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面表(上)
往襄阳路上,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便是庞统、徐庶、孙乾、糜芳等人不在身边,刘备本人抽出时间,也已对接下来行事,有了细致打算。
待至襄阳,他决心以关羽率领所带之大部人马,驻守城外,以做应变。
张飞则领亲卫之部,与他入城。
为大汉宗室,又得人心,加上品德传遍天下。刘备清楚,明面上,以他之名望,就是护身符。
就算已经处于襄阳境内,有人想要对他不利,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上,除非对手,乃属愚昧之人,无视大汉宗室,大汉庞大的士人阶级。
同理,若是他成功进入襄阳城,那仍然能保得暂时安宁。
上之种种,也是刘备敢走大道而来的重要原因。
但刘备亦很清楚,便是顺利面见刘表,而以刘表病逝的话,他一旦走出襄阳城,混乱之局下,有人铤而走险,情况就有些说不准了……
同关羽言罢,刘备又将其中细节,于脑中过了一遍。
而对于刘备决策,关羽还想说些什么,忽听前方传来马蹄声,他下意识的杨起武器,不觉间,将刘备护卫在身后。
可见宽阔大道上,一名身着黝黑盔甲的将领,一马当先,后有上百骑兵随行。
于之后方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张”字,非常醒目。
“张允!
襄阳士人传于主公之消息,此人不是守于襄阳城吗?
怎会到来此地?”
关羽对张允,并不算陌生。
前番与刘备过襄阳,为刘表所迎时,他有幸见过一面。
便是初次相逢,关羽对张允的感官并不算好,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说不出来。
以当前局面下,即便张允所率之骑,只有上百,但关羽亦是谨慎无比,尤其张允来意不明的情况下。
关羽长刀一立,略一挥手,两翼的骑兵,迅速向中间靠拢,形成了进攻事态。
“云长,不用担忧,且派上一人,问询张允,其突然拦道,所为何事?”
刘备望向来者不善的张允,出言道。
百丈之外,张允所领的骑兵,早早停下。
见前方刘备大部,做出攻击之态,张允本人,实际是有些心虚的。
为蔡瑁所布置,若非必要,以引刘备入局,他也不会率领这么一点人马。
刘备手下大将,如关羽、张飞,无不当世大将,二者之武力,尤以前者,于汝南、九江之战,还有过往的徐州战中,那是很多将领,闻风丧胆之存在。
关羽之统兵能力,亦是不错,接连几次大战,于刘备命令下,都起到了关键作用。
在注意到刘备大军主动停下,张允心中那根紧绷的神经,方松懈下来。
随即,一名小将从刘备军中奔来,张允让副将迎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张允与刘备一道同行,但之身位稍稍落后刘备半步。
“玄德公,吾舅父而今病重,以玄德公而至,定是有要事嘱托。-->>
可叹当下之荆州,内忧外患,若是舅父……
以吾观之,唯玄德公可安也!”
张允面色诚恳,若非刘备早知张允同蔡瑁等人交往密切,而以蔡瑁等人,一直想要把持荆州大权,早从襄阳传来之消息,直接印证了这一点。
说不定,于张允之言,刘备还会信上了那么几分。
可现在,张允本带着心虚的谎言,听闻过去,有些可笑。
刘备面对张允之言,表情平平,但心里对张允之主要目的,多了几分揣测。
此人来迎,言之荆州牧刘表之意。真实目的,多半是想就近监视他刘备。
尚未入襄阳城,对方就防卫他刘备如此之深,可见对他到来,有多么忧患。
紧紧跟随在刘备身边护卫的张飞,在听完张允所言后,脸上表情有些不善,可见刘备不动声色,他冷冷哼了一声。
感受襄阳方向吹来的北风,少许,刘备微微侧头,盯着张允道:“张将军勿要如此说道我也!荆州人才众多,以州府,更有蔡君,蒯君照应,万事皆无忧也!
何况刘荆州吉人自有天相,此番一定会平安无事。
这次为刘荆州所召,备也正是于荆南治理诸事,想要当面回禀,并以看望刘荆州。”
张允言中包藏祸心,刘备从容答之。
在这里,虽然刘表让他在之不幸逝世后,领荆州的消息,多有传闻,但事情不到尘埃落定,以刘备为人处世,又怎会张扬受之。
另以庞统早十余日之建议,诚让刘备于接下来,行为处事,早有了章程,岂会落入张允的语言陷阱里。
张允观刘备谈话滴水不漏,即便襄阳在即,危机四伏,又以从容宽和之态。
敬佩之余,也少了言语试探之想法,一路沉默,“护送”刘备之部,直临襄阳城下。
夜间于襄阳城外,南三十里处修整一夜,即第二日中午时,刘备终于是来到了襄阳城下。
张允先行回去复命,他之大军部,被安排在城南北侧的山谷之地,此地地形,尚算可以,正可防守撤退。
距离不过数里,则是荆州长公子刘琦率领之部。
刘琦从七日前,进入襄阳城,以面见昏迷的刘表后,就一直住在城内府邸,其之部从,正为刘炤所率。
在刘备部停留的另一侧,则是荆州州兵大营,人数约有上万,以保护襄阳城之安全。
刘备刚刚来此,于关羽、张飞两名大将处置下,安营扎寨。
一名本方斥候小将,急匆匆的由远方奔来,手持一份被箭射穿的书信,神色有些慌张。
看到刘备,小将忙奔来,下马抱拳道:“主公,末将方才于外打探情况,忽遇一斥候,对方武力不凡,近身之后,倒未直接动手,而是将一封书信,射于末将身边后,从容离去。
上之内容,事关重大,末将不敢耽搁,迅速与主公通传!”
刘备已经接过了书信,说是书信,实际就是一块白布,上书几个字迹。
“蔡瑁、张允、蒯越之众,欲借机除掉玄德公,请玄德公早做打算!”
这二十多个字,相当潦草,看出来人书信,似乎有些焦急。
在问询本部斥候小将,所遇之人方位后,刘备不由得望去,眯眼道:“该处乃是南阳郡丞刘炤所领部之驻地,其人如此笃定,难道为背后刘琦授意?”
第五百三十七章 面表(中)
于刘琦行此事之用意,刘备猜测连连。
时刘表病重,而今荆州势力之内,唯蔡瑁、蒯越等本地势力,一枝独秀。
最有可能在刘表百年之后,继承益州牧位子的荆州长公子刘琦,却是被边缘化。
而以蔡瑁等人所欲,众人皆知。
这次刘琦来往襄阳,面见刘表,除孝悌之道外,定然有寻机掌荆州之意。
从在襄阳方面的处境和势力方面讲,刘琦与他刘备,略有共通之处。
此时此刻,刘琦告之危险,自不乏示好联合。
关于刘琦本人,刘备曾有幸见过,其个人能力,并不算是特别优秀。这次敢于来到襄阳,私下里,并尝试与他联合,来抵御共同敌人,定然是高人在后指点。
而以刘琦帐下之众,如刘炤,甘宁,张绣等将领幕僚,其中大半可是亲近刘釜之属,或者说,刘炤敢于来此,乃是背靠刘釜,以之授意?
这里面,或蕴含更大目的。
刘备脑海里,不觉浮现起,多年前遇见的同为汉宗室的刘釜面孔,二人年纪差别虽大,但共同以匡扶汉室为目标,有相见恨晚之情。
时过境迁,不免唏嘘。
刘备深思罢,他将所书字迹的白布,攥在手里,于旁边亲将的等候中,沉吟道:“传令下去,斥候之于文聘所率州兵部,加强侦查防范,与南阳部亦然。
我不在军帐时,一旦有异常,当以迅速,向关将军汇报。”
做完这些,刘备回到大帐之内,诸事原本安排妥当,但那白布上的字迹,仿佛印在脑子里一般,不断回荡,他又让亲兵,叫来巡营的关羽和张飞。
待一身盔甲的关羽和张飞,来到帐内时,刘备正在布置好的案几上,奋笔疾书什么。
“主公!”
二人的呼声,让刘备从沉浸的书写状态中,回望多来。
看向这一路跟随二十多年的亲信大将,三人虽非兄弟,但以从属之外,亲似兄弟,一向性情坚毅宽厚的刘备,难免流露起几分回忆之态。
这种状态,在转瞬间,就被忧虑的眼前替代。
“云长,翼德!
汝等且看看罢!”
刘备起身,将方才收到的物件,先交于关羽手中。
关羽一做阅览,那双丹凤眼习惯性地眯了起来,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张飞阅罢,那个火爆脾气迅速上来,他鼻孔朝天,面向襄阳城的方向,怒目而视,破口大骂道:“好他个蔡瑁、蒯越,主公受刘荆州之命,大大方方到来,这群小人,竟是想着在背后里暗算。
待明日相见,看我张飞之矛,岂不去宰了这群人,让之放肆!”
看出刘备心情本就不佳,即是他们入帐以来,主公刘备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来,关羽脑袋微侧,低声呵道:“翼德,而今正是危难之间,万勿意气用事,还是听听主公之安排!”
张飞平日脾气,火爆归火爆,但对刘备和关羽,一如既往地听从的。他眉头一扬,正是看到刘备脸色,嘴里轻声嘟囔了两句,便低着头,老老实实站立。
关羽和张飞的对话,全为刘备听于耳中,刘备没有太多示意,沉吟过后,他指着被张飞攥成一团的白布,道:“汝等可能不知,此为刘琦部将,令人送来。
刘琦为荆州长公子,襄阳本地士族中,也不乏交好之众,能得肯定情报,并不令人意外。
足可见之,于我等离开临湘,往襄阳途中,所思那般,蔡瑁、蒯越等人,欲对付我刘备,乃是确定之事。含张允,当属其内。
但于其会如何做,时下虽无知具体,但以我等防备,皆属完善,便是面见刘荆州后,其人突然发难,我以云长、益德,还有数千之部,其部难道真能拦得住!
可不知为何,我心始终难安。
这次寻汝二人来,正是另有事情嘱托。”
“请主公示下!”
关羽、张飞,心中一突,皆以下拜。
刘备目中带着追思,带着少有之柔情,望向南方长沙方向,道:“今次来襄阳,以元直、士元先有劝告,但以刘荆州之召,我有不得不来之理由。
于大义看去,此行本可安宁,但谁知情形多变。
尚未见刘荆州,即以危机四伏。
若我今次于襄阳难归。
为以防万一,云长、益德,汝等但以返回临湘,便以此信行事。”
刘备遇事,每次必死退路。
这一次,他之退路,便是所占之荆南,可以时局下,想到兴汉之业波折,又以蔡瑁等敌视,结合南阳部来信,刘备忽感悲切,考虑起了身后事。
即是当年,同吕布、曹操交战,刘备也没有想过,他会战前生出意外,只是此番,不知不觉,或陷入危局。
当然,不到最后一刻,刘备遇事,从不会放弃希望。
但看关羽、张飞,见刘备神色如此郑重,面色大变。
张飞当先粗着嗓门道:“主公,且请放心,这次无论如何,飞便是战死,也必然护着主公,还有被困城中的军师,安然离开襄阳。
只要飞在,就绝不会弃主公而去!”
关羽平日少话,属于那种做事牢靠,以实际行动践行诺言之人。
这一次,他少有多言了两句,真情实露道:“羽跟随主公二十有一年。
这些年来,全赖主公不以羽卑微,而以信任,方立功绩。
主公宽厚仁爱,是故士人得心,百姓得心。
主公乃天下之英雄、明主。
若有贼人来战,羽虽只有九尺,但以手中之刀,定斩杀贼人,与主公同进退!
