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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全文阅读

作者:煌或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txt下载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全文阅读

收拾收拾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噫。

如下

    最新一卷写着感觉不对味,待我反省反省。

大概是慢更过程中的一个公告

    本书是单元剧模式的推理小说,每一卷是一个脉络完整的中心案件,可以类比正统推理小说,一本十几万字的系列纸质小说一本塞到网文一卷的样子。

    一卷完就是完整的一个故事,虽然有全本主线但占比大多不过每卷半章,相当于是每个单元剧的一根线头。

    慢更是因为没人看,主要日更在隔壁那本西幻,但如果有空这边是会更的。

    不过这本书是你敢催我就敢更,甚至没有限定条件,读到哪儿告诉我想看就可以了。

    不会坑也不会烂尾,我的态度是,哪怕隔壁因为有没完结书在恰不到几千块全勤,也不可能为此随意完结我写的任何一本书。

第一章 喧闹

    短发少女从房门边缘探头探脑的摸进来。

    陆遥左手拎着硕大的果篮,右边挎着鼓鼓囊囊的电脑包,以一个人的力道“满载”着一批货物也仍旧能保持神采飞扬。

    看到那位坐在桌前,伸了个懒腰的前辈,她有些疑惑:“邵哥,你都开始睡回笼觉啦?”

    邵梓坐起了身子,以手掩鼻打了个哈欠:“小声点说话。小陆,这袋包子是你的。榴莲包子,你这口味可真是绝了,别急,绝对没第二个人和你抢……”

    东西都递了出去,他仍旧眯缝着眼,显然还没睡够。

    他在桌上一大堆区分好位置的塑料袋里头挑挑拣拣,拿出其中一袋,招猫逗狗似的在半空中晃了晃。

    陆遥眼睛一亮。

    刚才还抓着的果篮就被她随手在了门口,发出哐呛一声,声音没控制住,有些惊人。

    “嘘——”邵梓瞬间精神了,用手指向对面桌子上趴着的女人,压低声音,“小心。”

    陆遥也有些意外,垫脚走了过来,耐不住好奇悄悄探头往女人桌上瞟了一眼。

    一张胡乱撕下的便签纸上,用红色油性笔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别吵】

    红艳艳的,笔锋犀利且凌乱,显然写下这俩字的人当时的心情易燃易爆炸。

    她怎么在这?

    陆遥实在好奇,又不能发声,冲着邵梓一会儿指点,一会儿摊手,又晃悠着手舞足蹈,终于比划出这个意思。

    邵梓自问做不到陆遥这种形象的交流方式,示意她靠近小声解释:“昨天那案子不是结案了吗。你也知道,死的是她偶像,那个小说家。她之前挺不屑的,后来下班就跑到了我们这,自己开始研究了起来。”

    陆遥一边做着口型,一边用身体语言“闲聊”着。视听双语难度不高,但幅度很大,一不留神,挥舞的手臂就碰了一下对面的办公椅。

    力气下一刻就收回去了,但椅子底下带轮子,小小滚动了一下。

    两个人同时一激灵,看向女人散在桌面上的马尾长发,发现没有动静后才松了一口气。

    “莫姐真的是口嫌体正直,昨天还说什么这个小说家晚节不保,死了她是一点都不在乎,书她都全当麻袋扔了呢。结果法医室工作搞定以后,这不就来了?”

    这次的话比较复杂,无声表述不太顺利,陆遥才开口说话。她蹲在邵梓身旁,鼓着腮帮子吃包子,还能抽空小声叨叨。

    “我建议你少说她几句闲话,”邵梓一耸肩,“老莫的报复心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陆遥附议。

    然而这并不影响两个人接着八卦了一会儿莫云晚对偶像爱与恨的二三事,又讲到激动处——为自己的调查能力志得意满的陆遥像个猩猩一样无声挥舞着双手。

    就在这时,办公椅滚轮再次滚动的细弱声音再次响起,让他们的动作同时一僵。

    莫云晚还趴在桌前,半阖着眼。但办公椅已经随着重心的转移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陆遥的手还抬的老高,僵硬在了半空中。她只看得见眼前邵有些尴尬的面部表情。

    “陆遥,你是对昨天案子的调查结果很有意见,还是对我一大早在这占你地盘很有意见?”莫云晚转了过来,斜瞥了她一眼。

    “没没没没……没意见!”

    陆遥如同惊弓之鸟,用袖口擦嘴,然后立即蹦起来立正站好,严肃道:“姐,我今天到的早吧,这个梨给你,特甜!”

    简直像在进行汇报。

    莫云晚毫不客气的伸手揉了揉陆遥的头发,但并没有什么柔情,而是揉乱了造型,让陆遥委屈的自行嗷了一声。

    队里的人陆陆续续到了。邵梓开始忙前忙后,像个食堂大妈一样分发着各种食物。

    “老莫,你的烧麦和豆浆接住了啊。”

    邵梓高声吆喝,顺手扔给了还在霸占着陆遥座椅跷二郎腿的莫云晚,又想起什么。

    “哦对,我不揽功。这其实是咱梁队买的。刚刚他来过,放下东西又走了。”

    “我就说呢,头儿怎么这个点还没到,以前老早就来剥削劳动力了。”陆遥随意接话,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手里的包装袋陷入沉思,“不过梁队怎么这么大方?他每次看我拿回来的包装袋就满眼痛心疾首,我都忍不住怀疑我吃的不是饭菜,是金子。”

    邵梓笑道:“也许是良心发现呢?”

    “这还用有疑问?姓梁的今天没干好事,来提前报个备而已。他不是老这样?”

    莫云晚一边吃着人带的早餐,一边带头给送早餐的人制造阴谋论,很不客气地啧了一声。

    她还斜靠在陆遥的办公椅上,坐姿颇为不羁。可能是因为头发扎了一宿勒得慌,她刚把长发披散在耳后,并不是很在意头发散乱的形象,还有闲暇在玩着自己的发绳。

    “……我觉得顶多是那家店搞优惠,比如,买五块送五块,大生意送八折会员卡。”邵梓确实动了脑筋,又或者只是不忍心把可疑写在自家队长脸上。

    “怎么可能!那家店矜贵的很,老字号排队都排不过来,哪用得着搞优惠来揽客。”陆遥把拿来的果篮拖到自己桌子下面,煞有介事的反驳,继续她的推论,“主要他还买了最贵的榴莲包子呢,整整三个!而且就我有这个爱好……完了,我估计是要凉了。”

    “我可以试试继承一下你的遗志——除了榴莲包子,全部都可以照单全收。”莫云晚拿了张纸擦擦嘴,再拍拍陆遥的肩膀。

    “我倒觉得,梁队只是单纯想要体恤下属。受到这样的恶意揣测实在是天大的冤屈不太应当。”

    陆遥正想带头谴责这不合群的,转身一看,把话吞回去了。

    梁安从门口处走了进来。

    “回来就听到有人编排我,你们很过分啊!”

    他来就来了,还恶意的捎带着外面直灌进来的寒风,并不立刻关门,以致于原本灌满暖气的房间突然有些冻人刺骨的意味。

    然而他反而看上去心情不错,明明貌似在诉说着委屈,嘴角却噙着笑。

    梁警官今年二十七岁,任昱州市总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支队长,在这个职位上实在算是年纪太轻,难以服众。

    据说,他是在一起大案里立过大功,又正赶上上一任支队长离职,才有了高升的基础。前辈撂了挑子,他临危受命暂且顶替上了这个位置,又连续主导破获了几件大案悬案转了正。

    梁安的长相颇为周正,通常眼神自带一股锐气,也算个靠谱的好青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在这个人身上都只有他自己和谐的名字显得最平淡无奇。

    “有个案子在临江区,四点报的案,有人已经被我抓过去了。一队二队没空,你们都挺精神的,那要不都来吧?”

    梁安扫视了一下四周,动作里毫不含糊,像赶羊一样把几个刚吃完早餐的赶出了门。

    坐着看戏,莫云晚有些惊讶望向走来的梁安。

    “老蒋和我换了班,都到地方了。不过一大早的,一队二队怎么会有新鲜案子剩给你们?还是说你闲心把案子抢过来?”

    三队的日常是检查各种大案要案乃至悬案的卷宗,这种“即时”发生的案件很少在一开始就有所涉猎。

    “我有我的考虑。”梁安手机递到莫云晚面前,“我这有你想看的东西,感兴趣不?”

    莫云晚淡然自若:“你说这种话怪吓人的。”

    眼神落定她的神情僵硬了一下,又像是不太确定,凑过去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每一行字。

    险些一个趔趄把自己从不太稳定的办公椅上摔下去,很是狼狈。这是很少在这个家伙身上发生的意外情况。

    “这个地方……你这态度,是他?”她难以置信。

    “没错。”梁安却看见莫云晚有些狐疑的盯着他看,有些无奈,“别把我往坏里想,我没设什么陷阱,也没害什么人,这只是个让我也很惊讶的巧合。”

    “那我可得谢谢你,还想得起告诉我。”

    “我是要告诉你,你自己得心里有数。什么该查什么不敢查。”

    “你在这给我装什么。”莫云晚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你这案子接的,临江区……啧。你们三队的人也算有两下子,应该不会出问题。”

    昱州市总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是整个总局人数最少,同时却也是数据显示上办案效率最高的一支队伍。它汇聚了许多在外界能被称为精英的人物,负责的是一些特定的案件,管理相对松散。由于编制特殊,平时任务也不多,全由支队长调度。

    这是一个神秘到大部分的自己人都说不清和正常的“重案组”究竟有什么不同的特殊支队——除了看上去似乎不太有说一不二的年轻队长有着独特的见解,但也从不明白的告诉其他人,也许是因为另外的缘由。

    “死者姓名李烈钧,二十九岁,独居,于二月二十六日凌晨四点一十六分被发现死在自家别墅大厅和厨房之间的门口处,呈趴卧状。全身有多道刀口,法医初步判断死于失血过多,死亡时间暂时确定范围在二月二十五日上午。”

    刚钻进车里,梁安就听见陆遥无机质的“朗诵”着报告内容。

    “小宋守着,不怕现场出问题。只是待会尸体还是我们先看一遍再运回来比较合适。”邵梓随意指挥,发现了一个重点,“这凌晨四点多发现一天前的尸体,还是死在自己家里没人管的单身汉。运气还挺好啊?”

    “第一发现人是小区的保安,在小区巡逻,察觉不对劲掀开了窗帘,发现留在地板上的血迹才撬开锁进的门。”梁安补充道。

    他对案情已经有了些了解,在接下案件之前。

    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安想要越过这个话题,再次补充:“运气是不错……不过,也没必要深究这个话题。”

    “何止是不错啊头儿,你看看地图!”陆遥很纠结这问题,乃至于穷追不舍,膝盖上放着她重金购买的笔记本电脑,一边不停地敲打一边快嘴的持续嘀咕。

    陆遥现在还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在名牌警校的文化课成绩独树一帜,一骑绝尘。一衬托起来,她仅仅是优等水平的其他科目有些相形见绌,但也毫不失色,只能说是衬托产生的差距,而绝不能说她不够优秀。

    十六岁高考后踏入校门到十九岁提前毕业。今年她也不到二十,还算个半大孩子,却是梁安好不容易抢来的技术型人才。

    陆遥家里算是投机成功的小暴发户,很有些闲钱。父母溺爱唯一的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让她得到了最好的教育。如果没有相关的志向,她大概要继续深造很久,或许会去当个不一般的程序员,以此尽情发挥她略有些超常的天赋。

    只是在超出常理的宠爱之下,她想走成为警察的路也没有任何来自家长阻拦。她是一个广义上的天才,也是个被眷顾的孩子——能被容许做一些任性的事。

    案发的别墅小区是上个世纪开始建造的,主打高端大气的独栋别墅社区,每家都配上洋气的欧式小花园,满足憧憬欧式宅邸的人的心理需求。但无论畅想如何伟大,这种批发式住宅区最终还是离不开千篇一律的规范设计。

    起码自从进了小区,梁安从窗户往外看,就没有分辨出来过哪条路和哪条路旁边的建筑物有什么区别——顶多是花园里丛生的杂草高低不齐,部分的花园里被有闲心的人家种成了绿油油的蔬菜园,把实用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仔细点观察,还有的街道公告栏贴的周边的森林公园植树造林项目二十周年特别活动公益广告。由于公益广告的占地实在颇大,气势高人一等,没被种类繁多的妇科男科医院小广告彻底盖的严实,应该还是可以起到广而告之的广告效用。

    小区原本可能销售火热过一段时日,但距离市中心太过遥远,交通不便。千篇一律的同型号住宅和落后的安保措施让有格调且注重隐私的富人提不起兴趣,想偶尔度假的小康家庭也觉得这里缺乏一些便利的基础设施。

    目标群体几乎就没人能够完全满意,大概算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典型,只是乍一看相当唬人,但也仅此而已。

    主要是退休的老人图便宜的别墅和隔壁空气清新的森林公园在这里居住,因为闲来无事倒也不太在意买菜要走出的距离,剩余大部分则是一些长期闲置的住宅。

    车停在了包围这铁篱笆的人行道边。几个人下车,陆遥也摸了摸电脑发热的后盖,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宝贝电脑收了起来。

    别墅的门正敞开着。忽略掉围着的一圈警戒线,这座红楼原本应当显得十分大气磅礴,让人乍一看觉得像是来到了异国他乡。

    这明显是旧时代仿制外国洋楼建筑而成的楼盘,与十几年前流行的异国风潮相合,但在现在看来却有些故作姿态的意思——毕竟仍旧是外来的东西,和本土的习惯格格不入。

    红木的大门旁,十分有欧式风格的红砖包围着内部的区域只有房门前的一片小广场是光洁的,门口的花园里遍布高低不齐的杂草,挡住了广场边缘东倒西歪的扫把和拖把。

    还有饱经风霜,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陈旧除草器,躺在砖瓦和泥土上。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懒得多用的屋主抛弃在一旁,还是打一开始就成了晾衣架一样的存在,不知道往哪里搁就弃置在一旁。

    敞开的栅栏门前,高大的男人听见车声就回头望了过来。他被几个好奇围观的老年群众包围,在簇拥当中杵成了一根分外显眼的棒槌。

    他的身高鹤立鸡群,站在气势汹汹的大爷大妈中央却隐隐约约有种羊入虎口的味道。但即使被团团围住的样子略显狼狈,宋乔雨的脸上还是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锐利,仿佛用钢板钉死了无可奉告四个大字。

    实在不近人情。

    这么想来,或许狼入虎口的形容对他来说要更贴切一些——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事实意义上的区分。

第二章 篱笆

    警戒线拉开,围观讨论的老年群众也被好声好气的劝舒服了,蹒跚的回了家。

    他们暂时并没有认知到这里变成了凶宅这一事实,只觉得陌生人在这团团围住的宅子里必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样,进展还好吗?”邵梓把眼镜再往上推,造型像极了大片里的名侦探,风光的不得了。

    他自打出来就整理好了发型和衣服,这段时间里,他能从头到脚把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头发长度刚刚卡在规定要求的极限长度上,仔细梳理打扮后造型别致。

    就这样还不算,这家伙甚至穿着棕色呢绒的格子大衣,内衬的黑色毛衣边缘还带着绣工细腻的金丝纹路,配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相貌的三分显眼里藏着十分的心机。

    这样的外表,在大爷大妈眼里就是一个靠谱年轻人标准的相貌,足以登上子女的相亲备选名单,还得是t0级别的大热门。

    有礼貌的问个好,再好声好气讲几句,足以让人从一开始就觉得他开口就颇为在理,少费了不少的功夫。

    这样的邵梓,绝不像是一个刚结束一晚上的加班,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当临时的食堂阿姨,上班又被倒霉领导呼来喝去,再为了一如既往的负责收拾烂摊子,负责以一己之力接连哄走了五个大妈三个大爷的可怜打工人。

    宋乔雨站在自称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保安身边。刚被从人堆里解救出来,他的表情却能维持着冷肃如常,背地里却忍不住悄悄打量自己的同事们,心思翻涌。

    “对于死者的基本调查就是这样。”基本的资料已经被陆遥兜了个底,她才能直接说出大概的资料。

    “李烈钧,性别男,二十九岁。十八岁结束高考后,他去服了兵役。在他二十岁那年,他的父母相继过世,其中父亲死于心因性猝死。母亲由于受到极大打击,精神恍惚的状态下独自生活,几天后跳楼自杀,由于楼层过低只是重伤,但因为身体原本就不好,看护几天后也走了。一年后李烈钧结束了服兵役,返回学校学习,四年期间成绩处在中游水平,毕业后保持无业状态,独居至今。”

    邵梓摸摸下巴:“从二十一岁开始,这么算吧,大学四年,最后毕业在二十五岁。那二十五岁到二十九岁,这四年里面他干过什么?”

