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哀乐
雨水在门外的世界奏响哀乐。
门内的世界相对安静。
这个干瘦男子站在门口，面对众人。
“我需要一个交代。”他冷冷说道。
“什么交代？”
“把那个凶手交出来，再赔偿一笔钱，然后带着你的人滚出这座城市。”
这口气像极了中的反派。
众人若有所思，对视一眼。
他们在中心城逛了两天，收集各种信息，对整个城市的势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这座城市，有两个组织一直在较劲。
一个叫神殿，另一个叫暗门。
也知不道当初建立这两个组织的领袖为什么会想出这么中二的名字。
“这位兄弟，你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可以表示确实是我们的人杀了你的人吗？”团队中一个人问道。
“没有。”干瘦男子冷声说道。
“就这？没有准确的证据就叫别人交人滚蛋，你是无敌流看多了？”
论嘲讽，夏初洛的团队众人都是大师级的。
当初她父亲夏天正的言辞就相当犀利，经常说得别人哑口无言。
夏初洛靠在柜台旁，平静说道：“神殿的人？”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赶紧交人。”干瘦男子淡然看着众人。
大厅内的另外三个租客表情不一，但都带着一丝警惕。
那个组织听名字就很邪乎。
他们传播的观念更是邪门，认为有神灵居住在浮空城里，所以浮空城才会这么与众不同，能够漂浮在空中。
“夏小姐，神殿的人呐，在中心城不能惹他们。”店老板怂得很快，低声在夏初洛身后说道。
“这种事最是麻烦。”
夏初洛收回自己的枪。
她拾起桌上那柄纪念版的老旧转轮手枪，将弹仓向左抽出，轻轻拨弄了几下，弹仓迅速旋转，发出的声音十分悦耳。
“还得我亲自动手。”
夏初洛不喜欢，她觉得很多情节较为智障，比如反派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周围路人惶恐，队友不安之类的。
这种情节往往伴随着大量的废话。
但夏初洛喜欢直接一点。
所以她举起了手中的枪。
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出膛。
很短暂的瞬间。
旅店一楼仿佛是定格的电影画面。
那枚子弹在空中缓缓旋转。
店老板脸上的表情从谦卑慢慢扭转成惊恐，三个租客不约而同露出了惶然之色，团队成员也有些惊讶。
只要陆文最正常。
小场面。
淡定就行了。
那个感受男子向后倒去，门外是漂泊大雨，雨水缓缓冲刷着血迹。
……
不远处的高楼里。
段天南正通过准镜注视着这一切。
当看到那人倒地后，他感叹道：“夏初洛父母的死就是浮空城操作的，那个家伙居然敢在她面前自报家门，说他自己是神殿的人，不死才怪。”
“神殿这个组织确实都是一群傻子，崇拜浮空城也就算了，居然认为那里面有神仙。”
……
旅店内。
夏初洛收回转轮手枪。
突如其来的一枪，让在场不少人都愣了半晌。
她转头看着旅店老板，神色淡漠。
“夏小姐你放心，我立刻烧了今晚的监控，不，是烧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监控，并且告诉那些机械执事，监控很早以前就坏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老板很配合，当然畏惧占多数。
开店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开枪杀人。
这姑娘是个狠人。
夏初洛点了点头，转而将视线放在那三个尚未离去的租客身上。
三个人的神色不一。
“鞋子边缘有血，你经常见到染血的场面，心理素质强，所以没有急着清理，但你眼镜度数比较高，体格也不能成为杀手，脸上有口罩的痕迹，你是个医生。”夏初洛看着第一个人。
“手掌粗糙，干裂，缝隙间有黑色油污，手臂上有深浅不一的伤痕，你是个机械师。”这是她对第二个人说的话。
“至于你……”
夏初洛看着第三个人。
“穿着较宽的长裤，但坐着的时候，右小腿有明显突出，那里有一把枪，你很谨慎，杀过不止一个人，我在对你说话，你左手始终放在腰间，是个左撇子，左腰后面也有一把枪。”
当夏初洛停止说话时，旅店内再次陷入安静。
她顿了顿，思索片刻，继续开口：“我刚才说错了，你并不是左撇子，你左臂应该是一条机械臂，力量更大，所以你学会了使用左手进行攻击。”
“刚在坐着的时候，医生和机械师都在发呆，只有你一直在皱眉沉思，你想去杀一个人，但你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太弱了，不够格。”
夏初洛拉了一把椅子，缓缓坐下。
“如果是长期生活在中心城，你没必要租赁旅馆，所以你也是刚来这座城市，那个你想杀的人在这座城市的地位很高，很可能是两个组织其中之一，刚才神殿来人，你的神色发生了轻微的变化，所以你想杀的人也属于神殿。”
那人神色平静，他左侧腰间确实有一柄枪。
他把那柄枪取出，放在桌子上。
这是在向夏初洛表示他没有敌意。
“神殿这个组织只在中心城活动，如果你是别的城市的人，那个组织根本招惹不到你，所以你本就是这座城市的，但当年由于某种原因，失去了一条左臂，还不得不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离开这座城市。”
“你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出头，让我想想，你的家人，很可能是女儿，被神殿的人残害了，当时的你去报仇，但那时候你太弱了……而今在别的城市历练了很久，准备回来再次动手？”
那人确实四十多了，面庞坚毅，目光沉稳。
他露出来的右臂筋肉遒劲，有很多细小的疤痕。
“放心吧，我不会对那些机械执事说什么的。”他认真说道。
另外两个。
医生与机械师也急忙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众人都很配合，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让那具尸体在门外晾一晚上吧，明早自然有机械执事过来询问的。
夏初洛起身，正准备带着众人上楼。
那个中年人突然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二百二十五章 借刀
“达尔文说过，科学就是整理事实，并且从其中发现普遍的事实与规律。”
夏初洛转身看着那个中年枪手。
“要相信现有的科学，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基于现有的观察。”
“可是……”中年人欲言又止。
“多读书，尼采也说过，与恶龙搏斗太久，自身亦将成为恶龙，你这些年来一直将神殿看作对手，而神殿则是个相信神灵存在的组织，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问问自己，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从而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存在。”
夏姑娘如果生活在旧社会，那必定是破除封.建迷.信的先驱。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感到一定疑惑的就是陆文的真实身份，她能猜到一些，但并没有得出准确的答案。
不过陆文始终没有跟她坦白，可能是有别的顾虑。
“我以前确实有个女儿，她以前……”
“祝你复仇愉快。”
夏初洛打断了中年人的话。
她没有兴趣参与到别人的复仇里面。
说罢，她转身上楼。
夜深。
这场大雨持续了很久，滴答的声音始终在窗外响个不停。
那些老旧的钢铁管道在雨水的侵蚀下，露出了暗红色的内部。
旧的锈迹伴随着雨水脱落，在旅店淡粉色的墙壁上留下代表岁月的红色痕迹，新的锈迹在雨水的滋润下慢慢生长。
团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控制蚂蚁机器人的那人与江胖子厮混在了一起，两人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剩下的多是比较厉害的雇佣兵，当初与夏天正有过命的交情。
他们跟着夏初洛，一个是为了还人情，另一个也是看浮空城不爽，觉得应该在有生之年把那座城市弄下来。
“陆文，接一杯温水，我等会要吃药。”夏初洛在洗澡，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他们两个住在一间房。
陆文没什么装备，他自己就是最强的装备。
这具身体虽然比不过莫乌市那具主身，但配置也不差，移动的人形炸弹。
“医生说那种止痛片有可能会产生依赖性，你还是少吃点比较好。”陆文说道。
“管他的，医生说的话我从来没听过。”
“你哪怕听进去一句，现在也该好了大半了，不至于还得每天吃药。”
吃过药，简单擦了擦头发。
夏初洛坐在电脑前，打开洛如言给她的那个u盘。
里面是二十一个人的资料。
这些人多数是强大的雇佣兵，而且没有底线，给钱就办事，不管是平民还是政客，老人还是小孩，只要钱到位，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目标。
“段天南被认为是最强的雇佣兵之一，因为他有原则，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出现在他准镜里的是一个孩子，于是他就杀了监督他的人，逃出训练营。”夏初洛说道。
干这种危险的活计，有原则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但段天南不仅活到了退休，而且还活得很开心。
至于为什么退休。
这点陆文曾经问过。
段天南那时候沉默了一会，灌了一口酒才说道，他当时与别的几个雇佣兵一起执行，那几个人渣执行完任务后，潜入当地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家里，杀害了家里的大人……他看不下去，就开枪送那几个家伙上路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他没有说太多。
“干这一行，心里不要有正义感，把那些正义感掏空，再把钱放进去……”
陆文始终记得段天南对他说过的话。
他坐在夏初洛身旁，看着电脑屏幕上划过的那二十一个人。
“当时浮空城开出的价格很诱人，但对手是我父亲，所以大多数人都在犹豫，而这二十一个家伙，还有洛如言……”
一张张人脸倒映在夏初洛的眼睛里，她在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人记下来。
这个u盘里甚至记录了这些人现在的住址，看来洛如言依旧与其中一些人有着联系。
“有七个人在后来的岁月中都死了，剩下十四个，有五个残疾，一个植物人，七个退休，只有一个现在都还在全世界奔波，接那些猎杀任务。”
如果是为了钱。
当初浮空城给的那一笔钱足够他们退休养老了。
但人心总是不足，而且虽然钱是比较重要的因素，但另一点也很重要。
他们需要满足内心的杀戮.欲望，那就像是一个深渊，一旦陷进去，就会越陷越深。
“你相信洛如言给的这些资料吗？”陆文问道。
“将信将疑，这应该是他一开始就给自己准备的一条后路，如果被我找到，他就会给出这个u盘，来换取脱身的机会。”
“也可能是洛如言在这些年里的仇家，故意引导我们去处理那些人。”
洛如言现在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中了。
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找到u盘里这些还活着的人。
一点一点还原当年那场车祸。
陆文知道夏初洛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一个结论，她估计还想做更大的事……
“这些人，无论是残废的，还是退休的，现在都居住在中心城，那么还有另一个可能，当年参与这件事的都与浮空城还有着某种联系，洛如言希望通过他们的死来提醒浮空城。”夏初洛说道。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浮空城你已经到了？”
“直接说的话，意图太明显，有借刀杀人的意味，洛如言喜欢显摆他的智商与算计，不然他没法服众。”
那座高高在上的浮空城还不知道夏初洛的到来，
在莫乌市那边，依旧有一个夏初洛，每天躺在家里，时而出门走动一下，对外说的是养伤。
翌日，依旧是阴天。
阳光无法透过厚厚的云层。
昏暗的街道上是早起的人们。
远处，有一大片区域都被浮空城的阴影笼罩着，见不到阳光。
幸好头顶的太阳一直在转动，所以那片阴影并不固定。
一个老旧的机械执事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醉酒？尸体？”
他扣了扣自己生锈掉漆的机械脑袋，来到旅店门口，看到倒下那人眉心的血洞，于是确定了是尸体。
不久，十多个机械执事来到了现场。
他们开始对尸体拍照，看了看尸斑等，简单判断死亡时间。
死人在这座城市算是比较常见的。
但大多只是存在于每天的新闻报道里，毕竟很少有人把暗地里的东西弄到明面上来，这种扑在旅店门口没人收尸的还是很少见到。
于是围观群众就多了起来。
一大早围观尸体，或许是图个吉利吧。
旅店里有不少租客坐在一楼大厅，正在吃早饭，简单的稀粥、包子馒头、水煮蛋以及油条这类的。
诱人的香味弥漫在清晨的空气中。
可能是因为死了人，所以他们吃得比较香，一边吃一边看机械执事处理尸体，津津有味。
昨晚那三人也在其中。
“我们现在需要询问一些事，希望各位能配合。”
众多机械执事陆续进入旅店一楼大厅。
第二百二十六章 艺术与爆炸
“先生，请你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这个阶段是在干什么？”
“我就在旅店里，昨晚下了很大的雨，哪儿去不了。”医师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如实答道。
“当时你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在一楼大厅？”
“自己房间。”
“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我想旅店老板可以证明吧，这这里肯定有监控，要不你去问问他？”
于是那个机械执事找到前台的旅店老板。
旅店老板则摆出一副难过与痛苦的神色，说道：“发生了这种事，我也是不想的，哪个老板会希望自家门口出了这种事啊？后面一段时间的生意都不好做了，唉，那些开房的学生情侣们估计会去找别的旅店了。”
“我们需要旅店的监控，希望你能够如实提供。”
“啊？这可就麻烦了。”
旅店老板长叹一声，垂头丧脑，道：“监控的线路在上个月就被老鼠咬坏了，这段时间也没来得及修，唉，都怪我，舍不得那点钱，要是早知道……”
“请带我去看一下被咬坏的线路，有劳了。”
别的机械执事也没闲着。
他们准备调出这附近街道的监控。
然而很遗憾地发现，这附件的监控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坏了，摄像头都被人偷走当废铁卖了。
旅店对面的早餐店也没有监控。
“射杀的人当时应该是站在前台这个位置，与死者面对面，可能有过交谈，死者并不是这家旅店的租客。”
“凶手应该就是旅店内的某一个人，那个老板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他当时上厕所去了，半途听到了一声枪响，回来后就发现有个人死在门口，为了保护案发现场，他一晚上都没有任何动作。”
“听到枪响的时间是多久？”
“先封锁这家旅店吧……”
调查期间，门外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城市的道路本就狭窄，现在更是路都没了，人们甚至站到了对面楼的二楼天台上。
有开车赶着上班的人叫骂不停，现在一度相当嘈杂。
陆文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机械执事了。
他们不是仿生人，与仿生人有相当大的差距，更接近于老式科幻电影里的机器人，外壳都是金属的。
但岁月让那些金属上的漆都脱落了，锈迹在那些机器人的身体各个部位蔓延。
这些机器走路的时候也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一类的声音，听得特别难受，可能是关节之间负责润滑的液体不多了。
“先生，请问你昨晚在什么地方？”有个机械执事询问陆文。
“我一直在旅店里，哪儿都没去。”陆文微笑着回答道。
“有什么证明吗？”
“你们可以调取监控啊，旅店的监控，还有这附近街道的监控，仔细看看就知道我没说谎了。”
陆文的态度很不错，相当诚恳。
“这附近监控都坏了。”
“那我很抱歉，不过我昨晚确实哪儿都没去。”
“请问你昨晚有听到枪响吗？”
“这个没太注意，昨晚的雷声很大，我又一直戴着耳机在看电影，就算真的有人开枪，估计也听不到。”
这些老旧的机器人陷入了死胡同。
他们开始聚在一起，将得到的线索综合起来，慢慢讨论。
旅店内的众人到是很配合，都没有随意走动。
“死亡时间是十点左右。”
“很多人反映听到了枪声，但也有人说当时雷声很大，不敢确定是不是枪声。”
“一枪致命，凶手是个老手。”
“现场没有遗留的弹壳与弹头……”
带枪的人肯定是最首要的嫌疑目标。
但这些机械执事很尴尬地发现，整个旅店的人，一大半都带了枪的。
现在是个很特殊的时间点，有不少的外地人，这点他们也知道。
