霸道。

    从半路杀出来,出人意料不说,凭着那凶名,大体解决了自己面临的危机。

    且看这常氏人的表现,还有往来者的议论,谁又能阻拦的了……

    另一方面,但凭这寥寥数语,他亦能看出自家这舅父胆大心细。其能走上高位,并结交无数豪杰,不是没有道理的。

    刘釜收起了心思,向看过来的严颜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甘宁的突然插手,严颜表情却是无多改变,一是因为他亦为刘釜而来,其人为刘釜的舅父;二则甘宁的名气和地位摆在那里。

    其自身,便也加入到了看戏的行列。

    若是局势恶劣,作为江州本地官吏,他自要出手阻止一番。

    于是,一大群人像是溜羊一般,拉成一长串,往常家坞后的常家大宅院去。

    常太公年长后,喜静不喜闹,即居于此。

    趁着赶路的时间,刘釜打量了下舅父甘宁旁侧的男人,但见此人举手投足间,别有一股威势,他猜测此人大体是行伍出身。

    且此人的感觉非常敏锐,察觉到刘釜在看他,直转头,露出白牙笑了笑。

    ……

    常家坞亦未有多年如今日这般闹腾了,那老宅的仆从如临大敌,拿着木棍两股战战的守卫着。

    另有一些人则是满脸焦急,念叨着:“太公年迈,族长亦不在家中,这可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是,甘宁来此,并未踢门,而是非常有礼貌的向宅中喊叫道:“临江人甘宁甘兴霸特来拜见常太公,特来答谢当年救助之恩!”

    救助之恩?

    众人皆有些狐疑,这甘宁在常乡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何时受过常太公恩惠。不过以此为理由,而非入门闹事,却是给足了常氏脸面。

    只有常氏那些几十年的老人知道些内幕。

    常太公所谓予之的救助,可不是这甘宁当日率着一伙锦帆贼打劫太公幼子常笠,最后没要回来的财物吗?

    别头看,果然,喘着粗气,一路跟随的常笠竟怒极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刘釜跟在甘宁身后,再听之旁侧的话语,不由自主的内心一叹道:不怕流氓没文化,就怕流氓有文化。

    常氏老宅的门没有让人等太久,在甘宁话语刚落,便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出来的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

    “原来是甘郡丞来了,我等有失远迎。咳咳,家翁有命,但请甘郡丞及诸位入内就坐。”

    此人乃是常太公五子常昇,亦是常笠的同父异母兄长,自前两年辞掉县寺官职后,回家便代替老父料理着常氏的日常事宜,如祭祀诸事。

    对于“幼弟”放任仆从亲眷为非作恶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奈何他早些年忙于公务,加上常笠乃是常太公最爱的儿子,孝之大义下,常昇只能装作没看到。

    关于本族常坚为人侵占田地之事,他亦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牵扯到了甘宁甘兴霸。且根据仆从刚刚的通报,刘氏之弟,似也不凡。

    躲是躲不过,常昇思前想后,迅速向睡午觉的年迈父亲略做通报,然后自己做主将这些人放进来,但求把此中事情处理妥当。

    能入常氏老宅者,面见常太公者,自非任何人。

    到最后,除了甘宁,与同行的沈弥,另有严颜刘釜外,包括刘妍等余者多被挡在了大门外。

    十多人被请入后,年迈昏花的常太公只是露个脸,说了句“由吾儿做主”便回了室内。

    后面就简单了,常昇也没想着众目睽睽之下,以徇私枉法。

    当即把侵占刘妍家田地,且有纠纷的人家抓来。

    诸多威压之下,那户人,无论男女早就被吓傻,瞬间把一切都给招了。

    原来这户是常笠的旁亲,大致是看刘妍家的田地靠近水源,耕种时好以浇灌,所以使法子侵占之。

    “好叫诸位知晓,此事吾家妹婿也说了,相干关系他会自己承担,让吾等勿虑!所以,吾家二人才敢行此事!”

    那农妇很聪明,为了减轻责罚,一来二去,将常笠也给拉了进来。

    本于矮塌上苏醒的常笠再次晕了过去,不过这次是装晕的。

    常昇看了眼弟弟,这次算是把名声丢进了,以后在人前也抬不起头了。

    在做出决定前,他又偷偷打量了下甘宁,发现此人正与那严县尉说道着什么,顿时舒了一口气。

    反倒是后方坐着的刘氏子,面色泰若的盯着自己。

    常昇暗衬道:

    “此子不但有名声,看之行态,便是人中龙凤!

    今又知,其为景毅、赵韪之看好,又有严颜之谊,更为甘宁之弟,不可小觑!

    呼,这刘氏之弟,记得当年还声明不显。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当今益州变端众多,吾常氏每况愈下,不当再树立一个潜在的敌人。”

    常昇毕竟是为吏过,早年亦于蜀外游学过,见识广泛,处事多能以常氏考虑,他很快有了抉择。

    轻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常昇道:

    “鞠氏,汝等之家,行卑劣之举,谋得我常氏土地。吾使如归还常坚家的土地,并奉上这些年的所获,汝二人再各砍掉四指,且自今日起,亦勿待在吾常氏,吾常氏不会收汝等恶劣之徒。

    还有吾常氏常笠,识人不明,亦不能脱的干系,乏之在宗祠反省一年,不得外出!

    刘氏子,汝觉得如何?”

    刘釜于之身份来说,除过作为常氏姻亲,另代表刘妍进行听讲的,故而起身一礼道:“此事还请我与阿姊商议一二!”

第二十二章 我何如?

    没有让人等待太久,刘釜出去只花费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等之回来,厅内案几畔等待的其他人,如甘宁、严颜皆望了过来,想看看刘釜姊弟会如何回复。

    刘釜先是向前方的长辈一揖,接着道:“我与阿姊商议过,在足下说的前提下,能否多加一条!”

    多加一条?

    常晟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保持着镇定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刘釜站在十数人的前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道:“思及我阿姊的那块百亩之田,靠近河流。四周之乡邻,往来取水困难。

    我与阿姊商议,在收回田地后,愿意拿出二尺宽的田地,以作修建水渠之用,以帮衬邻里能简单有效的取水灌溉。

    个中费用,我家阿姊,亦愿意一力承担!”

    “二尺渠!”

    厅内传出阵阵惊呼声。

    却见甘宁大有深意的看了眼自己这位远方侄子,暗道:“此子我只在十多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尚是襁褓之婴。今之路过,不过是看在那位阿姊的面上,略作帮衬。但这一路观察,其稳重之行径,于之年纪,已经颇为不易了。”

    严颜则是舒展了眉头,望着刘釜的身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心念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

    常晟看向刘釜的目光颇为精彩,他终于明白此子的不凡在哪里了,正是士人广为传唱的“仁义”。

    “此子将来定然大有可为!”

    常晟心中有数,常太公年岁高,那位年长的兄长作为常氏族长,略显得懦弱,而常氏既然与此子有了联系,何不压上一宝。

    他乐于将刘釜的声名传出去,更想结交刘釜,至于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族弟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家族利益与个人利益相比,无疑是家族利益最大,后者是可以随时抛弃的。

    常晟起身,让仆从打开了院门,以便院外的围观之众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他来到了刘釜的面前,面向外面涌动的人群道:“吾已按照常氏的规矩,将侵占常坚家田地的鞠氏人做处罚。那些田地,自现在始,将正是归还给刘氏。

    方才常坚的妻弟,德阳才俊刘釜刘季安与刘氏协商建议,划之地二尺宽,以作常家坞田地灌溉之用!个中花费由之自行承担!

    实为我常家坞之福!

    吾于今夏亦听说,常家坞靠边的几处田亩,夏秋干旱无比。

    吾愿借刘氏姊弟修建二尺渠机会,为吾常家坞的所有灌溉设施以修建,此中花费,由族中想办法统筹进行。

    此去,便命名为‘二尺渠’!”