    “报告——他什么都没干!只出不进,他家贼有钱,遗产积蓄还够吃喝拉撒的。”

    算这个陆遥可就有够舒畅了。

    “本来住着的就是大别墅,即使别墅区不繁华,每个月还有很多物业费。因为配送距离的关系都是叫的跑腿,配送费也离谱的很。如果是像梁队,宁可原地饿死也不可能点这个距离的外卖,毕竟配送费比外卖本身都贵呢。”

    梁安无端被呛,干咳一声,表情无辜。

    陆遥继续补充:“但他还是天天点外卖吃,很不节俭,很不符合梁队的三观!但光他父母的遗产就够他这么过个十几年的了,就算过到老死也没问题……不过他也没这个机会了。”

    “麻烦放过我,成不?”梁安诚恳至极。

    论起胆大妄为,冒犯自家老大,陆遥是专业的。

    仿红砖的围墙包围住了可供十几口的家族居住的房子。而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曾经孤单的居住了四年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几年他都是一个人住?”邵梓有些怀疑,“没有找个室友、朋友、女友什么的同居?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光清理就要不少时间吧。”

    “没有错。往前拉四年,每餐到这个地址送外卖的份数都是一份,水电费的变化也不大。”

    陆遥显然也是早想到了这一点,拿着手机上截图的资料从上往下翻给邵梓看,“这平均的,除了换季开空调用水的差别,数据都没变过。我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了!这作息雷打不动的,我觉得得给他颁个奖。”

    “说真的?”梁安凑过来探头询问,“那就有点问题了。”

    陆遥蹙了蹙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样咦了一声。

    从进餐的规律来看,李烈钧的作息几乎完全没有变化。

    早上五点半到六点之间预订早餐,六点半左右送达;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定餐,大都是在十二点这个区间送达;晚上则是四点订餐,到达的时间就有前有后,但总归是送到了。

    唯一的变数只是有时会发消息拜托送外卖的小哥帮忙带走垃圾袋,拜托跑腿小哥买点生活用品——由于外卖跑腿的费用实在可观,小哥也很乐意顺带帮忙。

    顺带服务一下大客户也算的上合理。

    这四年来,这种安排没有过一次的更改,直到李烈钧死去的那个上午。

    哪怕是区区一餐,他都没有少过。

    陆遥反复确认着自己查到的信息,再不敢肯定的得出结论:“睡晚了懒得吃一次早餐,睡早了少吃一顿饭,这种问题从来没有出现过,是不是有点离谱了?机器人都得定时保修,他就是个例外?”

    “如果要是数据是真的,虽然不可思议,但我们可以临时确认。”邵梓趁着间隙朝自己冰凉的手呵了一口热气,“死者的遇刺的时间大概在六点以前。起码在这之前,发生过什么很特殊的事情。”

    “我去问了配送公司的负责人,他帮我联系了配送那片区域的专员。”

    陆遥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打着,气息有些急促,呼吸着冰凉的空气里隐约存在的血腥味——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寒冷导致喉头产生的铁锈味混杂在了其中。

    “他说,李烈钧住的那家确实每天准点有送餐,特别会叫放在别墅的窗台上。而且有的时候会叫人帮忙把扔在窗外的垃圾袋给扔出去。”

    “门锁和门把都生锈了。在打开窗户,拉开窗帘并发现可疑的血迹之后,保安是直接从窗户里爬进去的。这个栅栏门其实是个摆设,没有加锁的栅栏门谁都可以进。对吗?”梁安向另一边的人求证道。

    宋乔雨还像个门神一样杵在栅栏门的入口处,听最后一句话说完,扭头瞅了身边的保安一眼。

    他的听力非常好。站在他身边陪同了很久的保安明显就没听的那么清楚,反应那么迅速他突然被提及,有些愣住,但又点点头,表示确定。

    过了一会儿,保安又有些下意识似的往别墅后方瞟去。

    只有梁安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倒是没有第二个人发现这点异样。

    “所以死者在这四年里,其实很有可能,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别墅。”陆遥的声音很轻,语气却逐渐凝重。

    这时,刚刚走过去围绕着尸体进行勘察的几位也走了回来,带着采集好了的物证材料,刚好空出了大厅和厨房之间门口的位置,也让站在别墅大门口谈话的众人真正看见了完整的尸体。

    门槛处的一滩血迹早已经干涸,一滴一滴的血沿着一条歪歪斜斜的路线,通向一具地上的尸体。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趴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他的身体上遍布着斑驳的血迹,周身散布着数不清的血泊,血点。

    衣服被血迹浸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隐隐看得出是深色系的毛衣。尸体的半张脸贴着冰凉的地板,另外半张脸苍白的接触着同样寒冷的空气,僵硬的皮肉显现出干燥而灰白的纹理,确实是死亡的色彩。

    不仅仅是脸,细看下来,他的手腕,手,脖子,毛绒拖鞋边缘脚部的皮肤,但凡是露出来又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地方,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那绝不仅仅是临死前的失血过多就可以造成的。

    他活在地面,却不常见光,一个退役军人,大学毕业生,本该有和他同龄人一样光明的未来,却突然沉寂许久,像是被遗弃在阴暗角落里的蘑菇,甚至到现在失去了生命。

    尸体身后的厨房从墙壁到地下的瓷砖都锃亮光滑,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却全部整整齐齐的闲置在柜中,只像一个冰冷的厨具博物馆。

    唯独放置全套刀具的架子上,少了一把最长的西瓜刀。梁安多看了两眼,又独自走上了三楼。

    这栋别墅实在是很大,有三层,甚至预备了一个电梯井,虽然没有启用,但料想应该是为了养老的客户能按需求安装电梯,以免上下楼梯的不变。

    李烈钧再怎么不正常,毕竟也是个独居的单身青壮年,自然没有必要在三层的房子里加装电梯。

    三层其实都是卧室,一个一个主卧一个次主卧,再加上一个在外面都能看的清楚的巨大阳台。

    很明显,连李烈钧本人平日里都不会来到这里——在这个地方,甚至连楼梯上都铺满了几乎没有被侵扰过的灰尘。

    杀人犯或许的确和这个地方没有关系,但梁安还是对这个地方颇感兴趣。当一个人死亡后,尤其是非正常的死亡之后,这个人的整个生命旅程都会被人剖析,分割,切开来片成片一点点的分析和解读。

    李烈钧说不上短暂也不能说漫长的一生里,有与常人几乎别无二致的学习生涯,有痛失双亲的特殊之处,还有最引人遐思的空白的那四年。

    一层的房间有李烈钧生活的痕迹,但别墅的主卧在第三层,次卧也在第三层,这一层只有这么两间卧室。

    如果主卧是李烈钧的双亲曾经居住的地方,那么在曾经的三口之家里,即使出于父母照顾孩子的考虑,李烈钧的住所一定是三楼剩余的次卧。

    在不能和父母共渡的时光里,这个封闭自己长达四年的人经历了什么呢?答案或许就在这个房间里。长期无人打扫而处处积灰的房间里,除了只留下木质床板的床铺,摆放着几座满满当当的书架和孤零零的书桌。

    梁安无端觉得悲哀,倒不是多愁善感。

    只是想想一个人支付着一整座别墅的物业费,水电费,四年如一日的在这里头扎根,却长期连别墅的一半都无暇踏足。

    这实在是浪费,以致于令人顿足捶胸。

    而他也确实是很好奇。打开门,次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相比主卧,那里没有专门隔开的衣帽间和单独霸占一个小隔间的大浴缸,但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李烈钧少年时的书桌,单人床,包括几个摆满了各种图书的书架,甚至一个休憩用的小沙发,都在满室的灰尘中被封印作过去的模样。

    书桌上除却灰尘,空空荡荡;而书架上却比书桌热闹的多,不仅仅是满满当当的各色书籍,在强塞进去的书的前头还琳琅满目的陈列着各种物件:

    小到小男孩玩的玩具,像是十几块钱会前后滑动的汽车小模型,小巧玲珑的木制积木,眉眼绘画精致的定制俄罗斯套娃——可能由于是男孩子的玩具,睫毛画的不长,略显质朴。

    大到书架顶端挂着的沉重的黑色包裹,由于主人粗心敞开小半的拉链,里面盛放的除了轻轻一拍就随着布料的颤动而漫天飞舞的灰尘,还有一台俄罗斯进口的观鸟望远镜。

    李烈钧或许是个怀旧的人,却显然不是讲究的人。这些物件随意的摆在书架的各个角落,乱成一片。

    可偏偏他的桌面又是那么的一马平川,除了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放置而失去黏性掉落的一张便利贴,其上写满了凌乱到难以看出内容的字迹。

    就像是桌子的主人在某时某刻一时兴起,专门优待的奖赏了它一番,把它打理的一干二净——又突然把它永久的尘封,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里成为一座封存的遗迹。

    这其中的不和谐还不仅仅是这一处。

    梁安抬起手,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落在书架上,尽量避免了自己的触碰破坏了原来在此处囤积的灰尘。

    他挪开了书架最边缘积灰的塑料漏斗,彻底露出后面情景。

    大学教科书,高中辅导书,甚至包括一些高考习题册,扎堆的整齐摆放在灰尘之下,这些陈旧的书书脊上都被尘埃所掩盖,有的破旧不堪,有的看上去像是拆下了塑封以后就再也没有翻开过。

    它们显然没必要也没理由一直被使用,只能证明屋子的主人真的对书架上有什么书这种事情并没有特殊的要求,放上去就放了,仅仅作为摆设。

    而在书架的角落,一本侧面干净如新的书正镶在里头,混杂在一众裹着灰尘、侧封字体模糊不清的书架上。

    在这被尘封的房间里,好像一颗明珠落入尘埃。

第三章 消失

    《飞鸟集》。

    那本不一样的书已经被取了出来。

    梁安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一本小诗集,诗人叫做泰戈尔,十年前出版的版本。这对于多数人来说,就像很多耳熟能详的启蒙古诗,大部分人都知晓——在义务教育的课堂上。

    它们存在,它们重要,他们和人类的美学息息相关,但它们实在是在之后几十年平凡的人生里显得那无关紧要,像空中楼阁。

    只有少数更有文学爱好的人才能确切的对他们如数家珍,品味每一个字。梁安简单的翻看了一下。这是十几年前的出版物,没什么太过特殊的地方,整本书里只有扉页的右下角最边缘的角落,用正常人看起来颇为夸张的字体和笔锋写着李烈钧自己的名字。

    梁安本人对字体并没有什么研究,但还是主观上觉得这仿佛每个笔画都试图飘到天上的字体,和网页搜索“签名”后,紧接着弹出加粗斜体的“两块领取定制艺术签名”小广告上的模板差不了多少。

    比起再多仔细瞻仰一会儿这本精致的小诗集,他还是选择先下了楼。

    这时的邵梓正和巡逻的保安过不去。

    “你不用急,也不用害怕。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我们好好说话!”

    邵梓一开始明明话说的缓慢,眼神却有些犀利过头,仿佛迫切的想要敲开保安不太聪明的脑袋来瞧瞧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你要不再想想,你在发现尸体前到底看到的是怎么一个情况……为什么会想过去开窗查看,到底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梁安感觉自己似乎正目睹着一个逐渐气急败坏的老师教育做题不过脑的学生的教学现场。

    邵梓一向脾气极好,哪怕见到有人真心实意的骗自己或者都不为所动,能让他动容的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谜语人,或者单纯因为不太聪明因而扶不上墙的一类老实人。

    前者是厌恶,后者是无奈。然而恰好,这位给他的感觉竟然是两者兼而有之。这貌不惊人的小保安简直是姓邵的的天敌!不好彻底拉下脸来当敌人似的对付,也不太想耐着性子继续好好的诱导。

    保安小张年龄在二十上下,身形健壮,个子也颇高。

    明明身高和宋乔雨一个海拔,这位小哥却没那人极富压迫力的的凶相,反而愣头愣脑的,有些憨厚。在矮他半个头的邵梓面前,他反倒显得不知所措,只支支吾吾,复读着自己直觉上觉得不对劲之类的话语。

    也确实是不符合常理。

    感觉小张就要被瞪的歇了,梁安过来拍拍邵梓的肩膀示意,又看向这位不知所措的高个子。

    “具体的事情先放放。小张,你们巡逻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昨天和今天的巡逻,在这附近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小张如蒙大赦。

    “我们一般在中午两点和凌晨四点巡逻,大概就报警的时候到这里,四点四十六分,两点四十多分,不出意外也就四十多分钟吧!平……平时巡逻以外,我和其他两个保安一人在保安亭看着八个小时,巡逻的时候找人帮忙看。不过进门的车都有记录,人进来也有监控摄像,还有街上零零星星也布置着一些,已经有警察同志去调了。”

    这回小张倒是思路很清晰,虽然仍低着头,但还是倒豆子似的叨叨着,就是有点小结巴。只是总忍不住瞧瞧邵梓的脸色,怕说了一句错话,又把“老师”惹上头。

    “一般……一般是我和另一名保安每个人负责一次,我在中午巡逻,那位在凌晨,今天他肚子不舒服让我代替。我……我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不对劲……”

    “先不用你解释这个,继续,你还注意到过有什么问题。”梁安有些无奈。

    “中午我巡逻的时候看到了那家门开着,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就走过去了。”

    “你能在凌晨四点发现关着门的别墅不对劲,但中午直接看到门开着,就这么直接走了?”邵梓仍然难以置信。

    梁安抬手示意逐渐低落的小张继续往下说。

    “然后下午下了雨,还没换班我就闲着看门——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看的,一整个下午也就几十辆车,人也不多,都是跑步去外面森林公园晃悠的老头老太太。

    我们这也就这一点方便了,离森林公园近,下了雨之后的空气最好,不过下雨的时候也有几个阿爸阿妈在保安亭躲雨。

    年纪大了又淋了雨,我就想着……去给煮了壶茶给暖暖身子,免得老人家着凉了。那个时候看门应该就没那么专心了,但还有监控呢,警察同志,摄像头总不会漏过人吧。”

    小张有点愧疚,又有些委屈,挺大个个子唯唯诺诺的,看着还怪好笑的。但听起来还挺热心,连被折磨了半天的邵梓苛责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不瞒您说,这是真的荒凉。十几年前还好,现在真就每一百座别墅能住个十户就不错了,其他要么是等涨价的,要么是嫌离市中心太远想租出去的。

    还好只有一个大门,除了我们也就几个保洁的大姐周末过来清理一下街道了。现在技术先进,进来车嘀一下都自动记录下来,您知道。进来人也有一个监控在那,正面都能拍下来。

    现在也没几个不坐车的了,走出去的大爷大妈另算。除了不认识的进门登个记,其他啥事也没有,其实也算清闲。交通也不方便,维修的人都不太愿意来这,不过也正好我们挣点外快钱,我前几天还去帮1023号的大姐修空调呢。”

    这小张保安原来本性是个话痨,说得有点上头了,几句话叨叨的把自己的底全掀了个遍,头也不低了。

    “我是说昨天中午巡逻的时候,你看到的这里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小张的表情有些懵懂,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眨着眼睛指着红木的大门,“门是开着的……现在也是,不对,是和我凌晨……”

    “我是说现在,和昨天中午相比。”梁安纠正。

    小张挠头,像是在脑海里找不同,又实在没有什么思路。

    “我们到这里。”梁安带着几个人走到了栅栏门外,“当时你巡逻是到这个位置吧?既然你没觉得门开着有什么不对,那你为什么……会停一下看一眼呢?”梁安还记得他说出来的这个措辞,耐心的诱导着。

    正在这时,去调监控录像的宋乔雨正好从马路对面健步如飞的走了回来。

    小张站在栅栏门前,神色有些迷茫,试图复现当时的场景,“当时……”

    “你想想,就把现在这里当成和之前一样。”梁安放低了声音,侧过身,瞥了一眼门旁的摆设和旁边走过来的宋乔雨,又用手势指示让邵梓别动。

    宋乔雨健步如飞,几步就走到了旁边。

    他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神色古怪的看了这群扎堆朝着别墅张望的可疑人士们一眼,脚步也没停,几步就走近了栅栏门,和小张擦肩而过,踩上了连接外界和小广场的石阶。

    “诶你……”

    小张像是还没从情境中脱离出来,旋即整个人僵住了,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宋乔雨倒也没被吓到,只是因为声音回过头。

    “你想起来了?”

    梁安的声音响起,宋乔雨这才意识到情况不一般。这群人似乎是在拿他当人形实验道具。

    “当时的石阶上,很干净,像有水洗过了一样,还有很多没干的水。”

    小张的思路逐渐清晰,语速越来越快,一字一句,笃定的说道。

    “广场上也是,旁边还有扫把和拖把,觉得如果走过去肯定会踩脏好不容易弄干净的地板,别人就白拖了,所以直接就走了……我以为……”

    “当时是下午两点,按照你所说的,还没有下雨。”邵梓眯起了眼睛,审视着这块和昨天中午只有微妙差别的地方。

    梁安此时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中午前并没有下雨,干净而且潮湿的石阶必然是有人造成的,而且即使只有大体的死亡时间推断也可以基本确定,此时的死者已经躺在了他家的厨房边缘。

    那么制造出这个现象,开着门却让保安小张甚至没有接近这一扇不常开的门,这就是凶手的目的吗?

    小张显然是一个热心的二愣子。愣自不必说,前者也很好理解。会主动邀请淋雨的老人家到保安亭避雨,甚至贴心到主动帮忙去煮一壶热茶,这种热心肠的老好人因为害怕让别人的清洁成果被破坏而时间走过的行动,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要是换一个人,哪怕少一点下意识的考虑,或者换一个没那么好心肠又有经验有能力,非常警惕的保安,真不一定有这种大脑回路。如果这时候有人发觉不对闯进去,会看到什么呢?

    难道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在想象之中?

