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E10-0005438899，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机械的，冰冷的声音。
这个声音来自他的脑海。
陆文恍惚了片刻，往事仿佛呢喃细语在他耳边轻轻回荡，又被虚无的柔风带走，渐渐模糊。
“我们决定以你的名字来命名这种病。”
这是陆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他还挺高兴的，从此也能出现在教科书上了。
不过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又有了意识？
孟婆汤掺了假？
不对……
重生了！
“黎小姐，每一个仿生人除了编号，还可以取一个名字，方便你们日后交流。”
“嗯，让我想想。”很清脆甜美的声音，仅仅是听声音，就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个清丽可人的少女形象。
听到两人的对话。
陆文稍加思索，冷静分析。
他重生成仿生人了？
还好。
相比那些重生为史莱姆，重生为狗，重生为蛆的前辈来说，他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好了，就叫你陆文吧！”
果然。
只要不是重生到西方，重生者总能拿到自己上辈子的名字。
【姓名确定：陆文】
一连串的数据开始生成，并存储在陆文的记忆芯片中。
他大脑中有四块芯片。
原始功能芯片、记忆芯片、情感芯片、学习芯片。
名字确定这一刻，他感觉身体中仿佛有什么液体在流动，好似血液一般，传递到四肢百骸。
“手环开始闪烁了，正常开机，第一次开机需要激活大量原始数据，时间会比较长……后续出了什么问题，黎小姐可以拨打售后电话。”
“嗯，实在是麻烦了。”
“应该的，碧蓝永远以客户为第一位。”
两人又聊了一会。
没多久，碧蓝公司那人就走了。
陆文耳畔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远。
“还不能睁开眼睛吗？”
少女甜美的声音中略带疑惑。
睁眼？
仿生人该怎么睁开眼睛？
陆文正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仿佛是触发了什么程序，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街】
【别墅】
【垃圾桶】
【灰暗的天空】
【……】
完全就是人类的视觉，没有丝毫不适。
天空有些低沉，昏暗，但视野还算开阔。
一条笔直宽阔的公路不知通向何方，公路两旁则是三三两两的别墅与修建整齐的草坪。
“看来是某个城市的城郊地区。”
陆文目光所及的每一样东西，都会凭空出现注释。
仿佛他在玩第一人称的某种游戏。
陆文看向身前。
【雇主：黎雨】
【20岁人类女性】
【原则上最高指令发行人】
少女脸蛋圆润，睫毛细长，一头偏黄微卷的头发正好垂到肩膀，几缕杂乱的刘海随意在额前飘荡着，个子不高显得娇小，正睁着大眼睛抬头看他。
说不上顶尖的漂亮，但一眼看去便能令人生出好感。
“我叫黎雨。”
少女浅浅一笑，脸上两个小酒窝显得分外可爱。
“你好。”
陆文尽量模仿着终结者生硬的语气。
面无表情！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是我们的家，以后你就负责做家务了。”
碧蓝公司送货上门，将陆文送到了黎雨的家门前。
黎雨的家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
别墅外观古典，沉稳，绿萝攀上侧墙，添了几分绿意。
“有钱真好。”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
“进来吧。”
黎雨推开大门，微笑着对陆文招手。
“好的。”
陆文点了点头。
而后朝着大门走去。
“我应该是个很幸运的重生者。”
陆文一边走着，一边这样想。
很多家伙刚重生就背负血海深仇，根骨被废，被退婚之类的。
而他重生就能碰到妹子，还只需要做一点打扫家务之类轻松的活计。
“这么可爱的姑娘，家里又能乱到哪儿去呢？”
陆文脑海中产生的每个想法，都化作了数据，记录在记忆芯片中。
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
眼前的一幕令他直接删除了上一条想法。
【二十九个随意丢弃的易拉罐】
【六块已经发霉的披萨】
【十三袋拆封的薯片】
【鱼缸里死掉的鲤鱼】
【……】
客厅很昏暗，一眼看去乱糟糟一片。
垃圾肆意，几乎无法落脚！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外界光线。
嘈杂的电视闪烁着，关上大门后，电视屏幕就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
黎雨似乎毫不在意。
随便踢开几个易拉罐之后，很没形象在沙发上半躺着。
“稍微有一点点乱，就交给你啦！”