大丈夫生于世,岂可言以退之!”
刘备的眼角,早就湿润。
他心中感动的,不仅是关羽、张飞二人的忠义,更是感激能于此生,遇见此二人。
“云长、益德,我等虽非手足,但以相随以来,备早就将汝等视作手足。
襄阳或为浑水之江湖,那我等便是闯上一闯。
汝等不离不弃,我刘备同以生死相随!”
“主公!”
大帐内,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三双手紧紧相握。
次日早晨,襄阳城内传来消息。
荆州牧刘表,于病榻清醒,得知刘备到来襄阳,请之入府舍相见。
同时相召者,含州府重员,到来之各郡太守代表。
第五百三十八章 面表(下)
“使君,使君!”
刘表双目有些朦胧,对于时间,已经没有了大体概念。
自半月前苏醒后,他能清楚感觉到生命之流逝,那种死亡到来之阴影,笼罩于头顶,挥散不去。
也许,下一刻一闭眼后,他真的永远醒不来了。
方才,也或许是许久,他刚一醒来,在见了长子刘琦,只说道了两句话。得闻刘备等人,已到达襄阳后,随即让人通传召见,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耳边的呼唤,让刘表凭借意志,强睁开了眼。
一入眼,就是蔡瑁的面孔。
不知为何,将死之时,他看到蔡瑁,这位妻兄,昔日帮他稳定荆州的重要帮手,心中生出的是浓浓厌恶之感。
甚至对于蔡瑁擅自离开任上,局势之下,他只能视而不见,面上还要做出蔡瑁于州府之事关心的礼遇。
“使君,刘玄德,另有各郡官吏,含州府官吏,正在舍外,等待求见!”
蔡瑁的嗓门,实际非常不错,洪亮而又清晰。
这让刘表,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他家舍中的那位谒者。
刘表卧于病榻,渐渐转过头,看向一侧的长子刘琦,次子刘琮,另有蒯越,还有韩嵩,外甥张允等人。
舍内熟人,皆以熟悉,韩嵩能来,让他心生意外,却唯独不见别驾刘先。
“始宗呢?”
州府要员中,在观个人生病时间内,手下人之处置,现在最让刘表感到宽心的,便是刘先。
可惜他过去数载,为之一手提拔起来的刘先,更多怀疑,最终导致蔡瑁等人,于州府权势日盛,至于今日,他处于病榻之上,一手遮天。
而以刘表声音虚弱,这三个字,几乎是一停一顿中道出,唯距离最近的二子,听得最清楚。
两兄弟分立床榻两侧,各自相对充满敌意,于刘表之问下,刘琮抢先答道:“回阿翁,别驾前日感染风寒,这段时日内,很少外出,便是州府重事,也开始交由蔡公等人处置。”
爱子刘琮,将其舅蔡瑁亲切称作“蔡公”,再看蔡瑁等人倨傲之神色,刘表忽生悲切。
一步错,步步错。
他刘表少即聪慧,名满天下,一场大病,加上不遇时机,难道整个荆州也要葬送在他手中,重归于荆州大族,便是纷争不已乎?
他专门召来的刘备,以主持荆州大局,安大汉之荆州。刘备虽然到来,但观蔡瑁等胸有成竹之模样,其定然明确他之意思,而今如此表情,莫不是想到如何对付声望正隆的刘备。
以他相召,怕不是会害了刘备!
“吾之过错也!”
刘表心中悲切,这声叹息,可惜只能自己听到。
在旁人的等待中,刘表的眼珠不断转动,又看向了一旁的长子刘琦。
从今次相见开始,包括现在,刘表恍然发现,长子刘琦,自上次归来,两年未见,其本人的外在,发生了很大变化。
昔日的懦弱没了,两眼有神,有种坚毅不拔之锐气。
昔日的轻浮没了,便是舍内气氛怪异,若次子刘琮亦难掩神色,而以刘琦,却是沉稳有度。
……
一处处变化,刘表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若他昔日但以长子做此培养,而非听信夫人蔡氏之言,行以别离,稳手布置,荆州事业,刘琦当能继承。
可惜啊!
谷刘表悲苦之际,气血上扬,又一口淤血,忽从嘴中喷涌而出,惹得舍内众人,皆是惊呼。
“使君!”
“阿翁!”
“舅父!”
以刘琦速度最快,无视喷出之淤血,染于洁净的衣衫之上,迅速搀扶。
一口淤血之后,刘表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许多,原本双目有些压迫,导致看向远处一片朦胧,时下却是清楚无比。
“让刘玄德等人进来罢!”
刘表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心底另一口翻涌上来的气血,出言道。
旁边的外甥张允,迅速往外走去。
路过蔡瑁身边时,二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半刻钟时间,也就在刘表喝了碗刘琦递过来的热水罢,刘备、张飞等人,从舍外而入。
刚至舍门时,一股浓密的药味,便直冲鼻孔,很多人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刘备没有这么做,头顶刺眼的阳光下,他下意识眯眼打量起了刘表所在的住舍。
蔡瑁、蒯越、韩嵩、刘琦、刘琮……这些人的面孔,第一时间引入眼帘。
视线向下后,可见刘表瘦成皮包骨的身子。
这还是前番相见,魁梧风雅的刘景升吗?
刘备眼见此之一幕,心中实以复杂。
见刘表望向为首的自己,伸出了双手,刘备迅速上前,紧握之双手,道:“自得公之相召,备马不停蹄赶来,今终见公,备得心安耳!
且以公,前番收留备之大恩,便是助公平定荆南,备以感难以报答公。”
刘备言谈期间,双目已经升起了水雾,并以衣袖,擦了擦眼角。
作为被刘备向刘表表功过的零陵都尉,张飞同样有资格面见刘表,他则是紧紧矗立在刘备身后,面对刘表,也只是微一躬身,其目光却是打量着四周。
在看向蔡瑁等人后,颇为不善,这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个大好头颅一样。
弄得蔡瑁等人,面色虽无变化,但后背却是涌现了汗水。
张飞武力强盛,数步之遥,徒手或能杀敌,想蔡瑁与刘表差不多年纪,更为年迈,岂是正值壮年的张飞之对手。
舍内暗自交锋间,刘表无心观察,在他的双手,为刘备紧握后,其人目中,又多了几分光彩。
“荆州四面多敌,虽说人杰地灵,但以时下,更多险情。
观我之诸子,往来数年,竟无以成器,实乃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败啊!”
刘表话说到这个份上,离许多人的猜想,只差一步明言。
看去,舍内众人的心,无不提到了嗓子眼上,盯着刘备与刘表之身影。
刘表气息奄奄,并没有去观周围人之神色,而是缓缓道:“荆州之于时下,需一人而定州郡,吾观内外,非玄德难以胜任!”
这一声,落于舍内,仿若惊雷。
如刘琮脸色,直接变得苍白。
第五百三十九章 让辞
刘表将荆州让给刘备,行以主管,于刘备名望之下,一切合乎常理。
早十几日前,甚至已经表露出了端倪,为众人所知。
但当这句话,真正从刘表口中道出时,尘埃落地时,又是一种感受。
比如在舅父及母亲,循循善诱下,视荆州牧为己手,且以必得的刘琮,面色即难掩饰。
其双手紧握,平日性情温和的他,此时望向刘备,满是恶毒。
身为刘琮舅父的蔡瑁,此时面上却是表情淡淡,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刘备之背影,而是往向病榻上的刘表,只是于眼神深处,多了几分不屑。
蒯越则是盯着头顶的房梁,有些出神,为从事祭酒,总领府事之属,他此时的表现,显得有些反常,感觉变得置身事外。
张允就战在刘琮背后,同刘琮一样有些慌张,舅父刘表所言,让之心情有些急躁。但以随之,他的目光即坚定起来,并又看了眼蔡瑁的侧脸,心底随之一定。
……
舍内众人神色各异,一直注视着舍内情形的张飞,感官非常之敏锐,他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正在积酿。
而这股杀气的目标,可不正面前的主公刘备。
但闻整个舍内,皆被刘表两句虚弱之言,给震在原地,将领官吏无不沉默下来,暗暗思索。
刘备会如何做?
会直接受之吗?
处在焦点中的刘备,从表面看去,与方才无二,还沉静在面见荆州牧刘表的悲伤之中。
就在下一刻,刘备身子动了。
他这一动,迅速将所有人视线,给吸引过来。就是面色枯黄、病入膏肓的刘表,也是微微侧过了头。
“荆州贤良众多,若蔡君、蒯君之属,更是公之肱骨,为安荆州出力甚多。
而以琦公子,北抵御曹操,夺回宛县,杀得敌将徐晃后撤,便是智计百出的荀令君,亦无可奈何,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若是备御敌,亦难如此。
琮公子,则为至仁至孝之辈,百姓莫不赞之……
备即受公大恩大德,守护荆州,抵御强敌,本为职责所在。
便是公不召备而来,备亦会如此。
但以公之意,让备领荆州,此事万万不可!”
又令人生意外的是,面对此中大好局面,刘备竟然推辞了过去。
但细细思去,常人觉得理所应当。
认真查看荆州势力,除了为刘备初平定的荆南,内乱不止,其他地区,若南郡,江夏,荆州大族把持下,刘备便是领了荆州牧,治理难度也是颇大。
早于临湘时,刘备借与徐庶书信沟通,后与庞统内部商议,便定下了将来“借”荆州的概念。
这里面,首要得到的是刘表于明面上之承认,以便以荆南、九江为基础,与荆州大族角力罢,为实际领荆州全部而打下基础。
人不可能一口吃成大胖子,刘备很明白这个道理。他想要有作为,但绝不是刘表与地方大族完全妥协之关系,而是与地方大族合作中,为之所用,成为他匡扶汉室路上的一把利剑。
当然,刘备如此委婉的说道,不乏缓和他同蔡瑁等人关系之打算。
在过往间,他与蔡瑁等人,并无冲突,双方见面,给尽礼仪。这次之所以形成这般局面,主要是因为蔡瑁、张允之流,原本是打算在刘表之后,扶持刘琮,继而掌得荆州大权。
他若为刘表所任,那就挫败他们的计划。
夺人利益,若杀人父母。
刘备倒没有想过,将此中人,完全拉过来。
立场上讲,蔡瑁、蒯越、张允等人,暗地里与曹操相亲,这一次更受曹操之意。他早在占据汝南时,就已响应袁绍,与曹操割袍断腕,势不两立,故与立场上,就有分明,早为敌人。
寻得大义,缓和关系,解决眼下危局,则是为下一步,能制衡蔡瑁等人,引得喘息之机。
刘表听刘备前番言语之推测,原本气血上涌的他,心情抑郁,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原本枯黄的脸,转瞬变得通过,双目更是血红。
在刘备后一句话后,刘表情绪略有平缓。
他虽重病不久于人世,但一辈子之阅历,从事之下,于刘备之心意,还是能猜到几分。
尤其在望向妻兄蔡瑁等人后,刘表有种无力感。他已然发现,之前所思之错误,刘备之名望,领荆州绰绰有余,但也要这些人,愿意为之所领才是。
可惜荆州内部,不能扭成一股绳,投曹势力,于他生病后,从暗处转为明面联合。
刘表的眼珠,微一转动,开始望向了二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
刘备明言助荆州抵御外敌,所属荆州外部势力,正是同荆州本地势力,势如水火。
次子刘琮,背靠的正是荆州大族,亲曹一派。
这么一对比,刘表方才再变得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
刘备势力,与荆州本地势力,若能形成一个平衡,且以主领之人,只要小心保持,荆州之权力,在他之后,则可以形成一个有效的过渡。
其中人选,便只剩下一个,同益州牧刘釜相厚,他的嫡长子,南阳太守刘琦。
对于刘琦同刘釜之交情,刘表过去数年,内心并不乐意,可在看到同为汉宗室的刘釜,所行一件件事,将匡扶汉室,落于实际,曹操亦是罕见吃败。
尤以当下荆州局面下,刘表的态度,不觉发生了变化。
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呼唤刘琦的名字,刘琦就主动站了出来。
刘琦这一站出,另以吸引舍内众人目光。
在刘表疑惑的眼神中,刘琦正色道:“大人,玄德公乃德隆望重之士,军政处事能力丰富。
诚如大人先前所言,我与阿弟,能力不足,难以胜任。
唯玄德公可以,便是面对曹操来侵,亦能全力应战,绝不会束手而投,将荆州徒手让于曹贼。
故而,琦不才,承大人之意,愿请玄德公,将来以领荆州。”
作为刘表长子,荆州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刘琦主动让辞,就是与刘琦不对付的刘琮也瞪大了眼。
而刘表望向刘琦的目中,多了些难言之意。
第五百四十章 曲折
刘琦这边刚刚说完,于刘表看向长子时,有谒者入舍通禀,荆州别驾刘先,从事傅巽在外请求拜见。
其中傅巽,为北地郡人,乃是义阳候服傅介子之后,博学多识。曾受朝廷三公征辟,入仕尚书郎,后投奔刘表,先为宾客,再为东曹掾,去岁夏末,为州府功曹从事,地位显赫。
傅巽于时下,最出名的不仅是之才干,更在于他之评人。如庞统、徐庶等荆州士人,皆得过傅巽之赞。
傅巽也不是谁皆以评论,如刘釜,上司刘表等寥寥数人,若有旁人问起,傅巽常以微笑道:“此非吾之可评也!”