    宋乔雨是捎带着陆遥的命根子电脑回来的。背后的远处,命根子被抢走而哭丧着脸的陆遥紧跟在后头。

    梁安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叫尽快把监控拿来。这位姓宋的大哥,是真的很认真专注。

    “拷视频花了一点时间。这是二月一日一整天,进出小区的车辆车牌号码汇总,以及相应的时间。”宋乔雨托着电脑,冷酷的任由陆遥扒拉着电脑边缘佯装可怜,“行人车辆进出的视频也在这,总共几百来号人,可以逐一排查。”

    “周围墙上都有防护电网的,就算我们安保其实因为人员不足所以不太好……但电是一直通上的。”保安也是个实诚人。

    梁安暂时脱离了自己思考内容,用一种可以说是复杂,也可能稍微带着些遗憾的眼神看了宋乔雨一眼。

    “排查可以,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宋乔雨眨了眨眼,有些狐疑。

    “待会去调绕一圈看一下周边环境吧。周围一圈是开放的森林公园,十几年没检查。”梁安苦笑,“这可是老桥段了。”

    这时陆遥终于趁机把电脑抢了回来。

    她先是抚慰了一下自己惨遭绑架的宝贝疙瘩,然后带着一幅久别重逢的夸张表情默默的存下了宋乔雨拷回来的珍贵资料。

    同时在文件传输的过程中打开了另一份调查的资料。

    “李烈钧这几年的确是生活规律不出门,但是他在网络上不仅有吃喝拉撒的消费。”陆遥调出了银行储蓄卡和支付软件的一系列消费记录后,又打开了另一个花花绿绿的界面,“他在很多的网络平台上都充过钱,土豪型玩家,随手七八个648的那种。

    他最近一年的开销都集中在这款mmorpg类PC客户端游戏,或者说是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里面。这是去年出的,叫做《戮灵之域》,热度还没完全过去,挺火的,他在这上面起码充值了二十几万。”

    “这么烧钱?”邵梓惊呼。他的认知里面,这种娱乐消费简直不如多买几件衣服。

    “这种游戏都是这样啦,这款算是很氪金的。”陆遥恢复了状态,开始絮絮叨叨,“什么武器啊,装备啊,外观啊,都是花钱的项目。不过这款质量还算可以,人物剧情都很精美,打击感不错,画面很真实很细腻,时装也很好看……”

    “所以他并不算是抛弃了所有社交,而是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游戏上?”

    “对头!这我拿手,我算了算他花的点卡钱,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在线也差不多了。这游戏是有点肝啦……但也没那么离谱。”

    陆遥的表现,就像是在河里搁浅了大半年的鲨鱼被扔进了大海,胸有成竹又得意洋洋。

    这出奇主动的神态让梁安若有所思。

    “你玩过这游戏啊,怎么样,好玩吗?”梁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陆遥习惯性的突然胸口一凉,心头一慌,有些心虚,视线缓缓移动悄悄瞟了一眼说话的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捂住了她的宝贝疙瘩。

    毕竟确实刚出校门不久,她又想起自己玩游戏入迷过了夜,被老师盯上的过往了。

第四章 冲突

    梁安当然不可能做出抢电脑这么破坏形象的勾当。虽然陆遥贪玩,但从不影响工作。这个时间点,电脑还是在“专业人士”的陆遥的手上更有价值。

    他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现在已经是正午,阳光炽烈。奇特的是,李烈钧的通讯录中只存有他死去的父母的电话号码。各种社交软件里也只有大学时代的同学老师,而且大都几年来从未有过一句话的联系。

    只有组织同学聚会的干部曾经坚持不懈的每年在同一个月份对他发出同学聚会的邀请。但或许是由于从未收到过任何回复,从去年开始这种消息也停止了。

    由于李烈钧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关系最近的亲戚——他的表叔也仅仅和他有过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并且同意了从遥远的另一个城市赶来为他收尸,顺带也口头允许了解剖的进行。

    李烈钧的尸体已经被运回了队里,在解剖台上经历了了检查。早早投入工作的莫云晚也刚打来电话,云参加了这一场短暂的会议。

    梁安带领的队伍时间管理一向极致的让人咋舌,不知道从谁那里联系好了,临时借用了保安值班亭。

    保安值班亭的休息室还挺宽敞,隔音也不错,该说不愧是规划上的高档小区,底子还是在的。

    “他的确是死于失血过多。总共从背后被刺了二十七刀,凶器应该是同一个,刃上有锯齿的匕首。

    下刀很狠,应该是前几刀造成的每个伤口都是穿刺伤,这种力道和制服的能力,凶手大概率是个强壮的成年男人,当然,不排除少部分经过特殊训练的女人。”

    莫云晚在电话中的叙述一如既往的严谨又不留情面,“其他的话,非要说有什么特别,这个人实在有点缺乏运动,不太像个退役军人,而且不见光,估计没死也得是又瘦又苍白——不是明星上镜时候的那种擦粉装饰的白皙,没有其他颜色的光泽,很病态。”

    梁安想起李烈钧的证件照。

    那是他在上大学时,同时也是参军退役以后拍摄的。还是一个健康的小伙子,皮肤是黄种人多有的颜色,因为晒太阳而偏向于古铜色。

    虽然他的表情略有些刻意板着脸造成的凝重的印象,但总体上,还是充满健美朝气的青年。

    苍白,病态,瘦弱,冰冷的尸体——这是四年后的他。

    过去和现在,像在两个极端的两个人。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又是谁让他在自甘堕落的第四年里,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在大学里,他学的是金融相关的专业。成绩嘛中规中矩,基本保持在中等偏上的水准。和导师同学关系也算基本健康,没什么特别熟的人,也没人听他说过自己有没有女朋友,大致上就是跟谁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挺平平无奇的。”

    “他们的印象中,李烈钧是个什么样的人。”梁安沉吟半晌,抬头问道。

    “做事很可靠,没什么特别的但有事找他肯定没问题。但是很少参加团体活动,都是尽量能推就推掉。还有一点,非常奇怪。”

    陆遥调出了存下的李烈钧的高中学生档案,“我问完之后对比才发现不对劲,然后专门去问了人。你看这里。”

    李烈钧文体方面获得的奖项的栏目里,市级100米短跑男子高中组金奖,省级男子100米短跑男子高中组铜奖熠熠生辉。

    “他有个大学同学,当年是体育委员。我看那人的态度好像是对李烈钧有点意见,听到有些抵触,所以我就多问了几句。”陆遥翻看着自己逐个人访谈得来的各种消息,“他说,在大一的时候有体测,他看李烈钧50米项目成绩特别突出,刚好赶上校运会报名。为了班级成绩,他私下里找李烈钧去交流交流,看看有没有短跑项目参赛的意向。”

    “然后呢?”

    “然后嘛,李烈钧突然反应特别大,按照描述就是和疯了一样,当场掀了桌子——物理掀翻,不是形容词,吓的人以为他犯病了。然后他又道歉说自己身体不好不适合剧烈运动。

    这不一看就是撒谎么,他那时候刚做完兵哥哥,一身的肌肉,而且体测成绩本来就牛逼的像个运动员。可能是因为害怕他又掀桌子,也觉得他骗人骗的太不走心,让人觉得不舒服,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体委就对他敬而远之了。”

    “李烈钧不会精神有点问题吧?”邵梓摸摸下巴,“PTSD?他在军营里有什么特殊经历吗?”

    “这个如果非要详细调查,需要的权限就要高一些了。”

    陆遥试图摆正挂了半边的头戴式耳机。她凭借之前一目十行看过来的记忆的直接答道。

    “起码目前正常的档案里看来,他参军的三年基本是过着正常的军旅生活,有些运动会也正常参加,成绩我记得还不错,也就比他高中的成绩稍微差一点,退步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继续训练的关系。

    非要说特别,那就是丧父丧母。但在军队里,起码最基本的心理健康是有人注意着的,如果有问题,应该不至于之后整整一年都没人察觉到。”

    这时陆遥的电脑外放出叮咚的一声消息提示音,陆遥赶忙把它抱了起来。

    “关于死者目前的人际关系呢?”邵梓指指陆遥电脑桌面上刚下好的游戏的图标,“比如他有没有什么常在一起玩游戏的朋友?”

    邵梓再怎么走在换衣服的时尚前沿,终究是和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隔了几个代沟,并不是很熟悉这类年轻人的游戏习俗。

    “这东西调查起来哪里那么容易,”陆遥一边抱怨一边点开了游戏图标。

    “邵哥你是不知道,现在这种角色扮演类的大型网游,只要沾了社交系统的要素,说白了就是大型相亲社交服务平台,可能还兼职韭菜收割等等付费服务,心机可忒深了。

    好友的数量人均两百起步,沟通的信息量从一起打过一次本的副本通关方法交流到情情爱爱的线上感情纠葛,都得分类出来。

    问题还不只这些,有的人单纯在公共频道聊天,没有对应的聊天对象,这部分的信息搜刮起来和大海捞针一样,鬼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他又在和谁说话……连发个表情都能叫社交呢,还有用表情包聊天的家伙。”

    说着,屏幕上出现了陆遥之前找朋友借来的同区号的角色信息。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牧师少女,粉红色的时装闪烁着亮瞎眼的光,非主流的刘海挡了大半张看得出颇为漂亮的捏脸,头上还挂着一个巨大的绿色蝴蝶。

    看的邵梓瞬间皱起了眉,也不知道是年轻人什么新潮的审美。

    “为什么这玩意儿是绿的?”显然,这个配色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事实证明,陆遥的确玩过这款游戏,甚至是一名“高贵”的开服玩家。

    但作为一名三分钟热度,靠游戏数量堆积长见识的资深游戏玩家,她自己的号早就闲置在了一边,只是临时在游戏群里找以前的网友借来了和李烈钧一个同服务器的号。

    进入了游戏界面,角色周围只看到逼真的广渺森林。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坐落着一座西式的古堡。

    “很多相关的聊天数据我已经找到游戏公司那边在调出来了,尽量能把可以筛选出来的有效的社交信息搞出来。”陆遥熟练的操作着角色,骑马移动到安全区,顺便还在背包里找到马草喂了一喂。

    “这游戏是点卡制,但李烈钧是真的不怕烧钱,我看着都心疼,简直是边玩边烧的真金白银。点卡游戏二十四小时在线,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纯挂机,不过也没少玩。

    我看他经常有pvp或者下副本的记录,也有很多帮会活动记录,一次没缺,应该是个用心玩的资深玩家。一般来讲,这种玩家应该有自己的圈子,但我不能保证可能的凶手就在圈子里。”

    “但对于这个缺少正常社交的人,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的调查方向。你继续吧。”梁安接过话茬,顺便挪开位置让邵梓凑过去仔细端详。

    “这衣服能配点别的吗?”邵梓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

    宋乔雨借着身高和视力的优势,毫无障碍的站在邵梓身后围观。他刚从外面回来,验证的效率着实很高,只是臭着一张脸,衣服上还有些脏,甚至有片叶子落在了兜帽里。

    “李烈钧的id叫做……疯狂的杰克?”陆遥咂咂嘴,一边从好友搜索栏目输入这个名字,“这名字属于随机id啊,进游戏不自己改名字都这样,形容词加上的再加上随便一个西方常用名字,彼得苏珊露西什么的,怪土气的。

    一般不怎么认真玩的或者玩小号的才会这么随意,但他的实名信息的确只有这一个角色……这游戏是实名制认证的,十八岁才能玩,其他游戏都进不了。可以改名,六十多块钱,对于李烈钧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只是他没这想法。”

    “这个服务器的各大排行榜上基本都有他的角色的名字,不是前三就是前十。嚯,这个游戏的钓鱼系统无聊敷衍到被骂出了圈,他连钓鱼榜都能刷个第一出来,总得分还是第二的三十几倍,这是平时有多无聊啊!”

    陆遥又转回了人际关系的调查,把登陆着游戏角色的电脑交给了对新奇事物颇有兴趣的邵梓。她看着好友名单里一千个安静的好友直皱眉,硬着头皮先一个个排除筛选。

    “怎么找到他认识的人。”宋乔雨看不下去邵梓的操作,转而看向陆遥那密密麻麻令人眼晕的文件,“这一千多个人,他真的能认识这么多?”

    “这些是和他同帮会的和好友名单总和,正常用户上限也就两百。不过氪金玩家当然有区别,一千的上限都满了。”陆遥倒腾的脑壳疼,看着那一片花里胡哨有长有短的id,“那我先联系上他帮会的会长,问问情况。

    李烈钧的聊天信息平均每天三十多条。看似不少,但分摊到他全天候的游戏时间里,显得并不是很频繁。

    内容也很少,通常不是嗯就是哦就是好,基本不超过一个字。稍长一点的那部分要么就是收材料,招募副本队友的消息,连给人副本攻略都直接甩贴吧地址。

    也难怪以他和住在游戏里一样的时长,实际上亲密度较高的好友也并不多,不足以让陆遥一目了然的找到他所熟悉的对象。

    在网络上,李烈钧是一个本就极少说话的人。不像停不住嘴的话唠,他们的每一句话往往都非常重要——因为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才会往外蹦出几个字来。

    也就是说,再简单的信息都可能相当有效。

    “选出来他回复'好'的部分。”梁安出声指示。

    “好”。

    这个字往往是对别人提及一件事的回复。但与常用的“嗯”,“哦”这种语气词相比,它多了一层更主动的意思。

    对于一个从数据层面上看并不外向,甚至有些过于孤僻的人,即使是微不可查的主动,代表的也可能是一种相对其他而言更亲近,或者说更积极的态度。

    相比之下,“嗯”更多的是接受通知,“哦”则一般在前者的基础上多了一些负面的态度——也许没到表达厌恶的负面程度,但一般会给人一种不想让话题进行下去的感觉。

    虽然这些态度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但用作简单的判断方法通常不会出大问题。这种态度不一定是对人,也可能是对事。对于一个把游戏当做日常的单机玩家而言,很多游戏的活动从开始到结束,只需要操作而不需要任何交流。

    通常而言,重视更意味着重要,而重要则是不寻常。意外的是,李烈钧对话中“好”的部分,竟然比其他两种举出来的特殊例子加起来还要多。

    陆遥把有关的几段对话筛选出来。

    大部分的对话都发生在游戏的帮会当中,无外乎帮会之间的对决,新副本出来后的开荒,游戏玩家之间的pk。流程则呈现了惊人的一致性,有人对“疯狂的杰克”发出了邀请,而“疯狂的杰克”接受了这个邀请,回以一个“好”字。

    但他是一名相当“高冷”的高玩,在游戏的亲密关系系统里没有任何一个特殊的人,也从来没有过实质的聊天内容。

    “可是按照这个记录的内容,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一次别人的请求,但也没有其他的交往内容,甚至对于别人的问好拉近关系视而不见。”梁安终于出声,探究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只是不善交际,但比较随和?”并不随和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交际的宋乔雨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只是试图分析。

    从听到宋乔雨的提问开始,陆遥就垂眼看着屏幕,似乎若有所思:“正常来讲,再随和的人也有底线。这个接受频率不正常。”

    “能坚持好几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间断玩游戏的,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梁安示意她继续。

    “两种可能,一是李烈钧对这个游戏的玩家很有感情,但自己不好意思拉近关系;二是李烈钧对接受别人的请求这件事有一定的偏执情绪。

    但显然,李烈钧对自己的帮会并没有归属感这种东西。你看这里,李烈钧所在的帮会有一个三天打一架的敌对帮会。虽然李烈钧一直在一个帮会里参加活动,但是经常跟敌对帮会的固定高级玩家副本队一起下本。”

    “集体的矛盾不一定和个人挂钩。”

    邵梓蹙眉,他确实不懂这些游戏里的恩怨情仇,但关系可以类比。

    “确——实,有这种情况。”陆遥抬了抬眼,若有所思,“但放到实际里,如果你发现你知情的好朋友总和你的杀父仇人保持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你会心里没有任何隔阂吗?”

    梁安咳嗽了两声。

    “玩个游戏多大仇,有这么夸张?”邵梓抱起手臂。

    “游戏里的情绪比现实外放很多倍。”

    陆遥拧着眉头。

    “你在游戏里因为挂机狗输了游戏还可以去杀他几回泄愤,或者口吐芬芳去痛快淋漓地骂他几个钟头,但你在现实里做什么事被浑水摸鱼的人拖了后腿,还不是要好声好气的去劝。”

    “这大概说明,”梁安凝视着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和世界频道划过的花花绿绿的消息,“李烈钧玩这个游戏并不是因为太喜爱这个游戏,或者作为一种替代性的社交手段,而是因为一种接受请求的偏执。也是因为一种单方面,封闭性的社交行为。”

    他沉迷的不是游戏本身,也不是其中的社交属性,而是游戏中对他人请求的反馈。实现这种事情,对于他,一个因为某种原因二十四小时不离开自己家的人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这时,梁安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五章 纠葛

    李烈钧或许是个有求必应的冤大头,但宋乔雨必然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好人。

    连邵梓都忍不住吐槽过,这人名字和性格完全不对路。

    前者让人想起温和的江南风貌,小桥流水,细雨朦胧。每个字都柔弱温润的很,甚至给人的第一感觉像个温婉的江南姑娘的闺名。

    然而后者除了压根不是个姑娘以外,不仅毫不温柔,而且不通风雅,直来直去却又恩怨分明。更像武侠小说里正派中那种不太正面的衬托角色,坚持绝对的正义,本身又是绝对的固执。

    这人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又沉又硬,分好不让,砸到地上都能轰隆的造出个大洞。

    然而宋乔雨并不是大侠,李烈钧也应当是不算有圣母病。他们之间并不会因为一些确实存在的微妙的共同点而产生共鸣。

    人一向不会轻易把厌恶感放在脸上,哪怕是在游戏世界。发泄小小的不满,比起保全表面的颜面来说,还是没什么太大吸引力。

    正在宋乔雨试图用自己最后的耐心来仔细倾听婆婆妈妈还或许有些中二病的帮会帮主描述“杰克”怎么在帮会建设中呕心沥血,和自己实现精诚合作,在游戏世界大展宏图的设想的时候,一份救人于水火的有效消息怼脸砸到了急需正常线索的宋乔雨的脸上。

    的确是怼脸,童叟无欺。

    突然出现并霸道地占满半个屏幕的横幅弹条和特效差点让宋乔雨以为陆遥的宝贝笔记本出了什么未知的毛病。

    仔细一看才发现,在一片飘落粉红色的特效花瓣雨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喇叭标志,还有一段闪光特效边框装饰闪到辣眼睛的文字:

    [惊喜][惊喜]新瓜新瓜,大家来恰,《[爱心]三个婆娘一个郎,三心二意王中王,818那个六榜一登顶大手笔骗人感情的杰克老板[爱心]》吃瓜姐妹兄弟贴吧见哈[流口水][星星眼]瓜不熟不要钱!