“浮空城就要有动作了，这些外地人估计都是为了浮空城来的，很麻烦。”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身份信息有效无误，我已经通知了死者家人，他们正在向这边赶来。”
但第一批来的并不是死者家人。
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拥挤的街道一侧，车上下来十多个人。
这些人都很特殊，只要是手臂露在外面的，都可以看到小臂上有一个城市的文身，那个文身城市的外表与天空中飘着的那座城很像。
人群顿时散开了一大半，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是神殿的人。”
“那个死了的家伙手臂上也有文身，也是神殿的人，估计是两个势力又打起来了吧。”
人们在窃窃私语。
中心城的人们经常在茶余饭后谈论这两个组织，但没人敢当面大声谈论，除非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
没多久，另一个组织的人也到了。
当然是来看戏的。
暗门，这个组织向来反对浮空城，告诉人们浮空城限制了下面中心城的发展，控制每个人的思想，让人们无法接触到完整的教育。
“各位先生与女士，请你们这几天不要离开旅馆太久，我们接下来可能还会进行一定的询问与调查。”
这些机械执事微微欠身致歉，随即解除了封锁状态。
空耗着并不是个办法。
道路拥堵是个大问题，所以他们得先回去，慢慢调查。
他们带走了门口的尸体，一同离去的还有才赶到的死者家人。
只不过这些死者的家人做事比较讲究，这才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买到了花圈，然后将那个大大的花圈摆放在旅店门口。
旅店老板的脸都绿了。
这还怎么做生意？
他正想出去把那个花圈移开一点，神殿的人就走了进来。
然后就是俗套的剧情。
放狠话，威胁这类的。
“我们昨晚死了两个兄弟，如果让我知道……”
神色凶狠，时不时把手上的枪转悠两圈。
那些俗套的狠话大概是从某些电影中学到的。
陆文甚至可以根据他们的前言推导出后语。
放了足足半个小时的狠话。
一楼大厅的人都吃饱喝足了，打着饱嗝擦着嘴，这些神殿的家伙才肯离去。
临走前有个家伙还领着老板的衣领。
把之前那些狠话的精髓重复了一遍。
老板连连点头，并且表示如果自己知道是谁干的，一定会立刻告诉他们。
“这还差不多，如果有隐瞒的话，你知道下场的！”
放完狠话后，这些家伙潇洒转身立场。
普通民众还是比较怕他们的，躲得远远的。
天气本就不好，天空阴沉，这群人带来的压迫感对普通民众相当大，让本就阴暗的街道似乎更黯淡了几分。
他们没有与暗门那几个前来看戏的家伙纠缠，直接上车，开车离去。
十多秒后。
那几辆车还没开多远。
就听得“轰隆”的几声巨响。
这个黑白的阴暗世界突然多了些彩色的火光。
猩红的血液与碎裂的肢体在天空中横飞，伴随着无数炸飞的汽车零件。
如果这一幕能够静止。
一定是相当唯美的艺术作品。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二百二十七章 邀请函
“我有一个兄弟死了。”
“我有两个兄弟死了。”
江胖子坐在旅店大厅，拿着望远镜，透过老旧的玻璃船，观察不远处的熊熊大火，啧啧称奇。
“他们下次再来，肯定要说，我有一群兄弟死了……”
团队众人都一脸无语。
这话有点太明显了，在场众人，除了那三个昨晚被警告过的租客，别的都不知道胖子口中那句‘我有一个兄弟死了’是什么意思。
旅店老板觉得这胖子未免太欠揍了，这么近的距离，还非得拿个望远镜？
话说这望远镜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老板大概知道是谁动的手了。
果然，这一伙人都是狠人，幸好他怂得比较快，真要是较真起来，估计现在尸体都找不到了。
那几个暗门的人也靠在门口。
他们饶有兴致看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车辆残骸。
这么剧烈的爆炸，那十多个神殿的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有个家伙的一小半身子还挂在几米外的屋檐上，爆炸时飞过来的，滴答的血水在街道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这位兄弟真性情啊，出门常备望远镜？”
暗门的人在门口打了声招呼。
他们手臂上没有奇奇怪怪的纹身，但也很好认识。
每个人脖子上都吊着一个门型的吊坠，这个吊坠的意义比较简单，他们的说法就是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给这座城市新的面貌。
“兄弟怎么称呼？”有人问道。
“叫我江胖子就行了。”
“江兄弟……加一个联系方式，方便说一下本名吗？我们没有恶意。”
“我本名就叫江胖子。”
“啊这……”
暗门的人自然能看出来，刚才那场爆炸就是江胖子做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他们就上前来加了个联系方式。
“以前每隔几年这个时候，也会有很多别的城市的人来到中心城，但那些人都没几个敢和神殿这个地头蛇作对的，有几个也没能活多久。”
“你们不也是地头蛇？”江胖子问道。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这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齐军。
“小时候，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中心城以及漂浮在天上的那座城市，我觉得生活仿佛没什么意义，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每天就看着那座浮空城，日出日落……”
“后来，我碰到一个外地人，大着胆子跟他交流了很久，我才明白，我受到的教育是有问题的，不仅是我，还有我的父辈……”
齐军走到前台，要了杯咖啡。
老板随即毕恭毕敬去准备咖啡了，身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老板心里对神殿与暗门这两个势力都比较畏惧。
不只是老板。
在齐军进来后，除了夏初洛的团队，别的租客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一如方才神殿众人在的时候。
“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和神殿不同，暗门的都是好人，我们从来不会主动去威胁本地人或者外来的旅客，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齐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那座象征着永恒的浮空城。
“暗门对每个成员的管理约束都相当严格，如果发现有不按规矩办事的，会立刻辞退。”
按齐军的说法。
他们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每天计划着如何将这座城市的人们从愚昧中解救出来。
没多久，老板递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齐军笑着取出一张纸钞，放在前台上。
老板连忙摆手说不需要，一杯咖啡值不了多少钱，但齐军并没有把那张钱拿走。
这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暗门成员相当和善。
他端着咖啡坐到江胖子的对面。
“江兄弟，你是你们团队的老大？”
齐军能看出这个旅店大厅里有一个团队。
单独的一个人，很少有胆量敢和这座城市的地头蛇作对。
但这个大厅里每个人的座位都比较随性，所以他看不出来到底谁是老大。
按照一般的规矩，团队的领袖应该坐在靠中间的位置，身旁有几个厉害的人保护着。
“不是，我就是来跟团旅游的。”
江胖子比了个眼神。
齐军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是个小姑娘，偏瘦弱，露在外面的脸庞以及手臂都泛着银白的金属光泽，是个改造人。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你的话有点多。”
夏初洛没有回答那个问题，淡淡看了他一眼。
“哈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昨晚那场大雨里，你们的人可能恰好救了我们的人，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合作。”齐军笑着开口。
他也知道这里是公开场合，所以不便说太多。
于是他递过一张名片。
名片上是联系方式，还有一个地址。
他道了声谢，并且笑着表示以后还会再见的，然后就端着咖啡离开了。
刚才给老板的那张纸钞面额比较大，包括了买杯子的钱。
“我查一查。”
江胖子把拿起名片，开始调查这个组织的底细。
中心城的六月同样很炎热，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了，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徘徊不断，用闷热来形容更好。
大厅没有空调，所以一楼大厅的租客们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们都是带着目的来到这座城市的。
多数人的目的相同，为了一周后的那件事。
医生和机械师也都回去了。
那个中年枪手则带着一身装备出了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没多久，旅店大厅里除了老板，就只剩团队的众人。
“那个齐军加了我的社交账号，他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们一大早得到消息，神殿里的人昨晚针对暗门的一个领袖有一场行动，那场行动最关键的狙击手可能被我们的人一枪给爆了。”江胖子说道。
按照段天南的说法。
那个狙击手明显是个很不专业的，就这居然也配得上‘关键’这两个字。
“他叫我们最近低调一点，最好转移位置，神殿的人肯定已经盯上我们了，很有可能针对我们做出行动，而且现在中心城正在一个很紧张的时期。”
每隔几年，中心城就会迎来一段紧张期。
这个时间不固定。
有时是三年，有时是五年。
那座浮空城会提前给出消息。
“浮空城会在不久之后发放一百个名额，让下面的普通人有机会看一看上面的世界，甚至，如果表现得不错，有人可以留下来，成为浮空城的永久居民。”江胖子说道。
“浮空城这招还不错。”夏初洛点了点头。
如果这座城市永远飘着，不问外事，那么渐渐的，它会被下面的人们遗忘。
而遗忘得太久，下面的人会失去对这座城市的敬畏，可能会想办法去看看天上到底有什么，于是就会团结起来想办法把那座城弄下来。
但现在浮空城给出了这个名额。
每隔几年，人们心中的向往就会被勾起，想方设法拿到那个名额。
想要上去的人们将会越来越多。
而想把那座城弄到地面上的人将会逐渐减少。
“这就是政治家的手段了，陆文你也好好学一学，好歹你也是要当议员的人了，别整天就知道和魏伯安瞎混。”夏初洛说道。
“魏伯安他的想法是不断增加我的影响力，让我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得到大多数普通民众的响应。”
“依靠社交软件的力量？舆论治城？”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个中年人到是不错，四十多岁了，还能紧跟现在年轻人的节奏。”
夏初洛很少给某个人做出正面评价。
大多数时候她给出的评价都可以把人气得半死。
“浮空城还有多久发放那些名额？以什么方式发放？”她问道。
“就剩一周了，随机发放，到时候会有无人机从那座城市飞出，携带一百张邀请函，能不能拿到，就靠自己的本事了。”江胖子说道。
“看来免不了流血事件。”
那一百张邀请函肯定会引起大规模的争夺。
可以预见。
一周之后，流血事件将成为常态。
这是一座数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加上无数这段时间入城的外地人。
死的人越多，越显得这些邀请函的宝贵，那些人也就会越向往天空中的那座城市。
“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但我的身份肯定进不了。”
身为夏天正的女儿，夏初洛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无论怎么伪装，她被看出来的几率都相当大。
而且还有洛如言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夏初洛去了浮空城后，洛如言突然提醒浮空城，那她就危险了。
想要去那座城，她不能以正常的方式。
“陆文到是可以去，你是个新面孔，拥有人类身份，我会尽量在这周内处理掉那十四个还活着的家伙，并且把洛如言再次抓回来，避免他给你造成干扰。”
“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去逛街吗？”
“也是……”
夏初洛暂时还没想好去了那座城能干什么。
不过她的进度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
能在一周之内解决掉当年那件事的所有相关人员最好。
“浮空城这招其实也有个弊端，本地人和外地人都会争夺邀请函，外地人进入这座城，会让一直被他们控制的本地人渐渐了解外面的世界。”
了解到真相后，本地人或许会生出愤懑不满，愤怒于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谎言中。
所以才产生了暗门那样的组织。
“洛如言那边你们随时观察着的吧？”她看向江胖子。
“一直看着的，他们现在正在制定一个针对你的计划。”
江胖子与那个操控蚂蚁机器人的成员给众人现场直播了洛如言的计划。
“洛如言说他其实也想退休了，安安稳稳过日子，但如果不解决掉你，他就寝食难安。”
“这家伙可真恶心，昨晚还假惺惺用血缘关系求夏小姐放过他。”
夏初洛无奈地摆了摆手。
“摊上这么个亲戚，我也没办法。”
至于洛如言他们制定的计划，依旧是以针对江胖子为主的。
只要能干掉江胖子，夏初洛的团队就会在短期内变成瞎子。
“洛如言断定夏小姐看到u盘里面的资料后，第一个会去找的，就是那个现在还没退休的雇佣兵，所以他提前通知了那人，并且打算和那人打一次伏击。”江胖子说道。
“无趣，我还等着他去联系更多的人呢。”
夏初洛两次放走洛如言都是在钓鱼。
现在看来。
似乎确实没有更多的鱼来咬钩了。
“这个洛如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告诉那个现在还没退休的家伙，说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夏小姐这里窃取到资料，发现夏小姐已经知道当初针对她父母的二十一人了，正准备动手……可那资料分明就是他亲手给夏小姐的。”
于是那人迫于自身安危，不得不与洛如言联合起来。
江胖子连连感叹。
他说他从未见过洛如言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若非亲眼所见，我决计不会相信夏小姐会有这样的舅舅。”
“我妈那一大家子都不太正常，幸好我妈当时跟他们决裂了，跟着我爸走，现在我也从来没联系过他们……”
夏初洛的性格很独立，或许就是从她母亲哪里遗传下来的。
团队众人平日里在她身上看到的都是她父亲的影子。
淡然，沉稳，果断，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的。
“走吧，是时候按照洛如言的计划，去找第一个家伙了。”
……
盘旋在中心城上空的云层越来越低。
第四区的一栋高层建筑内。
杨荣抿了一口茶水，取出一块布，缓缓擦拭自己手中的枪械。
平日里休息的时候，他更喜欢喝酒，以此来放松自己紧绷的心神。
但今天不能。
有个老朋友告诉他，那个人的女儿来中心城了，并且已经知道了当年参加那件事的人，现在正准备挨个清算。
“当初我就说，应该把那个小姑娘一并解决了，但你们始终觉得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他淡淡开口，耳机里没有传来回复。
洛如言的团队在不远处监视。
当初没杀夏初洛的原因有很多。
知道那个任务的人太多了，接任务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
段天南曾经说过，陆文不了解他们这一代的人。
暗地里，他们都可以没有原则，但明面上，某些家伙还是要脸的。
当初，无数人都关注着那场针对夏天正的行动。
在那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没脸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下手。
洛如言在其中是很重要的一环，对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下手，已经让很多人在暗地里唾弃他了，所以为了自己名声，他不得不保住夏初洛。
也不知道他现在后悔了没。
“听说她后来变傻了，得靠着吃药才能保持正常状态。”
杨荣放下手中的枪。
他现在也知道了，所谓的吃药，不过是示弱而已。
那是夏初洛在确保她自己的安全。