且看舍内,这二人先后称病,在刘表两个时辰前的相召中,也没有第一时间到来。
现在待人齐了,突然到来,目的有些耐人寻味。
刘表的视线,从长子刘琦脸上,缓慢转过,看向门舍方向,弱声道:“让他们进来!”
也就几个呼吸之内,刘先与傅巽已经一同而至。
“使君!”
两人无视了舍内其他人,于刘表病榻前停下,同时重重一揖道。
刘表望着熟悉的刘先,还有容貌瑰伟的傅巽,有些出神。
过了三两个呼吸,他才道:“汝等这些时日辛苦了!”
刘先当即道:“能为使君分忧,乃是先之职责。却是先这两日,感染风寒,今日迟来,还请使君恕罪!”
傅巽随之道:“正如刘君所言,吾等身处州府,恨不得日夜为使君效力,安定荆州,让荆州百姓安宁无忧。”
两人之言,刘表竭力倾听。
随即,刘表又抬头望向一侧刘备,道:“吾自觉不久于人世,但以荆州将来,吾欲以玄德总管州郡事务,汝等认为呢?”
方才有刘备之辞,事情本应过去,但刘表这时忽又重提,弄得原本面色平平的蔡瑁,眼下也不由得眯起了眼。
被问询的刘先与傅巽二人,几乎没有迟疑,侧头看了眼刘备,道:“玄德公乃仁义之士,使君之意,吾等自会遵从!”
刘先、傅巽二人,作为州府重员之二,继刘琦之后,再度表态,让周围气氛再度变得诡异起来。
这还没结束,原本保持中立的一些府吏,竟然也是异口同声,向刘表表明了支持态度。
而刘备本人立在了当场,他缓慢转头,面对刘先、刘琦等人的目光中,皆带着凝重。
他同刘先等人,还没达到鼎力相助的交情。
于侧观之,如何不能看出,刘琦与刘先、傅巽等人私下里,早达成了某种一致,且同时认可他刘备得刘表之委托,用意如何?
想来支持刘琮的蔡瑁、蒯越等人,其中决心会更加坚定!
面对刘先等州府吏之言,刘表这次沉默了许久,只是在众人照看时,才发现荆州牧刘表,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临近的蔡瑁,轻声呼唤了两句,刘表一直未醒,不得不让众人外出相候,但任谁也能看得出,荆州牧刘表这次昏睡,能否再度醒来,还是两说。
而以刘表之再度昏沉,个中决议未决,让情形愈发微妙。很多人内心,则以窃喜。
这次在刘表府宅的相聚,持续了数个时辰,当刘备等人离开时,天色已深,城门已关闭,众人只好住在驿舍之内。
谷刘备这次入城,共有三十名亲卫,加上张飞同行。
在回到驿舍后,张飞与之一同处于舍内,将憋了半日的话,全数道出:“主公,这次是取荆州的绝佳机会,缘何不直接受之?”
正在案几处,来回踱步的刘备,突然停下,望向张飞有些不解之眼神,道:“益德,取荆州容易,但以治荆州难耳!
士元以我‘借’以论之,正是想在巩固荆南成果外,以大义,徐徐图之。对荆州大族之谈何协调,更是如此。”
张飞忽然想到了白日舍内见闻,挠了挠头,又道:“主公,那么,以刘别驾,傅从事,当属于支持主公之荆州名士,有之相助,可是军师从中说服?”
刘备摇了摇头,望向漆黑的夜幕,满脸凝重:“士元今日未见,我曾问询旁人,仍留于府内。
至于刘先、傅巽今日之为,乃是将我刘备推入火坑耳!
益德,明日一早,我等便出城,与云长汇合后,迅速回往临湘!”
与刘表见一面,得刘表认可,请之领荆州,他刘备虽未同意,但有了刘表这句话,将来于荆南等多地治理,便是借取自立,也是名正言顺。
初步目的已经得逞,刘备好不留恋,故在思考后,迅速做出决定。
刘琦有他意,或行袁氏兄弟之举,兄弟自相残杀也好,想让他刘备入局也好,只要跑得快,脱离襄阳地界,回归荆南数郡,那他刘备面临的情形,自然扭转。
张飞对刘备决心,自无异议,便是当夜,与刘备所住驿舍,专门加强了防备,以防止遇到危险。
于当夜人定过后不久,处于府宅病榻上的刘表,再次醒来。
今日守护于病榻边的乃是长子刘琦。
刘琮则是去了偏舍,盖因刘表所言,让刘琮心慌不已,故而特别留下舅父蔡瑁,表兄张允等人议事,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
在刘表睁开眼时,正巧看到刘琦伏在床榻边,打着瞌睡的模样。
望着刘琦之面孔,再与刘琦幼时以做对比,刘表能看出,长子之模样,并无太大变化,且越看越与他相近。
“阿琦……”
刘琦打着瞌睡中,听到耳边传来呼唤,忙睁眼而望,见父亲刘表盯着自己,遂起身搀扶道:“大人醒来,儿马上叫医工来!”
旁边的侍从,也都迅速迈步,外出相告。
刘表没有出言制止,而是看向舍内停留的其余数人,道:“唯阿琦留下,汝等全都出去。
还有,无吾之命令,任何人,皆不得入内!”
当剩余侍从也应声离开后,舍内,短时间只留下刘表同刘琦这对父子。
刘表强撑着精神,在刘琦的俯视下坐起,他直视刘琦的双眼。
不知为何,刘琦感觉父亲刘表的这双眼眸,在此时非常明亮。
“阿琦,告诉乃翁,汝可是欲主荆州?”
第五百四十一章 表逝
刘表这句话,问的特别突兀。
刘琦数个时辰前,方言之,他自知能力不足,以请刘备领之。
现在刘表再次言语,似乎很确定,这个不起眼的长子,另有他意一样。
舍内,只能听到夏风吹着窗户,嘎吱作响。摇曳的灯火,将父子二人的身影,照映于墙上,同样有些飘忽不定。
长久沉默后,刘琦决定实话实话。
他先是将父亲刘表搀扶在一个舒服的位子,坐靠后,微微低头道:“儿为大人长子,有心亦有责任,为大人分忧。
又如何不想继承大人之愿?
大人以为,儿可是有名望驾驭蔡公等人乎?
蔡公等人,心向阿弟,若是儿以统领州府,不知会生出何乱。
荆州之于时下,最不能的,便是四分五裂。
若以分裂,孙伯符、曹孟德可不会趁虚而入,逐个以击破?
此亦非大人所愿!”
刘表默默听着长子刘琦论述,在长子发出三问,略作停顿时,他声音虚弱,又有些感伤道:“乃翁如何不知!
不止襄阳世家大族,刘玄德所领荆南、九江,何尝不是隐患。
故而,汝以襄阳为棋盘,众生为棋子。
自晓德珪、异度等人,掌握襄阳大部兵力,暗投曹孟德。
此间大敌,以荆州世家为首,难以对付,便以推举刘玄德,激发两者矛盾,引为死敌。
以使鹬蚌相争,刘玄德若死于襄阳,德珪所代表的襄阳本地士,自脱不了干系,便于天下士之唾弃间,汝于始宗、公悌支持下,可趁机取之,以命荆州郡地。
同样,可以借为刘玄德报仇之际,迎天下大义,再以借机处之,顺带可安徐元直、赵子龙等刘玄德部将之心,并而得人心归齐,顺利领荆州?”
刘琦的眼珠,瞪得老圆,充满了惊恐。
怎么会?
父亲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凭借襄阳局面,将计就计,坚定蔡瑁等人,除掉刘备之心,一石二鸟,进而成就他刘琦,此中计划,乃是刘炤与之相言,处于绝密之中。
现在看似头脑昏沉,命不久矣的荆州牧、他的父亲刘表,直接道出内中原委真相,几乎与之合计的差不多,刘琦面色故才大变。
若非他乃是忠孝之人,面前又是亲生父亲刘表,如此绝密计划为人所知,刘琦说不定已经出剑弑之。
刘表阅历丰富,什么事情没有见过,看到长子表情巨变,便晓他猜测正确。
一瞬间,他那原本忧患的心,变得开阔起来。
荆州未来有望!
于他这等枭雄而言,以汉室大义和仁义道德加身,乃是名望所归,欲要达成何种目的,过程和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长子之所为,刘表自能察觉出,绝非长子刘琦独自能想出。然于此只要顺利进行下去,承他所愿,保全荆州,定是无碍。
“阿琦,乃翁虽老虽病重,但能思耳!
汝可知,乃翁方才缘何突而昏睡?”
刘琦正心事重重,不知所为间,耳边再来刘表之言,他侧头见父亲刘表目光灼灼,思绪一动:“原来大人方才已知儿之所念,故而刻意为之!
大人不最终言谈结果,便是让玄德公同蔡公等人间隙扩大,以此之下,蔡公为保顺利,于襄阳除玄德公,此间目标更为坚定。”
刘表眼睛眨了眨,小幅度的颔首道:“是然,乃翁自猜测,便以为之。
且观乃翁领荆州十多年耳,虽说百姓归心,多实仁政,但以襄阳等地方大族阻挠,终无大之改变。
阿琦,汝将来,若得令荆州,莫步乃翁之后尘耳!”
清楚了父亲刘表,在今日猜到他之所为,行以助力,刘琦心情复杂。
他跪于地上,叩首道:“儿不敢忘大人今日教诲!”
刘表继续温声道:“善耳!
汝能如此,乃翁便是死也瞑目。
乃翁且知,汝能想到今日这等办法,可是手下若刘炤之属官,出力甚多,便是刘益州也有助罢?”