    乍一看宋乔雨确实只觉得现在人的脑洞有点费解,甚至在不恰当的时机替别人尴尬到起鸡皮疙瘩。

    但杰克和榜一两个关键词,让他实在不能让自己错过这个调查方向。

    事实证明,杰克这个名字指的果然是调查的对象,“疯狂的杰克”大佬。

    弹条喇叭才发了几分钟,八卦的贴子却早就已经热火朝天。

    最新的动向,这个贴子单单是回复就在这几分钟以内就刷了几十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看来特效轰炸的效果确实显著。

    这是一个几个小时前发出的贴子,相关内容都已经说的七七八八,那喇叭也跟不要钱似的反复放送。

    事实证明,无论疯狂的杰克这个随机昵称有多通俗,一个氪金游戏里有钱有闲有实力的榜一和别人的感情纠葛还是相当的引人注目。

    这世道,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尤其还容易八卦桃色新闻。

    开篇就是挂出来的“疯狂的杰克”的角色面板和那引人注目的许多个榜一截图,闪瞎一片羡慕的狗眼。

    贴子的楼主自称是代写,身份是当事人的朋友,以前很崇拜“大佬”,也就是游戏里被称为老杰克的李烈钧的角色。

    这个人以当事被骗感情的女刺客的角度讲述了一段狗血至极的爱情故事。

    起码以宋乔雨的眼光看是这样。

    故事是第一视角,充满各种缠绵悱恻的心理描写,宛如一篇感情线离奇的言情小说。

    宋乔雨目不斜视,滚动着界面一目十行的读完了整篇用第一人称叙述的文章。

    忽略掉一切多余的形容词,故事情节非常简单。女刺客和老杰克因为pvp玩法匹配到一起而认识,然后两人为了单人匹配的榜一在每个月的月底勾心斗角。

    虽然老杰克素来沉默寡言,但暗中较劲的情况确实存在。

    毕竟这边调取到的记录来看,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的游戏时间他几乎都是泡在了竞技场。

    用贴子作者的话来说,两人在相爱相杀中感情升温。然后女刺客毅然决然放弃了曾经的独狼理想,进入了老杰克的帮会,每周一起做帮派活动,这部分的逻辑倒是正常合理。

    后面的情节就很明显的掺杂了许多主观的色彩,宛如趴在当事人桌子底下偷窥以后写下的内容。

    比如什么杰克处心积虑骗感情,心怀不轨,故意吊着告白的女刺客,让人刷了烟花,接受告白后和其他角色的交流不正常。

    最精彩的是标题里的“三个婆娘”被万能的网友扒出来了很多问题。

    除了女刺客本人,一个是不明性别但总喜欢在公屏上不断“嘤嘤嘤”的弓箭手男号,另一个甚至是众所周知常常公屏语音唱歌,吸引无论男女听众的人妖女号。

    三个绯闻对象,都没有除了组队打本打架以外的“实锤”,贴主附带了很唬人的一堆副本记录,但都只是记录而已。

    让人直呼标题党。

    最后结尾收束的倒是有些潦草:老杰克玩失踪,许久不上线,被谴责骗钱骗感情。贴子楼主也再没有回复。

    贴子的讨论热火朝天,有群情激奋讨伐渣男的,也有质疑三个婆娘名不副实的,还有的单纯对榜一大佬感兴趣,认为这种大佬没必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操作来骗点烟花看看的。

    还有疑惑楼主如果能知道的那么详细,实际身份究竟是杰克愤怒的笔记本电脑,还是女刺客用以寄托思恋的游戏手柄。

    众说纷纭,讨论激烈。离谱的猜测漫天飞舞,愈演愈烈。

    只有宋乔雨知道,这位话题中心的高玩已经离奇惨死在了自家的别墅里。

    但看过李烈钧那几页充满各种各样木讷的“嗯”和“好”的聊天记录,宋乔雨实在不觉得这个故事讲的很客观实在,甚至极度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和目的。

    谁能只用“嗯”和“好”这两个字的话术就骗到女孩子刷烟花?

    难道还能用这俩字编个煽情的二进制密码,再让被表白者积极的破解,或者干脆直接用单字替换构造的音乐谱写一首恋歌?

    宋乔雨不明白,于是决定把这个女刺客的名字重点星标,交给陆遥来排查。

    他在这个故事里注意到的,除了那几个“婆娘”,还有其他角色,甚至以寻常的思路来猜测,显得更为可疑。

    那是女刺客的绑定副本t,也就是负责挨打吸引仇恨的pve副本玩家——一名男剑士。

    用楼主的话说,男剑士,女刺客和老杰克是一个固定副本队的成员,和女刺客关系有感情联系。

    宋乔雨实在是并不擅长以感情纠葛的角度解析案情——或者说,根本连剖析案情这件事都不是他的强项。

    但迫于李烈钧实在贫乏的人际关系网络,他也能够知道这种类似于情敌关系的敌对非常值得探讨,而且耐人寻味。

    常理上判断,这种残酷的伤害方式,没有一定的感情冲突是基本不可能出现。即使是对感情纠葛类问题最不耐烦的宋乔雨而言,也很难忽略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调出拍好的尸体照片,用探究的眼神检查扫视着上面的伤口,在脑海里模拟出谋杀的全过程。

    门在凌晨开启,门外的人拿着一把刀,开门人试图逃窜,却躲不过紧紧跟在他身后挥舞的刀刃。

    这人还当过兵……迟钝如宋乔雨都感觉到了不对。

    “很惨吧,整整三十七刀呢。我检查可是看着就觉得这人死的不容易。可惜了,都有生活反应,人是失血过多没的,死前应该是不太舒坦。真残忍啊,走都不让人走的痛快。”

    宋乔雨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莫云晚靠在门上,正做探头往外看,眼光随意扫了一遍后又关上了房门。

    “大门不关,我顺手来做做活**关个门。你得谢谢我。”莫云晚随意的看了看四周,“你们临时办公条件不错啊,还有会议室呢,差个厨房就能在这住下了。我这有打火机,真要点火可以找我借啊?”

    宋乔雨不太想听这种废话。

    “你自己没有工作吗?”

    这样机动型四处乱窜的法医他还真挺少见到。

    “瞧瞧这话说的,我是来帮你的啊。”莫云晚貌似真诚,自问自答,“凶器是一把匕首,按经验一般是去野外野营用的,刀刃上有锯齿,用来做一些小工具很方便。不知道能不能给你一点提示?”

    “有预谋。”宋乔雨没有推拒,皱眉道,“凶手带着刀,利用环境避开了摄像头来到小区里,然后在门口直接开始动手。”

    “利用环境?”

    “十几年没人正经检查过,全靠保安在内部巡逻的荒凉郊外小区,外面是森林公园。外面一整圈都是长势喜人的观光树,最粗的两人合抱才能圈住,而这个别墅区周边几乎都是这种树,难免有一两二三四五六七棵方便爬上树进去的。还有植树造林项目。

    十几年前,它们可能还只是树苗,甚至还没有种下,在别人眼里没有任何威胁。”宋乔雨眯起眼,“虽然这也大部分不是我的猜测,邵梓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会用证据把事情从头到尾倒腾的更明白。大概吧?”

    莫云晚像是洞悉了他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是梁安派过来给你找茬的,好好破案,我先溜了。”

    宋乔雨看过去,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犯病还一阵一阵的,居然懂得及时跑路。

    “我是来拜访朋友的。”

    莫云晚笑的颇为不怀好意。

    “……你还有住在这种地方的忘年交?”

    宋乔雨不由得脱口而出,或许是因为回想起之前把他团团围住,令他无所适从的一群老头老太。

    莫云晚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请你摆脱你对这个老年社区的刻板印象,不过要一起来吗?别老板着脸,吓到了路过的大爷大妈可是要被告状的。”

    看得出来,这位的刻板印象也挺深。

    宋乔雨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警惕道:“不了。”

    “那你会错过了一出好戏。”莫云晚叹道,为他的错失良机而惋惜。

    被怀疑正在上演一出好戏的梁安此时感觉良好,或许是因为终于得到了理想中的结果。

    这是一间实验室。无数不同领域的仪器围绕在地下室的四周,倒像是一间巨大的博物馆。即使如此,这里的打扫却异常干净。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和周边一样干净如新的一个手术台。

    “终于给检查出来了一个。”邵梓终于松了一口气,盯着同样的东西太久,脑袋有些发晕,瘫坐在一边叹道,“这真不是人干的。要不是这个设备真的顶,我当场罢工。可真是争分夺秒的活计,不愧是你。

    不过这鬼地方怎么有这么金贵的个人实验室,配件奇怪先不说,这一屋子得多少万啊,好羡慕,咱们什么时候能买点这么像样的仪器。头儿,难道你也认识个神奇的阿笠博士?”

    “是一致的就行。”梁安咳嗽了一下,“只是刚好是我认识的人地方,借用一下比较效率。人家马上回来。”

    “完全一致,没得说。你朋友男的女的?你怎么会有这家钥匙?”邵梓显然是想要刨根问底。

    梁安瞧了他一眼,邵梓干咳一声。

    “这么稀少的样本,混入杂质的可能性也有,毕竟也不能排除雨水把外头人行道的泥土冲到里面的可能性。但如果采集的是花园靠里的石砖周围的泥土样本的话,那问题也就没那么严重了。”

    邵梓再次比对得到的几个数据,“现场并不存在除了李烈钧本人的鞋子以外的鞋印,这大概是因为凶手很谨慎,进门前穿上了鞋套,又在杀人以后清理干净了外面。但难免有少量的所需的样本残留在拖地的水里被冲到了花园的泥土里。泥土本身的质地可能基本一致,但是在行走中沾上的花粉不会骗人。”

    现在是二月末尾,李花刚刚开始盛开。森林公园是完全向所有公众开放的,而在它的门口处,进入公园的必经之地,正有一片广阔的李林。

    梁安沉思着。

    凶手横跨了一整个森林公园,从靠近围墙生长了十几年长成的观光树上进入了小区。

    但他怎么出去?

    诚然仍然有监控的信息可以调查,但是门口的监控录像很寒酸的只有一个,正对着进门的方向,因此出门的行人只能照见背影。

    况且,如果只有出门的时间可以用来筛选调查的对象。那么从午后到发现尸体的第二天凌晨,这段时间出去的所有人,以及别墅区数百栋独栋别墅里都可能藏有凶手。

    单通过背影辨认或者指认一个人,又实在难如登天。

    梁安摸摸下巴,这种缺少线索的案子看起来并不是很简单。

    “头儿头儿!你私闯民宅被发现了!这位同志你别急,楼下那个才是主谋得找他算账,需要我报警我随时接警哈。

    放心!即使队长早上发善心给我买了包子,在我这儿照样法不容情,那是必须得付出代价!来来来我现在就带你去抓主谋!”

    陆遥的大声嚷嚷打断了梁安本来就藕断丝连的思路。他无奈抬起头,望向楼梯口。

    很远的地方,除了陆遥极富个人特性,一马当前噔噔噔的脚步声,还跟随着更为缓慢,但非常轻盈的步伐。

    邵梓吹了声口哨,侧身躲在一旁的柜子后,“不关我事啊,我只是被当苦力的无关群众,顶多算个从犯。而且,无知者无罪。”

    猴儿一样窜下来的陆遥没刹住车,小步跑着在实验室里围着各种中央桌子上的宝贵器材跑了个圈。

    站定,被见到的情景震惊的小小声哇了一下。

    随着轻轻的脚步声,一个青年也跟着走了下来。

    他看着就是个讲究人,每个衣角的位置都恰到好处,从上到下的衣着大概被精心的搭配过,与他的气质相合,内敛温和,看久了越发显得文雅精致。

    青年的瞳孔颜色偏淡,双眼更像狭长些的凤眼,一般来讲应当具有更加凌厉的气势,但或许是因为目光微垂,神情平静如深夜的湖泊,却显得分外柔和。

    他看向梁安。

    梁安倒无所谓,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向停下的陌生青年挥了挥手。

    这个人的名字叫江秋,是个医生。

    是个不太寻常的家伙。

第六章 飞鸟

    “我们继续,”梁安招了招手,加大了声音,“陆遥,你给我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陆遥有点失望,偷偷用口型做了个“就这”。

    下一刻,她顺着梁安指着的方向,看到了墙角桌子上不太显眼位置的高级显示器。那是一台组装的电脑,和周围四米为半径范围内半圆的桌子上一大堆整齐摆放着的,数不清类型的各种电脑配件。

    陆遥凑过去,好奇的凑过去。

    江秋往陆遥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随便用。这位是我朋友,姓江,是个医生。”梁安很不客气,直接反客为主。

    “江秋。”江秋自己补充,但神情似乎还有些迷惑。

    有点怕生?

    邵梓抱着手臂,上下扫视了几眼,一时有些感兴趣。

    “这个你先用着。你记得该处理掉的文件处理一下就行。”

    “有钱真好啊!”

    陆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早有预感,随手查了一下电脑的配置,更舒坦了。虽然查个资料并不需要这么高配置的电脑,但也不妨碍陆遥自我享受一番使用奢侈品的感受。

    “不是什么机密,不用藏着掖着。”梁安又看向邵梓,意思是不用顾忌自己这位朋友。

    邵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盯着听到梁安的话呆了一下的江秋,若有所思。

    “如果我要知道这本书上的字迹是什么时候写下的,能精确到什么地步?”

    梁安自己却没有被自己影响,又从物证袋里取出那本之前被他顺出来的《飞鸟集》。

    邵梓简单的翻了两下,视线停在那个艺术签名的书页,扫视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三个月以内正常情况下能精确到天,再久就难了,很多因素都会有影响,你想精确到什么地步?”

    “四年到十三年之间?环境不能完全确定。或者我可以给你一个参考,但不一定是事实。”

    梁安有些失望,但还是把书交给邵梓,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很自然,李烈钧的书架是最可能的位置。就算是在别的地方呆过,应该也不会有人把书安排在书架以外的地方。

    但问题是,存不存在另一种可能?

    “我怀疑这本书原本是李烈钧送给一个人的礼物。”他倒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他的猜测,“如果这真的是个礼物,这个人起码对于他来说,非常特殊。”

    这是一本小诗集,非常著名,但又并不是大多数人人生所有阶段的普通读物。单看李烈钧楼上的书架,基本只有各种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教材,懒得换成别的。楼下别说书了,连张纸都没有。而那些早已过了阶段的书籍,明显只是房主懒于收拾才堆放在那里的。

    李烈钧明显不是热爱文学的人,这种书在他的书架上实在是突兀,并不像是他自己会喜欢去看的东西。书页上的签名在角落处,签的非常小心谨慎,字样精美,却并不显眼。

    通常来说,并非作者而是持有书的人的名字写在书上,是为了别人捡到丢失的书能够还给失主,或者借给人书时做上记号。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骚包的书主签的艺术字,也不会把名字放在极不显眼的位置。那么,这个名字是为了什么签的?

    “送给人的礼物签上名,那这个被送礼的人和他的关系必定比较亲近。这个精心设计的签名有一定的纪念意义。

    但这本书还在他家的书架上,相比其他的物件,保存的非常好。我想如果能确定签名的大概时间,那应该能缩小调查的范围。”

    送礼物,这件事情在常人身上非常寻常。但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现实世界的交集只有网络和外卖的李烈钧来说,这是一种相当特殊的人际关系的证据。

    李烈钧是为了什么感情而送礼?他送给的人是谁?为什么这个礼物还在他的家里?是他没有鼓起勇气送出这份礼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问题接二连三的浮现。

    案件的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帮助追踪到犯人的线索,仅有的花粉痕迹给出的排查范围实在大的惊人,而且很有可能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唯一能够调查的人际关系,还是在虚无缥缈,且同样排查范围极大的网络世界。

    通常来讲,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会是确定凶嫌的重要因素。但对于日久经年,自我封锁的李烈钧,这无疑不是对于普通人的调查一样的寻常事。

    最熟悉现实里的他的人,恐怕还得是每天跑几趟大单子送外卖的小哥。即使如此,也不过是帮人丢弃垃圾而已。

    只要犯人不在现场清理和路线规划做的如此天衣无缝的情况下,露出在某个地方暴露真容——或者干脆把凶器堂而皇之的保存在手上被人发现这种类型的愚蠢的马脚,这起案件就已经成为了半个完美谋杀。

    但如果人际关系调查方面真的有突破口,起码也给了一个让犯人临时犯傻的机会。

    梁安更喜欢走一步做一步。完美的作案方式固然可怕,但不妨碍他在走到最难以证明的那一步之前先给自己一点愉悦感的刺激。他一向很乐意体验过程。

    他暗自思索。

    “这本书原本显然不是放在那个位置的,而是在房间被尘封后——这是稀奇的事。”梁安摸了摸下巴。

    弄清楚李烈钧究竟是想要把礼物送给什么人,在调查他特殊的过往的成因方面或许能够有突破性的结果。李烈钧的人生充满谜团,并不是因为他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人生中的空白太多。

    所有的档案资料里都是干瘪的概括,所有的消费记录都千篇一律,像个每天定时上发条的机器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造就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段虚妄一般的人生?