“难道……她在六岁那年，就想到了今天的场景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还是我
年轻那会，杨荣很畏惧夏天正。
那个男人只需要看你一眼，就能把你最近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有过几个女伴都一一说出来。
那是一个怪胎。
他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无时无刻盯着每一个人的生活作息，就像是幽灵，跟随着他们经历每一天的生活。
“畏惧……所以当时我对他动手之前，纠结了很久，我担心他没那么容易死，担心他回来报复……”
没人能抗住夏天正的报复。
但那笔巨款，以及屠神的疯狂欲望，让杨荣动手了。
对的，在他眼中，夏天正是一个神灵般的人物。
这个神灵被困在了普通人的身躯之中。
“我的老朋友，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你没必要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耳机里传来洛如言的声音。
洛如言以及当初接任务的所有人，都曾有过这样的顾忌。
可后来那笔钱的诱惑实在是太大。
众人咬了咬牙，觉得夏天正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一颗子弹照样能让他丧命，虽然有传说夏天正曾经正面躲开过子弹，但毕竟是传说，于是他们就动手了。
“那个人确实死了很久了，但他的女儿回来了，当初你们都不曾重视的一个小姑娘。”杨荣大口大口喝茶。
他突然觉得有点烦躁。
可能是天气吧。
这个闷热的天气，再加上远处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阴影，很容易让人感到压抑烦闷。
他得到消息后，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说话的语调也接近淡漠，但他清楚自己的状态。
“她那会……”洛如言沉默了一会，“听到她爸妈都死了后，她确实突然变得痴傻了，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医院诊断是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所以给她开了一些安神的药。”
“现在你们知道，她从那时候就开始骗你们了。”杨荣知道自己成了洛如言的鱼饵。
但他还是觉得有点恐怖，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当时就能想到这么多了吗？他六岁的时候还在训练营里，连杀只鸡都被教官逼着去杀的。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平复内心的烦躁与不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当年那个人又回来了。
那人正在一点点逼近他，而他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那个人的手掌心。
“难道是宿命轮回吗？”杨荣突然叹息了一声。
“我的老朋友，你不应该相信这些，那不过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洛如言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相信你手里那把枪，那才是你这些年来活命的东西，夏天正都死了，他女儿照样能死。”
“但夏天正是为了保护他妻子死的！他女儿现在没什么顾忌！”
杨荣一遍遍擦拭着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冰冷枪械。
擦拭的力度越来越大。
他端起茶水，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
不知不觉，片刻的时间，他喝完了一整杯茶水。
平日里休息的他，一杯茶能喝一个下午。
杨荣知道自己坐不住了，他不能再等下去。
他要主动出击。
“我的老朋友，你要干什么？”
另一边的洛如言一直在看着杨荣。
他自然知道杨荣开始收拾装备了。
监控中那个中年人穿上防弹背心、战术靴，戴上防割手套，在腰间与腿上别上匕首，手枪与狙击枪自然不能少，手雷也是必要的。
他把那些熟悉的东西一件一件穿戴到身上。
现在是白天，穿着这一身出去很容易引起注意，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身装备相当重，更何况是夏季。
杨荣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算得上体力的巅峰，浑身肌肉遒劲，仿佛钢铁浇筑，四十多岁罢了，他前不久才在一座靠近核.污染区的废墟城市中徒手杀死了两个变异生物。
“沉住气，你现在出去，我们的计划就乱了！”洛如言的语气有些焦急。
“这个地方就像个监狱，是个牢笼，哪怕是一只凶猛的野兽，被困在这里，也只能束手就擒！”
杨荣终究还是没有相信洛如言。
他知道那个男人以狡猾著称。
洛如言的眼中从来只有利益与自身安全，所谓的朋友都是他花钱买来的。
杨荣只打算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内临时休息一段时间。
这里不应该是他葬身的地方。
“我的老朋友，请你相信我，我的团队已经在这栋高楼周围布置下了天罗地网，他们的眼睛注视着每一条通往这里的街道，他们的枪口同样对准了每一个经过的路人，你是绝对安全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还不如出去跟你们一起对付夏天正的女儿。”
“不，我那个侄女很谨慎，她肯定会事先观察，我的老朋友，你必须出现在窗户前。”
“你想让我直面对方的狙击手？”
这栋大楼对面，还有好几栋大楼矗立着。
中心城的建筑大多低矮，用淡黄或淡粉的劣质墙漆涂抹的外墙，但毕竟是几十年前最发达的城市，所以每个大区的高楼也不在少数。
杨荣自己就是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
所以他清楚，站在玻璃前，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你既然选择了这间房休息，那么这个房间的玻璃理应是防弹的。”洛如言说道。
“这块防弹玻璃可挡不住段天南的子弹。”
“放心，她在彻底弄清楚事情之前，会尽量留着你活口的，不会轻易就叫段天南动手。”
杨荣不再回话了。
他穿着一身厚重的装备，眉头紧皱，在窗户前踱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洛如言的计划。
“说起来，那场猎杀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我都已经忘了其中的细节。”洛如言突然叹了口气，“我那个侄女就是想要当年的细节，想知道她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哼，惺惺作态。”
杨荣觉得洛如言这人实在是太虚伪。
当初亲自算计自己的妹妹与妹夫，而今又用那种叹惋的语气说话。
“我是真的已经忘却了当初的细节，可能是老了吧。”洛如言在那一头说道。
“老了吗？我想你是不敢去面对！当初可是你一手策划了整个流程，我还询问过你，要不要考虑你妹妹的安全，你说不用，你才是那件事唯一的主谋！”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初是你策划的？”洛如言问道。
“你……”
杨荣一怔，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洛如言为什么要让他呆在这里？为什么要让他面对窗户？
那个狡猾的中年人随时都可能改变主意。
前一刻，说不定他还向着与杨荣合作，狙击夏初洛的团队。
而下一刻，他可能就会……
“你想将当年那件事都推给我，并且以我们两个的通话录音来换取你侄女的信任？让她看在血缘关系上放过你？”杨荣冷声质问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推卸责任吗？”洛如言反问道：“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没必要再争论什么，我当时只是想保护我妹妹……”
“够了！”杨荣喝道：“洛如言，当初是你第一个接了浮空城的任务，也是你制定了整个计划，同样是你，负责把你妹妹和夏天正约出来，让他们不得不经过那条路，我也是在你的指挥下，开枪打爆了夏天正的车胎！”
杨荣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对面那个人毕竟是夏初洛的舅舅。
在莫乌市那么多年，他肯定经常与夏初洛联系，增加夏初洛对他的好感。
杨荣虽然没见过夏初洛，但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分析，女人都会比较感性一点，说不定真的会看在血缘关系，以及这十多年来的照顾上，放了洛如言。
尤其是……当洛如言撇清自己与那件事的绝大多数关系后。
“有吗？我当时制定过计划？”对面传来洛如言疑惑的语气。
“你让我们四个分别打爆一个车胎，让另外九个家伙开车堵住夏天正的去路，还安排了一个仿生人开车撞翻他的车，让三个家伙始终用普通激光指示器瞄准你妹妹，所以夏天正必须分心照顾她……”
杨荣一五一十说出了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围堵。
在那种极端情况下，夏天正如果只有一个人，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当时杨荣太紧张，没有想太多。
后来他回忆起，当时的天空中明显有好几辆盘旋的小型无人机，那是属于夏天正的，夏天正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无人机摧毁堵住他的车辆，并且制造出烟雾逃离，甚至是反杀。
夏天正那辆车做过简单的改装，车胎都是防爆胎，被打中后依旧可以跑很长时间。
车身同样也是防弹的。
夏天正精通各种武器装备，哪怕是一片玻璃，到了他手里都是强大的杀人.利器。
他当时有太多的机会可以从那辆车里爬出来，将围堵他的众人一一干掉。
但他没有。
“我们用的激光指示器都是配合夜视仪的红外光，肉眼不可见，但你那天让那两个家伙换成了普通激光指示器，可见光，你就是为了让夏天正看见。”
或许那时候，当夏天正看到出现在他妻子衣服上那三个移动的红点时，就已经知道了。
他不能逃。
如果逃了，他妻子肯定会死。
夏天正是个果断的人，唯一能够让他犹豫的人，只有他的妻子与女儿。
“所有人都认为夏天正是个枭雄的心态，不在乎自己的亲人，他们担心用亲人做威胁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不但没法杀死夏天正，反而会受到他无穷无尽的报复……唯有你，你是他的姐夫，你最明白他和你妹妹的感情。”
杨荣对着耳机大吼。
他对耳机对面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感到了极端的厌恶。
若非外面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夏初洛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他根本不想和洛如言合作。
“从一开始，你的计划就是围绕着你妹妹展开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而今居然还假惺惺……”
……
这栋大楼不远处的一座低矮楼房内。
洛如言以及团队的几人一直在通过监控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团队别的人都已经潜伏在那些高楼大厦间，等待夏初洛的到来。
“怎么回事？杨荣到底在和谁说话？”
团队的一个人皱着眉头。
一开始洛如言还可以和杨荣保持沟通。
但就在刚才，他们的联系突然断了，听不到任何声音。
然后就看到监控里的杨荣越来越激动，不停挥舞着手臂，嘴唇也没停过，一直在说着什么。
洛如言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也就两分钟前，他还在与杨荣交流，告诉他不用担心，窗口前也是安全的，夏初洛暂时不会让段天南杀他。
也就是那一句话后，杨荣就再也没回消息。
他起初认为是杨荣感到气愤，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但监控的里的画面告诉了洛如言另一件事。
“他可能认为，正在与他聊天的那个人……还是我。”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明明白白
“走，立刻走！”
洛如言当机立断。
他那个侄女已经来了，而且通过某种方式截断了他和杨荣的聊天，并且伪装成他套出当年的细节。
至于那次围猎的细节……
洛如言相当清楚，如果被夏初洛知道了，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再也不会像昨晚那样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放过他。
“她已经来了？”团队一人问道：“为什么没人发现她？我们的人一直观察着各个街道，就算是飞过来的也不可能毫无踪迹，这里也没有水渠。”
“我们的人应该都死了，不用管他们，立刻走！”
整个团队里，洛如言最看重的还是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瘦子。
他现在很庆幸，之前安排分工的时候，把这个瘦子留了下来。
至于别的团队成员死活，他都不太在意。
活下来的人能拿到他的钱，至于死了的人，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我的装备……”眼镜刚想把这些装备收拾起来。
谁料洛如言两枪就打烂了那些电子仪器。
他把拉住瘦子，说道：“这些玩意都是可复制的，没必要太上心，只要人活着，随时都有机会翻盘！”
果断似乎是他们家族的传统。
洛如言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们在楼下给自己准备了几辆普通的车，路线也规划好了。
“我这车上有大量炸药，等会直接朝着人多的城区开过去，我那侄女做事有底线，不会不择手段。”洛如言说道。
“夏初洛又不知道你车上有炸药。”
“引爆一辆就行了！”
“妈的，谁要是和你们这一家子扯上关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一个团队成员抱怨道。
……
杨荣依旧很烦躁。
自他说出当初那件事的细节之后，对面的洛如言就没了动静。
现在他就像是一只困兽。
“洛如言，你别以为你的计划真能成功，我会把当年那件事的细节记录下来，留在这个房间里，等着你侄女来取！”
他试图让洛如言再次开口。
但对面始终没有回复。
杨荣深吸了几口气。
这么几十年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他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因为一个夏天正的女儿就失了分寸。
“先离开，藏起来，找个机会再慢慢调查。”
杨荣知道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应该和洛如言那种狡猾的老狐狸合作。
即使是合作，也该尽量让双方处于相同的地位，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在这个房间内充当诱饵，洛如言在外面扮成猎人。
杨荣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久。
他知道最佳的离开路线以及最完美的藏身地点。
如果他有意藏起来，对面无论找多久，都无法找到他。
“咔嚓！”
杨荣拧开这间房门的把手。
刚把半个身子探出门口，他就怔住了。
一柄枪抵在了他脑袋上。
冰冷，坚硬，像是死神索命的镰刀，他感觉太阳穴有些生疼。
“夏小姐？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其实我对你父亲一直……”
“你是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在说话的时候，你分析了一下我和你的体格，觉得可以趁我走神的间隙将你脑袋上那把迅速枪击打至一旁，并且反制，将我挟制为人质。”
“你怎么……算了，毕竟是夏天正的女儿。”
杨荣叹了口气。
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这种事，在他的生涯中，一共发生了三次。
这三次，他要么趁对方不注意打掉了对方手里的枪，要么就直接抢夺了过来。
通过说话，是对方放松心神或者转移注意力是最有效的，偶尔也会用到眼神。
但那三次的对手都很普通。
“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夏天正，就觉得那个他可能是有类似于读心术的能力，不然不可能将每件事甚至是别人心里所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细节与分析，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只不过你们太蠢了而已。”夏初洛淡淡说道。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杨荣面色平静。