看长子刘琦起身,不等之回话,刘表自顾自道:“刘益州乃大志向之人。
汝当记得,不可妄言之。
便是将来,若有人质疑襄阳今朝之事,汝皆可拦于己身,则可安吾本脉刘氏,若汝子孙后代。”
刘表这话的意思很明确,襄阳大变在即,真若发生了预见之事,事后有人质疑论之,让刘琦要学会将其中一些事,拦到自己身上,便为其本脉刘氏,及子孙后代考虑。
这话初听取,让人有些奇怪,就是刘琦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父亲刘表已然猜出,他暗地与益州牧刘釜交好,在益州助力下,得取荆州大势后,将来也必会依附之。
没有如以前那般批评不说,还让之学会为益州牧刘釜考量,仿若“挡刀”之人,莫非此事还会出意外?益州牧刘釜又会惹上什么麻烦?
刘琦不解其意,至少眼下之计划,但保万无一失,尤其在蔡瑁等人内部,他已得晓刘炤暗藏卧底的情况下,更有保障。
观察到刘琦茫然之色,刘表有些无力,长子虽说品性不差,但自幼生于优渥,领南阳郡时,又有刘炤、甘宁之帮扶,一路顺风顺水,少了为人处世之磨炼。
“阿琦,这般讲罢,汝将来领荆州,以刘益州相帮,作为依附,共抗曹操,乃翁并无意见,乃是时局所至。
乃翁且问汝,汝之眼中,刘季安以为何等人物?”
刘琦想到没想太多,回道:“刘益州乃英雄人物也!”
“还有呢?”
“还有……”刘琦沉吟起来,迟迟未言。
正闻舍外传来脚步声,刘表一口道出,他眼中之刘釜,声音越来越弱。
“刘季安同吾等一般,乃大汉宗室,心怀匡扶汉室之意,又得士民爱戴。
天下动乱依旧,许都天子名存实亡。
过往不觉,今再回首观之。
是故,将来能上承大汉近四百年,下可启大汉八百年,唯此人耳!
其若成事,此中功劳,与太祖立国,世祖再兴相比,并不弱也!
阿琦,切记乃翁之言!
还有一事,若以汝将来领荆州,万望能留得汝阿弟性命!”
咔咔!
正此时,舍门为人从外部打开。
刘表目光看向舍门处,瞳孔涣散,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五百四十二章 除备(上)
“大人!”
“使君!”
……
亲眼见着刘表手臂垂下,双目紧闭。
不仅是就靠着刘表的刘琦,还是冲入的刘琮、蔡瑁、张允等人,无不惊惧。
且以刘琦率先嚎啕大哭,悲悯至切。
在蔡瑁胆大上前,复试探过刘表鼻息罢,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大汉鲁恭王之后,少时闻名于世,位列“八俊”之一,深受荆州百姓爱戴的荆州牧,镇南将军,手持天子假节,成威候刘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病逝于榻上。
今岁正为建安七年,刘表正好六十。
得入荆州十多年,他恩威并著,治理有方,万里肃清,百姓爱服。得荆州数千里之地,而以带甲之士十数万,称雄荆江之所,曹操、孙氏亦难破之。
至于英雄迟暮,但以自守,于内而用人不佳,致使州府混乱,令荆州陷入危机,可谓有功,亦有过耳!
“大人!”
见兄长刘琦哭声之大,刘琮瞬间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这一叫声之下,让正有些发愣的蔡瑁、张允等人,迅速惊醒。
蔡瑁面色一变,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冷静,接着转身,看向舍内之侍从。
这些侍从,实际上都是小妹蔡氏陪嫁过来的本家人,这些时日,蔡氏故意这些人,以照料生病的刘表,便于能时刻观察到刘表的一举一动,防止意外发生。
但让蔡瑁有些生气的是,前方这些侍从,方才在刘表言语下,真就乖乖外出等候,便是刘表生命最后一刻,与刘琦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无人倾听到。
当然,这些事情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之事,当属将刘表病逝消息进行封锁,借着完全可以借刘表名义,还有舍内的刘琦,作为替罪羊,以清除异敌。
比如按照预想那般,借今日之机,除掉刘备。
荆南之所和九江之地,会否由此生乱,蔡瑁于南郡和武陵、江夏皆有去信,做以防备,有信心应付下去。
“刘使君病逝之事,不得外传!”
蔡瑁在说这句话时,目露凶光,侍从见之目光,无不低下了头,有的甚至因害怕,而两股颤栗。
接着,蔡瑁看向了张允,安排道:“吾暂处于城内,同异度一道行动,城外诸事,便有赖君了。”
张允抱拳道:“蔡公安心,允必以稳妥处之。”
在张允领命离开后,蔡瑁又给舍内其余数人吩咐。
做这些事的时候,蔡瑁丝毫不避讳刘琦。
刘备需除之,刘琦同样要除之。
遂以刘琦,在蔡瑁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
“夫君啊!”
正在这时,已是月明星稀,又一道声音传来。
待众人望着,来者可不正是闻声而至的蔡氏。
蔡家本房仆从,将消息告知于蔡瑁时,自是告知了于刘表内宅中,权势甚重的蔡夫人。
蔡夫人这般哀嚎,尚未至床榻边,就被兄长蔡瑁挡住,语气有些低沉道:“阿妹,使君已逝,时下助阿琮得领荆州,才是重中之重。
汝现在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谷在蔡夫人噎语时,蔡瑁转头看向还在哭泣的刘琮,道:“阿琮,汝父方才言之,以汝领荆州,可是忘了?
还不快随吾,先往州府,面见诸公,以安州事!”
刘琮正摸着眼泪,听舅父蔡瑁之言,心下吃惊,他们进来时,父刘表正好咽气,又如何说此话?
在与舅父蔡瑁双目对视下,刘琮站了起来,目光重新变得坚毅:“外甥全听舅父安排!只是……”
说到“只是”二字,刘琮又偷偷看了眼旁边跪着的六神无主之兄长刘琦,目的不言而喻。
蔡瑁则没有时间去打量此时的刘琦,冷冷道:“他即以孝义,且由他去。”
这边众人一走,整个房舍内,只剩下两名专门看护的侍从,以及在身死的刘表床榻前,跪着的刘琦。
刘琦仍在低声哭泣,这里对父亲刘表的思念,发自心间,但同时,他有些忧心,襄阳城之内外,为刘炤召集布置,而今如何了?
襄阳城外。
乌云遮掩了月光,整个天地充满漆黑,唯有各军营地内,尚有火光闪现。
于南阳军大营内,刘炤正翻看着来自冀县的密报,其中内容,也正是刘釜之安排。
好在刘炤同样想到了此处,是以提前一日通风报信。
这样做来,至少能减轻刘备阵营于他们南阳军的敌视。此外,便是凭此相告,这一次就是刘备身死,以后族弟刘釜,想要收复刘备旧部,也会容易一些。
刘炤是这么想的,同样是这么做的。
族弟刘釜,昔日的玩伴,其之所为,已经不是事关一人,一个家庭,丰安刘氏,或是益州百姓,而是关于天下,汉室复兴。
除了正面战场之外,于背后战场,想方设法,消除潜在敌人,团结能团结之力量,才能形成抗击曹孙之堤坝,走向唯一的道路。
刘炤于南阳数年,无暇归家,平日除帮刘琦料理郡府之事外,很喜欢看出,同时也喜欢从族弟刘釜信件中,寻觅到制敌之办法。
他正在沉思间,又见刚刚离开的亲卫,再次通报而入。
“何事?”
“将军,城中传来的信件!”
亲卫将一条布块,递到了刘炤手中。
上还带着淡淡血味,尚未干好,显然通风报信之人,以血书之,非常着急。
刘炤于油灯下,铺开一看,面色就是一变。
“刘表已逝,襄阳乱也!”
他迅速抬头,道:“传令下去,各营地加强防守,并准备好器械,一个时辰后,往预定地点撤退。
此外,再为州兵,吾等之人去信,让之做好备战。”
刘炤这一次,没有向刘备营地,发出警告。
刘备所带之部,皆为精锐,就是张允、蔡瑁想要借机灭之,也要费出一些周折。
而以刘备亡,襄阳士族元气大伤,才是最好、最有利族弟刘釜借刘琦之名,将来安稳荆州的结局。
事关敌我,总领荆州情报之事数年,刘炤有着特别清醒的认识。
后半夜,驻守襄阳的文聘所领州兵部,果然开始了大规模行动。
第五百四十三章 除备(下)
文聘表字仲业,年近四旬,本是南阳人,忠事于荆州牧刘表。
曾驻守南阳,与张绣一道防备北方曹操,后由刘琦调兵进驻后,他调守襄阳。
在刘表病危期间,他受蔡瑁、蒯越等人委托,与张允一道,防备好襄阳安全。
原豫州牧刘备,自为刘表迎入荆州,得荆南之所,显出不臣之心,文聘早有见闻。
故以今次,刘备率部到来,蔡瑁让之于城外,与大将张允所属之部,左右防范刘备,还有南阳军,文聘并无觉得不妥,一口应下。
望了眼听头顶黑压压、遮住月亮星辰的乌云,感受到凌晨微冷的西风,文聘骑在马上,面色坚毅,复又转头看向身边不断走过的兵士,心里实则充满了伤感。
两刻钟前,大将张允从城内出来,言及荆州牧刘表病逝。
初听此消息,文聘感觉整个天都快塌下了。
之后,张允言之,荆州牧刘表病逝之时,最终决心以次子刘琮领荆州牧,并令襄阳驻军,引得刘备军与南阳军混战,以平定之机,借此消灭,以安荆州地方。
在荆州牧刘表,让公子刘琮继承荆州事业之事上,文聘倒无多少疑问。荆州牧于次子的喜爱,有目共睹,以之为继承,虽说无视了长幼顺序,但以荆州牧性情,如此做来,并不令人意外。
让文聘难以相信的是,荆州牧病逝前,竟也要借机灭掉长公子刘琦的南阳军!
在张允随后寥寥数句解释中,文聘才知道,原来长公子刘琦暗投益州牧刘釜,想夺荆州大权,完全归附于益州。
刘荆州不愿,遂行此计,想要一网打尽,并令各郡大军出发,趁势安南阳和荆南等多地地方,继而把军权收归于州府。
作为领兵之将,文聘初听此言,但觉漏洞颇多,也就念想,乃是刘荆州弥留之际,头脑不请所致。
而对于借混乱,引得各军激斗,文聘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各军之间,驻扎之距离并不算远,相反很近。
随之,以平乱之机会,灭得南阳军与刘备军,那么于襄阳再无自保的刘备、刘琦,又该如何处置,当是州府来烦恼了。
此外,大将张允明确言之,刘荆州之事不得外传,甚至连二公子刘琮被选为继承人之事,也不得外传,用张允又一解释,言谈防止打草惊蛇,城外大将之中,唯有他文聘可知。
文聘当下为将,他自觉守好本职即可,亦无太多计较。
“向右翼下令,快速前进,截断南阳军后退之路,左翼辅助好张将军部,以兵围刘备军……”
看到传令兵举着火把到来,文聘握紧手中长矛,望着远方闪着火光的营帐,沉声安排道。
他身下的马匹,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隐隐显得有些暴躁。
相隔三里路,刘备军营地。
关羽手持宝刀,看着远方不断靠近的火龙,心情非常不佳。
主公刘备昨天白日,入城而未归,今天凌晨,天未破晓,南阳军先是后撤,襄阳本地驻地又从东、南两个方向推进。
一切反常之下,那一定是因为有了巨变。
关羽第一时间想到的,则是城内刘表病逝了!
可以刘表病逝,城门紧闭,主公刘备未出,关羽却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这么一撤,刘备和张飞等人如何?
“将军,襄阳大将文聘,张允两路人马,从四面正在围拢,吾部当下可是西北后撤?”