    在得知他的固定作息的第一时间,梁安的第一个想法其实是他或许是被软禁在了屋中。

    但这个想法在实地调查后被彻底打破了:凶手来自外界,而门上并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李烈钧像是自己开的门,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他并不是无法出门,家中也没有居住过第二个人的痕迹:在门锁和门把手锈迹斑斑,显然长期闲置无人出入的情况下,订餐的数量可以侧面佐证这一点。即使只是单纯抱着好奇心,他的人生也值得探究。

    “江医生,你也住在这个社区,认识住在B区11栋的李烈钧吗?或者有没有听说过那里住着什么人?”邵梓早已收好了东西,此刻刚放下手机,冲着站在一边发呆的江秋笑着问道。

    他态度亲和,笑容友善,很少有人不在见面时就自然的对这样的人萌生好感——除非他自己是被惹急了失态的那个。

    一旁坐着的陆遥偷偷瞟了过来,主动围观。而江秋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噎住了,和邵梓四目相对,却不发一言。

    梁安看到这里,也替他接上了话:“他不常在这里住,别多问。”

    “噢……原来是这样?”邵梓眯起眼。这回他倒不恼了,因为察觉到江秋似乎有些别的问题。

    “下一步先看看小宋那边的进展。小陆,你看看李烈钧的同学老师里还有没有愿意或者可以详细谈谈他的过去的人。”梁安继续着他的安排,“弄清楚李烈钧的过去,我总觉得不会是徒劳无功。”

    单从档案上看,李烈钧确实并没有近期熟悉的人。

    之前找到的几个人包括他曾经的舍友和导师,都说并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乃至亲人,甚至并不知道他父母双亡的事情。

    陆遥接下了任务,挠了挠头,困惑地看了眼邵梓这边表情不断变化,单方面的暗潮汹涌,应了一声之后继续投入了工作。

    梁安跟江秋打了个招呼,带着他离开了实验室,临走还扔给了邵梓一串钥匙。

    邵梓搬了把椅子坐在陆遥旁边。而陆遥则绞尽了脑汁,把筛选出来的名单列了个表。

    一个一个发消息等回复的同时,忍不住好奇心偷看了一眼邵梓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做的笔记。

    “江卓是谁?”陆遥察觉要素,奇道,“你这又哪来的八卦。”

    邵梓瞥了她一眼,还犹豫了一下:“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没有小姐妹……小兄弟什么的和你分享过微博热搜?”

    实话实说,陆遥确实不像一个会有正常小姐妹的女孩。

    “你就有?”

    “但凡你正经下个微博,屈尊降贵多看几眼,别再把业余时间光拿来打游戏。”邵梓叹了口气,“枫越集团的董事长,江卓。这不,过年他们年会上台发个了言,就一石激起千层浪,都说什么哇塞那长相,帅的像哪个明星,也就年纪大了点。连现在单身都被扒了个遍,夹在发年终奖的各种热搜里头,火的挺别致的,不过人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爱好——不然可能得出个道玩玩。”

    陆遥哦了一声,显然对帅哥不太热衷。

    “你看这个。”邵梓把手机递给他。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赫然来自百科公开的人物资料网站,一个长相和江秋像的有些过头的男人站在台上。

    照片非常清晰,男人的神情相貌纤毫毕现,眉眼身形都极其相似,只比方才见过的江秋多了几分成熟,眼角的些许皱纹能看出一丝岁月的风霜。

    “是江哥的……哥哥?”陆遥不确定的问道。

    “并不是哥哥,而是父亲,人家都五十多了。”

    江卓的外表比实际年轻了起码十几岁,看上去也就三四十的样貌。

    或许是作为中年男人,保养的不错,也或许是因为过人的外表模糊了人的判断力。

    “滥用职权——你好过分噢,”陆遥先是鄙夷的看了一眼邵梓,关注点有点偏,然后的行动可就诚实多了,“不是说这老板单身么,那江哥……”

    “谁跟你说我滥用职权,只是合理范围的调查。”邵梓没好气的拍了拍陆遥的脑袋瓜,“江卓比较低调,但不太纠结于隐私。据说他虽然也是日理万机那一挂,但从没缺席过一次儿子的家长会。”

    这位曾经的优秀学生平常举止也没显得实际上那么大富大贵,有同学震惊之下提一嘴也实属正常——是小学同学,据说六年的家长会江秋都是模范代表学生,家长要被迫营业,上台发言那种甜蜜的烦恼就发生在这位非同寻常的家长身上。

    但参加家长会和发言的人从来不包括他的母亲。家长互相之间的沟通不少,别人好奇询问之下,他才说自己家孩子是单亲家庭——毕竟是分享教学经验么,家庭环境还是要了解的。

    所以邵梓晃了晃脑袋:“这是唯一有特征性的内容了,爆料人也没说什么个人信息,连哪个学校都没透露,只是补充了点无关紧要的‘人物设定’来满足好奇心,所以说实话,也不算太过分。”

第七章 迷局

    “……我是像个骗子吗?”

    “我想是的。”莫云晚诚恳的点点头。

    她本来已经准备好结束掉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的工作,准备去兴冲冲地看一出好戏,结果还是因为通讯软件里装死不说话的梁队长计划搁浅,在这一边守株待兔,一边承受着正常法医不该承受的煎熬。

    “还真有点难度。”宋乔雨下了定论。

    但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还有待商榷。

    游戏内部有自成一体的社交聊天系统,而刚才被宋乔雨筛选出的几个人,“三个婆娘”,包括妖号法师,“嘤嘤怪”弓箭手,苦情女刺客,还有那个勉强算是情敌的剑士这四个人里面。

    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显示在线,因此宋乔雨分别给这三个人先发去了消息,大致说了自己警察的身份,以及需要找他们了解情况。

    其中妖号法师亲切地回复,表示小学生最好先做完自己的寒假作业再来试试骗人,免得智商太低写不完放完假被老师打屁股。

    而女刺客就直截了当的多,直接利用特殊代码打出变色加粗几个大字:骗子死ma。

    ma是妈的拼音,因为游戏的屏蔽词系统不许被直接打出来,可见这位女刺客确实熟稔于此道,以致于能够合理的规避这类问题。

    身高快一米九的“弱智小学生骗子”宋乔雨在意识到意思以后,脸色不是很好。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陆遥小孩都能轻而易举的问到人,还能留下个刚才那个帮会帮主那样热情的令人发指的摊子。

    “或许是因为她会直接顺手调出来玩家的详细身份信息电话号码,听上去又可信又亲切,顺便直接在电话里报上警号,一听就是个亲切友好的——警察妹妹。”

    莫云晚忍着笑,但说的确实很中肯。这种事情对陆遥来说像是家常便饭,她从小就嘴甜的很。

    虽然没有陆遥专业的调查能力和交流技巧,但宋乔雨确实尝试过报警号。只不过那精心编写的内容都被天杀的游戏系统屏蔽成了一排奇怪的动态表情,效果花红柳绿,连带前面的陈述句都显得不太像正经话了。

    “那这就是经验问题。”莫云晚总结。

    言外之意,宋乔雨输给虽然比自己年轻六岁,但在相关方面经验颇丰的陆遥不寒碜。她能正当合理合法的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情报在情理之中。

    宋乔雨也很难意识到,他的问题并不在于有没有报出警号,而是他贫乏的造句实在难以有说服力——说到底,依然是经验问题。

    但一根骄傲的棒槌总归是宁折不弯的。

    “你就说吧,梁安给你派这活儿,是不是想看你笑话。”莫云晚憋不住笑,拍拍宋乔雨的肩膀,貌似真诚地感慨道,“职场冷暴力啊,这还不揍他!”

    知道她看热闹总嫌弃事情闹不大宋乔雨不想理她。他正盯着最后一个目标——那个性别不明的弓箭手。

    很巧,这个弓箭手是号主的游戏好友,亲密度还非常的高,在数不清的好友列表里名列前茅。

    显然一起打过很多盘游戏。因此宋乔雨对从这个人身上获取信息报以了最大的期望,堪称一号种子选手,光是阐述具体情况就写了一篇一百多字的小论文。

    发送消息的时候这位弓箭手正在公屏和人文字对歌词: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像是小情侣式黏黏腻腻的情歌,句尾长长的一段波浪号让人看得身临其境,长的像是要顺着风飘上天。

    轻浮,这是素来正经的宋乔雨的个人评价。

    描述起来这样无聊的活动,他们却似乎玩的不亦乐乎,或许其中蕴含着什么别样的乐趣,又或许只是无聊至极的人一起打发时间。弓箭手也似乎是是因此一时沉迷,而忘了回复私信。

    等待许久宋乔雨甚至满怀期待的查了那首歌的歌词,看看什么他们唱到了哪儿,还剩下几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位“纡尊降贵”的看到消息。

    回复终于来了。

    【大冒险输了?】

    宋乔雨眼神愈发迷惑,挣扎了一瞬间,终于放下了坚挺的骄傲,忍辱负重地转向莫云晚寻求帮助。莫云晚叹了一口气,一边跟宋乔雨解释什么是“真心话大冒险”,一边开始帮忙交流情况。

    她还是会间歇性热心一下的,这时也是真有点怕宋乔雨又把人给吓跑了。

    弓箭手非常热情,但一开始以为是朋友新买了号,在和他开玩笑。莫云晚一番解释后,他才犹犹豫豫的接受了请求。

    【那你要了解什么呢?】

    弓箭手打字非常快,没到五秒就发出了第二串问句。

    【关于哪个人?id多少?骗号骗装备了?或者有人渣线下骗财骗色了?】

    莫云晚做出了回复。

    【很抱歉一些详细的案情信息暂时不能公布,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电话。】

    这回弓箭手犹豫了两分钟。

    【要不,咱们语音聊?】

    弓箭手提了个非常常用的多人语音交流软件,陆遥的电脑上也有,她的账号没有自动登录,宋乔雨临时注册了一个。

    宋乔雨憋着一口气,在语音交流软件上把自己的警号和身份都完完整整报了一遍。

    昱州市刑侦大队第三支队警员,宋乔雨。

    多么简明易懂的个人信息!多么可信!

    接入语音,笔记本电脑里传来的声音是非常清晰标准的普通话。

    “请问听得见吗?”

    很有礼貌,声音压得有点低,意外的真的是个沉稳的男声,甚至光听声音,显得非常老成持重。

    “对于很多网友的个人信息我可能了解的不会那么清楚,但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都说明白。抱歉,我只有一小会儿时间,得尽快……”

    令人震惊的是,这段语音听来,这位网友似乎真的是个正经人。莫云晚报给了他几个宋乔雨列出来的id。

    “杰克?他是个肝帝,就挺孤僻的吧,也不和人闲聊,但人挺好。每次看到都在线,打本也很靠谱,我认识他的时候是打本碰到,给我传了攻略,然后多打几次本就混熟了,我刷装备的时候副本缺人老约他打工,还怪不好意思的,然后一来二去居然上了818……就那个,之前喇叭一直刷屏那个,我当时看到人都傻了。

    软陶陶是老玩家了,很活跃,技术不错的妹子,特别热衷冲排行榜,每个月末深夜都看到她在匹配期间无聊公屏灌水,算比较开朗的妹子,阵营战听过她指挥,很硬气,敢打,敢拼敢刚。不过我是不知道她和杰克还有那层关系。

    萝莉不吃甜甜圈……这个人我不太认识,但是知道是时尚榜榜一,人妖号,生活玩家,应该是全时装特效坐骑集齐——要那样的话是真的有钱没处烧,怪骚包的。公屏看到他和人对骂过,脾气挺暴,骂的狠,搞心态有一手,但我和他确实没什么交集。

    至于不破不立……主要他自由匹配pvp赢过我,手速和反应速度蛮极限的,打架很凶,但不常玩竞技场,平时只玩副本真可惜了,其他就没什么印象,他也是不常说话的类型。”

    宋乔雨确实找对了人,弓箭手的记忆力不错,对几个人都有一定的印象——不说言简意赅,基本的特征都很清晰。

    像弓箭手描述的活动,大多都是在周末,只有极少是在工作日晚饭时间以后。

    然后呢?

    莫云晚做口型,问着在旁边歇着的宋乔雨。而宋乔雨也不推卸,毕竟已经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就接过笔记本电脑。

    “这几个人,包括你在内,这些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恩怨?”

    弓箭手愣了愣。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继续回答:“其实我平时也就回宿舍休息的时候能自己上线玩游戏,很多活动都不能参与,玩的时间有限,所以不能保证描述的比较全面。我们几个的帮会也不敌对,利益也没有冲突,真没什么特殊的恩怨。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社交事故,就只有那个818,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当时我去网上冲浪,兴致勃勃吃个瓜,怎么也没想到这也能吃到我自己头上。”

    他说着还有点委屈,“早知道这么多误会,我就在个人资料里写清楚我是男的了……问题是我玩的明明本来就是男号啊!以前打本也不是没开过语音,只是没有刻意去证明。”

    言下之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就这么变成了“婆娘”之一。说实话,在听到他语音对话以前,宋乔雨确实不觉得他会是个这样的人。

    也许是因为公屏对唱的情歌黏黏腻腻的过分,也许是因为他的波浪号打的实在过于熟练,不像个正经人。网络世界当真是纷纷扰扰、花里胡哨,现实和虚拟对不上号。对此,宋乔雨决定先保持着敬畏之心。

    尊重,祝福。

    “你们打游戏经常用这个软件交流?”他终于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对啊,副本,多人pvp什么的,偶尔做一些需要配合的大型活动。这种软件可以分组语音拉小房间,也可以所有人一起语音,指挥随时开麦闭麦,比较方便。”

    宋乔雨闭了麦,皱着眉头转向莫云晚。弓箭手很爽快,也很配合工作。

    见没事要问了,他倒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留言告诉宋乔雨,虽然他的手机不一定在身边,电话不一定能联系上。

    但他的电脑白天一直长期在线,随时留言都可以通过通讯软件联系上、他甚至还热心的给宋乔雨用来联系的账号加了个特别关心,这样就能在检查通讯软件时第一时间看到消息。

    宋乔雨不被待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碰到个这种热心肠还不觉得他是骗子的人,确实感动人心。虽然也有莫云晚的帮助的因素,但这次的对象本人确实很有耐心。

    “看来小陆的情报也不一定完整。但语音这种东西,也不一定能存下档案吧?按理说这些占用的内存空间也太大了。”莫云晚翻看着软件的使用说明。

    “但我们可以调查他使用过的账号的交流记录。他如果真的不缺席日常活动,那么排除这些日常活动以外的使用时间,就是他处理人际关系的时间。”宋乔雨给陆遥发了几条消息,“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软件究竟会记录下来什么东西,但基本的时间大概率可以提供给我们。”

    “重点可以放在刚刚了解过的几个人身上。”莫云晚正帮忙问着其余几人的软件账号,瞟了紧锁眉头的宋乔雨一眼,“对你来说,就算问到人,这些身份一一对应下来可是个大工程。都交给陆遥吧。”

    “也不是不行。”

    宋乔雨也是被摧残的很彻底,直接把所有记下来的消息一股脑的塞到陆遥的邮箱,让她自己挑选查看。

    “我发现你这次真的很拼,这案子影响太大,得赶时间?”莫云晚看他刚歇下来,又调出了监控录像开始快进和记笔记,半趴在沙发椅背上一起看着屏幕。

    “现场没有其他线索,关于凶手的。”宋乔雨沉默了半晌,飘出一句话,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把刚才不断振动的手机被随意的放在一边。

    “你很怕这个案子变成悬案?”莫云晚看他的表情有些严峻,“我以为你只管抓人的时候负责帮受害者家属打击报复,把犯人打的妈都不认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天花板咂了咂嘴,像是有些感慨。

    “我有一种直觉,这个案子有问题。”

    “野生动物的直觉?那听起来还是很让人放心的。”莫云晚也拿出自己的手机,随意滑动了两下,“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积极的想要展现自己全方位的破案水平了?是因为邵梓嫌弃你,不和你搭档去带比较有潜力的小陆了,还是梁安终于叫你去看饮水机了?”

    宋乔雨的脸色不太好。

    “你没事吧?”莫云晚说着关心的话,表情却不怀好意,像是想套出什么特殊的回答。

    “七十九个人,”但宋乔雨并不是在担心着什么相关的事,只是苦恼于自己的任务艰巨。

    刚数完数,他揉了揉太阳穴,咬牙道:“这是哪门子的偏僻小区,养老圣地。”

    “地广人稀,前提还有一个地广。要穿过这么大的森林公园这是一条近道,也有不少人单纯从这里路过,这地方还只有一个开放的门。”莫云晚翻开地图,打了个哈欠。

    “我倒在意一件事,李烈钧要是真的自闭成这个样子,什么情况下他会告诉别人他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遇见了真爱想网恋奔现?或者他想和人真人PK,生气到放弃了他的自闭生活?”

    “这个问题建立在是他告诉的别人的基础上。”

    “你觉得是别人调查他调查到的地址,而不是他告诉别人的情况下?”莫云晚耸耸肩,“一种生活态度的改变总有理由。”

    “那莫法医,能不能告诉我,你不远万里,跑这么远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宋乔雨在这时转过头,直视着莫云晚的眼睛。

    莫云晚被突然的视线吓得一跳。

    “你犯什么病?”

    宋乔雨也学着她刚刚的动作,耸耸肩。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倒扣的屏幕沿着和桌面相接的边缘漏出一抹光。电话正在通话中。莫云晚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确实想问问你,之前说自己心里有数的人究竟是谁。”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莫云晚先是愣了一瞬间,然后眯起了眼睛,“姓梁的,你找人一起算计我?”