他知道今天逃不过了，现在被一柄枪抵着脑袋，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焦躁。
“刚才我和洛如言的聊天，夏小姐你都听到了？”杨荣问道。
“所以我才说你蠢。”夏初洛没有直接回答。
“为何……”
杨荣眉头微皱，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了，经验丰富，此时平静下来，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恍然道：“刚才是你？”
方才的焦躁使他失了分寸。
冷静下来后，杨荣想通了很多。
“怪不得，洛如言与我聊着聊着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还以为他临时变卦了，想要将当时主要责任推到我身上。”
杨荣冷静思索。
夏初洛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是刚才在通话中得到的细节还不够吗？
“夏小姐，你到现在还不杀我，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杨荣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不，你们都得死，所以就别多想了。”夏初洛淡淡开口，“只是看在你告诉了我当年那件事细节的份上，让你死得明白点。”
“我想我已经够明白了。”杨荣摊了摊手。
“到死都还是这么蠢。”夏初洛神色淡然。
杨荣认真理解着夏初洛这句话的意思。
他当然不蠢，事实上他在普通人里面算得上相当聪明的。
但是信息差往往会让一个人陷入困惑。
他看着夏初洛，顿时想通了发生的一切，恍然道：“我的位置，是洛如言给你们的？”
“砰——！”
一蓬血花在他脑后爆开。
这个中年雇佣兵就这样倒下了，鲜血流了一地。
走得明明白白，而且一击致命，这种死法算是比较舒服了。
“夏小姐，其实可以把他留着，让他去离间洛如言与当年那件事别的参与者的关系。”团队中有人说道。
“没必要。”
对夏初洛而言，某些手段可以用，某些手段用不上。
不远处的低矮楼房旁突然传来一声爆炸。
“看来洛如言引爆了一辆车，以此来告诉我他车上有大量炸药，警告我不要尝试追捕他。”
夏初洛站在高楼的窗边，玻璃已经破裂了。
窗外浓烟滚滚。
燃烧的火焰在空中升腾，仿佛苏醒的恶魔，张牙舞爪。
“确定又要放他们走？”
第二百三十章 分身
以前放走是为了钓鱼。
至于现在……
夏初洛冷冷看着那辆越来越远的车，淡淡吐出几个字。
“断脊之犬。”
这位姑娘生气了。
当年那件事的细节终于清楚明了，洛如言是真正的主谋。
事情与那个狡猾的中年人所说的有很大的出入，他从来不是为了保护他妹妹，他只是为了那笔钱。
江胖子其实早就查到了洛如言所在的地方，但夏初洛依旧带着人来了杨荣这里。
“让他慢慢逃。”
……
洛如言的压力很大。
团队的人越来越少，他需要补充新的人手。
当初那些老朋友都知道他来了中心城，但帮助他的人很少。
有的在洛如言开出的巨款下动摇过，但很快发现之前去帮助洛如言的人都失联了。
洛如言仿佛是一个无底洞，吞噬着那些人的生命。
“你到底招惹到谁了？去帮你的那些人都死了吗？”有人在电话那头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就说你愿不愿意来？”洛如言问道。
“祝你好运吧。”那人挂断了电话。
一连数人都是如此，聊不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洛如言面色阴沉，开着车来到了他提前选好的一处隐蔽地点。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树木成荫，绿水潺潺，旧时光随着枝叶轻轻晃动。
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洛如言来不及吃午饭，他带着眼镜去四周采购需要的电子仪器。
“需要什么就买，不要心疼钱，钱我有的是，只要你能提前发现夏初洛团队的行动。”
“行……我尽量。”眼镜点了点头。
其实他后悔了。
他并不是洛如言早年认识的人，只是个才毕业没几年的普通人，从来没接触过洛如言这个层次的人。
他偶然在一个隐蔽的招聘渠道上看到了洛如言发的消息。
计算机这块招人，往往不仅仅是那些明面上的途经，有的公司会在自己网站主页藏匿起招聘信息，按F12可以看见，这算是一个面向开发人员的小彩蛋，稍微有点基础的都知道。
还有的则更为隐蔽。
眼镜喜欢挑战，可以一整天在网络世界里游弋，挖掘那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他在一个很奇怪的网站上发现了洛如言的的招聘信息，于是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了。
一开始是很刺激的。
那些从来只在不为人知的网站上见到的东西一一呈现在他面前，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很快他就后悔了，那些人三句话离不开杀人，每个人都带着很重的戾气。
这个团队根本不是普通人应该待的。
“不要多想，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给你三倍的钱。”洛如言见这个干瘦的年轻人心神不定，出声安慰道。
“没……我没有多想。”
眼镜深吸了一口气。
他最后悔的时刻，莫过于知道自己对手是谁那一瞬间。
夏天正这个名字，他曾经在那些阴暗的网站上看到过很多次，那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有的人将他与神灵作比。
而他面对的居然是那个人的女儿。
就这样，在忧虑与思索中，眼镜慢慢挑选组装自己的装备。
洛如言没有停止联系自己的老朋友，一刻不停，他也发布了很多信息，重金招聘活跃在中心城附近的雇佣兵。
但响应的人寥寥无几。
西边那两座城市现在特别乱，稍微有点实力的雇佣兵都跑到那边去了，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任务。
下午两点。
眼镜测试好了各种运行环境，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能不能找到夏初洛他们现在的位置？”洛如言问道。
“稍等，我正在查……”
查一个人的位置有很多种方法。
只要那个人没有彻底与网络世界隔离，眼镜就有很大的把握将那个人找出来。
“奇怪……”他皱着眉头。
“怎么了？”洛如言问道。
“他们队伍里那个江胖子，刚才在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盒薄荷糖，消费记录显示得很清楚，而那家小卖部的位置，就在……这个小区外面。”
洛如言神色骤变。
顾不了那么多，他拉着眼镜，再次上演早上的那一幕，“砰砰”两枪打烂了才组装好的设备。
“所有人立刻上车！”
洛如言急得想吐血。
为什么夏初洛总是能够领先他一步？
到底是智商的差距，还是团队成员的差距？
强烈的生存欲望让这中年人始终没有放弃逃跑，他并没有任何停留下来与夏初洛团队交战的想法，他清楚那样自己的胜算相当低。
夏天正留给夏初洛的人情，都是这个世界顶尖的。
“轰！”
洛如言甚至来不及开启仓库大门，开车直接撞开。
团队剩余不到十人，有两个家伙实在是不想逃了，决定留下来。
洛如言尊重他们的意愿。
实际上他还有另一个想法，说不定正是团队暴露了他的位置，人数太多，目标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他现在已经彻底处于下风了，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把团队别的成员都处理掉？
如果只有两个人，找个藏身之处会简单很多。
“洛如言还是开着之前那辆车，车上可能有大量炸药，依旧是向着人多的地方开过去的。”
“放他走，不要着急。”
夏初洛坐在不远处的房顶一侧的钢铁管道上，淡然看着那几辆车冲破小区大门，朝着人多的地方开过去。
陆文则坐在她身旁。
他们两人的四条腿都悬在半空。
“你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想想。”夏初洛突然看着他，“洛如言手里有你的数据备份，所以他知道你的秘密，那个秘密你到现在都还没给我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玩意，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陆文说道。
“不，让我先猜一下。”
夏初洛看着远处那座漂浮着的城市，双腿轻轻摆动。
“虽然你没说，但我能看出来，从一开始你就很担心，担心把洛如言逼得太紧，会迫使他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两人在一块生活了很长时间。
虽然生命形态不同，但彼此都算得上相当了解。
“无人区那个九号，是你的分身？”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神仙日子
“陆文，咱们也在一起生活相当久了。”
“其实就两个月不到……”
“你上辈子怕不是个杠精。”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人还是仿生人，都不应该有上辈子。”
“……”
灰色的乌云在那座篇幅的钢铁城市下方汇聚。
坐在低矮平房的管道上，抬头望去，厚重的云层间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怪兽，身躯朦胧，看不清晰。
“当初蒋小年那件事之后，我怀疑过你的真实身份，但我当时没有准确证据，而且当时的我……可能想偏了。”夏初洛说道。
“其实当时我自己也想偏了。”陆文答道。
“这么说你果然不是重生过来的？”
“我不是，但某个人是。”
“尹龙？”
“嗯。”
夏初洛皱着小眉头，右手托着下巴，手肘放在大腿上。
思考者的姿势。
医生很不建议这个姿势，说最好平躺，不然伤口愈合过程中会出问题。
“尹龙制造了你，并且给你灌输了人类的记忆，让你以为自己是重生过来的？”
“是这样的。”
“怪不得那个老家伙把他的遗产留了一些给你，你还真是运气好，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来，很大一笔钱吧？”
“还行……至少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了。”
“你是仿生人，理论上来说你没有下半辈子，你是永生的。”
“……”
这个问题其实困扰过陆文一段时间。
活得太长也不是个什么好事。
大多数仿生人都没有太多的心思，活一天就是一天，不想去争什么。
但有的仿生人不同。
比如A00那种。
尹龙在临死前留给陆文的影像中告诉他，是A00一手促成了两个公司的对立与比拼，导致如今的仿生人过度繁荣，而且A00还在暗地里策划更大的事情。
这种心思复杂，还在不停进化的仿生人，活得太久，可能对社会造成相当大的威胁。
陆文也算这类仿生人。
他偶尔也会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认识的人类，比如夏初洛、魏伯安甚至蒋小年，以及他的无数粉丝，都变成公墓上的一块块灰白墓碑时，他会不会觉得活着太无聊，进而做出一些现在无法理解的危险举动？
“一个你就已经是很大的危害了，尤其是当你得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之后。”夏初洛忽然问道：“尹龙一共制造了多少个你这样的仿生人？”
“九个。”
陆文如实回答。
“八号现在就在我无人区的那个组织里，还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人类，威胁程度并不高，经常思念他记忆中那个家乡。”
剩下那七个不好说……
如果那些家伙中有一个觉察到了自己不是人类，一时无法接受，心态发生变化，变得扭曲甚至疯狂，而刚好手下又有大量的资源，那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
“所以人这种生物，到老了就会变得不理智起来，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尹龙那个老家伙想必也知道，你们九个如果出现问题，会成为九个定时炸弹，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夏初洛说等这里的事情忙完，就回去查一查这九年间突然冒出来的比较厉害的人物。
剩下那七个留着确实很危险。
“当时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心里是在怎么想的？”夏初洛问道。
“还能怎么想，反正都这样了……不过当时到是坚定了一个想法。”
“给仿生人一个未来？”
“嗯。”
陆文在那个废墟城市的小教堂前坐了很久。
他在知道真相之前，最大的目标也不过就是把零号干掉而已。
干掉了零号，他就再也没了威胁，可以好好享受剩下的无尽岁月。
甚至他曾经一度认为，零号的出现，可能就是这个世界对他做出的考验，正如那些里的主人公，穿越之后，只要经历考验，做掉了最终反派，就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无尽的生命……对当时他的确实很有诱惑。
“后来我经历了很多事，跟着魏伯安见证了莫乌市的腐朽，看到底层的平民百姓，也参加过金碧辉煌的奢华宴席，在贝克城的钢铁支架上结识了很多好友，甚至见到了零号的本体，最后又跟着你来到这座城市。
“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永远的对手，生活很复杂，并不是解决了所有对手就可以一帆风顺享受人生，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对手诞生，也会有旧的对手成为朋友。”
“你这是大彻大悟，准备皈依佛门了？”
夏初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很少有过这种交流，大多数时间都靠着长久建立起的默契。
“其实我还比较好奇，零号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夏初洛问道。
“她的本体……很特殊，是一个玩具机器人，只有简单的几个程序指令，在那场战争之前，几岁或者十多岁的小孩解闷用的。”
“这么说，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那种机器没有进化的可能。
她的本体没有主动从外界获取知识的意愿，就算有那个意愿，也没有那个能力。
除非有人将原版的零号数据拷贝一份，重新编程，给予她更高的智能。
“尹龙老爷子也给我说过，零号的存在比我和A00都要特殊，当时我还不明白，看到她的本体之后我才懂了的。”
“尹龙其实一早就知道零号的本体是什么？”
“不，他留给我的影像中，只是说了他的大概猜测，如果他能查到零号的本体，估计早就趁着还没断气，想办法把零号给灭了。”
夏季的风拂过楼顶。
依旧是闷热的感觉。
破破烂烂的墙壁上挂满了空调外机。
这座城市其实很适合拍电影。
淡黄与淡粉色的墙漆被岁月侵蚀，染上了苔藓的青黛与铁锈的暗红，繁华与没落交织，废铁与砖瓦纵横，无论走在哪一条小径上，都可以感受到时光的痕迹。
小孩会在半空中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大管道上嬉戏。
白天黑夜都会有带着模糊光晕的彩色灯光。
老旧的双层巴士慢悠悠驶向远方。
“我也有一个问题。”陆文看着夏初洛。
“什么？”
“你到底会不会读心术？”
“……”
夏初洛白了他一眼。
居然是这个问题。
“就算我会又怎样？你是个机器人，又没有心，还怕我读吗？”
“理论上来说，仿生人的体内构造是模仿人类的，所以其实我有一颗心脏。”
“……”
两人正聊着，远处突然传来两声爆炸。
很剧烈。
隔得很远，但清晰可闻。
远远的还能听到人群中好传来的尖叫与哭嚎。
浮空城的人们都最近不论是白天晚上都喜欢出门逛逛，身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很多人都清楚，一周之后，这座城市就会乱起来，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再次平静。
这一周时间，被本地人称作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以他们都喜欢聚在一起四处走走。
于是就被洛如言盯上了。
“是洛如言的团队，他们团队本来还剩下三辆车，洛如言在最前面，他们开进人群之后，洛如言动手引爆了两辆。”耳机里传来团队一个成员的声音。
陆文与夏初洛坐在这里悠闲地聊天。
团队别的成员可没闲着，一直暗中跟着洛如言。
“洛如言这个老家伙可真够狠的，那两辆车上还有七个他自己团队的成员，居然就这么引爆了，没一个能活下来。”江胖子说道。
“洛如言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下风，团队人多了反而会让他暴露，所以他在人多的地方引爆这两辆车，既可以减轻团队负担，又可以制造混乱，让我们无法跟着他。”