    ……

    二尺渠。

    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常乡,作为提议者,德阳人刘釜的名字自然被连带在内,甚至在常晟的特意安排下,有人将之称作“釜渠”。

    是日,因多有事忙碌,谢绝了常氏的当日宴请。

    刘釜与甘宁、严颜、沈弥者,于集镇的酒肆内,又重开了一桌。

    这次宴请,当然是感谢甘宁等人帮着解决了阿姊家中得危机。

    阿姊刘妍,也是当面道谢,后离开。

    至夜幕,沈弥,严颜皆于常乡路口修建的驿舍内休息。

    甘宁随着刘釜往刘妍家去,仆从带着两大车的行礼远远跟随。

    路上,这对舅甥算是开始自白日相遇来的第一次单独对话。

    同人前的强势和霸道不同,此时的甘宁显得很和蔼,他比刘釜要高出一寸多,面对这个见面后,颇为欣赏的远方外甥,特意关心之前程。

    “我于宴中,听汝说,汝受景毅之诺,欲过常乡后,往益州郡去?景毅是汝父故交,加上为人赤诚,我亦尊重之。

    汝往,凭之名声才能,成一郡吏,自不在话下。

    但天下风云瞬息万变,汝就没想过如同汝父般,趁着年轻出去走走?

    出了蜀地,那便是天高任鸟飞。

    如荆州刘表之辈,皆乃明主,更为用人之际!”

    刘釜懂了,这位舅父甘宁,当是在辞了蜀地官职,亦有了往刘表投靠的打算。

    看着自己这个外甥不错,或想着一起带过去。

    而想到甘宁的一生,刘釜记得,在刘焉死后,刘璋即位之初,甘宁与刘璋收下大将,如今日宴中得沈弥等人发起了判断。

    结合舅父甘宁现在的种种行为,他大体猜出,自家这位舅父,应该早早就“不思蜀”了,史书用寥寥几句话记载的叛乱时,或是在刘表谋士的蛊惑下,送上的投名状。

    可惜辗转数个主公,一直未得重用,最后还是到了孙吴收下,成为“江表之虎臣”。

    那么现在呢?

    刘釜心知,自家这便宜舅父往刘表的决心应该已定,甚至都在谋划着起事。

    这次得之帮助,是解决了问题,但也会因未来即将发生之事,埋下隐患。

    且他知道某些真相,越加不能说出来,毕竟真实算下来,他们这对表舅甥所见之面,不过两次,实在算不上可以“交心”。

    刘釜跟随,小心道:“舅父所言甚是,不瞒舅父,外甥也曾想着出去走一走。但外甥到底年少,迟些也好。

    蜀地虽狭隘,但却是生养了我的土地。

    往益州郡去,随景毅公入仕,职位不在大小,恰是能锻炼人的。

    至于舅父说的荆州刘表……如今群雄并起,汉室待兴。如袁绍、曹操,刘表,刘焉者。

    但外甥单纯的对刘表不看好,其人或有名,但军事才能不简单,亦无多兴复我汉室的能力。

    且荆州处于天下的战略要地,自是兵家必争之地,真到有一日,必是战火纷飞,非明智之主,能守得住乎……”

    甘宁沉默片刻,止步道:“汝言之或是有礼,但放眼现在,在我看来,刘表当属于能成事者。

    复习大汉,何其艰难,舍之其谁?”

    可见对刘釜的话,甘宁是没有听进去。

    试想下,这等豪杰,又岂是旁人寥寥数语所能打动的?

    刘釜不觉得失落,他也没想过改变甘宁的想法,他只是想着在甘宁脑中留下印象,等着以后应证。

    刘釜望了眼头顶的星光,看着甘宁在前的脚步,忽而问道:“舅父言之复兴艰难,那舅父觉得外甥何如?可有复兴汉室之象?可成霸业乎?”

    甘宁停步,好生打量了下刘釜,朗声大笑道:“不亏是我甘兴霸的外甥,有此志不错,但汝?早生十年,或可矣!”

第二十三章 赠剑

    甘宁只当刘釜是说笑,刚开始并未太放在心上。

    其人活了三十多年,早些年在市井混,这些年又在官场上混,什么样子的人没见过?

    欲要成为人杰,成就事业,何其困难?

    其之自己,在蜀地威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最好也不过是一郡郡丞。

    他承认,自家这表外甥确实很有优秀,但至少现在,绝对不是天下顶尖的人才。

    其是在蜀地有名,但放眼整个大汉呢?有多少人知晓?

    其是结交了一些人,如那严颜都甘心与之交往,但在整个天下呢?可有一些大声名可愿之投效?

    且叹一句,光有声名何用,要的还有人脉权势地位。

    单是后者,自家这表外甥何曾占有?

    更重要的是要有地盘!

    即便名满天下的刘表,若非此人非坐稳了荆州牧,占领了一片根据地,又有谁愿意投靠?

    “吾不是打击汝,只是想让汝认清现实罢了!”

    笑过后,甘宁说道,见刘釜受教的模样,似乎是认真的。

    他也变得认真,话语随之一转,摸着下巴道:“舅父于汝也又是有些信心的!

    季安汝本是宗室之后,如今年少,但已有了声名。只要努努力,说不得过上些年,亦会让人刮目相看!

    既如此,到时汝若能成为一地之主,但有需要,只需一封信,舅父吾即率部来投,汝看何如?”

    清冷的寒风一吹,甘宁先前的话,确实有些打击刘釜的积极性,刘釜也不得不承认甘宁说的现实性,他到现在还没起步。

    但甘宁后面的一句话,让他精神一震,向之一揖道:“有舅父这句话,外甥心生雀跃,自当尽力!”

    听刘釜道完,甘宁似乎想到了什么,招来身后的仆从,于之耳畔言语了两句,然后看着刘釜道:“吾白日见汝,让仆从所带者,是一柄品色不佳的铁剑。

    如此,吾今日赠汝一柄得到不久的宝剑,也当日是见证吾汝舅甥今夜之约了!”

    舅父甘宁赠剑。

    刘釜吃了一惊,他心下一定,再一礼。

    “长者赐,不敢赐。舅父今日之赠,待来日,外甥定持此剑来见舅父,以兑今日之言!”

    甘宁直接转身拍了拍刘釜的肩膀,见刘釜吃痛呲了呲牙,即笑道:“但愿吾没看错汝这个人,吾且等着。但汝之身子骨太弱了,今日还听汝说月前生了病,以后当好生锻炼!”

    刘釜心道,这可不是我身体素质不太好,实在是你力气太大了,这一巴掌下去,就算是正常人,也会感觉到胳膊像是散架一样。但凡你力气轻点,我也不会这样……

    虽是腹诽,但刘釜还是保证会好生锻炼身体,实际上,他这段时间尽管于路中,也未忘记每日锻炼。

    刚入刘妍家的院门,仆从方把那装有宝剑的盒子送来身边。

    得刘妍率着两子,外有留于此的王朝马虎拜见后,甘宁当着众人的面,将宝剑放到了刘釜的手中,并宣布道:“今路过常乡,吾能遇到外甥外甥女,实属高兴。

    方才来此的路上,吾与季安有了约定,是以此剑为证,也好让众位知晓。”

    对于所谓约定,甘宁未做多言。

    其赐予年少的常智常勇,一人一块玉佩。得知王朝马虎亦是同乡人,便在小院多待了会,指点了下二人的武艺,后便于仆从的照料下,于收拾好的客房就寝了。

    一应人都有些好奇,这对舅甥有什么约定,但看甘宁不打算说的样子,待甘宁就寝安睡后,当即看向了刘釜。

    王朝马虎自不能问询,有些大神经的外甥常勇却无太多顾忌,丝毫没有在意兄长常智制止的眼神,搂着刘釜的胳膊,左右摇曳,道:“舅父舅父,汝与舅公说了些什么,可否与阿勇说说?”

    刘釜手边还放置着剑盒,于旁人期盼的眼神中,正待打开,但听常勇的话,他看向甘宁占着的另一大半院落,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此中和甘宁的约定,也算是他的动力源泉之一,但愿自家这位舅父到时真能率部来投。

    “阿勇想要知道答案吗?待过上个六七年,汝长得和舅父一般高大,自会知晓了!”