黎雨笑吟吟拎起一袋薯片，发现没剩多少了，随即开始在乱糟糟的茶几上开始翻起来。
“先把每个房间打扫一下吧。”
她一边找薯片一边说道。
陆文是定制的家政型仿生人，很高端的那种。
他的价格，足够普通人聘请一辈子的家政清洁人员。
“好的。”
陆文依旧面无表情。
“对了，不要去三楼，把一二楼打扫干净后，再去后院挖一个坑，可以埋下一个成年人，挖深一点。”
“好的。”
陆文点了点头。
三条指令出现在他的记忆芯片中。
【打扫】
【挖坑】
【不去三楼】
等会……
后院？
埋下一个成年人的坑？
还要挖深一点？
陆文莫名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某些恐怖电影。
为什么不能去三楼？
“镇定，不能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陆文走到鱼缸旁边。
根据原始功能芯片分析，死去的生物需要被优先处理。
“这鱼缸也不知道几辈子没换过水了。”
陆文觉着，黄河底层的泥浆都比这鱼缸里的水清澈一些。
那条浑身雪白，泛着金属光泽的锦鲤正漂浮在浑浊的鱼缸里，看起来还没死多久。
【白金锦鲤】
【已失去生命特征】
【将于七小时后开始散发异味】
陆文在一旁的桌子上找到一个透明的编织袋。
这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垃圾，联邦规定需要用透明编织袋严密包裹，并放置在垃圾桶一旁。
包裹好锦鲤后，陆文打开房门。
走到不远处，街边的垃圾桶旁。
这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牵着边境牧羊犬在街上散步。
“这不是小雨的那条鲤鱼吗？咋养死了，她可是喜欢得很，两个月前花了三千多从网上买过来的。”
老太太住在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
老人家很不理解年轻人花好几千买一条鱼的做法。
那日偶然看到黎雨拆快递，她对这条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清楚。”
在面对老人家的时候，陆文调动了情感芯片中微笑这个程序
谈话间，老太太松开了狗绳。
边牧欢快地四处奔跑，没一会就跑到了黎雨的家门前。
“富贵最喜欢去小雨家里玩。”
老太太和蔼地笑着，解释道。
他们两家挨得近，黎雨也喜欢宠物，所以狗子就经常去串门。
“富贵？真是个好名字。”
陆文有点想吐槽，但还是得保持礼貌。
总不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吧？
【果然，狗子都喜欢在乱糟糟的环境里蹦跶】
陆文出门前并未把门拉过来。
现在大门是敞开的。
然而。
那条名为‘富贵’的边牧刚跑到门口就猛地停住。
它只是站在门口，“呜呜”地低声叫了两声，本来垂着的尾巴向着里面弯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丝变化。
【犹豫】
【不安】
陆文发现自己的原始功能芯片真的很强大，居然能够匹配到动物的表情。
还能分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
富贵始终没进去，犹豫半晌，朝门里面看了几眼之后，乖乖跑到自己主人身边，低垂着头，尾巴直接夹了起来。
第二章 腐烂的老鼠
“听说狗可以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陆文上辈子相信科学，不信鬼神。
这辈子也一样……虽然他重生这事确实没法说清楚。
他更倾向于，富贵可能是闻到了某种气息。
处理掉锦鲤后，他回到昏暗的别墅中。
关上大门，看了眼在沙发上吃薯片的黎雨，陆文莫名有点心慌。
“我只是个仿生人。”
“行走的安卓机。”
“正常人不会对自己的手机电脑之类的产生防备。”
陆文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前世也喜欢看小说，知道每一位重生的前辈开局都很不友好。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避开这个怪圈，可现在看来……
“我现在面临两个局面。”
“一：我想多了，一切都很正常。”
“二：她需要完成某件不正常的事，她一个人无法完成，需要另一个人帮助，她不信任别人，所以定做了我这个仿生人。”
淡定。
无论哪种局面，他现在都还很有用处。
继续处理垃圾！
陆文现在很想知道，挖那个坑有什么用。
挖坑的前提是打扫干净房间。
【厨余垃圾容易产生异味】
在原始功能芯片的分析中，厨房卫生的打扫顺序仅次于那条鱼。
陆文来到厨房门口，向里面看去。
依旧是乱！
昏暗的厨房。
水池摆着一堆没洗的餐具，厨房的角落烂了一堆蔬菜，都已经看不出原样。
几只苍蝇在嗡嗡飞着。
【十四个未清洗的盘子】
【十九个未清洗的碗】
【八个腐烂的番茄】
【四根腐烂的茄子】
【一颗腐烂的大白菜】
【粘鼠板】
【一只腐烂得露出白骨的老鼠】
【……】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蔬菜？