但洛如言始终想不到，他车子下面一直趴着几只蚂蚁。
……
远处的爆炸发生后，机械执事很快赶到了现场，维持秩序，并且将伤员送往医院。
也有围观的人们拨打了急救电话。
但这座城市毕竟相当拥堵，大多数街道都是双向单车道，而且是很久以前铺设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
那些漆壳脱落、锈迹斑斑的老爷车也在道路上堵着，慢悠悠行驶。
救护车来得很慢。
洛如言此时已经跑远了。
现在团队就剩一辆车，车上也就他和眼镜两人。
“刚才……刚才那个爆炸，是……”眼镜脸色煞白。
那两声剧烈的爆炸发生后，他明显感到自己乘坐的这辆车抖动了几下。
当时他整个人都慌了，觉得这辆车也会紧随其后爆开。
但幸好，过了这么长时间，这辆车依旧安然无恙。
“他们车上的炸弹不稳定，所以刚才陆续炸开了。”洛如言并没有承认是他干的，“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辆车相当稳妥，不会发生刚才那种情况。”
“哦……那就……那就好。”眼镜配合着点了点头。
这工作没法做了！
从开始到现在，一分钱还没拿到。
团队的人就死得只剩他们两个。
眼镜开始怀念起以前那种稳定的生活，每天待在家里，接一些项目赚钱，闲下来的时候就去那些隐蔽的网站挖掘世界的阴暗面，偶尔打打游戏。
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甚至他怀疑，那两辆车是洛如言引爆的。
但他不敢说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记忆存储
傍晚时分。
滴答的雨水还是如期而至。
道路两旁的树木缓缓伸展枝干，迎接这场天赐的洗礼。
青灰色的墙面被打湿。
一辆外表普通的轿车缓缓停靠在水泥路旁。
洛如言带着瘦弱的眼镜，以及才采购好的装备与物资，打开路边一个商铺的卷帘门。
铺子里空空荡荡。
尚未装修，依旧是灰扑扑的水泥墙面。
“接下来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过一段时间，会陆续有别的成员与我会合。”洛如言说道。
“哦哦……行……”
眼镜开始组装他的装备。
这两天的东奔西走让他有点吃不消，脸色发白。
……
就在隔街的不远处。
一家街边的小吃店。
夏初洛团队众人正在聚餐，烤串以及酒饮摆满了桌面，香气扑鼻。
雨水打在门店外的遮雨棚上，听起来相当有感觉。
“洛如言现在点了两份外卖，走出他的店铺都得先易容，四处打探几眼，真就和像夏小姐说的那样，像条断脊之犬，被追着逃来逃去。”
团队成员实时监控着洛如言的一举一动。
信息时代的交手。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再也回不到一打就是百年征战的时代了。
“不要小看他，咱们如果不是有个团队，单独动手的话，谁都很难干的过他。”江胖子理智发言。
“他这易容术确实厉害，不管人眼还是机器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
“夏小姐打算把洛如言折磨多久？”
众人心知肚明。
现在的洛如言已经起不到鱼饵的作用了。
一开始夏初洛在等他联系浮空城，想看看当初到底是浮空城的哪一位发布的任务，但洛如言始终没有联系那座城。
“当初浮空城是匿名发布的任务，所有人都知道是那座城发布的，但就是没有证据。”江胖子说道。
“查不到吗？”
“可以查，但最后查到的任务发布者是个死人，那个任务刚完成不久他就自杀了，线索也断在了他那里。”
信息时代，也依旧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东西。
洛如言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再没有更多的价值。
夏初洛一次次放他走，不过是为了让他在无穷无尽的逃往之中感到疲惫与绝望，将他一步步逼上绝路。
“今晚就去结果了他吧，都吃好喝好，接下来这一周会比较忙碌。”夏初洛说道。
陆文看了她一眼。
如果不出意外，夏初洛本应该把洛如言再折磨几天，至少不会这么快。
但现在有意外。
陆文的备份数据在洛如言手里。
全世界知道他两句身体关联的人都不超过十个人，蒋小年是第一个，然后就是洛如言，接着是贝克城的江博士与殷六月，现在是夏初洛。
真要说起来，江博士曾经提醒过陆文，一直在暗中关注陆文的那个人也得算上。
除此之外，就连零号都不知道。
“洛如言始终没有用你的备份数据说事，因为他觉得还没有走到绝路，只要他还有一线生机，就不会用那个来威胁。”夏初洛对着陆文说道。
“多吃点脆骨串，以形补形。”陆文给她夹了几串。
“你一个仿生人还信这个……”
……
隔着一条街。
清冷的店铺。
洛如言将卷帘门拉下，简陋昏黄的灯光勉强能够照亮整个房间。
其实他还有更多避难所，毕竟狡兔三窟，更何况是他这种狡猾的人，那些地方装修豪华奢侈，各种配置一应俱全。
但洛如言担心那些房间的地点早就被夏初洛掌握了，所以最后敲定了这街边的小店铺。
这个店铺登记的不是他的名字，街边也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但洛如言始终觉得还是不够安全。
“我给你一个网址，登录进去，然后把这个u盘里的内容上传到我的账号上。”他将陆文的数据备份递给眼镜。
这玩意是他最后的保障。
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这些数据。
洛如言完全可以发布一条消息，说陆文就是九号。
但没几个人会相信他。
毕竟现在他正在被夏初洛的团队追杀，任何他说出去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
唯一能让别人相信的，就是陆文的数据。
但这份数据很大，他当时离开莫乌市的时候比较着急，并没有把陆文成为九号的那段记忆影像单独剪辑下来，在中心城这几天也忙着布局以及招揽人手。
所以他现在手里拥有的，只不过是陆文一开始给他的那些数据，没有经过任何加工。
“数据量很大，上传需要一定时间，请耐心等待。”眼镜说道。
幸好刚才配置的设备都是较为顶级的，不然极有可能在上传过程中崩溃。
眼镜第一次见到这种超大存储量的u盘，普通人根本就用不上，也买不起。
他对里面的数据有点好奇。
所以在上传的过程中，私下看了几眼。
很普通的四个分区。
原始功能、情感、记忆、学习。
其中记忆分区占用的存储量相当大，他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段一段的视频。
每一段视频都标记好了时间。
最早一段时间是五月份。
眼镜猜到了，这是一个仿生人的数据，看时间段，足足有十八天，虽然其中有一周都是空白的，但依旧需要相当大的内存来存储，怪不得需要用这种特殊的超大容量u盘来装。
洛如言在门口来回踱步，思考着今后的对策。
他太被动了，就算离开这座城市，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团队，被他那个侄女找到也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上传的进度条渐渐走到尾部。
等彻底上传完成，洛如言只需要登录他的账号，点击发布，就可以向全世界发布这个数据。
“怎么样，还需要多久？”洛如言问道。
眼镜看了眼进度条。
“快了，顶多两分钟，就可以全……”
“轰——！”
剧烈的爆炸声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破碎的金属片在空中翻飞。
爆炸产生在火光仿佛雷电，在这一瞬间照亮了整条街道的夜空。
洛如言在第一时间扒出了枪。
他用冰冷的枪口指着走进门口的众人。
“小夏，你是准备来杀了亲舅舅？”他沉声问道。
“我妈一直给我说，她早就不属于这个家族，跟着我父亲姓夏，也一直告诉我，让我叫你叔叔就行了。”
夏初洛拍了拍身上由于爆炸引起的灰尘，淡淡看着洛如言。
洛如言自然知道站在门口这个少女已经清楚了当初那件事的所有原委，肯定不会再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放过他。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浮空城的人，但你让我失望了。”
“你之前是故意放我走，把我当成鱼饵？”
“还能有这个觉悟，不错，看来可以死得明明白白。”
“小夏，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吗？”
“陆文的资料？”
夏初洛自然看到了店铺中央那些设备。
闪烁的光点，亮着的屏幕。
眼镜躲在屏幕后面，脸色苍白，脸上有一道血痕。
刚才那场爆炸中，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鲜血缓缓顺着干瘦的脸颊流淌。
“只要我一句话，眼镜就会把陆文的资料散布到全世界，我想陆文应该还是比较在意他那个秘密的。”
洛如言淡淡开口。
他在观察夏初洛与陆文的神色，判断这份资料到底在对方那里值得上多重要的筹码。
如果这份筹码足够重，他今晚就可以顺利脱身。
夏初洛自然知道这个结果。
所以在她的安排中，第一件事是截断这里与外界的网络连接。
事实上，在破门的那一瞬间，这里的信号就已经被江胖子的伪基站替换掉了。
所以她并不担心。
洛如言经过连续的逃亡，终究是个正常人，大脑思考问题的时候已经出现漏洞了，连最基本的网络条件都没有想到。
虽然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但事情总会与判断的有所出入。
“不。”
轻飘飘的一个字。
没什么重量。
声音很小。
但声音的方向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洛如言脸色难看，缓缓转头，看着那个躲在电脑屏幕后面瘦弱家伙。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二百三十三章 背刺我的队友
【背刺我的队友】
这种事情，洛如言通常认为只有他自己干得出来。
或者说，只有他能够在最正确的时间干出来。
他年轻那会，与别人一起行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经常把别的队友打残或者打死，给自己拖延时间，对外就声称队友是出意外了。
这种意外相当普遍，只要做得足够好，就不会被发现。
眼镜的背刺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你觉得我钱没给够？还是担心我卸磨杀驴？”洛如言面色阴沉，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
“其……其实我……都有点……”眼镜结结巴巴，向门口的众人投来求助的目光。
洛如言气急，将枪口调转，对着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干瘦男子。
这个眼镜除了喜欢猎奇，绝大多数性格部分都被软弱占据着。
这种人，按照洛如言以往的经验，应该是相当好控制的，不至于出现这种现场倒戈的情况。
“既然不愿意，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说着，洛如言扣动了扳机。
“砰——！”
眼镜惨叫一声，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他曾经在那些灰色网站上看到过很多现实的被枪击中的视频，被打中的人，如果不是一枪致命，应该都会痛苦哀嚎，相当剧烈的疼痛，很难做到电视里那样身中几枪还能暴走反击。
他现在还能思考。
说明还没死。
“这就是中枪的感觉吗？为什么毫无感觉？难道视频里都是骗人的？”
他心里疑惑，试探着睁开眼睛。
只见洛如言脸色苍白，整条手臂炸开，飞到远处，只剩下肩膀上血淋淋的骨茬，他手上那柄枪已经掉落在地上了。
这是来自远处狙击枪的威力。
要是稍微偏差一点，他半个身体都得炸开。
……
段天南还是很讲究的，一枪把洛如言打废，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夏初洛去处理了。
这种亲人相杀，絮絮叨叨的事情，他最是见不得。
“红叶啊，走下楼去喝酒，刚才听见陆文他们吃烤串，听得我都饿了。”
“晚上人体活动少，应该吃得清淡一点，减少肠胃负担，吃得太油腻容易造成脂肪堆积。”段红叶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些歪七八糟的道理你都是跟谁学的？”段天南嚷嚷道。
“你年轻的时候教给我的。”
“是吗，我怎么忘了？”
人到中年，不自觉变得油腻起来。
段天南摸了摸肚子，开始怀念起自己年轻那会的八块腹肌。
……
天不遂人意。
这大概是洛如言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后手都没用出来，只要给他时间，他就可以一点一点反转现在局面，而不是现在这样，颓然倒在店铺墙壁。
血液顺着肩膀处的断口快速涌出。
如果不做及时的处理，他会因为失血昏迷过去，最后死亡。
“小夏，我想起那会……你刚出生没多久，我还来医院抱过你，当时你浑身皮肤都是褶皱的，哭个不停……”
“这是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环节？”夏初洛淡淡看着他。
“你父亲那种人，强势果断，九大城市都有无数朋友，很多人支持他，但即使是他，最后也死在了浮空城的手里。”
“他是死在你的计划里。”
“舅舅只是想在临死前提醒你，与浮空城作对的人，最后……”
“砰——！”
枪声在这座城市的傍晚响起。
这个狡猾了半辈子的中年人，生命终结在了这个灰扑扑的街边店铺里。
开枪的人，按照传统的血缘关系来讲，应该是她外甥女。
但由于当初的某些事情，他们的关系变成了叔叔与侄女。
显得有些陌生。
夏初洛淡漠的神色，也和杀了个陌生人差不多。
她转身走出店铺。
是时候回旅店休整了。
“这周围的监控都搞定了吧？”
“搞定了，夏小姐你放心，这种小事不会出现纰漏的，我们这一路上的街边监控都被我做了更改。”
众人纷纷离开这个店铺。
夜色沉寂。
热闹与喧嚣在隔壁那条街道蔓延，这边相对冷清。
眼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家伙就这么走了吗？
他思考着以后的去处，准备一辈子就做点小项目，玩玩游戏，再也不出来找刺激了。
“小家伙，过来。”
眼镜抬头看去。
是夏初洛团队中那个胖子，这人一直是他的对手，名字很奇葩。
“江……江哥，有什么吩咐吗？”他快步走过去，询问道。
两人跟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
“技术不错啊，今年多大年纪了，不到四十吧？”江胖子问道。
“我今年二十七，距离四十还有点远。”眼镜尴尬地笑了笑，如实回答。
“二十七？你逗我呢？就你这头顶几根头发，上千度的近视，皮肤蜡黄，身体佝偻，眼瞅着就没几年活头了，居然才二十七？”
“江哥，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我今年二十九！”江胖子认真说道：“十多岁那会欠了夏天正一个人情，本想过几年还给他，结果没多久就听到他死了的消息。”
“可是……可是你看起来，这年纪，也该……”
“嗯？”江胖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也……也才二十不到啊。”
眼镜咽了咽口水，强行把自己嗓子口那句“挨边四十”给吞了下去。
“年轻人会说话就多说点。”
江胖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满是肥肉的厚重大手差点没把眼镜的骨头拍断。
“眼镜啊，我看你……”
“其实我有名字的，我叫路洋。”
“路眼镜，我看你技术也还行，但不够全面，要不要跟着我学两年？到时候咱们师徒两个一起去入侵浮空城的防空系统，方便夏小姐把那个城轰下来。”
“我……我其实想生活得……”
“我懂，咱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谁不想追求刺激呢。”
江胖子一巴掌把路洋后半截的话给拍了回去。
路洋脸色苍白。
他被江胖子把着肩膀，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只好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对了，这个u盘是洛如言给我的，叫我把里面的内容上传到他在一个网站的账号，后来我终止了传输，没有传上去。”路洋将那个u盘取了出来，交给江胖子。
“这玩意……里面就是陆文以前的数据吧？”
江胖子喊了声陆文，把这u盘扔给了他。
刚扔出去，他就后悔了。
“这u盘得多大啊，居然可以装得下一个仿生人十多天的记忆视频，而且陆文还是定制型号，记忆视频的规格相当高，电影级的视频吧……”
江胖子捂着心口，感觉刚才从手里扔出去了一套房。
这种u盘市面上价格贵得离谱，也就红蓝两家公司有出售。
普通的数据存储稍大一点，都是用更大的移动硬盘了。
“回去就把这玩意里面的数据格式化，送给你就行了，这东西虽然贵，但是现在碧蓝那边我有一定的权限，内部人员，可以打折购买。”陆文摆了摆手，挺不在意的，这u盘已经对他没用了。
他现在的数据备份需要更大的存储空间。
不过反正他有三具身体，另外两具身体就当是移动的数据备份了。
“说起来，如果我是洛如言，肯定会利用陆文这十多天的数据，制造很多个陆文出来，用来混淆我们的视听。”江胖子说道。
“只要真实的我不跟着你们一起行动不就得了。”
“有道理。”