亲将来到身边,面色有些焦急的问道。
关羽眯着眼,摇了摇头,他不相信襄阳州兵,敢主动发起进攻。
于数百场战事中,他能感受到荆州州兵此行,定是有猫腻加身,似乎是故意将他所率之部,赶向南阳军一方。
若是两军沟通不好,一旦发生战斗,只怕会以莫须有的罪名,争相除之。
在这方面的判断上,作为百战名将,关羽还是有特别的探查力。
“下令,全军借助本地山势,做好防守,并坚守好突围之路,再以令斥候部,时刻侦探好敌军之动向!”
关羽命令一下,回首望向襄阳城方向。
主公刘备之属,还能出来吗?
若是被困,他不介意手下的数千精锐,以做冲城解救。
天渐渐亮了,让负责城外诸事的张允,无奈之事,便是关羽所领刘备军,并未乱动,稳稳驻守,加上关羽占尽了地利之优,也让州军难以寻到进攻之机。
南阳军则更为灵活多动,提前一步,脱离了战事笼罩之区域,而退往了朝阳方向,似乎连城中长公子刘琦也不顾及。
这一切,让城内蔡瑁等人的计划,先一步瓦解。
在得张允汇报后,一夜未眠,且以精神抖擞的蔡瑁,免不了破口大骂。
这边还没有骂完,城门校尉又传来一个消息,刘备要出城!
放,还是不放!
放的话,刘备必然同其部人马汇合,若是其部成功突围,那可真成了荆州心腹大患。
不放的话,城内事情难以隐瞒太久,若传到荆南,南阳之地,只怕整个州府会生出更大震动,到时候,想要灭掉刘备,压力会更大。这与他借机在襄阳,消灭刘备这个大敌,背道而驰。
“放刘玄德出城!”
蔡瑁没有同有些瞻前顾后的蒯越商议,直接于州府向传令兵安排道。
他随即看向旁边的亲卫,面上带着阴狠之色,狰狞道:“再为张将军去信,一旦刘玄德出城,与关羽回合,即传使君之命,言刘玄德乃背信弃义之小人,欲借机夺取荆州、分裂荆州,人人皆可处之。
以州兵,还有南阳军去信,全力击杀刘玄德!”
在多生意外后,蔡瑁直接豁出去了,刘琦为之控制,便是南阳控制于手。
而刘备此人,与其摇摆不定,不如皆病逝的荆州之主刘表之名,一劳永逸,借机除掉,他甚至打算联合南阳军来实现。
至于未来追究什么的,完全可以放在刘表身上。
这般安排下去,蔡瑁心情逐渐舒缓。
现在,就是看看是刘备命硬,还是襄阳早早安置好的两万兵士,手中之刀矛锋利!
第五百四十四章 搏杀
襄阳城门处,刘备率张飞等人,于默默等候间,终见一兵士从远方到来,与守将说了两句后,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
“玄德公!
此乃卑职职责所在,还请恕罪!”
守城小将来到了刘备面前,抱拳道。
刘备之于目光,在城池上下的襄阳兵身上扫过。
今日天明,云开雾散,便是襄阳兵身上的黝黑铠甲,于人看去,也闪烁着黝黑的光泽。
“无妨!”
刘备抱拳以回礼,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长剑,握在手中,向一旁的张飞道:“益德!吾等出城!”
张飞得令后,重重点头,他如一个铁疙瘩,一手持刀,一手持矛,将刘备护于一侧,其余亲卫同样如此。
长长的城门过道,往日为襄阳人流最多之地,今日间,却只有刘备一行,寥寥三十多人骑马通过。
城池之上,兵士手中的箭弩,配合着铠甲,一道发出幽光。
对这一切,刘备并没有回头去看。
以今早襄阳城内之古怪气氛,加上守卫比昨日更严格,即是道路之上,他很确定,昨日尚见过之刘表,多半已死。
危机随之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刘备并不知道,刘表在病逝前,到底说了什么话,但以襄阳士族,多半会想方设法,不让他活着离开襄阳。
尤其想到昨日见过蔡瑁等人,感受到其中殷勤之后,刘备变得心更为冰冷一些。
一出城外,听到身后的城门缓缓紧闭,确定好方向之后,刘备带领张飞等人,迅速纵马,往大营驻地而去。
几乎同时,得令的文聘与张允,也将大队人马,往关羽驻军之地行进,目的便是为了在刘备入营之后,发动对刘备部之袭击。
之所以放刘备出城,且等刘备入营。
便是蔡瑁算到了刘备绝对不会束手就擒,且于襄阳城内,如果贸然于刘备行不利之举,以襄阳城内,世家门阀之复杂,很容易引出其他问题。
在襄阳城外,完全可以降低其中的不利影响。
蔡瑁今次行事虽有急躁,但还是很有章法,毕竟身处高位这么些年,一些安排,信手拈来。
而在刘备军大帐内,看到主公刘备顺利归来,以关羽为首的众将,无不欢呼。
“主公!”
关羽当先抱拳拜见,其余集结之将领,紧随其后。
这次来襄阳,兵士们,早被刘备告知了其中危险,自之脑袋系在裤带上,稍不留神就会一命呜呼,但这群忠心耿耿的兵士,还是义无反顾的随行而来,便是对刘备仁义的绝对敬佩。
刘备面色带着淡淡笑容,他下马先将关羽扶起,然后看向众人,正色道:“襄阳有变,诸位,我等当迅速决定才是!
无论去往何处,此中一路,定然不会太平!”
刘备没有说什么变化,但这群跟随良久的部将,如何不能猜透?
且关羽一早就召来众人,有过商议,即将个中想法道出过。
“请主公放心,吾等一定会护卫好主公!”
众将面色皆以肃穆,纷纷抱拳应声。
看着这一切,刘备心情反而变得悲痛起来,这都是跟随他良久之部将,尤其在斥候来报,襄阳军以张允、文聘来围后,他更带着一股怒意。-->>
<>毫无疑问,刘表已经死了,而为了荆州大权的荆州士族,果断开始了对他这个“外来户”之清扫,甚至无视了他刘备于天下之名望。这比庞统、徐庶,孙乾,糜芳,便是他本人所预料的,来的还要快些。
可惜他刘备,于荆州根基尚浅,就是刘表本人,可是诚心用他?
否则,哪里来的今日这般局面!
刘备还有一个直觉,即昨日刘表之言,或是故意将他推到想谋取荆州权势的蔡瑁等人,对立之面,进而加大荆州士族对之敌视。
刘表将死,为何如此?谁又得利?
一日一夜来,刘备忧劳过度,一时没想到。他心叹,若以徐庶、庞统在身边,一定能告之内在因果。
但以襄阳军兵围,望向关羽、张飞有些焦急之目光,刘备知道必须马上做出最终决定。
可为之选择的方向却很少,要么突围,一路杀回临湘;要么束手待毙,或死乱军之中……
“主公!”
关羽和张飞的呼声,让刘备又一个激灵,在此抉择间,他不觉思考了十来个呼吸。
与众将对视,刘备本有些犹豫的目光,重回坚定。
他看向最前方的二人,忽然道:
“云长,益德,我等相识多少年了?”
张飞手握刀矛,心里还在默默数着数,关羽不假思索道:“十六载又七月耳!”
刘备微微仰头,似在回味过往岁月,随之又道:“可还记得,我等当日聚集部众,于马上斩杀黄巾贼乎?”
同样回想起了曾经,张飞脑袋一扬,瞪眼道:“当然记得,那一年,主公惨遭夺职,吾与云长,随主公一道,寻那督邮论事。
谁知那督邮不识好歹,口出狂言,飞气不过,遂怒而鞭之。
不觉间,一晃竟十几年过去了……”
刘备忽然笑了起来,他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此剑亦是当年紧随于备,今日,我等三人,便携我军中男儿,但有阻拦者,突出兵围,杀回临湘,如何?”
“吾等誓死追随主公!”
“吾等誓死追随主公!”
“吾等誓死追随主公!”
……
数里外。
南阳兵当下驻守之地,身着袍铠的刘炤,正站在瞭望高台上,望向刘备军驻地。
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排山倒海之宣誓之音,还有地面传来的战马奔腾之声,他久久没有回神。
但见前方起了灰雾,两军交锋,喊杀声震天动地,刘炤方走下高台,看向襄阳城方向,眉头紧皱,与亲将感叹道:“玄德公每治一地,即得当地士民之心。手下兵士,亦为忠肝义胆之辈,勇武过人!
此正是为吾等所敬也!
若以为敌,则为大敌!
玄德公所率之部,士气可嘉,便视死如归,但于今日,玄德公即便有三头六臂,以张允、文聘专门调来之精锐兵士,可能以一当十乎?
另外,给各部下令,待襄阳军收拢长沙军惨局时,吾方配合正北张将军来军,从侧面包抄!”
第五百四十五章 突袭
刘备与襄阳军的正面战场上,此时正是激烈至极。
在刘备率五千精锐,以张飞为先锋,率先向西南方向突围后,距离最近的张允部,率先顶了上去。
这次为覆灭刘备,击破带有威胁的刘琦部,蔡瑁同蒯越商议,于短短十多日内,在襄阳之所,就调集了两万精锐荆州兵。
在战力上讲,荆州兵绝非刘备所消灭的荆蛮能相比,尤其配备着荆州最为优良的军械,个人武力发挥到了极大。
可面对张飞所率千人的猛冲,从外看去,显得严防死守的州兵,迅速被冲出了一个缺口。
坐在马上的张飞,此时就像一头发威的雄师,手持刀矛,来回奔腾,杀得荆州兵,七进七出。
“张允小儿,汝乃卑鄙无耻之徒,可敢来此,与吾张飞一战!”
张飞右手上的长矛,一指向将旗下的张允,破口大骂,眼中写满了不屑。
但面对张飞威猛之势,便是他所率之三千人,为张飞千之众,杀得混乱,张允早就心惊胆战。
早得闻张飞乃是“万人敌”,今之所见,名不虚传。
但为刘表外甥,荆州大将,张允也绝非胆小如鼠。
而今刘备部主动出击,离开了地利优势,正是需要堵住,进而围歼的好机会,此机焉能放过。
他手中所持的是双刀,身子一仰,拉近了缰绳,双刀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张飞张益德,修养猖狂,吾张允来也!”
张允就像一支射出的箭,直接往张飞方向而去。
当刘备为关羽护送,而至战前时,看到的正是两人于阵前激战之模样。
旁观者看去,张飞手留有余地,便如他平日性格一般,粗中有细,保持着一个很好度。
张飞如此作为,可不正为了拖住敌人,为刘备撤退,留下机会?
“张允绝非益德对手,于阵前直接交锋,其人必败。
主公!吾等还是迅速向右侧突围才是!”
关羽面色凝重,一眼就看出了张飞心中所想。
刘备同样知晓张飞目的,他微侧头,于战前,只往一眼,见到左右涌来的敌军,面色同样变得不好看。
张允所率之部,将他们的前锋拖住,给了两翼兵士,来阻击围拢的机会,让本部人马,压力剧增。
“杀!”刘备望了眼还在激战的张飞,没有犹豫,瞅准一个方向,迅速突围。
而在看到主公刘备成功从侧面离开后,张飞心中一松,随之左手长刀虚晃一下,右手之矛,刺穿了张允的皮甲。
吓得张允主动往后退了两丈,趁着这个空隙,张飞又是一招虚晃,顺势同张允拉开了距离,再回头望向张允,道:“汝不过如此,若是甘兴霸在此,或与吾能交战几个回合,但以汝,不过是吾矛下之败将耳!”