    这所谓的六七年,也是刘釜于自身制定的六年规划,届时将近建安六年(公元201年),自身若未能走出蜀地,于天下群豪中占得一席地位,但凭这六年的积累,那便老老实实地找个大腿抱着算了。

    “六七年,好久啊!”常勇搬着指头数了数,知晓还要等着六七年,着实痛苦,恨不得快快长大。

    但刘釜的这句话,听在其他人的耳中,大有不同。

    王朝马虎两位结义兄弟低声私语,阿姊刘妍则是颇为关心,至于老仆甄迁叹了口气,外甥常智抬头望月……

    当然,这一切动作都在刘釜打开装有宝剑的匣子后,瞬间停止了。

    剑长约莫三尺多一点,算是长剑了。

    剑鞘之上,雕刻着价值不菲的宝石,待打开后,能看得出剑身留有四面,双血槽,寒光透彻,十分锋利。

    “好剑!”

    作为富裕家庭的子弟,外有习武的原因,王朝马虎对武器了解颇多,二人瞬间被刘釜开鞘的剑身给吸引了!

    “若是于战场上,凭此剑之锋利,当可破甲!”马虎走近道。

    刘釜双手握着剑把,在空地上试了试,心里亦是欢喜。

    这把剑不仅美观,还可用于杀敌。

    可刘釜不是喜新厌旧的人,甘宁所赠之剑虽美,但亡父桢留下的那柄铁剑,意义其实更大,他打算将甘宁赠予之剑好生保管,平日继续用父桢之剑。

    环顾周围,见王朝马虎,包括虎头,还有两个外甥都有些好奇,便递之看了看。

    等至第二日天色大亮,甘宁的随行仆从,于外买了些肉类菜品以作早饭,于厨舍帮衬的虎头打听才得知:原来这位大人物赠与自家小郎君的宝剑,是之花千金购买的。

    “我的个乖乖,千金该有多少!”

    虎头是个大嘴巴,很快,甘宁赠千金之剑于德阳人刘釜刘季安,不知不觉间由常家坞传了出来。

    当日吃过早饭,甘宁与沈弥继续上路。

    此次获知其离开者,无不于常乡外的小亭处送别。

    刘釜随阿姊刘妍亦在此列。

    望着甘宁等人的车马消失在视线内,他无声一叹道:“这一别,不知是何时?到那时,我刘釜又会在何地?”

第二十四章 催婚

    甘宁走罢,常氏隔日再次相邀与宴,刘釜却是不能拒绝了。

    经过前日的相处,常氏与刘釜可以说是暂时的化干戈为玉帛,是日午后常昇亲自款待之。

    江州县尉严颜原本随来,但下面的亭卒报道,似发现了盗匪的踪迹,故而爽约。

    “季安似乎尚未婚娶?”

    到了宴会末尾,当着众宾客的面,常昇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正在倾听旁人交谈的刘釜,转过了头,看着常昇那看女婿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

    再想到来的时候,常氏家门的后院畔,不断有女眷路过,刘釜心中起了古怪的感觉。

    这常昇该不会是想将自家某女许配给他吧?

    刘釜暂无娶妻的想法,何况是表面看着风光,但内部涣散的常氏一族之女。

    一个和善开明的姻亲关系,当是他成事的助力,而是寻一个拖后腿的。

    且刘釜近几日用心观之,这常氏就算常昇下定决心改变某些情况,但之病入膏肓,非人力可为改善。

    他已然打算,劝解阿姊早些搬出去,免得再有是非上身。

    这不,今日一大早,即派出王朝马虎,让二人给家中去信说明情况的同时,去看看常乡集镇内外有什么好地方,可以租住。

    见常昇一直望着自己,刘釜摇头,态度诚恳道:“好叫常公知晓。

    而今汉室卑微,釜有复兴汉室之志。

    汉室未兴,自无成家的想法!”

    乍一听,刘釜此语,和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曾言的“匈奴未灭,无以为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旁人皆有些咋舌。

    这德阳贤才刘釜刘季安,果然名不虚传,有着好志向。

    常昇即明白这是刘釜婉拒他的意思,面上略带失落,勉强笑着举杯道:“季安好志向,来,诸君,一同为季安的志向,饮胜!”

    “饮胜!”

    宴舍内想起零零散散的声音,但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刘釜自宴舍离开后,留在原地的常氏人多有些面色不悦。

    “族伯,此人虽为甘宁外甥,又有些名气,但也犯不着我常氏如此巴结吧?使得族叔禁足不说,还要嫁我常氏之女于之。

    更令人恼怒的,是此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有族中子弟愤而说到。

    常昇看了此人一眼,又看了其他人一样,心里有些无奈。

    难道常氏后辈就这么些鼠目寸光之辈吗?待他们这老一辈老了改如何?

    “刘季安有德有名有才,吾早些年亦在蜀外游历过,更知其父当年在蜀外有多少关系人脉。

    只待与之一个机会,便能一飞冲天!

    且只要汝等争一口气,吾又如何要如此想方设法的与之联系好?

    而汝等族叔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自年少时即嚣张跋扈,这么大年纪了,亦未多改变,让之冷静冷静也好!”

    教训完族中子弟,回到书屋,常昇感觉老了不少,他速而叫来自己年过三旬、为人忠厚老实的长子。

    “那刘季安是成大事的,于我常家坞看来待的不会太久,其人不愿娶我常氏女,吾观之,当时有些拮据,汝明日去族中库房,取些财物与之,再赠予刘氏女一些耕种器具,二尺渠亦要早些进行。”

    长子忧心忡忡的看了眼父亲,作揖道:“儿谨遵父命,但父为家族事忙,还需多注意身体才是!”

    常昇摇头道:“汝勿要虑也,乃翁还死不了,可惜我常氏自太公后,就半死不活了。如今整个大汉,整个益州,都处于危机四伏的状况,可怜吾等族人依旧醉生梦死,常氏恐有覆灭之危而不自知!”

    若是刘釜听到常昇的这番言语,定然会叹一句:原来常氏还有醒着的人。

    不过自那宴会回来,刘釜还没来得及歇会,便听的又有人来拜访。

    等虎头将人引进来,才发现是跟随严颜的县吏,此人姓李,旁人多称之为“李吏”。

    “李某匆忙拜访,但请郎君勿要责怪!”

    刚之院内,李吏便作揖道歉道。

    察之匆忙的神色,刘釜知之有急事,即问道:“足下与严兄同为县寺官吏,维护一方安宁,可是需要我帮忙,请尽管直言!”

    李吏口中道谢,当即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四个盗匪被发现了,但之行动敏捷,武艺高强,顺利逃脱不说,还刺伤了亭卒。

    现当下,盗匪自被围困在一地,但常乡官吏多有惧怕。严颜自于前方亲自指挥,使李吏来,是为了借人。

    所求者,正是武艺颇好的王朝马虎。

    刘釜听罢,思衬道:“此事,我无异议,但王朝马虎非我仆从,需问清他们的意思。汝且稍等片刻,看时间,此二人也确实会回来了!”

    天色将暗,王朝马虎确实是赶在日落后才回来。

    之所以回来的这么迟,除过找房耽误外,亦是二人害怕接受刘釜的问询。

    毕竟,二人担心家人会拒绝他们随刘釜去往益州郡,进而,那信件今日自是没写也没托人寄走。

    回来看到焦急的李吏,知之因果后,连锅里留下的晚饭都没吃,当即随着李吏趁夜去抓捕盗贼了。

    还是刘妍心细,想到王朝马虎方才看到小弟刘釜,那害怕的小眼神,故道:“阿釜今日可是嘱托了王朝马虎做了什么为难之事,竟弄得此二人如此模样?”

    刘釜很快就想明白了是何问题,他摇了摇头:“非是为难,不过是小弟不想多出‘拐卖’之名,当下王朝马虎处事稳妥,反倒是小弟不忍放之离开了。

    待之回来,我再于之好生谋划下!”