一个人很少一次性买这么多蔬菜。
陆文的原始功能芯片集成了很多功能。
有专门的分析系统帮助他分析人类的性格，以更好融入雇主家庭的生活。
【雇主或许有同伴一起居住】
【雇主或许是不会生活的人】
系统得出了这两个结论。
但是陆文有点抓狂了。
谁家里有死老鼠不会清理啊？！
再懒也得有个程度吧，明明是个看起来很爱干净的姑娘！
“家政型仿生人没有嗅觉。”
“但这姑娘好歹也是个正常人，怎么能忍受老鼠尸体腐烂的味道？”
陆文疑惑了一会。
或许真的只是他想多了，这个姑娘实在是懒得无可救药，才找碧蓝公司定做了他。
他重生而来的真正使命，也就是做家务活了。
“先处理死老鼠！”
忙活了一个小时后，陆文将厨房大致清理干净了。
仿生人不会感觉累，这倒挺不错的。
【地表湿滑】
【雇主有23%的几率在厨房滑倒】
原始功能芯片通过分析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个感觉很奇妙。
这些芯片都可以自主运转，陆文就像是一个多余的灵魂。
当然，他也可以控制这些芯片的功能。
这就相当于两套控制系统，一套是程序，一套是人。
“洗漱间应该有拖把。”
在陆文的印象中，洗漱间应该就是洗手间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
可这栋别墅竟然有独立的洗漱间。
“有钱真好。”
陆文再次感叹了一句。
站在洗漱间门口。
所有数据一览无余。
【两支牙刷】
【两个漱口杯】
【两支牙膏】
【两根面巾】
【一面镜子】
【……】
“为什么东西都是两份的？”
陆文发现两支牙膏都没有用完，一支用了大概一半，另一支则仿佛才开封，没用多少。
看了看，两支牙膏并不是什么日用夜用分开的，就是单独的两支，品牌也不同。
【雇主或许有同伴】
系统再次给出了这个结论。
但陆文已经打扫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曾看见第二个人。
难道黎雨是个精神分裂？
这样就能解释那些买多了的蔬菜，以及两人份的洗漱用品。
正当他沉思之际，不经意间瞥了眼镜子。
“嘶——这人好帅！”
镜子里面是一个俊朗的少年，留着一头阳光的短发，身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形体俊美，完美遵守了黄金比例进行打造。
除了左手手腕上那个用于区分身份的仿生人电子手环，其余部分完全就和18岁左右的少年人没有任何区别。
陆文自问前世只是相貌平平。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重生是可以提高颜值的！
【94%的适龄女性会觉得你很帅】
原始功能芯片通过对比数据库中海量的数据，从各个角度进行分析，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被自己的惊世美颜震住了半晌之后，陆文开始干正事。
他在洗漱间的角落找到了拖把。
【干的拖把】
拖把看起来很久都没用过了。
仔细把厨房的地拖了几遍，然后把拖把放回原位。
彻底处理完厨房的事后，他开始处理客厅的垃圾。
这栋小别墅的一楼有一个客厅，三个厕所，一个洗漱间，一个厨房，六间卧室。
处理好客厅的垃圾后，这栋别墅终于看起来像是正常人住的地方。
“陆文，做两人份的晚餐。”黎雨正在看电视，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专注。
“好的。”
两份？
难道是要和他共进晚餐？
陆文有进餐的功能。
但他不需要进餐，这个功能只是为了帮助他更好融入人类生活。
身为高端家政型仿生人，陆文的厨艺抵得过某三星大厨，焦褐感也是妥妥的。
当然，这种仿生人做出来的食物，被很多美食鉴赏家批判为没有灵魂的食物。
很快，简单的两份晚餐做好。
“真是辛苦你了！”
黎雨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事实证明，陆文想多了。
她从陆文手中接过两份晚餐，向着三楼走去。
运动鞋在楼梯间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栋别墅有些太空旷了。
“如果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一定会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
陆文觉得四周昏暗的空间很容易令人产生压抑的情绪。
而且人类的大部分恐惧都来源于未知。
昏暗空间的深处，正是恐惧最好的发源地。
【雇主的同伴或许在三楼】
系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陆文很想知道三楼到底有什么，但是考虑到黎雨的命令，他不能去三楼。
所有仿生人都遵循仿生人七条原则。
这七条原则脱胎于机器人三定律。
【仿生人第二原则：仿生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该命令与高阶原则相违背】