    “我倒觉得你随时随地窥探他人隐私的性格该改改,不然我不能保证所有外人都不会对你这种行为产生反感,我也会很苦恼啊——”

    梁安打开门,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取下了耳边的无线耳机。

    莫云晚哼笑一声,“我和小宋可是生死之交,算什么外人。”

    “真不熟。”宋乔雨冷声道。

    这可不是傲娇。

第八章 暗潮

    “所以呢,你把学长带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

    莫云晚看向梁安身后的门外。

    那里空无一人,只是远些地方的保安亭坐落着的大门旁的道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在警员检查后飞驰而过。

    “你说的我像不是来破案子,而是来给你学长做监护人的一样。”梁安摊了摊手,“我也有我的工作呢,很敬业的很专注的。你也知道,三队的人都知道。麻烦分清主次,姐姐。”

    “你要是啥时候被人打击报复一闷棍砸过去,我可不会觉得意外。”莫云晚被他气乐了,“要不小心被打击报复砸死了,我必给你亲手做尸检。手艺你放心,保准精湛的给你讨回公道,顺便请犯人临终前吃顿好的,赏罚绝对分明。”

    “你那学长回家了,哪能一直跟着我,合适吗?”梁安跟她讲道理,“我是要死了,你说这话我怕录下来就是第一嫌疑人,还能给我尸检?”

    “二位,监控还查吗?”宋乔雨在远处问了一句。

    “查个屁。”莫云晚正在气头上,“小哥哥,你往脑袋里装了什么?你能查出个什么,有对比对象吗?还是凶手能举着把沾满血的刀从大门口那个鬼都能看得见的监控前头晃过去?他是傻的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开始嘲笑我的?”宋乔雨奇道,知道这位气急败坏,自己不必和她同调了。

    “不只,”莫云晚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见一面?我来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我不信。”梁安坦然一笑。

    毕竟明摆着就是个借口。没哪个证据需要法医亲自赶到没有尸体的现场找出来的,痕检人员不吃干饭。

    “……死者的手上曾经握过什么东西,但在死后姿势被人改变了。”莫云晚吃瘪吃的很彻底,干脆放弃了挣扎,直入正题,“得看看现场有什么,大概在鸭蛋大小,也可能是柱体。”

    梁安嘶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看上去貌似苦恼,嘴角却浮起狡黠的笑,“这可难倒我了啊。”

    莫云晚冲他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

    “我记得死者身边到门口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特殊的道具。”宋乔雨居然信了,疑惑的非常真实,“门外也没有。也可能是犯人拿走了?话说法医……还要专门到现场来,管研究这个的吗?”

    他终于主动产生了疑问。

    “我还是去问问邵梓吧,小陆应该也比你们靠谱。”莫云晚也跟着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小陆的电话没接通,她应该在联系那几个人。”宋乔雨现在也没反应过来,皱皱眉,“那我们直接再去一趟现场吧。”

    也许只有他信的彻底。

    “别了,”莫云晚摆了摆手,“我相信邵梓能长点记性。想支走我是吧,满足你。我先回去了,去帮忙,这都七点钟了。没别的事,有的人也特意编排我不让我如愿,我在这呆着也没意思。”

    “我倒觉得有点别的意思了。”

    天色渐晚,站在室外,自然光也逐渐暗淡,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到梁安的脸上,照的像鬼片里的鬼脸。他低着头,看着手机,幽幽的说道。

    其余两人转向他。

    “这不巧了吗?出问题了。”

    那是陆遥发来的消息,已经在消息记录里有了三分钟的时间。

    “你们给出来的那三个人,其中据说是李烈钧情敌的网游里的剑士,出了一点事。陆遥找到了他的手机,打过去是他的姐姐接的电话。她说,那个人今天出了事,刚刚被送进医院里去了,正在抢救。他们已经在往医院赶了。”

    “你居然还真能及时找到有用的消息?真走运啊。”莫云晚愣了一下,讶异地转向宋乔雨的方向。

    “唔,确实。”宋乔雨本人似乎也对这个疑问没什么异议,不过抬眼一看,“但车不是在这吗,他们怎么赶的路?”

    “找人帮忙嘛,不寒碜……”莫云晚顺口回答,但一旁的梁安却有些惊讶了。

    黑色的六座客车还安然无恙的停在保安亭附近的路边,连车钥匙都早已被邵梓还给了梁安本人。一大早宋乔雨乘坐的那辆搬运着尸体回到了局里。刚闯过来的莫云晚开的还是私家车,人在哪车在哪,挪都没有挪过地方。

    梁安同看过来的莫云晚对视了一眼。

    “你给我讲,你到底把学长扔哪了?”这是质问。

    “他说困了,要回去睡觉。”这是回答。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莫云晚捂住脸。梁安默然,也叹了一口气。

    “他跟你讲的,你难道真信了?”莫云晚难以置信,“同一个理由,这么稚嫩的做法,他都骗了多少次了?他就会这么一种骗人的方法。怎么着,他一直敢骗,你也一直敢信?你那无敌的的智慧呢?”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梁安继续狡辩,只得叹道:“我现在真不是他的监护人,他偏要做什么也没办法。不过我也还不至于老年痴呆——李烈钧的厨房少了一把西瓜刀。看来咱们得分道扬镳了。那俩人是真的没有眼力见,我说他参与进来没关系,还真就没关系上了。”

    没有眼力见的两位正忙碌的不得了。

    邵梓开着车,边开还得边留意着陆遥这边手机扬声器外放声音的动向。陆遥今天整个人算是高功率运作了,电话打的一个接一个,报销话费可能还得列个卷纸一样的单子。

    她坐在后座,肩膀和头夹住自己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一只手拿本子记着笔记,另一只手操作着邵梓的手机。

    所有其他设备都在电脑包里放着,和笔记本电脑一起躺在宋乔雨身边的沙发上。

    江秋坐在副驾驶,很安静的靠在一边,整个人像是不存在一样。后座的陆遥声音很大,扬声器里的声音也为了让邵梓听清,在汽车蓝牙里放的很大声,由于调试的太急,分贝实在有些过高,在不大的空间里有些震耳欲聋。

    可一旁的江秋却好像不受影响,垂眼从侧边的窗外看着路况,眼神随着导航指示的路线瞟过去。

    “搞清楚了,”陆遥终于挂断了电话,“那个‘剑士’……这么称呼应该也没错,他的名字的叫马俊,无业游民,自己居住在别的公寓。是单身,差不多过年才会回家住几天,他姐叫他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出了事,救护车来了。

    他家里很有钱,是开酒厂的。感情好了,这人也是个独居富二代——看的出这些游戏土豪的生活水平了吧,我就知道——游戏里看他那装备就觉得这人家境不一般。”

    连她这种虽然不能说是富豪,但也有些小钱的富裕家庭的独生女都觉得颇为奢侈。

    想了想,陆遥又觉得有些不妥,探过脑袋跟江秋说道,“江哥江哥!江哥,我说的‘也’不是你,是那个死者。忽略掉父母双亡,他家里以前其实也老有钱了,虽然没那么离谱,遗产够这么多年还带玩游戏的开销就很离谱了。玩游戏很花钱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她还挺在意自己的说辞,或许是因为陆遥怕这位温和的富二代,会不会是有了什么误会都表露不出来反感的内向类型。

    毕竟是第一次见。

    邵梓还是叹了一口气:“……你别解释了。”

    越解释越不对劲,换个活泼骄纵点的可能现在都抱怨起来了。

    “其他几位的联系方式我都要到了,车开着我还可以一个个去问问。你说怎么这么巧,我就随便挑了个看起来有一丁点动机的,怎么就刚好挑到了正好出事的?”陆遥越想越觉着稀奇。

    “确实这个人显得比较可疑一些。”邵梓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景,“但人死了我们问不到,人活着我们也可以等人好了去问,用得着和你一样呼天抢地,嗷嗷乱叫吗?”

    陆遥假装没听到,吹了段漂亮的口哨掩盖自己的尴尬。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从私人车库里开出来这种豪车。”邵梓感慨,“只能再说一遍,大户!”

    “医院也联系上了,人还在忙着抢救。是心脏出的问题,心力衰竭。但他没有过往病史,体检状况相当健康,症状也很不寻常,医生怀疑他可能服用了什么特殊药物,导致中毒以后才出现这些症状。”陆遥这回没顾得上及时附和,低头看了几眼电脑的屏幕。

    “救回来了?”

    “发现的是比较及时,但得出结论还早。”陆遥抬头。

    “所以我们现在过去会是怎么个情况?”邵梓皱起眉头,随手拉下刹车,在红绿灯的路口暂且停下。

    “马俊的父母都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现在在病房外等消息。他的姐姐在现场守着,刚才接电话的就是她,因为马俊被送上救护车送的急,手机落在了家里。我刚刚又查了一下,虽然他姐姐只说是商人家庭,开酒厂的,但事实其实要离谱一些。”

    实际上,这个家庭不算普通的商人家庭。那个所谓的酒厂是国际知名的高端红酒品牌的国内分公司,马俊他爸是分公司的董事长,身家估计得上亿。

    他妈也是公司的重要股东,自己还开了一家金融企业,投资过十几个中小型企业,算是比较有资历的职场女强人。

    还有她的姐姐,目前是他爸公司的高级干部,名牌大学的管理学和法学双博士学位,履历那叫一个牛逼,光念书时期的获奖记录加起来就可以写一整本书。

    “……那他自己呢?”陆遥做完了解释,但第一个提问的是转头看过来的江秋。

    陆遥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困惑,甚至揉了揉眼睛。

    “马俊,二十三岁,资料显示他只有高中毕业的学历,没上大学。目前无业。他姐姐说平时不逢年过节都见不到他。”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这挺特别的,跟他家里其他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马俊的资料,相比他极其优秀的家人一个赛一个惊人的履历,简单的令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

    “所以他会一个人住?”邵梓转头。

    “但找不出原因……他的成绩并不差,高中三年考试名次都不低,也不像有什么智力问题。”

    陆遥已经扒光了人家的家底,开始埋头研究马俊的不同寻常之处,从几页电子资料里挑挑拣拣有用的信息。

    “小学还拿过奥数的奖呢,省级一等,那个比赛的奖我也才拿到市级,不过只是顺便去考的。”

    这位更是重量级,本身也不是一般人。

    “那就奇怪了。”邵梓开始等红灯,抽空瞟了一眼资料上马俊的证件照,“他爸妈都这么牛逼,随便给他找个职位,以他的高中学历也不算太过分吧?”

    “好好学习完义务教育,努力学习上了三年高中,三年都名列前茅,然后大学也不考直接回家啥也不干……我无法评价,了解不了。”

    陆遥嘟囔着,过走马灯一样的翻过马俊所有家人的资料。

    “这不是他想要的。”

    江秋突然开口,他侧过身,指向陆遥平放手上资料的一个角落。陆遥歪着脑袋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里是马俊的证件照图片贴合的位置。

    照片上的马俊面无表情,五官端正,脸庞的线条显得颇为坚毅。从上身的比例来判断,他的个子大概也不矮。

    或许是因为穿着合身的西服,系着整齐的领带,他整个人有种不动如山的坚定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无业游民的样子。

    “明明像个正经人啊……”陆遥咕哝道。

    江秋却沉默了,在陆遥的视线下有些犹疑的放下了手,垂眼继续端详着马俊的照片。

    不一会儿,陆遥点着手机,自顾自的咦了一声。

    “‘他穿着的是西装,非常合身,属于定制款,上下没有一丝褶皱,需要注意的是和他父亲在公司官网的图片上穿的是同一个品牌的定制新款西装。按照他并没有职业,而且实际上与家人分居来看,他的日常应当并没有正装出席的需求。但是他依然会购买这一类他生活中不需要的衣服,甚至在拍一张普通证件照的时候珍之又重的穿上,连领带都系的分毫不差。这证明他非常崇拜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这种他的父母姊妹的工作的渴望。他想要成为他们的样子,他们是他想要成为的人。’群里,头儿是这么说的。”

    陆遥一字一句地读出手机上显示的消息,逐渐明确了思路。

    “应该……是这样。”江秋垂眸,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第九章 汹涌

    “不至于真单纯这么巧,刚准备调查立马出事。”莫云晚敲了敲桌子,“小陆又不是柯南。”

    “所以按你的想法,这名‘剑士’,在我们的故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梁安看着手机,头也没抬的问她。

    “我可是可怜可爱又无辜的法医,恰巧不当班而已,这事你怎么不去问宋乔雨?”莫云晚仍旧不怀好意。

    “是畏罪自杀吗?”宋乔雨这时倒难能可贵的勤学好问了起来,坦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回家,服药,自杀。确实符合一些激情杀人者的心理。”梁安从看着的手机里抬起头,“但是,就我个人更关心的是这个人的动机。”

    “按照原来感情纠葛的思路不难理解。”这回莫云晚又忘了她还坚持着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法医了,咂了咂嘴,“但我怎么觉得这发展不太对劲呢?你说,是不是确实有点问题?”

    她又看向了宋乔雨。

    宋乔雨直觉有人在等他出丑,而且似乎把他当成了唯一指定乐子人,靠回了门梁上一言不发,敌不动我不动。

    “这名‘剑士’,或者我们现在说他的真名,马俊。他是来自一个优秀家庭的异类。成就平凡,生活单调,和李烈钧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他们都是独居的青年男子,家境并不差——虽然李烈钧是孤儿,但他自己拥有一大笔遗产。

    马俊家里富贵的情况随便就可以看出来,但他同样平常生活在与家人分开的居所,失业,长期与正常人群分隔。他们沉迷于同一款游戏,这些巧合加起来,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普通。”

    宋乔雨忍不住张了张嘴,但又像是想起什么,又把话收回去了。

    “假设由于情感纠葛,两个人碰撞出了火花,导致其中一个从千里之外来到另一个人的面前,杀死了他然后又赶回自己的家——自己家人所在的家,费这么大的劲掩饰了这么多可能存在的痕迹,然后第二天立刻服药自杀。”

    莫云晚啧啧称奇,甚至开始有些阴阳怪气,“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啊,又或者他偶然发现我们的梁大队长带领的队伍太优秀,绝望之下咔嚓一下——自我了结了?”

    “陆遥打电话是在他被送往医院之后。”宋乔雨竟然还认真的提醒她。却不见某人有任何一点的不好意思。

    “你说,马俊如果真是凶手,策划了整场谋杀和抹除痕迹的过程,他在昨天早上李烈钧遇害之前,他会怎么安排自己的时间。”

    “我?”往梁安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谁也没看,莫云晚愣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宋乔雨,“你问的是他?”

    宋乔雨摇摇头。

    “我谁也没问。”梁安关上手机屏幕,一边站起身,一边慢慢说道。

    “要去哪?”宋乔雨反应挺快。

    “马俊家——他父母的家。我对他本人……非常好奇。我有预感,这个案子绝不会太简单。”

    此时的陆遥一行人刚刚到达医院。

    “你们来了啊,这样的,病人还在抢救,医生都在里面忙着,家属在外面等候。”前台的护士小姐也很少真正见到这阵仗,虽然电话里提前告诉过,但还是看着陆遥拿出的证件愣了愣,也是很快的做出了反应。

    “要不警官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或者问问家属情况什么的?那位先生,也就是病人的父亲,他情绪看上去挺稳定的,调查取证……应该是没问题的。”看样子还是个看过几部刑侦片的护士小姐,很有代入感。

    “护士姐姐护士姐姐,有些细节我们还要确认一下……”

    陆遥年纪轻,长的嫩,相貌可爱,嘴也甜。能够让交谈对象不要过于紧张,还能在把控亲切程度和控制询问内容上颇为可靠,甚至能跨越一些同性相斥的微妙情绪,反而是激起对方的一点母性。

    不得不说,她装乖确实有一手,进展也颇为迅速。看着陆遥和护士交谈,邵梓走到了方才记下的急救室门外,身后还跟戴着口罩的江秋。

    “坐在第三排靠左边的……那位先生。”江秋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几乎完全隐没在口罩之下,只能刚刚好被邵梓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

    邵梓闻言望过去。那里果然坐着一位年长者。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眉头紧锁,微微低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两手平放在膝盖上,坐姿却很稳重,或许是因为腰板挺得很直的缘故。

    走廊旁几排座椅上只坐了寥寥四五个人,走廊边缘的窗户旁还有个正在讲电话的女人,她背过了身,半捂着嘴,或许是为了避免说话声影响到安静的走廊。由于各种遮挡,只看得到下半脸的一部分。

    “那个是马俊的姐姐,”江秋的声音顿了顿,“之前和……陆遥讲电话的那个。”

    邵梓又多打量了几眼。

    “状态没什么变化,还在抢救中,但有一点作用。护士说如果脱离危险了或者有什么问题立刻联系我。我现在过来。”陆遥的语音在这时发了过来。

    邵梓摆了摆手,示意江秋先坐在走廊尽头饮水机旁的椅子上。江秋倒也听话,坐在那开始发呆。

    “马先生?”