    看着两个侄儿睡去,虎头与阿姊家的仆从在收拾锅碗,刘釜则是帮着阿姊刘妍将院中晾晒的肉干帮忙拿回去,这些肉干,则是当日舅父甘宁的仆人留下的。

    趁此机会,刘釜把下午宴中和常昇的对话说给阿姊听,并建议阿姊早些搬出去,远离常家坞这等是非之地。

    “现如今,阿姊汝拿回了田地,又有那鞠氏的归还,生活上暂且不愁,当再招些仆从,勿再过于忙碌。阿智和阿勇日渐年长,亦要寻些好的老师加以教导。”

    刘妍听后,那双明亮的眼睛打量着自家小弟,笑道:“阿釜言之有理,为了阿智和阿勇,却也该搬出去。不过那常家族伯说的同样有理,阿釜年过十六,虚岁十七了,诚该娶妻了!”

第二十五章 出发

    “阿姊放心,釜定在弱冠之前,取得妻子。”

    面对阿姊的催婚,刘釜满头是汗。

    上一世刚毕业不久,父母如此道。来到了东汉末年,竟也无法避免。

    刘妍知晓小弟长大了,自有事去做,也没步步紧逼,颔首道:“阿釜心里有数就好,但若娶了妻子,有了儿女,也好告慰阿母阿翁的在天之灵。”

    谈到逝世的父母,姊弟俩都有些沉默。

    王朝马虎当夜没有返回,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一入院内,见刘釜在指点两个外甥课业,先于一旁等候,然后说道了下发生之事。

    原来盗匪是今日一早抓到的,对方于昨夜亭卒的围捕下,再次逃脱。

    好在王朝马虎及时抵达,后顺着山间留下的脚印线索,一路追查过五里,方将之抓住。

    看着马虎右手上包扎的布条,还有王朝左手上留着的伤痕,还有两者沾满灰尘的衣服,刘釜即让老仆甄迁去烧些热水,知二人衣服身上只各这么一件,又让虎头去拿两身自己宽大的衣服。

    在王朝马虎满脸感激的神色下,刘釜又出言道:

    “汝二人昨夜忙碌了一晚,自是没来得及休息,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吃过饭再好生休息下,其他事容后说也不迟!”

    “王朝(马虎)谢过小郎君!”

    二人面朝刘釜作揖罢,方离去。

    刘妍恰于一侧看到了这么一幕,有些惊讶道:“此二人与昨日相比,对阿釜感觉更敬重了些。端的都是好男儿,阿釜有之同往益州郡,我也能安心!”

    刘釜笑了笑:“王朝马虎为人不错,都有目标有野心,我明日与之好好谈谈……劳得阿姊让家中仆从寻上一家好手艺的户人,为王朝马虎订做身衣服。元日将近,也为家中人做些衣服。”

    刘妍家中人比较简单,除过夫婿在外,也就一个老仆一个丫鬟,另有二子,加上其本人不过六人。

    反倒是刘釜这边也有四人,每个人皆不能遗漏。

    家中不缺钱了,刘妍是大户人家出身,非是吝啬者,亦能明白小弟刘釜有收买人心的想法。

    所以当日就让贴身丫鬟寻了户手艺好的人家,又买了一些好布,以做冬衣。

    当日无事,第二日一早,却是严颜来寻。

    一是当面感谢下王朝马虎的出手相助,让之顺利抓到了盗匪。二是向刘釜告别的,其准备押解盗匪返回县寺。

    待看到王朝马虎穿着略小的布衣后,严颜脸上显露出异色,但很快消失。心中却晓得,自家这师弟能力颇大,看来过这数日,就能收得二壮士的效忠之心了。

    “季安心怀宽广,待士如此,不知未来会成长成何样?吾也要努力啊!”

    也是在当日,知严颜次日一早就要走,刘釜再于集镇的酒肆宴请了一桌,使王朝马虎二人陪坐。

    宴中,刘釜与严颜又好生诉说了下分别之情。

    次日,人马将行,刘釜再于亭外送别。

    在回去的路上,刘釜与王朝马虎相谈了下留下之事。

    “我知汝二人真心随我谋事,亦有些担心家人拒绝。这样吧,我为汝等家人也一同书写一些书信送去,说明情况。

    只要回信曰可,待处理好手边事情,便一同往益州郡,如何?”

    王朝马虎皆是满脸喜色。

    世人重义重诺。

    其二人家人自知刘釜的一些名声,只要刘釜多加言语,他们的家兄长辈,那是有很大概率同意之追随建功立业的。

    当然,若是家人不同意,性格有些莽的马虎则是想好了,腿长在他们的身上,到时拉着兄长王朝一同跟着不就是。难道还担心刘家小郎君能把他们甩了?

    这些想法暂且不提,当日两人各写了封信,交代刘釜的书信,也一道送回了老家。

    接下来大半月的时间,刘釜忙着帮阿姊刘妍搬家,收拾田地,后又在他的见证下,二尺渠终于是通水了。

    期间,常氏人常昇让之子赠予的财物,却让刘釜心叹好大的手笔。

    其实不光常氏,在得知刘釜即将远行,受益州郡太守景毅相召,往之郡寺为吏时,常乡的其他豪族也有赠予,只是没有常氏赠予的多罢了。

    想想东汉末年,贫寒如刘备能招兵买马,进而起家,不就是靠别人的赠予吗?

    十二月初四,书信送往王朝马虎老家刚过两旬,回信就到了。

    除了回信,还有四个带刀的仆从,外有运来的一大马车财物。

    刘釜亲启了王朝和马虎两家父亲给他的书信,方明白,这是两家联合于他的相赠。

    “劳得刘家小郎君照料下吾家不孝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这是马虎父亲在之心中回语,颇有将儿子完全托付给自己的意思。王朝父亲的书信,要略显得文雅下,但大体意思也是差不多。

    至于王朝马虎二人收到家中的内容如何?

    刘釜未看,但从二人是日的表情来看,似是喜忧参半,还是虎头得力,打听到了详情。

    “王大兄和马二兄,个中家人来信,欲使之下次归家时,务必要二者家中大人抱上孙子!”

    经由虎头的嘴里问询得知,原来王朝马虎是比自己还要大的大龄剩男,尚未婚娶。

    十二月初十,从离开丰安,已近一月的时间,刘釜要再次启程了。

    这次的目标,直接是益州郡郡治所在滇池县。

    离开当日,光是行李就装满了整整两大牛车,除了路途所用,还有各色财物。

    此中财物,刘釜本想运回丰安老宅寄存,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和离开丰安老家的低调不同,自常乡离开时,因有“釜渠”的名声在外,除一些在常乡结识的人送别外,另有住在常家坞的普通人。

    “阿姊,家中但遇到难题,若是无法解决,可按照我留于汝的地址,往我师兄严颜处请教。还有,今已搬了出来,汝之身孕渐长,个中琐事,切勿再去操劳!”

    “阿智,阿勇,汝父不在家中,汝二人便是家中的顶梁柱,当好好进学,勿让汝母忧也!”

    与阿姊连带着两个侄儿依依惜别,刘釜又对送行者一揖。

    后坐上了搭着棚子的牛车上,于冬日的寒霜下,渐行渐远。

第二十六章 南中

    进入严冬以来,蜀地的气温急转直下,各地纷纷下起了雪。

    雨雪之下,道路变得难行。尤其牛车车轮易打滑,加上道路崎岖,导致行人们的速度被大大降低。

    刘釜便被困在了味县。

    他们一行八人,合计四辆车马,从江州常乡出发,已有十四天。

    前十天还好说,过犍为郡一路顺风。

    但自从进入益州郡的味县后,天公不作美,使得行进速度被大幅度的缩短,最后不得不暂时在味县境内修整,并租住了一家农户的院落。

    离元日不到六日,刘釜原本想着在益州郡郡治滇池过年的想法,只能破灭。

    “小郎君,这味县的冬日气温可比我等巴郡的温度高上不少。雪花在天上尚是雪,但大部分到了地上,多会化掉。”

    王朝穿着刘釜赠予的崭新棉衣,见刘釜读过书册,起身活动身体,望至前方,便来到身边,出言道。

    刘釜远眺群山,最后把目光放在小院石磨处,那里马虎正在教授虎头耍大刀,道:“此地地势矮些,自然温度多高。却是进入益州郡后,得见各地山民皆在忙碌,生活和平,足见景毅公在本地治理的极善!”