眼下分秒必争,张飞嘲弄两句罢,也没敢耽搁,迅速率残部向刘备处汇合,并不断击杀围拢之敌。
跟随他之骑兵,则是不断在外游荡,以期打乱荆州兵的阵列。
望着张飞背影,还有远方刘备的旗帜,张允只觉胸口有一股气,想要努力呼出,却是呼不出去。
定了定神后,摸着腹部的伤痕,张允发出冷笑:“张飞小儿,胆敢辱吾!有汝好看!”-->>
<>他接着转头看向一旁亲兵,传令道:“给文将军去信,即言刘备等人,往预定方位撤退,其兵员迅猛,士气高傲,不可力敌,但以伏击,可以用耳!”
“喏!”
亲兵应声离开,张允则重新组织起部众,向张飞等人逃离方向追去。
这一次,专门为引出刘备,并以避之锋芒,借机伏杀,于城内,他同蔡瑁等人,实际做过周密安排。
刘备之于名望天下,是厉害,关羽、张飞,于战前,武力惊人,同样厉害。
但这些人,皆以为血肉之躯,单打独斗,或难降服,而一旦入阵,就是猛虎,也要束手待毙。
两个时辰后,刘备等人,终于是突破了张允与文聘安排的三道阻击战线,直接从襄阳城外的驻地,冲到了襄阳城外二十多里。
此时日头拔高,张允率步卒紧追不舍,便是刘备军的兵士,经过连续两个时辰的奋战,也有些精疲力尽。
眼看暂时冲出重围,但分中前后的刘备、关羽,还有汇合之张飞,丝毫没有松懈。
方才阻击之部不过万人,而以襄阳今次所为,还有回往临湘这么长的道路,刘备等人相信,绝对还有无数艰难险阻。
他再次回往了眼身后诸多受伤、脸上写满疲惫的兵士,方才与张允、文聘之阻,全赖骑兵于外旁击,但仍有数百人伤亡,这次回往临湘,还能剩下多少?
“主公,止行!”
拿着大刀,走在前方的关羽,忽然停下,来到刘备面前,皱眉道。
刘备心事重重,见关于拦路,目光一扫周边,眉头紧锁。
此地名为七里坡,顾名思义,大道左右长约七里,皆为缓坡,四周丛林密布,非常适合伏击。
在杀出襄阳的路上,前锋部都会有斥候派出,而今尚未发现异样,只道在前方十余里外,又有荆州兵阻拦。
“云长,可有异样?”刘备急声道。
“吾部于前方两里,深入山林的二十多位斥候,无一传回消息,只怕是遭遇不测。”关羽的丹凤眼,习惯性眯了起来。
前方人马忽然停住,感受到后方追兵临近,张飞也来到了刘备身边。
大军一边缓慢前进,三人一边商议。
最终,还是张飞自告奋勇,决定勇当先锋。
“主公,云长,今次便由飞继续探路,但有伏击,飞必然再引之,还请主公能迅速撤离!”
张飞平时有些暴躁,但在今日,性情有些反常。
看到张飞坚定目光,刘备终点头颔首,并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益德,不可鲁莽,多多保重!”
张飞重重一抱拳道:“主公保重!”
接着,他又看了眼关羽,意思很明确,以使关羽一定要护得刘备安全。
在翻身上马后,张飞于马上,再以回望,然后率领上百骑兵,直往前方而去,前后保持着适当距离。
也就不到两刻钟时间,当张飞刚刚行到七里坡一半路程时,丛林中的密箭,如同雨水般射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飞亡
面对缓坡处的袭击,张飞所领百骑早有防备,于箭矢飞来之时,已经将盾牌高高举起。
但此地的伏兵数量,不下四千之众,实在太多了。
在一侧有箭矢射击,三轮结束后,另一侧又有兵士投掷长矛,于张飞率部前进方向,更有圆木滚来,阻挡道路。
“闪开!”
张飞暴喝一声,手中的长矛,直接刺穿了右侧袭来之敌的喉咙,奋力一拔,但看鲜血,于空中闪过一道鲜艳的红色。
他堪堪抵挡住先期的突袭,即转过头,看向后侧随行骑兵,道:“为主公去信,就说此地,有荆州大部埋伏,人数不下一万,皆以为精锐耳!”
在随行骑兵向后撤去,通风报信时,张飞本人,也不断同随行之众,掩护后撤。
而就在先前的几轮箭射下,他所领之百人,有半数倒在了地上。
随着身边护卫人数减少,以及荆州兵将的不断围拢,张飞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将军,吾来掩护汝!”
身边一人,看出情形危急,其手持长矛,大喝一声,不要命的,凭一人之力,减缓了荆州兵步卒围杀的速度。
张飞见此,两眼一红,握紧手中刀矛,向后杀去。
也就在与刘备来援之部,距离不到百丈,眼看就能同刘备大部回合时,一队骑兵,忽然从旁边的小路走出,直接截断了张飞的退路。
该部将领身后随行的将旗上,飘舞着一个大大的“文”字。
文聘的视力非常不错,看到丢盔的张飞,手中长剑,直指张飞方向,高声道:“此人乃张飞张益德是也!
刘玄德手下大将,谁能斩杀此人,当属大功一件!”
开始听闻张飞之名,很多人都下意识一顿,这些年来,张飞无论是汝南战中,还是数月前的零陵等地战事,皆以威猛扬名。
而今的张飞,看去有些落魄,但浑身浴血下,如同战神降临,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还是文凭策马上前后,其余人等,方敢跟上。
“文聘小儿,就凭汝,也想阻吾张飞?”
看到文聘,这位荆州大将,联系今日之围,张飞向地上吐了吐唾沫,竟主动迎了过去。
在远处的拐弯之地,刘备让大部加速,正是来助张飞,以突围而出。
看到张飞忽然往另一个方向转去,刘备急得额头冒汗,大叫道:“益德,勿要恋战,速速归来!”
眼观左右围拢之部,关羽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在阳光下,闪烁着妖艳的血红色。
上面之血红,正是方才得闻前有伏兵,他率先冲锋,连斩十四人,留下的血迹。
眼前张飞忽然涌入旁边小路,为敌军阻断,看出刘备急切,便以三人情同手足,关羽面色未变,但心中也有急切。
“主公,汝于后方掠阵,吾去救益德!”
“云长,千万小心!”刘备沉声道。
关羽重重点了点头,他手一挥,一侧跟随的两百骑兵,另有八百步卒,迅速为之带领,往张飞遭围的阵前而去。
即便知道,前方来阻拦将领,乃是荆州大将文聘,关羽仍有一种傲气,这种傲气下,便是连文聘,也不会拿正眼去看上一眼。
随着与文聘阻挠部越来越近,即是能看到前方步卒,分列队伍,手中长矛竖起,以阻击他所率之骑兵,关羽的脸色,也没有太大变化。
他将盾牌放于前面,随着马匹的加速,整个人与马匹融为一地。-->>
<>身后之骑兵,与之一般,就像是洪流到来。
文聘所率之步卒,面对冲来的关羽大部人马,便是想要后退,却已发现双腿仿佛冻住一般。
专门从侧面而来,负责协同主将文聘阻挡刘备之部的副将陈新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喝道:“弓箭手射击!
左右刀矛手,稳住阵型,勿要混乱。”
陈新转头一望,即将主将文聘,正在一旁的低矮灌木丛中,战斗看来。
二人之战力上,便是张飞方才体力消耗巨大,但以为勇武,连文聘一时半会,也难以奈何。
倒是张飞身边的亲卫,不断掉下了马,很快,张飞四周之地,仅剩下四五人守卫。
“将军,还请速速杀出,吾等随行掩护!”
看着张飞再度与文聘战在了一起,且以刚刚分开,旁边的护卫,忍不住高声道。
张飞身子一斜,看向身后喊杀声方向,大呼道:“后方定是主公与云长支援而来,现在如何能逃,汝等护卫好左右,待吾杀了文聘小儿,为吾等战死兄弟祭旗!”
文聘正待冲上前去,亲自拿下张飞的大好头颅,可听张飞之言,再看前方部将所领兵士之混乱,想着关羽这等天下名将杀来,心中罕见有了几分慌乱。
而望向正被围绕其中的张飞等十来人,文聘几乎没有犹豫,向兵士下令道:“张益德不过困兽之斗,尔等一同上去,给吾斩了他!”
在亲兵往上涌去,争夺战功之时,文聘迅速后撤一段距离,站在高处,看向前方战团。
他随之倒吸一口冷气,在前方的埋伏被引出后,部将陈新方才从西侧,按照他的命令,率近三千精锐,依据地势,对刘备军进行阻挠,以期张允部,能从后方迅速来击。
然面对数倍之敌,关羽所领两百骑兵,竟无视阻拦,以骑兵冲击之巨力,将战线分成了两半。
“关云长竟如此恐怖!当日的吕奉先,可能阻乎?
张允以吾来阻,存心不良啊!”
文聘感觉张允行事有些奇怪,一直察觉不出具体是哪里有些古怪,现在算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文聘自觉与张允,平日无冤无仇,那张允为何如此?
不知不觉间,文聘多了些警惕。
但眼前的战局,容不得他大意,他而今手握两倍人手,以关羽率千人来袭,即已感受到了压迫感。
文聘迅速为身边的兵士下令,以统筹各部,行以兵围击杀。
也就过了不到十几个呼吸视线,耳边传来怒吼,原来是张飞背部中刀,血撒地面。
在一畔,原本紧紧护卫张飞的数人,只剩下了一人。
“杀!”
张飞又是一声怒吼,手中的长矛,再插入到了从后侧杀来的敌人心脏位置,其左手之刀,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再将一人砍倒地面。
于此间,一名荆州兵士抓住了机会,奋力将手中宽刀看向张飞。
张飞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腹背受敌,加上短短十几招下,已然力竭,头颅随之冲天而起。
“益德!”
第五百四十七章 共赴(上)
关羽手中大刀刚斩向前方敌军,转头望向张飞激战方向时,正好看到张飞尸首分裂这一幕。
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精神有一刹那恍惚。
这等感觉,就仿佛有人朝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击打一棒般!
料想当年,同张飞一道投效刘备,十几年间,不离不弃,一幕幕场景,于脑中回荡,他心中再以哀嚎。
“益德!”
这般失神间,一名荆州兵士抓住机会,挥动长矛,向关羽腹部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炉随行的亲卫,拎起长剑,为主将关羽顺利阻挡下来。
咔嚓!
两把利器的相互碰撞声中,让失神之关羽回转过来。
随即,关羽的视线,越过了前方正争抢张飞首级之兵士,越过了前方拦路的数百甲士……直接望向了几十丈外的文聘。
恰好文聘转过头来,看向关羽的方向。
在关羽目光下,文聘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随之高喊道:
“张飞意已死,但能斩得关羽,刘备者,同属大功一件!刘州牧必有大赏!”
此中战情,为兵士不断传扬下,这边将本部人马士气调动起来,另一边,关羽竟无视了前方数倍之敌阻拦,往文聘方向杀来。
“文聘小贼,拿命来!”
关羽一声大喝,竟使得文聘坐下战马,都有些慌乱,嘶叫不止。
至于文聘自己,见关羽比张飞还要勇猛,其身后跟随的上百骑,更是同仇敌忾、悍不畏死杀来,他忙让后队补上,以做厮杀。
数百丈开外,刘备正让大部人马,向前稳步突进,听到前方忽然传来张飞阵亡消息,他双手的缰绳,直接脱手,整个人忽然翻下了马。
“主公!”