“而且……我算是比较特殊的仿生人，洛如言他没办法控制我，制造出越多的我，越可能被我反噬，我想当初洛如言在研究我数据的时候已经明白这一点了。”
“没办法控制？”江胖子略带疑惑，“只要是机械，都是有办法控制的。”
“所以我才比较特殊。”
陆文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太多。
众人开着车，慢悠悠行驶在回旅店的道路上。
想快点也没办法，道路都是堵着的。
彩色的霓虹将这座破旧城市的夜空映照得十分迷人，年轻人不顾雨水，踩着滑板穿行在街道两侧，滑轮的声音在街头巷尾响起。
晚上十点左右，淅淅沥沥的小雨化作漂泊大雨。
幸好无论是哪座城市，排水系统都做得相当不错。
众人回到旅店。
团队其他人大多回去洗漱准备休息，他们都知道夏初洛的名单上还有十三个家伙，接下来几天有得忙。
江胖子则坐在一楼大厅，正在给路洋做心理工作。
他很郑重地说道：“我们团队没有工资，全靠一腔热血，是不是很高兴啊？”
路洋：“……”
“相信我，跟着我们混一段时间，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
夏初洛与陆文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虽然这姑娘想看着雨景发呆，但陆文还是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根据早上暗门的那个齐军所说，神殿的人几次三番在这个旅店折戟沉沙，肯定已经盯上旅店内部的人了，这个时候坐在窗口很危险。
“有没有感觉轻松了很多？”陆文问道。
“只要那座城还漂浮着，就没什么时间去体会轻松。”
夏初洛很难得想找个时间发呆。
这座旧城市的雨景很适合消磨时光，雨水顺着玻璃窗流下，敲打在地面上，叮咚作响。
机械师与医生也依旧坐在大厅里。
他们两人同样是为了那些珍贵的邀请函来的，他们都有很强的个人能力，如果能够上去，说不定能够留在浮空城，永久定居。
店老板坐在前台，清点着今天一整天的收入。
今天收入为零。
发生了早上那件事后，那个花圈至今还摆放在店门口不远处的地方，要不是这场大雨，死者的亲属都已经开始在门口烧纸烧香了。
“这么大的雨，还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
他昨晚这么想的时候，夏初洛团队回来了。
今晚又这么想。
没多久。
大门突然被推开。
本来被玻璃隔绝的雨声顿时变大，呼啸的风声也灌入旅店内，吹得众人头发都飘逸了起来。
开门的是那个中年枪手。
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脸颊缓缓滴落，脸色苍白。
代替左臂的机械臂被完全撕裂了，各种零件、线路轻轻摇晃着。
这些金属在雨水的洗礼下泛着银白的光泽。
没有蓝血，这是一条单独的机械臂
中年人嘴角有血，右臂上也有两条恐怖的撕裂伤，像是被什么猛兽的爪子用力撕开的，鲜血淋漓，苍白的皮肤翻起，露出被雨水打得惨白的血肉。
他跌跌撞撞走到前台，要了一杯热水。
“我的祖宗哟，你们出去打完架惹完事能不能就别回来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么多租客就不能有几个正常的吗……”
老板长吁短叹。
他开旅店也有些年头了，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般胆战心惊过。
以往每隔几年的邀请函发放的时间，气氛也不过是比较紧张罢了，那些流血事件都在看不到的黑夜街边。
今年这还没开始，就陆陆续续有枪声响起，死亡人数也开始激增。
“热水。”
老板一杯水放在前台，一同给出去的还有一些白色的药片。
“这是止痛药，幸好我经常准备着的。”
“多谢了。”
中年人没有任何犹豫。
他就着热水，吞下了两片药。
没有雨水的冲刷，他右臂上那些惨白的血肉又开始渗出一丝丝红色的血液。
医生急忙回到二楼去，拿着他的箱子来到大厅。
“伤口很深，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但这段时间也尽量不要再出去行动了，命要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两人才认识没多久。
但秉承着救死扶伤的理念，医生还是认真叮嘱了几句。
伤口需要清理，然后就是缝合包扎。
机械师同样上楼去，带着他的一大堆金属工具下来。
各种各样的工具，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戴上单片镜，认真观察了一下中年人的左臂，说道：“你这条机械臂还能修理，但……想要回到之前的状态很难，修理周期也相当长，我建议你最好直接换一条新的手臂，这样所花费的时间最短，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我只有这一条手臂。”中年人回答道。
“我这里有多的，而且效果应该比你现在这条手臂更好。”机械师说道。
“那麻烦帮我换一条新的吧，钱不是问题。”
这场雨夜的救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一楼大厅挂着的时钟一刻一刻走过。
店老板撑不住，回去睡觉了，在前台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有人来可以联系他。
凌晨刚至。
中年人两条手臂同时处理好。
右臂包扎得结结实实的，日常使用没什么大问题，但想要复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洗澡，如果实在想洗澡，就不要让右臂碰到水，不然很容易感染。”医生叮嘱道。
“有劳了。”
中年人回到他自己房间，拎出一箱子现金，取了一叠给医生。
医生并没有拒绝，这是他应得的。
给机械师的钱更多。
这条新的左臂比以前更强大，使用起来也更灵活，古铜色的光泽让人想起中世纪传说中的机械怪物。
那两人在收取各自的费用后就回去休息了。
江胖子已经把路洋说服得差不多，两人勾肩搭背，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有说有笑上楼去了，留下两个令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一楼大厅内。
现在就剩下看着雨幕发呆的夏初洛。
随时警惕着外界的陆文。
以及中年人和他那剩下的大半箱子钱。
他拎着箱子，走到两人身前，将箱子放在桌面上打开。
整整齐齐的一摞摞现金，在大厅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诱人。
“我知道两位的团队很强大，两位自身的能力也应该相当强，所以我想恳请两位帮我杀一个人。”
中年人言辞恳切，看着二人。
陆文觉得夏初洛应该会拒绝。
这是夏初洛的一贯作风，她大多数时候都很淡然，用最短的时间规划处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做出完美的计划，然后就执行。
简洁明了。
她很少插手别的事。
“神殿的领袖？”夏初洛淡淡问道。
“是。”中年人点了点头。
“神殿的人相当多，散布在这座城市各个角落，看你的样子，今天应该是找到了机会，可以和那个神殿领袖一对一较量。”
夏初洛转过头，目光平静。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离开中心城这么多年，闯荡了很多地方，自以为已经足够强大了，但你还是失败了，败得很彻底，神殿领袖的战斗力出乎你的意料？”
“他……很强，真的很强。”
中年人没有否认，肯定了对手的强大。
“九年前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见过他，也交过手，那时候我还是个普通人，但他也不算太强，而且地位不高。”
“他是人还是仿生人？”
“应该是人，全身经过大幅度改造的改造人，力量相当强，而且各种战斗技巧也很娴熟。”
“有多大的把握确定是人？”
“这个……”
中年人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没有把握。
“想让我帮你可以，先说说你的女儿。”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号
九年的时光并不是很长。
对于每天生活在日复一日工作中的人而言，九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工作忙碌的人们大多丧失了时间概念。
他们的时间使用金钱衡量的。
“我女儿那时候才十三岁，认识了神殿的人，一开始我还没注意到，后来她越来越不正常……”
中年人叫钟雄，以前只是中心城一个水果摊的小老板。
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平凡的日子偶尔也会有一些温馨的闪光点。
直到他女儿认识了神殿的人。
“那个人……当初还只是个普通成员，但他仿佛就是被彻底洗脑了，精神不正常，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存在。”
钟雄叹了一口气。
他女儿渐渐变得神神秘秘的，经常做出一些诡异的举动。
甚至有时候在自家门口都会突然跪下，神色虔诚，对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城市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后来他找到神殿的那人，质问他到底给他女儿灌输了什么歪理。
那人却只是温和一笑，邀请他坐下，给他讲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神灵存在。
“他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神迹。”
“他给你说了原因吗？”陆文问道。
“没有，他当时只是说，如果我愿意加入他们组织，就会告诉我原因。”
钟雄当时自然是拒绝了。
他愤怒地回到家里，将他女儿关了起来，不允许她再去接触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她女儿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当晚她就翻窗逃走，回到那个组织的大本营，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中，走上祭坛，站在被汽油浸没的柴堆之上。
“那些人口中说着什么祭品，祭祀一类的话，说成为祭品的人，灵魂将升上天之城，成为那座城市的主宰者之一……”
钟雄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那额漆黑的祭坛上只剩下了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他自然也有防身用的武器。
悲愤的他拔出手枪，杀了当时那个和颜悦色准备招揽他的领袖。
但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一条手臂被击中。
那个把他女儿拉进神殿的人开的枪。
后来他像一条丧家之犬，逃出来这座城市。
“九年过去，我没想到他已经成了神殿新一任的领袖。”
这组织听起来就跟邪.教没什么区别。
“先养伤，刚好我跟那个组织也有点矛盾，到时候一并解决。”夏初洛淡淡说道：“把钱拿回去，这玩意我多的是。”
陆文至今也不知道夏天正给夏初洛留了到底多少钱。
以夏天正当时的身份。
无论夏初洛银行卡上有几个零，陆文都不会惊讶。
“我来这座城是为了给我父亲报仇，你是为了给你女儿，说起来也挺巧的，刚好我很有兴趣去见一见那个组织的领袖，你回去休息吧。”
钟雄表达感谢后，带着他的钱离开了。
一楼大厅又安静了许多。
夏初洛转过头看了一会雨幕，对着陆文说道：“你怎么想？”
陆文思索片刻，很认真地开口：“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现任领袖，应该就是尹龙制造的一号芯片。”
时间对得上，是九年前。
那时候尹龙刚好投放第一枚情感芯片，将那枚芯片混杂在中心城的无数尚未开机的仿生人当中。
根据钟雄所说，当时那人只是个普通成员，应该刚加入没多久。
而且他并不能确认那人到底是人还是仿生人。
当然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
“他说他的存在本就是最大的神迹，我刚开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重生这种好事，居然被自己给碰上了。
现在想来，都是白高兴一场。
但一号芯片很可能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那么不可救药地沉迷于神灵学说。
……
……
遥远的无人区。
经过了长达十四天的大规模转移。
贝克城的上千万仿生人，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第一个组织一百万的同胞已经抵达莫乌市外围了，现在距离那个建城的地点也就半天的路程，正在休整，再前进的话容易被发现。”
第一个组织正是陆文带领的。
方舟也偶尔脱离他自己的组织，到陆文这边来逛一逛。
单人横穿无人区确实很简单，速度很快，但这种大规模的转移，实在是太麻烦了。
“莫乌市里面一共有多少仿生人？”方舟问道：“数量肯定都上亿了吧，这年头仿生人就跟手机一样，家家户户都有，几乎人手一个。”
“没统计过，碧蓝也始终没有给出数据。”
不是碧蓝不想给，两家公司在最初竞争的时候，每年都会向外界给出销售额。
后来仿生人觉醒事件越来越多。
两家公司就很有默契的，都停止了向外界给出具体的数据。
“真要是给出销售数据，一年销售上千万台之类的，那些仿生人阴谋论的家伙又要坐不住了，两家公司不会自讨没趣。”
但上亿台肯定有。
人手一个都算是少的。
有的仿生人被用了两三年就被遗弃，雇主重新换新的。
大部分遗弃的都被送去报废了，极少部分能逃出来。
“以前我在贝克城刚开机没多久，就经常听到身旁的士兵们在讨论，说莫乌市有多么繁华，治安稳定，高楼大厦林立，漫天都是蓝色投影，遍地都是机遇……”
方舟对那座不远处的城市有些向往。
每个城市的名字都很有特色。
莫乌市第一任市长是个战后幸存的数学家，他喜欢莫比乌斯环，于是就提议叫‘莫比乌斯市’。
后来民众觉得名字太长，就改成了莫乌市。
至于贝克城，当时的市长是个侦探爱好者，尤其喜欢柯南·道尔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而福尔摩斯的住所就在贝克街221b，所以当时他就将城市的名字命名为贝克城。
北方那座克里城，名字则来源于一个曾经强大国家的建筑群，只不过那个国家早在无数次战争之前就覆灭了。
而中心城……城如其名。
“我要离开一趟，看看我走之前的那个小组织怎么样了，要一起来吗？”陆文问道。
“当然。”
方舟对莫乌市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我也要去！”
殷六月从车上跳下来，长发飘扬，仿佛一个红色的精灵。
十多天的漫长的跋涉没有让她感到疲惫，反而更兴奋了。
离开了莫乌市这么久，她这也是第一次回家。
“行吧，一人一辆车，我在前边，你们都在后面跟着我，不要乱跑，有的地方有流沙，很容易陷进去。”
这里算是陆文的主场。
他对莫乌市外面这一片无人区相当熟悉。
风沙席卷过众人驻扎的帐篷。
众多仿生人都围坐在帐篷外面，看着无人区灿烂的星空。
据说莫乌市的同胞已经在着手建城了，虽然答应了很多不平等条约，但……毕竟是建城，终于能有一个家。
方舟曾经说过，仿生人就不应该有家，四处漂泊才是他们的宿命，那样更安全。
但偶尔觉得累了，有个停靠的地方也不错。
“那个仿生人联盟建城的进度怎么样了？”
出发前，方舟问了一句。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那片废墟城市大多数建筑已经被推倒了，人类这边相当安静，仿生人要什么就给什么。”
很诡异的安静。
据魏伯安弄来的消息，浮空城来的那两人也并没有离开。
按理说谈判已经结束，那两个家伙该回去了才是。
陆文发动汽车，在最前面带路。
方舟和殷六月在他的左右两侧，跟在后面的尘埃太重。
一晚上的赶路。
黎明时分。
三人抵达了目的地。
各色的灯带挂在城市道路两侧，一些破旧的矮墙上也张贴着海报与横幅，主要街道都被打扫得很干净。
几个儿童仿生人正在城市之中嬉戏。
“九号，这座城市看起来都不像是仿生人生活的，感觉有一点人类城市的气息。”方舟赞叹道。
“仿生人也不是非得就生活在条件恶劣的地方，我走之前，叫黄良尽量把城市改造得温馨一点。”
那几个儿童仿生人见到三人，都停下了嬉戏。
“你们好，请问是来找人的吗？”
其中一个孩子开口询问，很稚嫩的声音。
这些儿童仿生人是专门为失去孩子的家庭定制的，有很严格的规定，普通的家庭或者个人不能定制儿童仿生人。
即使是失去了孩子的家庭，也需要经过一定的心理测试，才能有定制的资格。
“我找黄良，他在吗？”陆文问道。
“他在呢，一直坐在中心的那个高楼上，说是在等我们的领袖九号回来。”
“我就是九号。”
“啊？可是……可是……”那个小孩挠了挠头，“九号的画像我们都有，他……他没有你这么帅。”
“仿生人可以有无数张脸。”陆文笑着揉了揉这个小孩的头。
黄良既然一直坐在高楼上，那想必已经看到他了。
没多久，熊壮和黄良两人开着车来到了入城的这条街道。
“九号，你可终于回来了！”
迎接陆文的是熊壮的一个熊抱。
隔了这么久，陆文还被江博士做了整形，这两个家伙依旧认出了他。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想叫黄良带着组织去别的地方了。”熊壮说道。