    王朝和道:“那是,我等待在巴地,但南中之地,前些年多叛乱,百姓民不聊生还是知道的。

    当年也多亏朝廷任免李颐公,后与剌史庞芝征调板楣蛮打败平定了各夷族。

    但在李颐公逝世后,也就是前数年,南中的叛乱再起,这次乃是景毅公担任益州郡太守。

    景毅公到后,速结合益州郡本地情况,以极短的时间平定了夷人。

    小郎君能看到,现当下,我等所在的味县之所,一斛米降到几十钱,但其实在几年前,斛米卖一万钱!”

    王朝说到本地的夷人大叛乱,其实从秦到现在,隔几年,十几年就会发生一次。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李颐平叛事。

    时为汉灵帝熹平五年,夷人叛军可是将本地太守雍陟都给劫持。汉军未能将之击败,朝中束手无策,汉灵帝以至提出“舍弃边地”的想法。

    最终多亏了李颙站了出来,奏请收复失地,否则现在,南中多地,或已处于夷人的占领统治下。

    过上十多年,李颙这个定海神针一消失,夷人再起联合起兵。好在又有景毅!

    刘釜还知道,如果不是他的到来,再过几十年,又会有诸葛亮平定南中,“七擒孟获”那等战事。

    战事起,多源于治标不治本。

    毕竟于益州主官,如州牧刘焉,乃至后来的接人者刘璋来说,南中其实都不是他们的战略要地。在之看来,整个益州北部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除了南中之地,和之相交界的交州,何尝不是被东汉末年的群雄们,多数遗忘之地……

    另,想要解决蛮夷的危机,在刘釜看来,不管益州的主吏,或大汉朝廷如何决策。但对真正和这些夷人打交道的本地官吏而言,他们虽身处前线,却也没有完全解决问题。

    一如德高望重的景毅,刘釜很是承认景毅的办事能力,他为人贤明,如王朝说的降粮价之举,正是之施仁惠恩义逐步引导,但这般政令,只能让南中恢复表面上的平静。

    让蛮夷入华夏,其实最重要的是文化教育等诸多方面实施,更重要的是迎得人心,诸葛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因本地的特殊情况,此番来到益州郡,刘釜除了锻炼自身能力,跟随景毅学习外,其实就是想着于暗地里,试着在南中和交州谋发展!

    想要弄成自己的势力,最重要的是人。南中官方登记在册的看起来很少,但其实人并不少人,其多隐藏在山林,历史上诸葛亮能北伐,便是征集了南中的青壮年,这些人好生布置,能否成为他的助力?

    再说到为吏,刘釜是充满期待进行实践的。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为吏过,所以说在处理政事方面,他没有经验。

    而经验是个积累的过程,刘釜非常羡慕那些无数的穿越者前辈,那等能生而知之的能力。

    为此,其于过去两个月不断谋划完善的第一个七年规划内,时间节点也是在官渡之战前,他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把自身处政事、做决策的能力锻炼出来。

    这边见马虎带着大刀往小亭走来,虎头则招呼旁边观看的四个仆从准备饭食,刘釜便也收回了目光,看着王朝道:“王朝汝能对益州郡如此熟悉,莫不是因为家中做着蜀地食盐生意?”

    王朝躬身道:“小郎君火眼金睛,正是如此。我枳县王氏,便是精于商贾之道,枳县马氏亦如此。

    只不过我王氏主盐,马氏主布。”

    南中盛产盐、铁等资源,可叹的是刘焉占有此宝地而不物尽其用。

    刘釜点点头,等马虎也走入了亭内,让二人坐在搬来的矮榻上。

    后从手边的书册中,抽出了一份他近些日子手绘的地图。

    这份地图是他结合记忆中云贵地图,外有当下能搜寻的南中地图绘制的。

    上的一些标点,不算特别清晰,但只要找个本地人做向导,也能找的到。

    “此去滇池,汝二人不用一直跟随我,我另有要事交由汝二人去办。

    此中地图,乃是我于丰安时,根据行商的描绘所述,多含有盐矿和铁矿。

    汝二人自去探查,以验证真实性。并实地打听下我益州与交州的一些战事情况。

    待完成后,来滇池回合就是。

    此行当中,当以王朝为主,马虎汝性格稍粗,万不可自行行事!”

    “王朝(马虎)遵命!”王朝马虎抱拳道。

    见王朝马虎没有提出其他的问题,刘釜非常满意。

    他需要的就是这般,会做事但不会胡乱说话的人。

    给王朝马虎的吩咐,使南中一些地区的矿藏分布调查清楚,也是刘釜提前筹备计划的一部分。

    待用一段时间,在南中站稳脚跟,并和南中,如益州郡的官吏及本地大族结交好关系后。

    可以此获利,南中多山林,上下打点好,以所得利益秘密筹建一部私军也不是不可以。

    这也是为何刘釜在江州时,最终决定把那些赠予之财携带的原因。

    于南中的关系利益网结交,花费定是巨大的,他需要充分利用南中这个聚宝盆,积累财富。

    望着逐渐停歇的雨雪,刘釜长叹一声。

    他的想法尚在初步实施阶段,因是益州牧的眼皮子底下,最重要的便是考虑如何瞒过益州之主……

第二十七章 拜访

    得到了刘釜派遣的任务,王朝马虎并没有第一时间分离。

    一行人于次日继续启程,直到到了谷昌,于此过了元日,才分成两道。

    刘釜于随行的王马两家的四个护卫,外有虎头作伴,往已距不远的滇池去。

    王朝和马虎则是先赶往刘釜地图上标注的连然。

    后世里连然可是被誉为“螳川宝地,连然金方”。此地的盐矿储备量,根据统计,即位居全国第二。

    但现当下,连然还是个普通的县地,并不出名。

    刘釜早早打听得知,连然自汉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设县,并设盐官以来,仅是在表面的几个小盐池加以开采,整个盐池的开采量,相比于益州的其他几个大盐池量非常少。

    更大盐矿并未被人发现,史上连然被发现出巨大价值,进而广泛开采盐井,要追溯到唐武德年间。

    而今粮和盐的价格逐渐上涨,刘釜需要想办法的就是控制连然未被发掘的盐矿,如他所计划的那般,连然的几处大盐矿,这将成为他谋事的重要经济后盾。

    此事当然不容为外人道也!

    ……

    伴随着“轰隆”的牛车行进声,兴平元年,正月初五。

    刘釜等人穿过高大的郭墙,第一次走进了滇池县城郭内,这处南中最著名的重地之一。

    因为此地不仅是滇池县的县寺所在,也是整个益州郡的郡治所在。所以,对比南中的其他城池,要繁华许多,郭内,多商贾推着独轮车做买卖,亦有穿着简陋衣服的夷人于街上游荡。

    刘釜先使同行的仆从找了个客舍安顿,待大家吃了饭,难得的洗个澡,修整半日后,再将五人叫来,安排起其他事来。

    “孙安,元成,汝二人去城内,寻找一处交通方便,建筑良好的房院,好使我等居住。

    祝龙,祁连,汝二人去郡寺打听下消息,看看郡寺官吏休沐的几日,另有郡寺的一些情况。此处的花费,都由汝等从虎头那里取便是。”

    这四人,因是在王马家长大的,故而可靠度还是挺高的。且路中,刘釜也发现王朝马虎二人长辈挑选的这四个仆从,行事间也让人放心。

    安排完四人事,刘釜便在客舍内,认真思索了下,明日当先去拜访景毅。

    现当下,元日刚过,正是他以晚辈的身份,来给景毅道和新年的好时机。同时,也能和景毅予他的官职通通气,以便提前做一些准备。

    但该送上什么礼物,却让刘釜犯了难。

    认真考虑后,知道景毅不好俗物,刘釜便打算将父桢流传下来的几本上好书册,送于这位长辈。

    其中一册熹平四年,蔡邕等人所铸刻的《熹平石经》,另有大儒郑玄的《三礼注》的摘抄原文,即《周礼》《仪礼》《礼记》之注解,算是刘釜最为贵重的书册。

    这些天来,于路途中,凭着那超越普通人的记忆,对于包括《熹平石经》的个中内容,他已然背的滚瓜乱熟,已能默写。只是无良师指点,积累不少疑惑。

    明日拜访景毅,也正是同这位大儒解惑,且增进关系的好时机。

    见虎头拿着一碗汤来,刘釜将之叫住道:

    “虎头,明日随我去见本地太守景毅公,勿要再那么简朴,记得将那身棉衣换上。”

    虎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小郎君,我也去?那可是太守啊!我以为小郎君会叫上别人呢!”