左右亲将,无不大惊,忙停驻下马,将刘备搀扶起来。
这一摔倒,但看刘备的额头,为下方石块撞破了匹,隐有血丝渗出,双目间,泪水不住地喷涌而出。
“益德,益德,是备害了汝也……”
旁边的小将钱风,见刘备悲伤过度,于瞬息间,浑浑噩噩,瞭望身处战场,心有焦急,忙道:“主公请节哀!
张将军乃是为护卫主公离开,杀敌而阵亡。其若在,定不愿主公如此伤心。
关将军正在前方奋战,但以杀出血路,主公还当迅速组织人马,壮吾军士气,突出重围,以便将来,为张将军报仇才是!”
钱风这话,让刘备回神,他望向周围看向自己的兵士眼神,心中触动。
制止住胸腔中,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悲伤之意,刘备挣脱了钱风的搀扶,用尽力气,重新落座回了战马之上,将长剑拔出,高高扬起,看向关羽奋力厮杀方向,道:“儿郎们,随我刘备,杀出重围!”
当张允所率之部,从后方追击到来,正好看到刘备亲自领人马,于前冲锋,在同关羽的骑兵与步卒配合下,将文聘伏击之部,步步击溃的情形。
这些年来,刘备虽不如平黄巾之乱那般,时常处于战前,但一身武力却没有落下。
当年更是凭着阵前击杀,得到军功,并为朝廷授予官职。
一见刘备及所率部,横冲直撞,弄得前方文聘部,慌乱不已,张允刚得晓刘备手下大将张飞,为授首的喜悦,瞬间消散。-->>
<>根据同蔡瑁商议,借襄阳军精锐之部,也是刘表这些年,以他等人训练的核心荆州军,于七里坡之地,势必要将刘备这数千人击杀。
数个时辰前,谁又能算到,刘备在他率之部阻击下,硬生生冲了出来,就是五千部众,相互配合,奋力激战下,伤亡不过半,成功突围。
眼前,刘备军之一往无前,荆州军之不断后撤,且见刘备又要绕过大军所围,一旦出宜城,渡江往当阳去,想要在前路围堵,即变得很困难。
张允只好无视本方人马疲劳,向前军下令道:“加速前进,将刘玄德一行,给吾狠狠咬住。
其余人等,虽吾从侧面补上漏洞。”
面对文聘,这位忠心舅父刘表之人。张允有心借此战,来打击文聘部战力,以为将来能使他与同蔡瑁等人,于荆州掌权,少些波折意外。
现在刘备军,出乎意料的战斗力,让张允只好放弃心中念想,开始全力同文聘联合,将刘备给堵截击杀。
“杀!”
刘备的后部人马,待往关羽靠拢时,耳听背后传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他几乎没有迟疑,往旁边的部将下令道:“传令各部,稳住阵脚,勿要慌乱!”
可惜张允军,在之严令不得后退下,也是杀红了眼。
双方兵士,各看着各自狰狞面孔,谁也不让谁。
到此时,胜利已经不重要了,于普通兵士眼中,只要杀死眼前敌人,才能活下去。
而以刘备和关羽,各领两方人马,层层围住,便是还剩下数百骑兵,也无法发挥优势,于荆州兵士的长矛,弩箭之下,不断有人被射到马下。
到最后,整个战场,依照地势漫长,加上前路为巨木阻塞,成了白刃战。
刘备的人数劣势,在此时,显露出来。
一直往文聘方向杀去的关羽,则不断往文聘处靠近,终是让文聘交上了手。
他感受到刘备大部到来,没有回望,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文聘身上。
来自于本身之傲气,也令关羽未使亲卫由侧面干扰文聘,只为之护卫左右来敌。
“文仲业,汝杀益德,可惜益德不能复生!
今吾关羽杀汝,便为益德报仇。
汝能死于吾刀下,当无憾耳!”
关羽霸气十足,在同文聘交手间,还能分出一丝精神,以言语论之。
倒不是关羽诚心激怒文聘,以乱之阵脚,而是关羽担心,他击杀了文聘后,文聘没有机会,再听他言语。
而以招式间,关羽大开大合,将文聘死死压制住。
十几招的时间,文聘感觉两只手臂,皆快断开一般。
他现在才意识到,与关羽这等大将,近身搏斗,就是一个错误。
文聘身体一个虚晃,有心让关羽抓住一个漏洞,好借机离开战乱,可关羽背后仿若长了眼睛一样,竟是借机,击向了他的马头。
轰隆一下,文聘落马,头发散乱,两侧亲卫想要涌来,却为关羽腾出手来,连杀二人。
“文聘,受死!”
第五百四十八章 共赴(中)
文聘披散着头发,好不狼狈,他身子一斜,奋力用长刀阻挡。
可惜失去了支撑,加上腿部扭伤,在关羽刀法下,未撑到一个回合,长刀即脱手落地。
他下意识地于地上翻滚,想要躲避,此情此景,关羽盛怒之下,焉能放过。
一刀没杀掉文聘,关羽不等后方的文聘亲卫蜂拥而上,又是一刀,直接看向了文聘背部。
“啊!”
文聘吃痛,血流不止,模样甚是凄惨,便是内脏也是溢出,眼看活不成了。
且以周围荆州兵将,面对关羽这个杀神,惊得未敢再有上前者。
可关羽并没有收刀,他大刀再次一挥,凭着巧力,文聘的头颅冲天而起。
在此空隙中,关羽凭借卓越的骑术,身体正好一斜,从地上拨开敌卒衣服,便将文聘的首级,稳稳借助,然后高高举起:“文聘已死!吾以为益德将军报仇!
儿郎们,带着益德将军,吾等同主公回合,一同突围!”
“杀!”
左右的刘备军兵士,即便处境艰难,但看到关羽手中的文聘首级,无不欢呼起来,士气高涨。
正在奋力杀敌的刘备,听到前方的欢呼声,双目不觉朦胧。
“益德!”
随之,他的眼神更加坚定起来,挥舞着长剑,不断向关羽方向靠拢。
在距离不过七十丈的位置,张允正在不断靠近,闻听文聘身死阵前的消息,张允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拽了一把。
“文仲业,为吾舅父赞为镇守大将,可比黄祖,于阵前,竟在关云长手下,坚持不了三十个回合。
关云长之武力,只怕还在张益德之上。”
张允清楚,领兵大将,与阵前击杀不同。
文聘这些年来,常驻于襄阳,名声不显,但在军事能力之处,尚在他之上。今次,且因心中的一些嫉妒,遂在后续追击中,以令文聘阻挠伏击中,直面刘备主力。
现在文聘一死,压力瞬间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看出荆州军人马,便是连番搏杀下,依旧数倍于刘备,而刘备的骑兵,在被击下马,或为阻挠无法发挥效用后,张允心情稳定下来。
“关云长乃当世大将,刘玄德左右更多悍勇之士护卫,强取击杀,甚难耳!
传令下去,让后方弓弩手,迅速于阵前,于步卒护卫下,突击往前方,尽力射杀此二人!”
到了这个时候,看出己方伤亡惨重,张允已经算是不顾手段,也一定要除掉刘备之属。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尤其南阳军于侧,时下虽无变动,但总给张允一种危险的感觉。
按理说,甘宁大部,处于宛城前线,抽不出兵力,来应对襄阳之变,尤其在这短短一日时间内。
凡事并无绝对,张允也不能保证,故以他想不计手段,先灭掉刘备。甚至连身处战团中的荆州兵,也处于可以放弃之地步。
看出后方张允动向,还有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弓弩,刘备眼皮不断跳动,自是看出张允目的。-->>
<>“云长,从东南方向,往宜阳方向突围!”
刘备下令之后,已经回合过来的关羽,在前方率部开路。
最前方,用以阻挡之圆木,在早被血液染透。
而刘备原本突围来到七里坡的四千人,在混战之下,剩下只有一千多众,尚有战力。
张允之部署,显然没有赶上刘备之安排,尤其刘备军,杀红眼,直想冲出生路的情况下,很多荆州军,在信念比拼下,不自觉让开了路。
“射!”
看着刘备通过前方的兵力空隙,骑马奔走,张允双眸血红,迅速下令道。
原本跟随在后的刘备步卒,又是一片倒下,有的即便身负重伤,可依然手持武器,看得张允再度心惊胆战,面对刘备之杀意,更加剧烈。
他甚至无视了襄阳北侧防御,带着四千之众,直接追击,至于伤卒残部,则由部将统领安排。
襄阳城北,五十里处。
刘炤率大部退守于此,不断听着斥候传来的讯报。
得晓刘备军在襄阳军两万之众兵围下,借助战机突围。后刘备手下大将张飞战死,再传来文聘战死之消息,刘炤虽未身临战场,但已经能感受到其中残酷。
张飞、文聘,这两员大将,在族弟刘釜于之信中,皆属于独当一面之将帅,堪比当下益州大将吴懿、泠苞之能。就这么死在乱战之中,岂不让人唏嘘。
“将军,张将军来信,邓县已夺,大部人马,将在三个时辰内,到达襄阳。”
于帐内刚刚放下奏报,一名兵士气喘吁吁,踏入之后,迅速汇报道。
为防止信件遭到截断,南阳军各部之通信,更多以心腹传令兵口述。
刘炤起身道:“吾知道,汝且下去休息。”
他随之叫来亲卫,看向南边的襄阳城方位,吩咐道:“为城内去信,言之黄昏,襄阳事可起。吾部内外联合,必夺襄阳,并以护卫好府君安全!”
“诺!”
邓县能夺,乃是确实之事。
守将魏延,自六年前,得族弟刘釜所书,知之才能后,刘炤亲自派人笼络,并打通了州府关系,让魏延得到了荆州牧刘表赏识,在去年成为邓县令。
而魏延私底下,同刘炤的交好,很少有人知晓。
平日信件中,刘炤晓之以大义,言谈匡扶汉室事业,让魏延本人之心,已暗投于族弟刘釜。
这次起事,率领有四千精兵,守卫在邓县的魏延,便是张绣能否绕道,兵临襄阳,结合襄阳城内投效之属,进而取得襄阳,帮扶刘琦拿得荆州大权,拨乱反正之关键。
而谈到张绣这名老将,近些年来,在兵权被夺取大半后,也失了孤傲之心。于刘釜领益州,私下以之书信,以做规劝,加上对之亲眷之厚待,如其子张泉,及叔父张济之子张梁,先后入蜀内为官。其人虽为荆州之将,但已在事实上,心向益州牧刘釜。
南阳诸部将,或明或暗,与刘釜关联,这也是为何才能一般的刘琦,不得不借助刘釜力量,拿得荆州权势,并以依附之因。
待亲卫离开,刘炤却并未停下休息,而是叫来帐内部将,开始了更详细的战略调整。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共赴(下)
于襄阳城中,刘表病逝消息,便是蔡瑁努力封锁,但于一个白日之内,还是传遍了城内。
州府府舍,蔡瑁一脸阴沉。
他压制着内心愤怒,跪在于案处,在听完侍从言之,文聘为阵前遭关羽斩杀,刘备以微弱之众,突出重围,逃往宜城,张允追逐后,终于忍耐不住心情。
蔡瑁站起身来,猛地将案几推到,然后用脚狠狠地踩了踩地上凌乱的简牍,咆哮道:“糊涂!
四倍兵士,竟无法将刘玄德留下。
在之突围逃出后,可不当回防襄阳,借于黄忠、黄祖去信,以之阻拦,再行备战。
这般追逐,寻刘玄德,而弃襄阳安危,可不是糊涂!”