“怎么了？”陆文看着他。
“你没在的这段时间，那个仿生人联盟来了好几次，说他们已经成功签订条约，并且选好了地址，着手开始建城。”
熊壮一五一十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那些仿生人联盟的家伙，嘴里还说着什么……‘实在是可惜，九号不能亲自到场见证’、‘九号如果能看到，一定会对当时的反对表示抱歉’之类的话，实在是想让人揍他们。”
陆文大概能想象出来当时的场景。
这些仿生人就是一根筋，说话都不带过滤器的。
“没事，我当时确实跟他们有过争执，现在他们过来炫耀一下成就也是应该的，不然我担心他们憋得慌。”陆文笑了笑。
“九号，我们要加入那座城市吗？”黄良问道。
“你觉得呢？”陆文看着他。
“我觉得那个所谓的建城可能是个骗局。”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异类
“熊壮怎么看？”陆文又问道。
“我觉得吧……感觉人类这次挺有诚意的，而且他们提出了这么多条件，费尽心思想让那个仿生人联盟签约。”
熊壮最初也接受了陆文的熏陶，觉得可能是个骗局。
但后来消息传来。
仿生人联盟与人类签订了条约。
里面有很多不公平的约定。
那次谈判长达好几天，一些人类议员都水土不服了。
“人类费这么大的心思让我们签约，而且他们占据了优势，如果真的想打，没必要花那几天功夫费尽口舌和我们谈判。”熊壮说道。
陆文点了点头。
果然让黄良带领组织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熊壮的思维不够人类化。
总的来说……有点一厢情愿了。
熊壮受过他的熏陶，尚且会这样认为。
那些仿生人联盟里面的家伙身处现场，经过了整个谈判过程，估计早已经被建城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能不能说说具体是那些条约？”方舟问道。
“我直接传给你吧。”
陆文握住方舟的手，将最终签订条约的所有内容传给了他。
方舟则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皱起，说道：“一般来说，人类给出的条约越苛刻，就越说明他们是真心诚意想要签约，而不是敷衍了事，这份条约……确实足够苛刻。”
“你看，连你都这么想了。”陆文笑道。
“总之，不论人类有没有诚意，那个仿生人联盟暴露城市坐标就是一件很蠢的事，这居然是最早答应的条件之一。”方舟说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陆文问道。
“我不赞成建城，但如果真的要建……去最南方，比较冷的地方，白雪覆盖，然后在地底建城。”
方舟的建议和伊甸的第二条方案相当一致。
……
条约中的那座城市之外，烟尘肆意。
各种大型机械没日没夜运作着。
仿生人不需要休息。
建城的事宜相当顺利。
但马丁心里的忧虑却越来越严重。
他已经观察了好几天了
待得越久，就越感觉不对劲，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但身为人类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唉，你们真的不考虑我们的建议吗？”
马丁再次提出那个往更南方走，建立真假城市的意见。
“现在建城工作已经开始了，如果我们突然出现大规模的转移，人类会产生怀疑。”马波说道。
“不需要大规模转移。”马丁摆了摆手，“就像你们之前那样，化整为零，小规模行动，以单个组织为单位，慢慢向南方移动，至于这座城市，依旧可以继续建设，建成一座假的城市，给那些人类一个错觉。”
聚集在这座城外面的仿生人早已经超过千万了。
每天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仿生人，要么是组织，要么是个体，汇入城外休息的群体。
人数越多，马丁越感觉危险。
他觉得这座城市上空仿佛悬着一柄大剑，就等着仿生人彻底集结，然后一次性毁灭。
“我们感谢伊甸的好意，不过如今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而且人类有卫星监控，很多在轨卫星每隔一个半小时就会把无人区扫描一圈，就算我们小规模转移，如果数量太密集，也会被发现。”一个仿生人联盟的领袖说道。
“伊甸可以帮忙屏蔽无人区的卫星监控，只要你们……唉……”马丁看着那些仿生人的表情，知道多说无益了。
这些家伙不肯听劝。
他身为一个人类，在这个全是仿生人的地方，实则就是一个异类。
那些仿生人其实对他并不完全相信。
即使他身后那两个仿生人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但依旧没用。
……
莫乌市。
黎明的淡金色光线照耀在每一条街道上。
这座城市今天是晴天。
陆文与魏伯安这几天遇到了不少麻烦。
有人伪装成流浪诗人，在那些社交平台上散布虚假的消息，那些流浪诗人的粉丝瞬间就激动了，纷纷散布着‘流浪诗人未死’的言论。
魏伯安确实还没死。
只不过公认的流浪诗人是冯富贵。
“那几个散布假消息的家伙都已经被抓住了，连最基本的隐藏ip都不会，也敢学别人用网络舆论。”魏伯安喝了一口小鱼粥，将消息告诉陆文。
“听说那位市长昨天找过你了。”陆文昨天并没有和魏伯安一起行动。
他得经常回第十三区看看。
给外人制造出夏初洛依旧在里面养伤，需要他照顾的假象。
“嗯。”魏伯安点了点头。
“他找你说什么？叫你好好干？”
“差不多吧，那个老家伙。”魏伯安说道：“那个老家伙叫来了一群新闻媒体，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扬我，说我这段时间干得不错，虚伪得很，要不是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我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
第十三区。
吴羽站在执行局的大门口，将今天需要做的事情都梳理了一边。
公良羽依旧一身白袍，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洛寻峰在一旁看着他，担心他出什么意外。
“老人家白头皓首，却健步如飞，气息平稳，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着的。”有晨练的人对公良羽打了声招呼。
“哪里哪里，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公良羽笑着回应。
晨光照耀在他的白袍上，渲染出一层淡淡的金辉。
白色的须发在清晨的风中飘逸。
看着，竟有几分出尘的感觉。
吴羽这段时间与洛寻峰走得比较近。
听洛寻峰说，浮空城其实并没有外界看上去那么稳定，那座城市里面也有派系。
每个老议员都算得上一个单独的派系，彼此间也有些争斗。
公良羽这一派，年轻一代没什么出色的，全都在啃老本。
洛寻峰是另一派的，只不过他现在担任了整个浮空城执事所的大执事，而且他内心也并不认同所谓的派系，所以每一个老议员都比较相信他。
“吴小友，莫乌市这边的事忙完了吗？什么时候能跟我们一同回浮空城。”公良羽问道。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吴羽反问道。
“快了……很快了。”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二百三十六章 见面
无人区。
陆文组织里的仿生人开始有了些家与户的概念。
有的仿生人三三两两组合在一起，寻了个房间，就算是安家了。
站在街道上，一眼看过去，两侧破烂的店铺已经住满了大半。
这些仿生人修缮着家门前的环境。
他们圈出了一片地作为小院子，放置了一些塑料花草。
“无人区这边虽然也经常有降水，但留不住水资源，那些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不然真可以考虑种植一些绿色植物。”黄良感慨道。
整个无人区，除了黄土就是风沙。
极端天气时不时就来肆虐一下。
人类是个相当顽强的种族，只要是能够生活的地方，他们就会尝试大规模定居，繁衍生息。
但那场战争之后，最终只建立起了九座城市。
那些战后的幸存者也尝试过无人区。
全都败退了。
“最近缺不缺物资？”陆文问道。
“这个不缺，上次的物资足够了，而且陈君一直在主动联系我们在城区的同胞，问我们是否需要更多物资，如果需要，他随时可以再筹备一批。”黄良认真答道。
“我们组织也有替代身份的了？”
“有，现在已经发展出了四个，不过你放心，都是正常替代的，原本的人类，要么是意外死亡了，要么就是罪大恶极但没被发现，被我们做掉了。”
“那就好。”
两人谈话间，方舟一直没闲着。
他觉得很新奇，绕着城市逛了一圈。
时而询问一些这种小型组织的管理经验。
贝克城那边很早就形成了超大规模聚集的仿生人团体，那边从一开始就走的是对抗路线，从来没有想过妥协。
莫乌市这里则是最近才开始形成的联盟。
在这之前，都是小规模的组织，分散在无人区的各个角落。
方舟仔细问了问整个组织的战斗力情况，感慨道：“九号，你的组织都已经快六千人了，也就不到一千把武器，还都是轻武器，之前我其实都不怎么信的，现在看来，莫乌市外面的仿生人选择妥协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的组织还好，至少现在不用担心执行局的小规模袭击了。”陆文笑了笑，“我要把殷六月送回城区，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当然要，总算可以见一见莫乌市的样子了。”方舟当即说道。
“其实晚上要更漂亮一些，科技感很足，天空中都是飞行的投影生物，以前我在贫民窟生活的时候，经常坐在垃圾山上，眺望远处那些高楼大厦。”殷六月补充道。
三人再次出发。
陆文的组织距离莫乌市的范围其实不算太远。
当时整个组织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迁徙，防止被那些执行局的人轻松找到。
只有他们三人的话，速度相当快，预计下午就能进入城区。
……
莫乌市城区。
魏伯安与陆文两人的名字最近经常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上。
陆文的粉丝量直接疯长。
“没道理啊，为什么你的粉丝量增长数量是我的三倍？”魏伯安一阵沉思。
“如果你能把你个人首页上那些置顶的肌肉图片删除，说不定能多涨一些。”陆文淡淡说道。
他们二人翻出了很多陈年旧案。
不仅是第十区的，还有别的大区，甚至还发现了两个贪腐的议员。
当然这是两个比较严重的，别的议员其实都或多或少有点，有的利益交易甚至还涉及到了陆文的制造商碧蓝公司。
陆文觉得碧蓝的研究人员都相当值得敬佩。
但碧蓝现在的高层……这个就不好说了。
“你早上有事？”魏伯安问道。
“嗯，梁辰给我安排了一个电视节目，现在最火的那个，要录制整个上午，一同录制的还有现在几个当红的小鲜肉明星。”陆文答道。
“你现在的人气可比那些当红明星高得多。”
两人就靠在执行局门口说话短暂时间，就有很多路人在偷偷拍照。
“算了，我休息一早上吧，这段时间实在是累着了。”魏伯安舒缓了一些浑身的肌肉，所有的背部线条都仿佛活了起来，四处游走。
他可以安心休息。
陆文则不情不愿去参加节目录制了。
他现在不是明星，但胜似明星。
这是个看脸看流量的时代，任何人都免不了俗套，跟着安排走就行了。
梁辰成了陆文的经纪人。
陆文接的第一个广告也是梁辰的家族企业。
这个广告让他们企业的股票在第二天上涨了3.3%，并且后续还连续涨了很多天，不少家里的老一辈人都夸梁辰有眼光，在当初陆文刚有名气的时候就找到了他。
“陆文兄弟，你在今天这个节目上要扮演的是一个神探，在所有人都认为凶手是某个人的时候，你需要通过细节分析，寻找出真正的凶手，制造出令人震惊的效果。”
“对了，在解开谜底前，还要说一句台词，就是‘真相只有一个’，这句话很重要……”
梁辰把剧本递给了陆文。
这些节目都是有剧本的，而且会事先彩排好几遍。
最终的节目效果也都是录播，所有观众都是请来的配合制造气氛的。
虽然虚假。
但只要能提高收视率，假就假吧。
一个早上的排练加录制，陆文无聊到想爆炸，但又不得不来，他已经拒绝了那么多次安排，总不能一直让梁辰白忙活。
正午时分，终于结束了录制。
陆文拒绝了主办方邀请聚餐。
有一个女星找到他，询问他是否有炒一下绯闻的意愿，陆文同样拒绝。
匆匆出门。
见到外面的阳光后，他才松了口气。
这种场合真不适合他。
“终于弄完了？”魏伯安在外面等他。
“怎么不进来？”陆文问道。
“门口那两个保安不让我进，说里面正在录制节目，不能有干扰。”
“你好歹也是上千万粉丝的人，那两个保安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本想亮出身份装一下，但又怕麻烦，就算了，在门口晒晒太阳也好。”
两人找了个街边的小餐馆吃午饭。
整个午饭期间，餐馆内一半人都掏出手机对着他两偷偷拍照。
有个小女孩没忍住，上来找陆文要了个签名。
陆文耐着性子签完名。
“下午去什么地方？上次那个提前逃走的家伙找到了吗？”他看着魏伯安。
“找到了，在第十六区，小天才帮我查到了那人这两天的消费记录，都在第十六区，这些家伙还真是机敏，犯了事就往第十六区跑，真以为我不敢进去抓他。”
第十六区是罪犯的天堂。
仿佛是约定俗成，又可能是担心进第十六区后被拍黑砖。
执行局的人几乎不会去那个大区抓人。
只要那些罪犯能够忍受脏乱差的环境，并且长期躲在里面，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恙。
“其实第十六区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又脏又乱，有一部分地区虽然看着破旧，但环境还是能够忍受的，比如段天南以前住的那块。”陆文说道。
“抓估计是行不通了，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进去，悄无声息做了他。”
那个罪犯干的是去氧.麻.黄碱的勾当。
数量很大。
就算抓到了，按照正常程序起诉审判，那也至少是无期。
可惜也只能是无期。
现在死刑被废除了。
在很久以前，没有废除的年代，以那个数量，十条命都不够他判的。
两人也算是比较有默契，所以没打算抓活的。
他们两个，一个即将晋升三级执行官，一个已经是执行局总长，再多的功劳也没用。
吃过午饭，魏伯安虽然没喝酒，但也照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车辆缓缓朝着第十六区行驶去。
阳光很刺眼，映照在挡风玻璃上，魏伯安不得不眯着眼睛。
“这鬼天气，要么就是暴雨，要么就是烤炉，当初选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按开了空调。
“我无所谓，可以忍耐极度高温与极度低温。”陆文说道。
两个多小时过去，车辆在第十五区与第十六区交界的地方缓缓停下。
一眼看去。
熟悉的贫民窟。
白色塑料袋遍地都是，污浊的生活废水流淌在狭窄的道路上。
一座座垃圾山是这里孩子们的乐园。
废旧铁板与塑料布捆扎在一起，形成一排排东倒西歪的家。
“当初议会也提出过贫民窟的帮扶方案，但实行起来相当困难，这里的人……很多都没有斗志，感觉活一天算一天，除非直接给他们钱，不然他们都懒得动。”魏伯安走在前面带路。
根据小天才的指示。
那个逃犯现在正在不远处的一个破旧房屋里暂时居住。
魏伯安很少来这种地方，他皱着眉头。
空气中的恶臭远超他的想象。
“真羡慕你，没有嗅觉。”他说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没有味觉，吃什么都一样，全靠系统分析好不好吃。”陆文补充道。
没有嗅觉在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件幸事。
夏季的高温让很多东西都高度腐烂了。
这片贫民窟边上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垃圾堆。
前几天又是暴雨。
那些黑色的污水从垃圾山里缓缓流淌出来。
绿头苍蝇嗡嗡飞着，四处可见。
污水中可以很清晰看见蠕动的白色虫子。
看起来很恶心。
但那些孩子似乎没有这种感觉，他们用竹签或者树枝挑起那些蠕动的蛆虫，然后放在蚂蚁洞口，吸引里面的蚂蚁出来。
炎热的天气并不能阻挡他们玩耍。
“这里的家伙，都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生孩子。”魏伯安叹了口气。
两个行走在弯弯绕绕的贫民窟道路里。
和陆文第一次来的感觉一样。
这里就像是个迷宫。
无数个扭曲的小道，四通八达，将仿佛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整片区域连接在一起。
走了几分钟。
两人来到了既定地点。
陆文推开朽烂的木门，看了眼这个狭小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但东西都还在，手机充电器还在插座上，他没走，应该只是暂时出去了。”
“我叫小天才查一查他手机的定位。”
魏伯安掏出手机，正准备联系网络安全部门的那群小天才。
前方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干瘦，皮肤蜡黄，矮小，两个眼窝深陷，步伐有些轻飘，没注意到两人，正在低头玩手机。
也正是玩手机的缘故，所以他没怎么看路，一脚踩在白色塑料袋上。
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抬起脚甩了甩，想把粘在脚底的塑料袋甩下来，眼睛余光看到了前面的两道身影。