    直直坐在急救室门口的人转过身。

    “您是?”倒不显得多么焦急或者情绪不稳,这位年纪走在中年尽头的先生在外人面前维持着相当体面的姿态。布满皱纹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表情略有些疑惑,但仍然礼貌的站起身,和走过来的邵梓在同一个高度上面对着面。

    “我们到这里说话。”邵梓拿出了证件,带着不明所以的老先生走到了比较偏僻的走廊位置。

    说清楚了来意,马城,这位事业有成的大老板,也扫清了疑虑。

    “如果按照医生所说的,小俊出事是因为服药,我想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马城虽然表情控制的很好,但也不免有些关心则乱,眼神有些飘忽,“但我也确实想象不到,如果是自杀会是什么理由。这几年我和这孩子不太亲了。”

    “具体的情况我们还要调查,也不一定能确认事实是不是现在猜想的这样。”邵梓安慰道。

    “说实话,我想你们也调查的到,这几年这孩子都是自己住在外面,我们做长辈的,确实,有些忽视了他。对他在外面的生活没有太多的了解。今天的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一直以来性格都很温吞,不用人管也很照顾别人。可能你们看到他并不是那么优秀,但……”他顿了下,像是在想什么,“他是个好孩子。”

    看见马城的情绪和性格似乎都不太抵触,邵梓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您的儿子,马俊,他是个怎样的人?就比如他以前对自己的未来规划是怎样,他提出要一个人居住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

    马城似乎也察觉到了邵梓的深意,眯了眯眼,端详了一会儿这位穿着讲究的警官,但也没有太大的抵触。

    “其实你说这个我也不意外。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小俊他……确实有点不适应一些事情。可能这种生活确实不适合他,但我们也不是不能养着他——警官,您应该也查过我们的资料,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不靠他过活,他也不必迁就我们的期望。就我个人感觉,也不应该因为自己对他的期望和现实不符,强求他做自己不能适应的事情。”

    邵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这以后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我想具体的过程小淑应该也已经跟你们说了,她比我看到的多。”马城瞟了一眼正在讲电话的马淑,又看向窗外,“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的。他如果在外面不高兴了,我也不想,我夫人也是不开心的。”

    这已经是在委婉的赶人了。邵梓也没生气,毕竟该说的确实已经说了。

    只是他还有一个在意的点。

    “怎么样?”陆遥刚巧从电梯间赶过来,看到马城还在一旁作沉思状,附耳在邵梓身边小声说道,“病因还不确定,但表现出来的状况是心脏和血压方面的问题,能缓解过来清醒以后就可以问话了,但不确定具体时间。”

    “马淑怎么样?”

    “可以和她聊聊,但我觉得她也在隐瞒着什么,但并没有那么坚决——就类似于那种,不想说什么也觉得没必要说的感觉,一直回避我的话题。”陆遥蹙眉,“虽然个人隐私不便深究,但我很在意。”

    邵梓点点头,“然后呢?”

    医院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酒精的气息,风扇在空荡的大厅里嗡嗡作响。陆遥沉吟半晌。

    “我觉得直接问不会有结果。既然她已经做出决定抵触向我们全盘托出,我们即使强迫也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会引起警惕……或者说反感。”

    “你觉得该怎么做?”邵梓挑了挑眉,转头看她。

    “头儿说他们去了马俊父母家,那我们现在去马俊的家——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正在这时,坐在一旁的江秋也转过头,看过来。他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他们已经到地方了。”邵梓关上手机屏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现在到底怎么样?”陆遥跟着邵梓,走到了走廊旁边,江秋坐的位置附近。

    江秋此时正坐在原地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才邵梓和马城搭话的内容,以及陆遥和邵梓的讨论。他就坐在那里,微微低头,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先坐下吧。”邵梓示意陆遥坐在江秋的旁边。“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在这里搞清楚。”

    “什么事情?”陆遥好奇,她可是赶着继续四处奔波,活泼的像刚刚上小学分外兴奋,着急着写完自己人生第一份作业的小学生。

    “马俊的病情。”邵梓突然把声音放小,“死了要带回去做尸检,活着也得自己问问医生,如果他醒了那更好。”

    陆遥咂舌,声音也小了起来,有些心虚,“你想的可真提前……家属听了可不得了。”

    邵梓摆了摆手,看向急救室的方向,“我们还得等到这扇门打开,不管到底是什么结果。我总觉得有这个必要。”

    陆遥看他说的玄乎,也有些茫然,左右观察了一番那扇急救室的门。想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往邵梓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也找到了答案。

    三个人并排坐在角落,两两距离相等,都很是规矩。

    简直像是三个出来春游的小学生。

第十章 静谧

    “真高端啊。”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跟过来了的莫云晚站在电梯口前感叹道。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安静的高级公寓小区。高楼大厦的四面环绕着绿意盎然的清新花园,楼内是一层两户的高级公寓,从进入小区大门到室内的安保都相当周全,宛若铜墙铁壁,和方才去过的古旧别墅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看门的大哥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着装整洁的像高级酒店里的门童。而在电梯间门口,连装饰的花盆上细若发丝的精致纹路都能一点一点说出个道道来。

    带他们进来的是马俊的母亲,一位精明强干的中年女性。她给了他们楼下房间的钥匙,包括梁安向她临时借用的马俊自己住的公寓的钥匙,用以调查。

    作为一名母亲,她对自己儿子的遭遇起码在外人面前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在配合工作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口风。

    或许这就是这个精英女强人的作风。

    “进小区和大楼用的都是读卡器,门口也有监控摄像,保安说,每个进出开门的id所属的住户都可以反向追溯回去,包括时间的信息全部可以调出来。当然,要是有外人跟着小区里的住户进来保安也不会拦。

    这一点可能性暂且搁置,但从楼道的监控来看,基本排除了清洁人员和住户以外的人进入的可能。”

    陆遥不在,梁安自己把事情问了个清楚,又继续说道:“马俊自己用的卡是很早就和家人一起办的,他自己一直带着的卡。他们家在这个小区里……有两层,七楼和八楼的总共四户。”

    “应该不便宜。”这大概是宋乔雨唯一能完全笃定的问题。

    “如果假定他是杀了李烈钧的凶手,时间对不上啊。”莫云晚皱眉。

    监控录像已经在一开始被传了过来,被倍速播放了几遍,有价值的只抓住了几个马俊自己的身影。

    他昨天中午回到的家,穿的是军绿色的冲锋衣外套和灰色的棉质长裤,还戴着灰色的绒帽,在几乎是高清画质的监控视频里相当显眼,很容易就可以捕捉到。而在今天下午的一点五十分,他穿着同样的外衣走出了大门。两点三十五分,他又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走了回来。

    “他们一家,包括马俊的父母两个人,马俊的姐姐马淑,和他自己,总共四个人。一般马俊不住在这,马城夫妇和马淑住七楼的其中一套公寓。七楼目前闲置,但马俊临时回来的时候就住在八楼的其中一间客房里,和家里其他三人分开,就在其他人住得那套房的正下方。”

    “一家就四口还搞孤立啊。”莫云晚咋舌。

    宋乔雨却皱了皱眉。

    “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场已经叫人保护好了,如果没有人蓄意破坏,应该和马俊倒地当时一模一样。”梁安没管他们,四下看了几眼。

    客厅靠门口处还摆放着大号的行李箱,可能是因为救人时的忙乱,它被推倒在地上,把手歪在一旁。

    闲置的公寓确实没什么人气。桌子是空的,家具椅子整整齐齐,像家具城的样板房,连睡觉的床铺都看不出人躺过的痕迹——床单和被褥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几乎没有多少褶皱。

    除了垃圾桶里拆装留下的包装袋,几乎没有换洗衣物和行李箱以外的个人物品。像是作为展示的样板房一样规整。

    据马淑说,他的到来是突然的。虽然有钟点工定时清理所有几层的套房,但他的意外到来也一定程度上让几位家人有些手忙脚乱——虽然家境不差,也不代表穷人家出身的马城会在冰箱里多储备一人份的食材,在脑海里多预备多一人份的菜谱来亲手下厨做家庭晚餐。

    他像一个游魂,在外飘荡了许久,回来却也无法适从,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不对。”宋乔雨忽然说道,“少了一些东西。”

    梁安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最奇怪的地方有两点。

    “马俊七点十十九分被送上的救护车,这栋楼规定在七点整以前有清洁工收走楼道里分类好的垃圾——虽然不一定到点就能全部搬走。但我们尽职尽责的现场安保人员却在七点三十分,也就是马俊被送走的十分钟左右以后,在楼道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他们走到楼道。

    那是一个白色的纸袋。

    莫云晚戴上手套,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摸索着里面的东西。翻动着纸袋里的几个小盒子——那是两个药盒,“这个马俊,吃药啊,我看看……”

    宋乔雨也蹲下去凑过来看,梁安倒是还站着,抱着手臂。

    “还有一点,叫救护车的人并不是马俊的家人里面的任何一个。”

    “这两盒是百忧解和阿米替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莫云晚眯眼思考,“让我想想……等等,你说什么?”她又突然被梁安的下一句话给惊到了。

    “那这是谋杀案?”宋乔雨不明白专业问题,反应倒是比莫云晚更快,试探性的问道。

    “不一定啊,我哪知道。”梁安耸耸肩,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样。

    “这两种药,现在都不算太常用的药。”莫云晚盘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脸,思考了半晌缓缓说道,“都是抗抑郁的药物,前者可以增加后者在血液里的浓度……而阿米替林如果服用过多,血液里含量过多,可能会导致中毒。产生心脏衰竭也是可能的症状之一。”

    “这个剂量,你有概念吗。”梁安也蹲下身,指向小盒子里缺失的药物。

    “肯定不对。这个剂量太多。是药三分毒,这还加上个促进作用的百忧解,就算我不精通这方面……”莫云晚扫视了一眼,却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宋乔雨刚把这边查到的可能病因发给了陆遥那边,这时才察觉她脸色有异。

    “不过这个标签上写的开的药量却没有问题。虽然两种药物同时服用很奇怪,但绝对不至于正常服用的情况让人在副作用的影响下被送去急救。”莫云晚转头,看向梁安。

    “那他为什么会实际上吃了这么多药?”

    “也许他自己开心呢。”梁安很敷衍,耸耸肩,视线却转移到了另一件东西上。

    楼梯间信号不好,宋乔雨走去开阔的地方打电话告诉医院那边发现的事情。

    站在一边落单了的梁安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思。

    “这些案子,存在一个第三人。”

    “你说什么?”莫云晚有些疑惑。

    “很奇妙,”他突然笑了,“确实有意思。”

    “你又在搞什么鬼?”

    “我是说这两起案子,每一起的转折都是这样的突兀,很有意思。”梁安忍不住摇了摇头,表情奇异,“真奇怪。”

    可他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吃惊,甚至像是有些兴奋。

    “你可真是个怪人。”莫云晚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确实。”梁安没什么感想,这事情他不大关心,只是态度敷衍,随口附议。

    他又点开了手机,划动了几下。楼梯间里一片寂静,声控的走廊灯慢慢变暗,直到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出了他完整的表情。

    此时,医院里并排坐着的三个人相顾无言。或者准确的来讲,相顾的人只有两个。

    “叫救护车的是外人?”邵梓终于开口,压低了声音,“地址信息什么的呢?不是说现在手机号码实名制很方便,都能查到吗?”

    “那是仅限国内的手机号正常打电话的结果。”陆遥的声音更小,“这个我查也不行,信号转了好几道,国内到国外这一道开始就难搞了,很麻烦。打电话的人有点操作,这些手段都能折腾,不可能让你查到具体位置和身份。”

    邵梓撑着脸,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个小时了,”陆遥掐着手指算着时间,“我觉得这马俊死不了。”

    “马老板坐在那一动不动,连个手机都没掏出来玩,发了一晚上的呆了,真有耐心。”邵梓啧了一声。

    静音玩了一个小时跳一跳的陆遥隐隐约约有感觉被冒犯到。

    “也差不多了吧。”陆遥讪讪的收起手机,“医生都该累了。”

    她的嘴像是开过光,刚说完急救室的门就开了。坐在第一排的椅子最靠边位置的马城马老板已经快步走了过去。见状,两个人精神一振,却默契的都没有站起身。

    三个人到医院也有两个多小时了,但马俊的姐姐马淑还在那个走廊边打电话,一个接一个。

    她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往急救室的门口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只停顿了几秒钟又转了回去,但肢体动作明显焦躁了起来,搁在走廊窗边的手指不住的无规律敲打着窗沿,频率还有越来越快的嫌疑。

    “本来马城是打算晚上吃完饭和员工开个线上会议,结果出了这种事。老板也没心情去训话了,把事情都交给女儿处理,一个个去吩咐。”陆遥舔了舔嘴唇,“这小姐姐可真热爱工作,这都不嫌腻味,弟弟出这么大事,也不是没理由放下工作过来看看。话说你看出了什么没有?”

    邵梓也没说话,继续缩在角落,关注着几个人的作为。

    一直坐在一边的江秋却扭过头,陆遥一愣,刚以为他会有什么动作,看见他把手边喝的只剩下杯底一层水的纸杯拿了起来——这位也是个人才,两个小时前装满的水现在还没喝完。

    他抿下最后一口,喝完还是把纸杯握在手上,像里面还有水一样,没有更多余的动作。

    “我们应该可以先走了吧。”陆遥四处张望了两下。

    马老板和出来的医生说了几句话,神态明显放松了下来,但还是走回了原来呆着的地方,站在那朝马淑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还在忙,又坐回了原位。医生也确实累的慌,这才把一次性的塑胶手套扔到了楼梯间旁的垃圾桶里。

    “他的命很大。”

    一直没出声也没动作,几乎让人以为他是哑巴了的江秋终于开了口。

    他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神平静的凝视着前方,视线扫过病房内忙碌的护士和门口满头大汗、正在整理衣物,擦拭汗水的医生。

    “我们也确实该走了。”邵梓眯起眼,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人觉得他应该是心情绝佳。

    就在这时,走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倒没有人觉得惊奇。能看见的范围内走廊里其余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个别的病人家属。

    都是在这里呆了一两个小时的人,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情境——马俊急救室门口的那盏灯确实有些问题,时不时就给人突兀的闪一下,很有几分个性。

    但也不算妨碍视线,一是还有别的灯,二是确实只是闪烁了那么一瞬间。

    江秋睁着眼,光在他眼里一暗一明的闪过。

    但在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身影在这闪烁的一瞬间之后快步走过,从卫生间的门口出现,静默又迅捷的穿过走廊,经过他的面前顿了一下。

    说是快步,也不尽然。那步伐恰好夹在有急事的紧赶慢赶和闲庭信步之间,无论归于哪类似乎都不大合适。陆遥坐在他旁边,正忙着收拾东西——她刚放在一边充电的平板以及它的充电线。感觉到前面有人经过。

    她下意识的抬了抬头,只瞄了一眼是个带着黑色风衣兜帽的人,兜帽把整个脸埋藏在了黑暗中——他还戴着灰色的羽绒手套。她又隐约听到了不远处一点琐碎的声音,忙完循着声音扭头,正看见江秋低着头,端详着自己伸出来空空如也的手。

    “江哥,怎么了?”陆遥好奇问道,很少见到这位江医生表现出什么多余的兴趣,这还是今天头一回,“手没问题,很好看啊。”

    “没……事。”江秋把手放下了。

    “我们走吧。”邵梓已经站起了身,身后跟着准备就绪了的。

    江秋也站起来,跟着两个人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间门口,他微微侧身,回过头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转回去。靠楼梯间的可回收垃圾桶里的最上一层,在刚被摘下的随意丢弃的一次性手套的铺垫之上躺着一个纸杯。

    它的形状很特殊,好像被捏扁以后整齐折叠起来一样。

    可谁又会去无缘无故的折磨一个可怜的纸杯呢?

第十一章 例外

    “那栋楼里有高清摄像头无死角安插,马俊的药起码不是别人冲过去强塞的,除非他能直接从楼上直接蹦跶到小区外头那里去,他的行动轨迹都很清晰。

    倒是小陆刚发现,马俊有个心理医生,是家庭医生,因为马俊的账上每个月固定有一大笔钱划到他那儿,和马城给的零花钱,游戏氪金的钱,衣食住行的支出是所有的账面内容。

    可以确定,起码他的古怪有心理因素在里边了。可惜啊,心理医生不能透露病人隐私,这条路还得缓缓才能进行下去。”

    邵梓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混杂着早餐店嘈杂买卖的背景音和座位旁转动着的风扇呼呼的风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一步确认,又说道:“那两种药也应该是这个医生告诉他有这种东西了,马城的购买记录里有过阿米替林。不过马俊丢掉的那药确实是他自己去买的,药店的监控还明明白白拍出来了他的脸。头儿,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医生糊弄了马俊,叫他买了药再多吃点?”

    梁安坐在驾驶座,正敞开车门透着气,往外看了一眼的同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但真要这么算,马俊也不是傻子,好歹不是拿过那个……什么什么奖?就算有人忽悠我八十岁的奶奶一次吃这么多药,她老人家也能立马警觉起来再给她的乖孙子打个电话。”

    邵梓虽然没有得到更有参考价值的回应,倒是自顾自的把话题进行了下去,“不过起码这案子能问他本人,等他醒了再说。但李烈钧的案子……确实没什么突破口和联系。啊对了,你那个材料我昨晚送过去了,叫人做着,检测结果今天能下来,有什么急用吗?”

    “目前还没有用。”梁安很坦诚。

    一边听着,他走下车,像保安打了招呼便走进了眼前公寓的大门。

    邵梓啧了一声。

    “你觉得李烈钧的案子和马俊的关联点在哪儿?”邵梓点了碗鸡蛋面,抿了口热腾腾的面汤。他口味不重,但喜欢吃面前喝第一口增加味道,“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马俊,嗯,一个人似乎并没有杀死李烈钧的作案时间。”

    “我不知道老莫有没有跟你转达过,我说过,这些个案子有第三个人。”

    “她只说了,你说的这些破谜语让你自己转达,省的别人猜错了还要被你笑话……至于你说的这‘些’?”邵梓晃了晃神,没注意,被面汤烫到了,嘶了一声,又放下勺子缓了缓,吹了。

    “你是指给马俊叫救护车的人?他应该算是马俊的救命恩人吧。我后来问了医生,那种情况要是晚点送过来可能就没救了。马俊一个人住,又把自己关在门里不出来,家里人也不交流,要是没那通电话,一晚上过去人都凉了。”

    “如果那个人打那通查不到来源的电话只是为了置身事外,那这位好心人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嫌疑人不仅濒临死亡,还在自己的家里?”梁安觉得时机差不多,抬腿下了车,“甚至知道在第几层的哪一间。马俊的父母家马俊本人近几年都没回去过几天,客房更是临时安排的。即使他有相熟的人,也不太可能在日常闲聊中就透露出这种个人隐私信息。”

    “两种可能吧,一是我们的马俊先生寻死后反悔,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想起要掩饰是自己干的傻事,用技术手段转了几道地址甚至用上了变声软件改变了声音叫救护车来救自己。”

    邵梓也是觉得这个猜测有点离谱,不由得自己笑了一声,又道:

    “另一种,无论马俊是被人误导,还是他自杀,都有另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这个人熟悉他的当前地址,了解他的具体信息,甚至提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吃下过量的药物,什么时候打电话能刚好救下他。”

    梁安没有回答他,只是听着邵梓继续分析。

    “可这也有矛盾。马俊自杀反悔还在这么点时间内用了各种手段竭力掩饰这种猜想虽然好笑,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是意外发现他自杀,其他所有信息都知情是不是有点难度。”邵梓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最后一种可能,如果是别人要诱导他去死,为什么折腾了大半天,费尽心机设计他去死,而且计划几乎完美无缺的情况下,却最后挑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时间把他救下来?”