蔡瑁绝非杞人忧天,他深刻明白,暂时能将州府重吏,及襄阳之势稳定,便是刘表病逝消息传出,也鲜有人作祟的重要因素,即是襄阳大军,处于他和蒯越的掌握之下。
再以携刘琮,与背后世家,形成刘琮名义领荆州的事实,那就没有能翻盘。就算是一直反对荆州,亲近于曹操的江夏太守黄祖,于荆州大义下,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认了。
外有刘琦在手,南阳的甘宁之部,亦当服从,在此期间,州府则可以用轮换名义,另借助荆州世家内部联系,一步步夺得南阳主动,进而取得荆州之北数郡的绝对控制。
刘备控制的荆南诸郡,按照时间算去,凭着他与长沙、零陵多郡大族之联系,时下当已乱生,刘备所驻之部从,自顾不了,遂可借刘表名义,灭刘备之后,取而平之。
在半日之前,一切按计划进行,唯一令人生憾的是,南阳军在刘炤率领下,主动脱离了战团,于旁观看襄阳军与刘备争斗。于此,让蔡瑁警惕心大起。
看向前方低头躬身的下吏,蔡瑁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刘先,傅巽等少量州府要员,昨日在看望荆州牧刘表后,继续以病名义,回到了家舍。
现在的州府,完全是他同蒯越主持,可蒯越从因家事回去罢,到下午,过去了两个时辰,他连派数人相召,一直没有到来,加上眼下情形,让蔡瑁越发忧心忡忡。
“异度还没到乎?再去催催!”
这番命令一下,舍内心腹之吏,迅速离开。
蔡瑁又叫来守城之将,也是从子蔡瑜,问询襄阳城防守情况。
蔡瑁并不知道的是,与他互为盟友的蒯越,当下正处于艰难抉择之中。
而这次让蒯越留下之人,并作劝意的,乃是其从兄,曾辅佐刘表,为刘表誉为“雍季之论”的蒯良蒯子柔。蒯良数年以来,因个人身体健康,未于州府从官,但之名望,却无人敢小看。
诸葛亮之姊婿蒯祺,亦为之从弟。借蒯祺同诸葛亮私下友谊,于实际上,蒯良与益州早有关联,甚至为刘釜亲笔书信,请教过天下局势,刘釜直论“曹操乃窃国之贼”,在此方面,蒯良回信中,并未有过反驳。
且蒯氏虽为荆州名门望族,内部,便是蒯氏诸兄弟间,政见并不完全一致,可在对待家族整体利益上,恰能形成一个特别之统一。
在这个特殊时期,蒯良让长子蒯钧,将从弟蒯越召回,可不正是为了蒯氏未来,荆州未来。
百里外的宜城。
刘备在关羽护卫下,与张允的追击下,拉开了一段距离。前方宜州守将率千人之围堵,同在之冲击下,为之击溃。
当一行人,好不容易逃到夷水之畔时,却是犯了难,无他,单以河岸之处,竟无多少船只,唯有一艘小渔船。-->>
前数日,刘备由当阳而来宜城时,尚有几十艘大船,而今大船全都被转移走,显然是本地守将特别如此,正是为了防范他刘备离开。
“主公,还请速速上船,羽为汝断后!”
关羽眯眼看向前方骑兵飞驰而来,扬起的灰尘,转头向刘备道。
小船之小,仅能容纳数人,岸边的数百人,明知没有了后路,但并惧怕,目中多坚定。
关羽话一落,这些为刘备忠心耿耿之部,同时抱拳道:“请主公上船!吾等誓死护卫主公!”
刘备目中早为关羽等部将之忠义,而感动的泪滴滚落。
望了眼身后的夷水,又望了眼不断走近的荆州骑兵,他叹道:“因我来襄阳,士元生死不知,益德,还有数千将士战死。
我刘备又怎能留下诸位,而以苟活?
且有何颜面,回往临湘,见诸军部……”
刘备实话实话,这次往襄阳,在预计中,便以刘表之意,不会出现太大安危问题,但蔡瑁、张允等人之行径,太出乎预料了。为夺荆州权力,无视了名士风范,先一步做好了伏击,欲灭他刘备。
若无所率之五千精锐,他刘备早死在襄阳城外。
看出刘备有股决然之意,以最熟悉刘备的关羽,认识到此间问题的严重性。
过去十几年间,主公刘备,常遇挫折,但总百折不挠,振奋精神。而今,盖因张飞之死,主公刘备伤心过度,只怕会生出心灰意冷。
若以仇恨之下,做出其他什么事情,也不奇怪了。
他来到刘备面前,又劝勉道:“主公为大汉宗室,身系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为匡扶汉室为己任,与曹贼势不两立,更为士人之标杆。
元直、士元之属,皆以先后来投,只是因荆州根基低浅,故才遭受此中祸事。
主公只要回到临湘,能统筹各方势力,定然会再建事业!
此亦为羽等跟随十几年老将之盼也!”
关羽一向以硬汉示人,阵前杀敌无数,连眼睛眨都不眨,但于今日,与刘备相谈间,眼中同样有些朦胧。
“云长,汝……”
刘备侧头,正待说些什么,忽见关羽趁着接近,扬起手臂,一掌劈在了刘备脖颈处。
望着晕了过去的刘备,关羽搀扶往岸边小船,低声道:“主公,得罪了!
汝肩负匡扶汉室之任,焉能于此共赴死。
当年与涿县相遇,主公以厚恩,关羽即决心跟随于汝,护卫左右。
今日,便让关羽再为汝护卫最后一次!”
第五百五十章 襄变
目视刘备为兵士护送,乘坐船只,往夷水下游而去,关羽才收回视线。
他看向身边的数百兵士,然后重骑上战马,长刀指向奔腾来的张允,道:“诸君,让吾等为主公截断来敌,诛杀张允!”
“杀张允!”
留下的兵士,重新列队,然后于关羽带领下,不等张允列好阵脚,直冲入兵队之内。
夷水之畔,艰难的阻击之战,于夕阳之下上演。
这一战,便只有几百人的关羽,面对张允所率之数千人,真正诠释了,什么才叫忠勇,什么才叫傲意。
等到一个多时辰后,便是黄昏落寞,天色漆暗时。
关羽望着身边仅剩的几十人,再一望四周围上来的襄阳兵,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逃脱。
庆幸的是,但以此间之阻挠,主公必然在亲将的护卫下,顺利离开了夷水。
顺夷水而下,汇入汉水,一路若是顺利,当能躲过此间风险。留守后方的赵云、孙乾,在发现问题,必然远取南郡前来救助,只要双方回合,主公便能成功返回后方。
张允虽然已经遣人寻来船只追逐,但能追上的希望渺茫……
至于未来主公,能够诛杀曹贼,兴复汉室,关羽自觉是看不到了,但他心中却无多少悲伤,唯有迎敌的血气无畏。
“儿郎们,让吾等再做最后一次冲锋,多杀几个敌人。
便是死,亦要处于战场之上,绝不投降!”
“杀啊!”
关羽挥动着大刀,继续保持于阵前,而这一次的目标,仍然是将旗下的张允。
从中午到下午,与关羽数次对战。关羽但以数百人,抵抗良久,不论敌我,张允面对关羽,早就敬畏。
见关羽为十多人围住,肩膀中刀,摇摇晃晃,下一刻即落于马下,张允这次上前,高喊道:“留关云长全尸!”
……
张允还在奋力追杀刘备时,襄阳城内外,蔡瑁最不愿看到之事,还是发生了。
原本被之困在刘府上的刘琦,不仅顺利送出消息,更是纠集城内大户所养之私兵,于城内率先起乱。
不光是城内,襄阳城外,从邓县而来,忽然出现一万五千之部,兵临城下。
襄阳危在片刻!
让蔡瑁怒极攻心之事,出了肉眼可见之危机外,更在于盟友蒯越,及其背后蒯氏的突然背叛,以投效荆州长公子刘琦。
黄昏期间,甚至全往刘表府邸,护卫刘琦安宁,并禁足了蔡夫人。
如此内部巨动下,现在除了州府,尚为之人手控制外,襄阳城池之上,何处不是混战?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耳!”
蔡瑁头上带着的高冠,早就掉到了地上,整个人披头散发,在厅舍内来回踱步,不断自语。
原本投效于蔡瑁,或依附于蔡瑁,为之做事的州府吏,见此情景,无不忧心忡忡。-->>
谷癳正在此间,刘琮从旁边的官舍跑了进来。
两刻钟前,得闻城内乱生,以蔡瑁连番令下,刘琮尚能稳坐州府,以安定襄阳城内投效之属人心。可随着吏从不断消息传来,以形势巨变,刘琮自是坐不住了,跑来向蔡瑁问计。
谁知正看到蔡瑁六神无主之模样。
“舅父!”
刘琮近身,一声大喝下,方将蔡瑁喊醒。
为荆州名士,代为南郡太守,蔡瑁狼狈地嚎叫道:“阿琮!蒯越叛了,襄阳城乱,外有大军,只要其部进驻,吾等全都完了。”
到了这时,便知襄阳有失,刘琮不觉间,却是稳定了心神,他近走两步,来到蔡瑁面前,紧紧握之双手,道:“舅父,吾等还有机会,表兄而今尚带有上万之部,吾等只要从襄阳成功突围,与之回合,便以逃亡南郡,再借武陵之地势,足可稳住脚跟。
吾父虽逝,但以传荆州于吾,只要将此事,再以告之荆州百姓,总可回归襄阳。”
蔡瑁微微一愣,望向刘琮充满希翼的双眼,随之心中苦笑,荆州世家,包括他蔡氏,为家族获取利益是一方面,且更多见风使舵之人。
以蒯氏、傅氏之投,加上刘琦本就为荆州长公子,又于大军到来,凭之笼络好襄阳本地世家,给足利益,回来,还能回来乎?
逃亡南郡、武陵,在他与外甥刘琮势弱下,另借今次之事,窥得刘琦布局,真能顺利逃走?可能保证,地方大族,不会再叛,抓之邀功?
逃,还能逃往何处,唯有颍川而已。
蔡瑁原本有些昏暗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
“阿琮所言甚对!
不能坐以待毙,刘琦此番准备周密,现在想来,以使君病逝,不觉为之做了嫁衣……
暂且不论此事,吾等要离开襄阳,以为安全之举,不能去往南郡,当去往比阳。”
宛县前番为甘宁夺取,但比阳尚在徐晃手中。
听闻往南阳郡比阳县逃去,而非南郡。刘琮就算再怎么笨拙,又如何看不出蔡瑁的意思,这是要投往许都曹操!
刘琮知道舅父蔡瑁与曹操交往密切,另心有得荆州大权之意,可并没有直接投于曹操之打算。
自迎天子刘协归于雒阳开始,曹操完全收天子掌控之军,清除异己,从那时开始,个中野心就已表露。
作为深受刘表喜爱之子,刘琮与父亲刘表在某些观点上,乃是一致,皆以为曹操名为汉臣,但实以为窃汉之贼,岂能与之狼狈为奸。
“舅父……”
不等刘琮说完心中所念,蔡瑁便以捡起地上的头冠重新带好,略微整理一下,即拉着刘琮的手臂,往外走去,并向左右道:“迅速将城内,吾等人马聚集起来,再为张肃去信,务必坚守好东城。
一刻钟后,吾等从东城突围!”
至官舍外,蔡瑁将亲将递过来的缰绳,交到了刘琮手中,其又接过一个,握在自己手中,以另一只手握来的马鞭,指向城内杀喊声最为响亮之地,道:“阿琮,此时非为犹豫之时,汝且以为,待汝兄掌得荆州大权,会放过汝乎?
且信舅父一次,唯往曹公处,方有荣华富贵耳!
舅父岂能害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