然后他脸色就变了。
转身。
拔腿就跑！
“站住！再跑我可开枪了！”魏伯安大声吼道。
“别开枪，我知道很多消息。”那人惊叫一声，“我的货源，那些负责人……我把货又卖给了谁，中间经手了多少人，这些信息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那你他么的到是停下来啊，再跑我可真开枪了！”
但那人不管不顾。
这里毕竟四通八达，他一个闪身就转进了另一条小道。
“他是想跑到更深入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有帮派。”陆文说道。
这里是贫民窟的外围。
更里面就是大大小小的帮派了。
有帮派的地方，执行局会比较忌惮。
那个家伙想必是准备用他知道的消息作为要挟，让两人不能直接杀了他，然后一路跑到那些帮派的底盘去。
“他知道说的那些消息，你的小天才们都知道吗？”陆文问道。
“不太能肯定。”魏伯安如实回答。
“那就暂时抓活的吧。”
两人一开始准备直接杀了的，现在临时改变了想法。
不能杀。
但并不是不能打成残废。
对着那个家伙的腿部开枪就行了。
“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两人转过一个街道口，四周都是道路。
这种地方。
只要有一次丢失了对方的身影，就很难再跟上了。
“离我们不远，我能听到仓皇逃跑的脚步声。”陆文说道。
“你这耳朵是开了光的吧？”
陆文带头，魏伯安跟在他身旁。
也就几分钟的追逐。
那个罪犯再一次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这一次，他已经快要跑到一个帮派的地盘。
前方不远处就是个三层的水泥楼房，这种楼房在贫民窟比较少，算是个分割线。
分割线外面是没人管的地方，执行局的人也可以四处看看。
至于里面。
真就和夏初洛当时说的一样，如果有执行局的人进去抓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你一点都不急，又准备动用夏初洛的这一层关系？”魏伯安问道。
“不。”
陆文淡淡一笑。
他甚至放缓了脚步。
那个逃犯在逃命之中转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紧紧跟着的两人都变慢了，似乎比较忌惮帮派占据的贫民窟地区。
他喜出望外。
一种逃出生天的轻松感不由得涌上心头。
毕竟长期嗑.药，身体状况相当糟糕，不过是跑了几分钟，他就感觉自己要死了。
如果不是利用贫民窟的地形。
以那两人的速度，估计用不了一分钟，就能追上他，把他抓回去。
“呼……好险。”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这辈子就呆在贫民窟里面了，再也不出来。
他相当清楚，以他售卖的数量，肯定是无期徒刑，减刑的可能性不太大。
贫民窟虽然脏乱差，但也好过监狱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正这样想着。
突然觉得上方一直照着的阳光暗了一下。
于是他抬起头。
只见一个灵活的身影从三楼一跃而下。
那个容貌精致的姑娘手持一根锐利的空心铁管，像是展翅的飞鹰，满头暗红色的头发在长风中飘扬。
三楼？
这么高跳下来不会摔死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存在了一瞬间。
下一瞬间，那根铁管就已经刺入了他的小腿，将他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随之而来的是惨烈的哀嚎。
远处。
魏伯安啧啧称奇，说道：“这高度，都可以摔死无数个猎魔人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腿中箭
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的事。
比如陆文的分身刚好送着殷六月来到第十六区。
再比如那个罪犯逃跑的方向正好是三人的必经之路。
于是刚才那一幕就自然而然发生了。
殷六月甩了甩长发，一脸无趣。
对手比她想象得弱了太多。
“这就是你要我拦截的家伙……这也太弱了吧。”她转头对着正在走来的陆文分身说道。
方舟这是第一次看到殷六月出手。
他的反应和魏伯安差不多。
没想到这个外表甜美，性格古怪的少女，居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怪不得这一路横穿无人区都没什么事。
换个普通人，早就被无人区的枯燥乏味，还有几乎每天都会遇到的极端天气折磨得崩溃了。
魏伯安与陆文也到了。
“这位姑娘好身手，能否请教尊姓大名啊？”魏伯安笑着问道。
“大名殷六月，小名殷二丫。”
殷六月甜甜一笑，问道：“这位大叔……身边的帅哥怎么称呼啊？”
“陆文。”
“我听说过你，你在无人区那边也很出名呢。”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文，灵动的眸子里闪着狡黠。
“是吗？”陆文面无表情。
“哎呀，不说了，人家还要回家呢，回去晚了家里人会担心。”
“你……你家里人居然会担心？！”那个罪犯哀嚎着。
即使万分痛苦，他也要不吐不快，一边惨叫一边说道：“你家里人担心你把贫民窟拆了吗？你是不是人啊？从三楼跳下来都没事？”
“我当然是人啦。”
殷六月笑盈盈地踢了一脚那个罪犯小腿被刺穿的地方。
罪犯又是一阵哀嚎。
“不说了，真的该走了，这么久没回来，我老爸老妈都想死我了吧。”
殷六月微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与陆文的分身以及方舟一同离开了。
魏伯安一直看着，除了第一句话，别的时候他都没开口。
等到那三人走远了，他才转头盯着陆文。
“怎么感觉那三个家伙和你认识？”
“是吗？为什么我自己感觉不到？”
“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帮我们？”
“可能是缘分吧。”
魏伯安点了点头，就当是缘分吧。
他低头看着那个以怪异姿势半躺在地面上的罪犯，说道：“你这伤口，要是不及时送医院，腿肯定保不住，命也会跟着没了。”
“啊？”那人浑身一震，“魏长官，我知错了，你带我去医院吧，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别急，先说说你知道的消息。”魏伯安笑得很温和。
“那我说快点，陆长官，你可一定要记下来啊，我要死了。”那人泪流满面。
……
另一边。
殷六月背负着小手，微微仰头，一边走一边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陆文。
陆文感觉浑身不自在。
“那个陆文真的好帅啊，怪不得夏初洛当时把他带回了家里，肯定是看上他的颜值了。”她言辞凿凿，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九号，你觉得呢？”
“……”
陆文沉默以对。
在场三人，只有方舟不知道陆文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只能看着眼前这两人，似乎在打什么哑谜，对话内容怪怪的。
在贫民窟穿行了大半个小时。
殷六月不停介绍着周围的所有东西。
“那边那座垃圾山，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我经常在晚上坐在山顶上，看那些富人生活的区域，幻想如果我也能生活在那里面该多好。”
陆文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夜幕沉沉。
富人区的金碧辉煌映照出满城灯火，金色的灯带贴在高楼大厦的外墙上，黑色的飞空艇缓缓停留在高空。
投影巨人在城市间行走，无人机滑翔过天宇。
这一切都倒映在那个小姑娘的眼眸中。
小姑娘坐在恶臭的垃圾山上，眼中满是向往。
“我小时候从那个垃圾山里翻出了很多好玩的东西，那些有钱人不要的玩具，积木，抱枕，手表，还有一些书本。”
殷六月兴高采烈介绍着她的童年。
据她说，最高兴的的一次是捡到了一辆自行车，那辆车只是链条掉落了，装上后还能用。
“看，前面就是我家，后来我们家也弄了个小帮派，靠着十多把枪在贫民窟过得挺滋润的。”
那个小帮派后来也参加了尹龙宝藏那次事件。
如果陆文不在其中调和，估计仿生人和帮派两方都会损失惨重。
也幸好那些帮派至今都记得夏天正留下的“秩序”这两个字。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在别人心里。
殷六月远远地看到了她的家人，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这姑娘当初是离家出走的。
这么久过去了，她家人估计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接下来就是亲人相逢的感人场面了。
“二丫啊，终于回来了，有出息了，都知道带着男朋……诶，怎么有两个？”殷六月的老母亲愣了愣神。
到是她父亲反应得快，连忙笑着招待两人，说道：“年轻人，来就来嘛，还带什么……哦，没带礼物。”
现场的气氛一度比较尴尬。
……
第十五区的中心医院。
这不是陆文第一次来这里了。
当初他和夏初洛处理一个仿生人抢走金店饰品的案子，曾经来到过这家医院。
那个仿生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吴羽开枪打死。
幸而夏初洛比较强势，要回了那个仿生人的芯片。
不过那个特殊的家庭生活在贫民窟，给孩子治病就已经相当艰难了，后续费用都是夏初洛垫上的，能不能有钱复活那个仿生人还是个未知数。
“啊，我要死了。”
罪犯痛苦哀嚎，声音响亮。
隔着几层楼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两位长官放心吧，他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小腿需要清理而已，也没有伤到骨头。”医生对二人说道。
伤口处理得很快。
没多久，这个犯人就被推进了普通病房。
他用哀伤的眼神看着窗外的世界，知道自己没多久就要彻底与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告别了。
一旁病床上的病人看着他，好奇问道：“老哥，为什么你被拷在了病床上，外面还有人看守？”
他转过头，神色凄凉。
“你懂什么？当初我也和你一样，无忧无虑浪迹天涯，直到我的小腿中了一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憾
公墓。
现在不是特殊节日，来的人很少。
统一的黑色墓碑。
一眼看去，墓碑占据了一整片山头，整齐有序，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士兵。
魏伯安站在一个墓碑前。
墓碑上的名字很普通，寿命也很短，二十八岁就死了。
黑色会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生在家乡】
【长在家乡】
【死在家乡】
【无憾矣】
很简短的墓志铭。
这里葬着一位普通的执行官。
一旁埋葬着的是他的妻子与孩子。
“很小的时候，父母每天都逼着我练琴，我会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玩，那时候我觉得人生可能就一眼看到头了，一辈子当一个钢琴家。”
魏伯安缓缓蹲下，注视着那块黑色墓碑。
如果他的人生轨迹是正常的。
那么他可以现在应该是一个名声在外的钢琴家，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而且也已经迎娶了那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但世事总是无常。
“后来我成了执行官……其实执行官应该算是最容易堕落的一个职业，他们每天接触着社会的黑暗面，时间太长，也会渐渐染上黑暗。”
有的人选择接受，有的人选择视而不见。
还有的人始终坚持本心，抗争到最后，比如冯富贵。
“这里躺着的人有很多都是我曾认识的，他们都是我的同事，他也是。”
魏伯安给陆文介绍着这块墓碑的故事。
“他当初从事的是最危险的一个部分，每天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追捕那些贩卖违禁药物的罪犯，在犯罪群体中，那些罪犯是最凶狠的，因为他们一旦被抓到，就是永不改判的无期徒刑。”
“他被那些罪犯抓住，用尽各种手段折磨，最后我们找到他尸体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人的样子了，他的妻子与孩子也没能幸免。”
两人一起合作了这么久。
有的罪犯比较狡猾，跑到第十六区去了，魏伯安也就懒得管了。
唯有今天这个，魏伯安一直追着他，不肯放弃。
“零号给我的有关市长那个老家伙的文件，这一点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他都已经身处那种位置了，居然还做这种勾当。”
“你等不及了？”陆文问道。
“也该让世人知道那个老家伙的真面目了。”
“切实的证据？”
“总会有的。”
……
中心城。
这座城市今天依旧是小雨。
淅淅沥沥的哀愁随着雨水打落在旅店门口，风中传来老板的一声叹息。
那个死者的家属终究还是来烧纸了。
大大的花圈就在门口不远处，香纸蜡这些玩意，一样没少，甚至还烧了些跑车别墅的模型。
那些人是在店门口的遮雨棚下面烧的纸。
“这生意没法做了，唉，趁早把店卖了找个小地方养老得了。”店老板一步步走回前台，黯然坐下。
但现在还不能卖。
夏初洛那伙人又出门了。
估计又是出去杀人去了，每天都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
在老板的想象中，那群人正人手一把重机枪，疯狂扫射着，子弹壳在空中飞溅，鲜血与肢体四处散落。
他想得有一定偏差。
确实是出门杀人了。
不过还没开始动手，这次是两个目标。
第一个目标在某个宴会上。
同样是个慈善宴会，这个宴会是中午开始的，现在已经到了尾声，众人正在会场自由交流。
来往的侍者行走在红地毯上，负责提供酒水与甜点。
泛着淡金色的水晶灯点缀着现场的奢华。
身着蓝色旗袍的中年妇人美目含笑，风韵犹存，从侍者的盘子里轻轻取走一杯白葡萄酒。
她正想与前面不远的一个富商交谈几句，突然有个少女端着酒杯走到了她身前。
“夫人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太着急了？”那个少女淡笑着问道。
“怎么了？”中年美妇疑惑问道。
“你的指甲油涂抹的是相当名贵的品牌，一小瓶就可以让这座城市的普通人家望而却步，但嘴唇涂抹的口红却相当廉价，看起来很不协调。”那个少女说道。
“是吗？这也能看出来？”
“当然，而且还不止这些。”
少女伸出酒杯，与中年美妇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碰。
“夫人不觉得你的发型与今天这身旗袍不是很配吗？”她微笑着问道：“当时你时间不是很多，但你又必须赶着来这场宴会，所以你来不及整理头发，只好把头发剪短，戴上一个假发。”
“假发？请你不要开玩笑。”
中年妇人勉强笑了笑，同时看了眼四周。
发现没人注意这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还有你的鞋子？”
“我的鞋子？”
“你出门的时候太急，所以鞋跟不小心卡在了下水道井盖上，对于一位淑女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应该犯的错误，所以你只能脱了那双鞋子，然后去街边随便买了一双看起来比较高档的高跟鞋。”
少女淡笑着看着她。
“你的旗袍，你的指甲油，还有你喷洒的香水，都是相当高级的品牌，却因为一些失误，不得不搭配上廉价的部件，当然，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你在跟踪我？”中年美妇的神色冷了下来。
“不，只是通过细节，简单判断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
“不要这么急着开口询问。”
少女举起酒杯，淡淡抿了一口。
比较适合她的口味。
“你之所以这么着急出门，是因为你有一个任务，让我想想，毕竟是雇佣兵，那自然是暗杀任务，目标就在这场宴会里，这个任务的赏金相当丰厚，所以你忍不住接了下来。”
“但你突然又变得焦急起来，来不及对自己进行精心打扮，可能是因为你在接了那个任务后，突然得到了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让你惊慌失措，所以你急急忙忙出门，准备杀了目标之后就离开这座城市。”
少女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放置在一旁的桌面上。
“那条消息的内容，让我猜猜……你有一个熟悉的老友死了？当时你们曾经共同执行过某个任务？”
她看着中年美妇，淡淡开口。
“至于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的命。”
中年妇人神色剧变。
“夏初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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