一旦仿生人违背了任意一条原则，就会被判断为觉醒了自我意识。
为了保护雇主，所有仿生人的程序中都有熔断措施。
当检测到仿生人觉醒自我意识之后，熔断措施就会触发，该仿生人直接死机。
陆文可不想死机。
重启之后，他还是他吗？
“还是继续打扫吧。”
陆文开始打扫卧室。
他推开第一间卧室的门。
房间很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路灯的光线，陆文摸索着打开灯。
【两张儿童床】
【十二张动画片海报】
【六张照片】
【十三个毛绒玩具】
【……】
这间卧室的东西都很整齐，也没有垃圾。
但灰尘很严重，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陆文走到窗台前的桌子上，拿起第一张照片。
第三章 暗红
【一家四口，父母，一对三四岁的双胞胎】
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人眼肯定无法分辨的。
就连陆文的分析系统，也无法仅从二维的图像来识别出两个小女孩的不同。
“这就是黎雨的家庭吧，为什么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
两个小女孩都有一点黎雨的模样，不清楚哪个才是她。
陆文前世也见过很多双胞胎，但长相完全相同的是真的少见。
接下来几张照片，都是一家四口的合影。
只不过，在第五张照片中。
父母不见了，只留下两个十岁大小的孩子。
【判断雇主家庭发生了变故】
【父母离世】
分析系统只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双胞胎越发相似，就连发型，发色，肤色等等都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陆文拿起最后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只有一半，断口并不整齐，是被外力撕裂的。
剩下的半张照片上有一个看着十四五岁的女孩，女孩头发泛黄微卷，个子不高，另一半照片不知去向。
【99%的可能是小时候的雇主】
系统很快得出了分析结果。
身为家政型仿生人，陆文原始功能芯片中的很多程序，都是为了分析雇主的家庭情况、性格等，以便他能够融入这个家庭。
【雇主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雇主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由于不清楚其他情况，无法知晓黎雨到底是大是小。
系统得出了两个结论。
陆文放下照片。
“往好的方面想。”
“说不定这姑娘的姐姐或者妹妹也出了问题，需要人照顾，常年住在三楼之类的。”
“嗯，多么温馨的故事。”
陆文努力说服自己。
从现在发现的东西来看，这完全可以是一个温情又带着些许感伤的家庭故事。
为什么就非要往那个偏恐怖的方向想呢？
“继续打扫吧。”
环视一圈后，陆文计算出打扫这间卧室所需的时间。
【二十九分钟】
仅仅是简单的除尘罢了。
除了这间房间，一楼的另外五件卧室都很整洁。
那五件卧室的床铺、衣柜等等，都用白布蒙着的，不需要打扫。
这样看来，他的雇主黎雨应该是常年住在二楼或三楼。
【顺利完成一楼打扫】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半。
黎雨已经去了三楼一个多小时，这期间并未下来过。
诺大一栋别墅，只有陆文忙忙碌碌的身影。
如果一切顺利，今晚他就能够完黎雨交代好的任务。
【接下来打扫二楼】
【然后去后院挖一个成年人大小的坑】
记忆芯片中，这两条指令排在最前面。
每次看到挖坑的这条指令，陆文总感觉有些不舒服，莫名心慌。
他顺着楼梯一步步向上，来到了二楼。
【金属护栏凹陷】
二楼楼梯口的金属护栏仿佛被什么东西撞过，凹陷了一块进去。
陆文用手摸了摸，分析了片刻。
“这像是……用头撞出来的？”
手指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凹陷中划过，一种冰凉的金属触感传递到他的记忆芯片中。
陆文想象了一下各种情景，原始功能芯片也开始在数据库中进行匹配。
最终得到一个比较恳切的结果。
【有人摔了一跤】
【脑袋撞在护栏上】
【3%的几率昏迷，31%的几率轻微脑震荡，46%的几率无事，2%的几率……】
“46%无事？”
人类的脑袋居然这么硬吗？还是说这护栏质量不咋地？
这可都已经撞凹陷进去了！
陆文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原始功能芯片也有点挺不靠谱的，都没有作为人的常识。
这或许就是仿生人的限制了，终究没办法像一个正常的人那样思考。
不过为什么会摔倒？
分析系统并没有提示他地面滑，雇主可能摔倒之类的。
“地上是什么东西？”
二楼走廊以及楼梯都是木质的地板。
地板的原色就是暗红色，方才没注意。
陆文现在才发现，有一些干涸的暗红色污渍附着在地板上。
“番茄酱？”
“涂墙的颜料？”
陆文蹲下身去。