    “如果是被言语诱导的自杀,不算完美无缺。”梁安笑了笑,“如果马俊真死了,以谋杀案展开调查,我们可以立刻检查马俊所有的通讯设备的记录,只要这位马少爷没有隐藏这位犯人的想法,乃至于即使想包庇,技术手段或者时间安排上有棋差一着的可能,总能找到诱导自杀的‘饵’。虽然人没死,也不是不能趁着人还没醒技术层面上偷偷搞点小动作,验证几个猜想。”

    “你这种违法乱纪的笑话也就能和我扯一下了,”邵梓一时有些无言,“有本事你去跟宋局唠嗑唠嗑,他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坐着,正好没事干,训人一顿还能解解闷。这玩意儿又不能当证据使。”

    也是。

    梁安当然是在开玩笑,但也不全是玩笑话,他郑重道:

    “你要知道,无论如何,马俊是自己服下的显而易见过量的药物。说来也好笑,马俊这案子目前没有一条线索能证明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如果他醒来以后自己不肯配合,或者避重就轻,我们照样抓不住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人士的尾巴。倒是把他作为杀死李烈钧的嫌犯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拿到更多的资料。”

    “所以恭喜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马俊究竟和李烈钧的死有多深的关系。”

    邵梓擦了擦嘴:“但是啊,即使先不管证据的问题,首先马俊从时间上考虑无法独自完成整起案子。其次就算他有个共犯帮他完成一些不在场时可以完成的步骤,马俊如果是凶手,他的动机又是什么?真的和那个爆料贴子有关,因为爱情?”

    “我倾向于先排除这个选项。”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会不会首先排除了一个正确选项。”邵梓持怀疑态度。

    梁安倒是有些诧异。

    “我问你,你觉得马俊自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为了死……还能为了什么?”

    “我说了,马俊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虽然在外独居而且没有工作,但心里渴望着和父辈、姐姐一样的生活。他独处的问题并不是能力不符,而是存在着某种影响了一切的心理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住他心坎里了?你总不能因为你觉得爱情很俗,反对这种单纯的可能吧。”

    “一开始只是推断,调查之后的所有细节都在向我强调着这个事实。”梁安咂了咂嘴,“你觉得如果以这个为基础,他沉迷于游戏养成角色的行为属于一种什么心理?”

    “我还能说他是为了网恋解闷呢。”

    “你要搞清楚,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自暴自弃——和李烈钧不一样,他本来就没有自暴自弃。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很普通的一种消遣,仅此而已。他的家人都了解限制他成为自己想做的人的因素是什么,他也有在积极的改变这一现状,看心理医生治病,自己阅读学习专业书籍,和李烈钧截然不同。他的心里有未来。”

    “所以这能证明他不会为了爱情一时冲动而杀人?”

    “如果是为了爱情,不是说不会冲动杀人,而是不会策划杀人。或者说,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选项。如果他渴望未来,那么即使他真的在冲动下杀人,他的第一反应也只会是掩盖好自己的罪证来保证自己脱罪,而不是特意大费周章的回到父母家来自杀。”

    梁安试图把自己的思路解释清楚,“但这案子有明显的计划性,无论是翻墙进入小区还是逃走的路径等等。

    以爱情为动机策划杀人,你觉得是因为马俊真的信了那个帖子里比李烈钧的电脑还'清楚'两个人感情经历的鬼话的缘故?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的话语,直接策划出了整个天衣无缝的谋杀案——他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处理的现场干净的和他逃跑的路线一样毫无破绽。

    你要知道,在马俊出事前,他甚至不算怀疑对象,只是和李烈钧有关的人。”

    “在你看来,自杀本身就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

    “那么,又是谁想要阻止这个目的达成呢?”梁安走到李烈钧的卧室的书桌前,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眼前赫然是一张信纸。

    “遗书啊,”他像是毫不意外,“真老套。”

    里面的内容相当简单,与其说是遗书更像是认罪书。包括陈述自己处理证据的过程,用燃气烧毁犯案时穿的运动鞋,把犯案用的登山匕首扔进公园的中心湖里。

    时间地点人物,感情经历和人物情感相当动人,可见这位“写手”上学时的语文水平很高,和热门跟贴的楼主一样的“有才华”。

    大意概括来就两句话,因为打抱不平上门理论,一言不合冲动杀人。

    自杀则描述的比较含糊,夹带着无数种恐惧一类凌乱的情绪,总之主旨是因为懊悔杀人的行为。据说是源于无法处理的凶器,让他感到相当恐惧,还因为罕见的牌子或许会把调查目标导向自己。

    在随时会被逮捕的惶恐中,他说,他终于挣扎着决定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怎么不把‘我在撒谎’写在脸上呢?”梁安却是相当的不屑,拍了照,传过去,转头看向这一间整齐的居室。

    “怎么?”邵梓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不由得问道。

    “我说了那么多都是猜测,基于对马俊这个人本身的了解,可我现在反而更确定了。他很聪明,但不懂人心。”梁安随手把遗书的内容共享了出去。

    “为什么这么说?”邵梓速读了一遍马俊的“遗书”。

    “一个因为害怕被抓而自杀的杀人犯,是不会有闲心写这样以真情实感的后悔的遗书的,即使写了也会因为恐惧而随时带在身边。害怕被别人发现,害怕事态在自己不可知的地方持续扩大——未知永远是最大的恐惧,这句话对所有人都适用。

    无论目的为何,写下遗书本身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乃至家人朋友。而马俊并不是一个薄情人,他的遗书可能会有忏悔,但不可能没有自己寄托在自己所爱之人身上的情绪——别忘了,他是一个即使因为特殊原因独居,也要模仿崇拜着优秀的家人的固执者。

    情感本身就是一种影响因素,因为没有经历,所以可以试图伪装,但逻辑上会错漏百出,所以这方面……他还是嫩了。”

    从每一个线索和近乎完美的逃亡方式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着明确计划的凶手,他的故事并不是什么一时冲动悔之晚矣的桥段。

    正因为深爱着亲人,所以不愿把自己拟造的自白放在他们可以轻易触及的地方。而是挑选了一个亲人不会主动接触的“必然”的位置。

    那么,这样自信的他,有为什么要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拟造出这样自我轻贱的自白?

    正在这时,门口的门铃突然响起。

第十二章 真假

    门铃响了几遍,似乎室外的人早已习惯屋主反应并不是那么快,每次铃响都隔了有一段时间。

    马俊家的门铃设计是按多久就响多久的类型,但可能外头的人懒于一直提醒,每一次铃响的持续时间都不长,似乎只是随手想起就按了按,并不急着进门。

    梁安凑在门口,从正中间的猫眼往外看。门外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手上拿着手机,靠在门口的墙壁旁等待,似乎是笃定了马俊在家,又或者觉得他在屋里没听到铃响,用电子设备找他,他的神情比较轻松。

    他穿的是很随意的便装,因为衣品不错而看上去仍有儒雅温文的气质,只是不像是工作的样子,更像是拜访普通的朋友。安然等在一边,这人还时不时往马俊家的门的方向看一眼。

    但这人梁安还算认的出来,虽然只是在档案上刚刚取出的证件照能用以对照出相对应的眉眼形态,气质形态和本人也如出一辙。

    正正好,这位是马俊的私人医生,名叫童鸿光。

    梁安没急着开门,找邵梓要了这位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催了一分多钟就给发过来了。

    他想了想,稍微做了些准备,打开了录音的设备,拿起手机对着号码直接打了过去。突然听到铃响,门外的人也是一愣,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童医生,您好。”梁安站在门口,注视着门外人的表情和动作。

    “我是昱州市总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支队长梁安,办案需要,请问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有时间吗?可能要一段时间。”他把话放的很慢,但语气不容置疑,很有几分沉稳坚定的说服力。

    “……哦,啊好。”童鸿光明显是一愣,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有什么事吗?我这边,呃……有空。”

    看他的反应,梁安却是一愣,像是发现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稀奇。

    他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向阳台的方向。

    “您的病人马俊具体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是不能透露的是吗?”

    “嗯……对。”童鸿光的声音有些稳定了下来,“我们签了协议,这属于病人隐私,所以很抱歉……”

    “没关系,不用解释。”

    梁安笑笑,他已经走到了阳台的位置,往外看了看四下没几个人不至于被围观,“我们来问下一个问题。”他当机立断,趁着说话的间隙翻下了阳台,调小声音后跳了下来——马俊的公寓在二楼,通话语音调不到零。

    “好的。”见这位警官有一会儿没有回话,童鸿光的心神也稳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心静气,倒是没发现这是电话对面的人的停顿,以及由于声音调小而不太明显的落地声。

    “之前,我指的是在你出差以后——你是不是给马俊开了一些药?”

    梁安落地落的很稳,几乎没多少对地面冲击造成的撞击以外的声音,只是吓到了一旁小广场上练习舞扇子的老太太。

    他没来得及多作解释,只是一边走一边掏出来警察证给老人家看了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容可亲,看上去确实可靠,像是突然想起披上了一层人模人样的羊皮。

    “对……是的,阿米替林。我让他每天服用,看看效果怎么样。警官,是那些药出什么问题了吗?”

    “昨天出了点事,马俊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梁安顿了顿,把自己的信用暂且搁置,说的好像真的似的。

    这人没有提及百忧解。梁安早就找莫云晚问过,百忧解可以增加阿米替林在血液中的浓度。使用这种药物,达到“用药过量”的效果会更加容易。

    “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了?虽然阿米替林会有副作用,但正常情况服用应该没有问题。”童鸿光的声音像是实打实的在疑惑,又有些忧虑。

    梁安站在公寓楼楼下的门口,往上看去。这个地方往上走,过了楼梯的拐角基本就会被童鸿光察觉到。他本来想着这时知道马俊不在可能人会下来,可是童鸿光却没有。

    于是梁安悄悄的打开了大门,又一次。

    “药物服用过量。”梁安的声音很低,“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电话里的声音停住了,只传来几声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电话对面的人似乎是情绪有些不稳。

    再走上去,梁安看见了楼梯间转角处的童鸿光。

    电话突然断了,留下嘀嘀嘀的忙音。

    楼梯间透风的小窗下,他蜷腿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神情已经不复之前等人时的安然若素,他的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扶着脸,咬着牙,身体不住颤抖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快要到极限了的情绪。

    虽然早有怀疑,但梁安也是此刻才真正确定,事情和他脱不了关系。

    马俊本人并没有医学背景,无论是对于他而言,还是对他的亲人来讲,导致他入院的药物对于他而言并不可能是自杀的第一选择。

    都说是药三分毒,但具体多少的药量致死也是未知数,他有千万种更熟悉的方法帮助他快速死亡,但他为什么会选择这种?

    有人提点。

    这时,童鸿光也察觉了附近的异样。他站起了身。

    “谁?”

    “有些冒昧,但确实很巧,也算有缘分。我刚巧被派过来调查马俊的居所。您懂的,警方也想尽快破案,调查一下马俊的家里是否存在一些证据。我是刚才和您通话的那个人,我姓梁,我刚提过您也知道。”梁安眯着眼,倒是不动声色,似乎坦坦荡荡,毫不心虚。

    “……梁警官。”童鸿光确实吓了一大跳,但也飞快的缓过神,强装镇定,只有手指在背后捏着手机微微颤抖,“抱歉,我可能有点急没给您说清楚,我今天本来约了马俊……马先生复诊,但我一开始不知道他现在不在这里。”

    “复诊。”梁安把字咬的很清楚,睁大的眼里是迫真的疑惑,好像他真的只是单纯提出第一反应下的疑惑,“可您刚刚不是说,您有空?”

    童鸿光眼神有些游离,但很快再不闪躲,“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有些急了,很抱歉,我和马俊先生比较熟稔,也算是朋友关系,我是想着如果能优先配合警方工作,他应该不会觉得我太失礼。

    马俊他是一个很好很随和的人,只是不擅交际,我即使不作为朋友,也希望他最后能没事。好人有好报……抱歉,我可能感慨的有点太多了,希望没有浪费您的时间。”

    他几句话不离抱歉,倒是一个很讲究礼貌,讲究的甚至有些过分的人。

    梁安不禁想起这位有留学的经历,倒是很符合那国人两句不离“sorry”的习惯,大概是受了些影响。

    “也对。”梁安像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童医生,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挂了,是没电了吗?”

    “手机是老型号,品控不好,经常时不时自己重启一下。”童鸿光有些尴尬的笑了,“老是这样,我也习惯了,抱歉,没想到这个关头它还出故障。正准备把它打开再拨给您呢,幸好警官您在这,应该不会耽误您的工作。”

    “那你是有什么话还要补充的吗?”

    “是的。”童鸿光微微垂头,声音平稳,语气却有些无奈,“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马俊有什么理由会自杀。但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觉得他出事可能和我有关。是我的失职,抱歉。也因为察觉到这一点,刚刚情绪……一时有点失控。”

    “是这样吗?”

    “说来也蛮好笑的……虽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结果其实也是无心之举。”童鸿光的语气相当真诚,语调里都带着一丝悔意,动作也再没有露出一点纰漏,完全是一副沮丧又自责的神情。

    “我刚才说了,我和马俊算朋友。虽然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但也时常聊天开玩笑。他不太喜欢吃药,记性也不好,常常我问他的时候说自己又漏了几次没吃,我很头疼,一直很关注这个问题。

    就在我出差的时候,我和他打过一通电话,因为他纠结于自己的病久久不好心情有些急躁,我跟他讲玩笑话,安慰他说多吃点药可能他的病能好的快一点。

    也许是他真的把话当了真,我也没把话严谨的讲清楚。当然,精神上的疾病在特定时间也影响了一些判断力,就真的因为太想要把自己治好而一时冲动——他一直很想要快点好起来,是我疏忽了,太相信他的理智,有时候确实忽略了他还是一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病人。”

    梁安眯了眯眼。

    “这件事确实有很大可能是我的责任。我也很担心马俊的情况,所以警官,如果可以,请把我带回警局吧。我愿意配合一切调查,即使万一的可能不是我的责任,如果马俊能醒过来,我也能第一时间搞清楚状况。如果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愧疚也不容许我进行其他的工作了。”他说的很诚恳,表情也很真挚。

    确实很少见犯罪嫌疑人没露出什么确实的破绽,倒是自说自话的想把自己送进警局,甚至当着这位刑警支队长的面给自己定了个“很大可能”的责任。

    当然,这番话已经讲到了这种地步,梁安也实在没有理由叛逆的对他的提议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在梁安装模作样的再次调查了马俊的公寓以后,童鸿光坐在了车的副驾驶。

    “童医生,稍等,我还得处理点事。”

    由于这位童医生算是自己找上的门,事出意外,梁安也没什么兴致给些当作犯罪嫌疑人的束缚,只觉得莫名有种不尽如人意的烦躁。

    他直接把童医生落在了车上,关上车门,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所以,你听出了什么吗?”

    梁安靠在公寓楼停车场的角落,对着另一台一直开启的手机说道。

    “是你的问题。他应该早就知道了,马俊没有死也不会死,甚至可能已经醒了。”

    梁安若有所思,好像被牵着鼻子走导致的坏心情也平复了些。

    “马俊这个年纪和身体状态和这个中毒原因,即使是第一天晚上出的事,如果第二天这个时候还活着,就不可能存在还在抢救的情况……嗯,就会那样。”

    像是觉得不够完整,电话对面的人还犹豫了一下,再补充了一句,有点避讳的意思。

    “行。”要死就早死了是吧。

    梁安有些无言。

    但这位医生并没有表现出来对这份谎言的认识,也没有拆穿,只是自顾自的坚持着想要自己认领罪名。

    “是因为你太多嘴。”

    电话对面的人还在纠正他,按照字眼应该有一点责怪的意味。但语气意外的却很平和,像只是在叙述一件普通的事情,像是今天吃了什么,或者只是聊天。

    总让人有些难以察觉的割裂感。

    梁安稍微犹豫了两秒,还是把电话放下了——没挂断。多看了一眼就重新倒扣在胸前的口袋里。

    所以,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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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角落的潜伏者介绍:
无论是诡计多端的边缘案犯、高调跋涉的连环杀手、还是心事曲折的涉案少年,在他眼中一视同仁。
同案发现场相比,他们也只有死物和活人的区分,勉强能当作获取罪证的素材。
需要应付的家伙不少。每遇一次就大惊失色太浪费时间,不利于保质保量完成工作,尽快尽早回家吃饭。
不过,他也并非不可以坦荡一些,比如亲手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这样真挚的留言:
『这曾是一个虚伪的混蛋。』
——混蛋本人如是说。
本文整体叙述角度偏群像,无感情线。
背景绝对架空,人物及情节完全虚构,但事物名称及规则法律均存在与现实存在一致部分,且公序良俗基本符合现实常理,无需多作扩展延伸。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