    “莫不是汝不愿意往?”

    担心刘釜反悔,虎头有些担忧,又满是欣喜道:“我去我去,就是怕我去了,会给小郎君丢面子。且请小郎君放心吧,明日我不但会穿上新衣,今夜还会再沐浴两次。”

    像虎头这般,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到县令,但随着刘釜,都能看到一郡太守了。

    心情有些激动是可以理解的。

    在离开刘釜住处后,虎头心中不断念叨着:阿翁言之我当好好随小郎君做事,未来定有大造化,嘿,这不,谁能想到我虎头有朝一日也能见到太守?

    是日午后,孙安、元成二人便回来了,告知刘釜其托牙人在城之东面寻了处宽敞的院落。

    此地处于内城,因是有前者官吏刚刚离开,才空下来的。

    但又因靠近官寺,多郡县官吏于此居住,价格也不便宜。

    刘釜根据孙安的描述,决定暂租住于此。

    拿着景毅当日赐予他的官吏凭证,顺利入城,当日便交了定金,以里正作保,和牙人定下了两年的契约,刘釜便住了进去。

    翌日清晨,刘釜醒来做了两遍军体拳,感觉全身活力回来后,便精神满满的吃了早饭,拿着礼物,让虎头同行往景毅住处去。

    今日不光虎头穿着新衣,连刘釜自己也将自己收拾了一二。

    穿着的,乃是阿姊亲自为他缝制的儒袍,因未加冠,故而以幅巾裹头,父桢的那柄佩剑,亦是被刘釜拿在手中。

    对于休沐时间,祝龙昨日用了半日的时间,已经打听清楚了。

    元日的到来,郡寺有七天的节令假。

    今恰是正月初七,也是休沐的最后一天,如无意外,景毅自在住处。

    此地住处,也是景毅上次于刘釜说道的。

    只见此地处于郡寺的西面,和刘釜所居位置相反,人员来往稀少,显得幽静不少,和景毅喜静不喜闹的性格相仿。

    景毅贵为一地太守,仆从当然不会少,尤其住处护卫,定然严格。

    当刘釜和虎头一前一后的到达这处幽静大院时,只见院前门开着,有二守卫正站于两侧。

    瞥见刘釜主仆抵达,神色突然警惕起来,其一人手持长刀靠近:“汝何人,来此作甚?”

    刘釜行礼,并递上了于途中自己制作的名刺:“德阳人刘釜,受景毅公之约,特来拜见!”

    那人接过名刺,见上方写着优美却少见的字体,略作阅览,脸色顿时柔和下来,便回礼道:“足下稍等,我往府中,为府君通报一二!”

    瞅见这一幕,虎头心里有些慌,忍不住在后方嘀咕道:“太守的住处就是不一般,不仅院门宽广,连护卫也这么高大威猛!”

    刘釜等候的片刻,好生打量了周围的环境,看到虎头打颤的双腿,笑骂道:“就汝话多,太守也是普通人,不会吃人,汝也不用两股颤颤。”

第二十八章 记室

    主仆在外等待不过十几个呼吸,方才那通报的守卫便折返回来。

    于之前面,是个面色清秀,身着锦衣,头戴小帽的年轻人。

    来人好生打量了一番,在刘釜的佩剑上略一停顿,然后向刘釜行礼,声音略显沙哑:“景然见过季安,家祖正于书斋内会面客人,先请君入内稍坐!”

    刘釜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应该是景毅的孙子辈,遂回礼道:“釜见过景兄,有劳!”

    他转身从虎头手中接过了木匣,然后随景然入得内院。

    一路上,景然不怎么爱说话,却是仰着头,不断的斜视刘釜。

    刘釜面色淡然,彬彬有礼,只道这位景毅公有些怪异,怕不是个斜眼怪?

    等来到了客厅,请的刘釜入座,景然开口道:“吾从家祖口中得知,季安自幼好读书,习得儒家无数经典,更师从过大儒任安公。

    然近些时日来,好读书不求甚解,但已然积累不少疑问。不知季安可愿解答一二?”

    刘釜眨了眨眼,这还是他来到东汉,第一次遇到有人同他进行学问较量,原身的那些记忆,外有这些时日的刻苦诵读,莫不是可以发挥用处了?

    他双手放于膝盖,做矜持状,道:“釜学艺不精,敢请景兄赐教!”

    景然首先问出的是《左传》内的一处名句的解析,其人还不知刘釜治的便是《春秋》,一来二去,最终解释的竟把景然给弄晕了,一些好多知识,竟是他闻所未闻,但听刘釜说的井井有条。

    随后,景然又换了数个问题,皆被刘釜引经据典的解答掉。

    正待景然再提问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

    “阿然,汝之学识,非季安之敌手,勿要再自取其辱了!”

    这一番话,说的景然面红耳赤。

    刘釜没顾得去看景然的表情,闻之声音,忙面对门口,忙一揖及地:“釜见过景公!”

    景毅身高八尺,年近七旬,但依然显得精神抖擞,以手虚扶道:“季安不用多礼,一路赶来,可还顺利?”

    刘釜回到:“劳得景公挂心,釜一路走来,甚是顺利。与南中其他郡县相比,更是看到景公之治下,一片太平。”

    这个马屁拍的,弄得景毅也爽快的笑了起来,却见景然偷偷撇了撇嘴。

    问话过后,刘釜便将卷册送了上去,并交还符牌。

    果然,景毅见之所赠之礼后,爱不释手。

    刘釜趁此机会,又咨询了下学习的疑问。

    这番相聊,一共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

    对刘釜,景毅越加满意,并感之自去岁分别后,似乎更加成熟了不少,继而开门见山的说起给刘釜推荐的官职。

    “如今郡府各室多有人任职,若是调整,要到今岁冬。却是记室多空缺,不知季安可愿为记室史?”

    刘釜明白了,景毅是想做个秘书。

    秘书这个职位,由来已久。

    自前秦以来,就设置的有“文法吏”机关。

    因之各级朝廷机构的文法吏,多从令史中提拔担任,所以担任秘书职责者,人言之“皆成于令史”。

    而至汉时,秘书制度更加完善,自中央朝廷,至州郡县,都试行着秘书制,统称为“椽史”。

    椽者,承托屋面的木构件。其处于整个行政机构中,自也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但椽史地位的提升,直到东汉末三国时期,才有了巨大的提升。如之当下,一如太傅府,太尉府,都已增设专门的记室,本地吏又叫“记室令史”。

    其中有重要官吏,全称为“主记室椽”,简称主记或记椽,也就是秘书办公室主任。

    记室之内,还有其他的官职,如主记室史,主记书佐,记室书佐等。

    三国时,曹操手下的陈琳,还有后三国时期,曹魏中的钟会,便管理过记室。

    刘釜也能明白景毅的良苦用心,让他担任记室史,大致也是看他是个政治菜鸟,存着锻炼的意思。

    毕竟,作为记室的一员,每日要帮长吏处理很多的文书,有时候还要与郡府各部门交往,确实是个快速增长经验的好地方。

    且他自身读书较多,才华也得之认可,外加写的一手好字,这恐怕是景毅让他在记室任职的另一个主因。

    对这个官职,刘釜本身也是满意的,主记室史职位只比主记室椽低一级,但同样可与益州郡郡府的许多官吏交往,借此,他恰好能多认识并结交一些人。

    单从对他的职位挑选来说,景毅确实不负为长辈,为人正直不说,还乐于从实际考量,帮衬他这个故友晚辈。

    刘釜心中感激,没做过多思考,便行礼应道:“劳得景公厚爱,釜于记室之内,定然好生学习。”

    看出刘釜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景毅心中赞了一声,然后摸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季安,汝于记室之内,但有什么疑惑,可问询主记张松。”

    张松?

    刘釜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但能被他记起,也就说明此人在东汉末年是有名气的,刘釜暗在心下记住这个名字,打算回去好好想想。

    于景府留食了午饭,刘釜向景毅提出了告别,待景毅之孙景然将之送出府外时。

    刘釜叫住这位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年轻人,遂咨询道:“景兄,方才景公言之张主记,却不知是哪里人?”

    他方才在吃饭的间隙,便回忆起三国历史上,益州地有哪一个叫张松的了。可不就是那位助刘备入蜀,后为之兄告发,遭刘璋斩杀的张松张子乔吗?

    这可是整个三国中的一个关键人物!

    刘釜需要确认下。

    和之前的高傲略有不同,景然此时显得有些腼腆,垂着头,给人一种小女儿模样,道:“好叫季安知道,这位张主记,乃是蜀郡人。两年前,我祖父闻之才名,遂召来。

    别看张主记相貌平平,但其也不负之名气,见识通达,有过目不忘,倒背如流之能!

    其下之吏,无不服也!”

    刘釜心中有数,也看出景然有意把张松的才干说出来,于他听。

    如此推崇的模样,左右感觉,景然的目的,似是像打击他的信心?当还是对之前的较量耿耿于怀?

    刘釜暗觉好笑,他的心中装着三十岁成年人的胸襟,自不会将心思放在脸上。

    好生道谢后,便带着虎头回往城内的院落。

    回去的路上,刘釜的大脑快速转动,将即将面对的上司的其他讯息也给整理出来。

    籍贯在蜀郡,能力匪浅……而今,他能初步确定此张松大概率是彼张松。

    据三国刘卲写的《人物志》所述,此中张松,蜀郡人,除了有惊人的才能,如记忆超群外,传言之其貌不扬,曹操便是颜值控,最后才错失了这般人才。

    另外,于记载中,张松和法正、孟达皆为好友,那是不是说,可以借张松,与另两位三国名人,提前搭上关系?

第二十九章 郡府

    刘釜从景毅的宅院离开后,景然匆匆回了书斋。

    书斋内,益州郡太守景毅正爱不释手的仔细翻看着刘釜赠予的书册。

    脸上无了平日的严肃,却多了几分顽童般的快活,见景然走进,便指着书册,笑道:“刘季安有心了,其所赠之几册,也正是吾所稀缺的。

    文茵,汝是不知道,吾上次见了任定祖,还于我炫耀其之弟子,有多么的学识丰富,多么的出彩。

    这不,其之弟子,还不是被吾召来为吏了。

    可惜汝父不在滇池,否则也顺道能见见刘季安!”

    定祖,正是蜀地大儒任安的表字。

    同样作为蜀地名士,景毅和任安不仅相熟,少年时,还曾一同往新都学者杨厚学习。后,又一同入得太学,与五经博士学习儒家经典。

    凭着才气,任安于太学时,一直稳压景毅一头。

    景毅虽大度宽和,但无奈任安有个坏脾气,那就是经常喜欢在这位好友知己面前进行吹嘘,偏爱看景毅受气的模样。

    近些年来,任安安心教育蜀地人才后,每逢见到景毅,不再说自己这段时间读了多少书,改为夸赞自家弟子中,有几个出众者。

    无奈景毅入仕蜀地,把精力放在政事上,左右没有几个弟子,果断的被老友任安给比了下去。

    阴差阳错下,从任安的口中得知刘釜的才名,后又知晓刘釜的身世后,怀揣着对那位故友的敬佩,外有对方是老友的弟子,景毅便想着把刘釜叫到身边,好生培养下。

    当然,自德阳初次相见,外有随后传来的刘釜事迹,让景毅还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比如将面前,这位小名“文茵”,大名景苒(后将统称景苒)的孙女嫁于刘釜。

    而此番得知被他称赞的德阳贤才刘釜将至,自幼熟读儒家经典,才华不浅的孙女心有傲气,便想见见。

    景毅虽知如此会有失礼,但最宠爱的孙女有了如此要求,外有他怀着其他的心思,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听得祖父对刘釜的夸赞,女扮男装的景文茵再一想到刘釜那故作深沉的模样,心里好想堵着一口气,嘀咕道:“看起来比我年岁大不了几岁,竟装的那般成熟,还故意以语句搪塞我,着实可恶!

    祖父,汝可是看错人了!那便是个老奸巨猾的小滑头!”

    景毅摇头失笑道:“汝以为汝祖父吾,是个睁眼瞎?分明是汝才华不如,怎么现在还在抱怨。文茵啊,也幸亏汝生的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只怕对于不服者,会拿着刀剑上前理论。

    咳咳,待过上一年,汝便是十六了,也该考虑嫁娶之事,切勿再像在家中般,使小性子了!”

    听闻嫁娶,景文茵不由自主的浮现处刘釜的面孔,她心中“呸呸”两声,走至榻边,搂着祖父景毅的手臂,道:“孙女今岁才十四,过上一年,才是十五,要多在家中陪着祖父,才不愿嫁于别人。”

    偷偷瞄了下祖父的脸庞,发现自己百试不爽的这招不管用,急忙泪汪汪道:“还是说,祖父嫌弃孙女了,好把孙女早些赶出家门。”

    景毅见孙女这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老了老了,祖父连汝都说不动了,罢了,汝想多待几年,那便多待着吧!”

    景文茵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孙女谢过祖父,孙女这便去把郡府今日给祖父送来的文书,挑选一下,好叫祖父批阅!”

    平日休沐日里,郡府的紧急文书,多会送到景毅府邸。

    有时候来的太多,景文茵边帮之处理,日积月累下,景文茵于一些事务的建议,竟堪比在郡府任职多年的老吏。

    一如景毅说道的那般,可惜自家这位孙女,生的是女儿身。进而,凭空埋没了一身才华。

    ……

    等到第二天清晨,平旦刚过,天还黑漆漆的,刘釜吃过虎头做的早饭,便独身往郡府去。

    告知虎头,及另四位仆从,于他在郡府上班的这段时间,当多打听下本地的消息,衣食住行皆可,其他事勿要去做,亦不要惹是生非。

    一入府门,便身不由己。

    《汉律》规定:吏五日得一沐。

    除了休沐日能回家外,平常时间都要待在官署,郡府长吏,汝太守,亦如此。

    往益州郡郡府,这是他第一次走向大汉的郡府,也是他人生迈出的重要一步。

    走了半刻钟得路,天方破晓。

    与郡府相隔没有几里远,便是滇池的县寺。

    所以,走在清晨的路上,能看到一些穿戴整齐的官吏,或往东而行,或往西而行。这些人中,多是休沐迟归者,当然也不乏掐着点上班的人。

    刘釜一路前行,来到郡府门前时,已能看到不少小吏,进进出出,开始忙着办公了。

    而在正门处,有门卒站立,皆穿戴整齐,佩戴着刀盾。

    刘釜行礼,向为首者递上了名刺。

    此人长得和刘釜高矮差不多,一双黑漆漆的眉毛,非常惹人注意。说话间,便露出两颗黄橙橙的大板牙。

    那人看罢名刺,又打量了刘釜,忙道:“原来是刘记史到了,张主记昨日即遣人说了,若是刘记史抵达,便由下吏直接引入即可!”

    太守景毅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昨日上午见过面,到了下午竟把自己就给安排进去了。

    现在到了记室,为人正直的景毅自不会帮衬自己,一切都要靠自身了。

    见这守卒态度和蔼,刘釜颔首道:“有劳足下,但请教足下高姓大名?”

    守卒一边在旁侧引路,一边面向刘釜恭敬道:“小人姓陈,单字一个斤,现为守卫郡府的亭长。”

    刘釜记下这个名字,随着这位陈亭长,绕过一个小台阶,能看到内侧的门厅中正有人坐着,当时郡府的门舍,以便外人来此等候召见。

    再绕过一个刻有图案的反八字影壁,传承于周,又叫罦罳(fúsī)。

    绕过罦罳,便是郡府内部。

    大汉的多数郡府,都呈回字形。除了太守办公的厅事室位于中心外,其余各曹都围在四周,形成单独的院落。

    益州郡郡府的面积非常大,整个路程尚未走到一半,见迎面来了一个青年。

    亭卒忙行礼道:“见过许记史,小人正待引刘记史过去。”

    原来是一个部门的,刘釜好生打量了下,见此人身高七尺,身材比之还要瘦弱,两个眼睛都快凹陷进去了,眼眶能更是布满了血丝。

    看来这记室的工作颇重啊!

    在亭长话后转身离开罢,刘釜向着这位同僚微微行礼。

    许记史先向刘釜回礼,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足下便是新来的刘君?张主记刚刚同太守回禀要事,言之让我来看看足下是否到来,好带足下去签署姓名,领取吏服。”

第三十章 不易

    “有劳许君!”刘釜再回礼,然后跟着这位许姓同僚绕了个大弯,往一旁的侧门而去。

    路途上经过打探得知,许吏名叫许汲。

    许汲是个正直的吏者,初得刘釜名字,也没虚假客套的说出什么“久仰大名”之语,因为他压根不清楚刘釜的事迹。

    这也让刘釜明白,自身的名气,或在德阳相邻之三郡,传播的稍广一些。在益州郡,知之者很少。

    至少来郡府,初次相见的两小吏,都未表现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当然,低调也有低调的好处,使得他能在郡府任上,安心学习为吏经验,不用为庸人所扰。

    按照许吏的介绍,入郡府的新任官吏,皆要在一旁的功曹处,签名登记。

    于吏员簿上写上姓名,下发符牌后,方为吏者。像州牧太守这般地方大吏,拿到的自不是单纯证明身份的符牌,而是印。

    吏者,自有专门的公服。

    汉初时,太祖高皇帝对吏者公服的认识不足,后由叔孙通建言,方确定公服的模式,乃黑色,以宽袖束腰为样式。

    和吏者相对的是,普通人穿戴,衣服,除过不可佩戴刘氏冠,余者没有特殊要求,但还是遵循着“深衣制”。

    刘妍为小弟刘釜等人所做的冬衣,表面即是黑色布料。而如平常冬日,走在市井,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真要说大汉公服的完善,其实要归结到百年之前的汉明帝时期,如按季节以区分颜色,如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其中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刘釜只是低阶官吏,在许君的陪伴下,取到的是普通的文吏服。于之的感觉,便是宽大。

    其实从郡府内行走的文吏,包括面前许君身上穿着的衣服,就能看出一二。因为宽大的原因,多腰系布袋或皮带。

    益州郡郡府还算不算,除了发衣服,竟还赠送一双鞋子。名之为丝履,顾名思义,鞋面通体用丝帛而制,看起来就美观华丽。

    领取衣服,接下来就是领取俸禄。

    可叹自身这般低级的文秘,几乎处于佐史的中下层水平,月钱仅有八百。月领谷米四斛六斗,合计四十六斗,放在后世,差不多一百二十多斤。

    就着一百二十斤,也不全是精益剔透的稻米。

    “此中谷米,稍等我让仆从为刘君送去,按主记要求,刘君当先随我去往吏舍,换好吏服,便好同去记室办公。

    兵曹又送来一些文书,只留的我等八人处理,实在是太慢了!

    幸好刘君及时赶来!”

    可能陪着刘釜来按程序行走的路上,眯眼打瞌睡的次数太多,许汲的困乏略有缓解,瞪着那血红的眼睛,看着刘釜道。

    刘釜还以为初次上任,到不用接风洗尘宴,至少第一天不用上班,能在单位熟悉一下。但看许汲的模样,只怕能准时打卡下班就是好的。

    不过,对这一切,刘釜也没有太大计较,早就放平了心态,他来记室,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

    途中,根据许汲的进一步解释,刘釜得知记室之内,除了主记张松,另有两个主记室史,一个是许汲自己,另一个就是刚刚上任的刘釜自己。

    这两人中,一人主管会议纪要,各曹的奏报上禀。另一人则专管文书,包括摘抄和起草。在原本的定额下,除过主记有两名书佐专门处理杂事外,其二主记室史每人收下各有三名书佐帮衬。

    作为主记室史,许汲当下的主要职责是前者,对于后者,现在无疑要落到刘釜身上。而在之前一段时间,是由主记张松亲自去抓的。

    细细想来,益州郡乃大郡,郡府之内,现存的记室吏不足十人。

    刘釜暗道记室的人还是太少了,难怪大家都要加班加点。关键是还没有加班费,一来二往,处事效率自会大大降低。

    这张松,看起来不怎么会体恤下属。

    ……

    官吏的吏舍处在“政务中心”的外围,以围墙隔开。

    因为吏舍修建已久,使用者众多,缝缝补补,有新有旧。

    刘釜随许汲过路时,甚至看到有的屋檐前方破烂了大半,这在严寒的冬日,定然寒冷无比,夜里也不用睡上好觉了。

    刘釜的运气不错,按照许汲的说法,其接盘的是一个刚走的功曹吏的住处。

    内有院舍,含有房舍,厨舍……面积虽然不大,但功能完善。

    许汲的住处与刘釜相连,其人回趟自家院内,言之喝口水,让刘釜穿好衣服来叫他。

    刘釜大致能猜到,这位许君大体是困得不行,想要偷睡一二。

    他无意点破,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所属小院,也没对院内的物件进行进一步整理,换好吏服,便敲门入得许汲住处。

    将之叫醒后,二人再回往记室。

    “许君缘何如此之困?”

    途中,与许汲熟悉后,刘釜问出了伴随一路的疑问。

    昨日尚是休沐,这许汲上班的第一天就这么困乏,实在不正常。刘釜猜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记室官吏昨晚就归了郡府,然后一夜都没睡吗?

    许汲苦笑道:“刘君不知,昨天一夜,我记室之记室史,书佐者,皆为主记唤来,整理简牍。加上我记室人本来就不多,那些事务又甚为繁杂,到现在尚未完成,何敢休息?”

    刘釜没想到自己猜中了,惴惴不安道:“记室时常如此吗?”

    许汲痛苦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尚未谋面的张松,还是个工作狂!

    自身在记室,或也将受一段苦日子了。

    刘釜怀有心事,待之随着许汲的脚步抵达一间四周通亮的屋内,方回过了神。

    噼啪噼啪!

    只听得屋内竟是翻动简牍的声音,多有些行尸走肉的感觉。

    看到刘釜和许汲入屋后,屋内人做过短暂的停歇,向二人颔首致意后,多忙起各自的事了,只有两人踏着忐忑的脚步,抵至面前。

    除过管文书的主记室史辞职外,连带着收下得书佐,也从三人变成了两人。

    “下吏文童,见过刘记史!”

    “下吏左栋,见过刘记史!”

    两人躬身下拜,刘釜也好生打量下。

    文童生着一双单眼皮,耳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年过三旬,看起来老练些。

    左栋偏年轻,也就二十来岁,但腿脚可能有些问题,站立时,左肩明显比右肩高一些。

    只见此二人的面孔,比之许汲还要憔悴,足见这段时间内,被张松压榨的够惨!

    刘釜腹诽不已,面上却和蔼道:“汝二人不用这么多礼,以后大家同在记室工作,当互相帮衬才是!”

    二人闻言一喜,这新来的上吏是个好相处的,更为主要的是,有人来分担任务了。

    但这喜色尚未消失,就为门外传来的声音给弄得变了脸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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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介绍:
东汉末年,华夏罕有之变局。
有人割据自立称王称霸,
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意欲匡扶汉室。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生于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当如何?
好男儿当持三尺剑,携春秋大义,三兴汉室,以安天下!三国从益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益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