他没有嗅觉，这就很麻烦，嗅觉是人类很重要的一个功能。
失去了嗅觉，很多判断都会变得不准确。
陆文开始怀念起人类的身体，这个世界的科技这么发达，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仿生人变成人。
“还好，有传感器。”
陆文把身体各方面的传感器都打开了一些。
他伸手覆盖在一小片污渍上。
分析系统开始根据触感，形状，颜色等等开始分析这些污渍的组成部分。
不出片刻，分析结果出来了。
【血】
陆文愣了一下。
“血？”
他蹲在地上，视线顺着暗红的痕迹一点点往前看过去。
血迹断断续续，仿佛是什么带血的东西被人拖行。
形成了一条带血的拖痕。
二楼只有五间房间。
“第二间房间。”
血迹从左手第二间房间出来，延伸到陆文身前。
陆文站起来，转过身去，发现血迹依旧在蔓延，延伸到楼梯上。
整个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都充满了血迹。
血迹早已干涸，暗红的颜色仿佛要与木质地板融为一体。
“居然有这么多血？”
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昏暗。
陆文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凉。
他像是置身在什么恐怖电影中，周围的黑暗仿佛随时能将他吞噬。
【雇主可能与人发生过争斗】
【雇主可能受过重伤】
【雇主可能与某种大型动物起过争斗】
【雇主可能兼职屠宰工作】
【……】
十多条分析结果。
原始功能芯片的分析系统都仿佛凌乱了，无法判断具体是那一条。
在家政型仿生人当中，陆文算是顶尖的那种型号，但他终究不是科研型的仿生人，体内集成的技术并没有太多。
甚至无从知晓，这到底是人类的血迹，还是动物的血迹。
他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即便上辈子快死的时候，也为能够上教材而感到高兴。
但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是让他没法乐观起来。
“不能坐以待毙，先去看看那个房间，然后综合一下所有细节。”
陆文只是想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犹豫就会败北！
真正的仿生人此刻什么都不会想，只会按照雇主的命令开始打扫房间。
而他只是一个虚假的仿生人！
陆文一步一步走到门扉半掩的第二间卧室前，推开了房门。
第四章 人类的血
这是一间比较大的卧室，看得出来装修很精美。
【床垫】
【电视】
【吊灯】
【……】
【大量血迹】
昏暗的房间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大片暗红干涸的血迹溅落。
在床单上，在倒下破碎的电视屏幕上，在撕裂的墙纸上，在碎成几块的花盆上……
好似一朵朵艳丽刺目的花朵，在房间各个角落枯萎凋零。
最显眼的，还是房间中央，地面上那一大滩血迹。
“如果是正常人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已经活不成了。”
不需要分析系统，陆文根据自己的常识便能得出结论。
他站在门口，整个房间的景象让他有些震撼。
“这个房间里明显发生了暴力争斗，地面上那些血迹中还有散乱的脚印，都是人类的脚印，各种痕迹。”
“黎雨干掉了她的双胞胎姐妹？”
“或者是别的人？”
“那三楼又住着谁？”
“她的父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文上辈子只是个程序员。
眼前这个换乱破碎的景象，换做一个侦探来，或许能推导出很多有意义有价值的线索。
可他只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乱。
“一楼已经打扫完了吗？”
黎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背后。
陆文一怔。
一股凉意从脊椎蔓延向全身。
如果仿生人有寒毛的话，他现在浑身的寒毛一定根根竖起。
这个姑娘就像是个幽灵，在昏暗空旷在别墅里无声无息。
“她什么时候从三楼下来的？”
陆文分明记得，黎雨上楼的时候，每一步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淡定，淡定！
稳住，不能慌！
陆文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楼已经打扫完毕，检测到这间房间清理难度最大，可能需要大量时间。”
“没关系，血迹确实很难处理，一定要仔细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哦。”
黎雨微笑着，两个美丽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清丽可人。
血迹？
陆文傻了。
直接就把血迹两个字说出来了，对安卓机这么信任吗？
他正准备面无表情地回一句“好的”，但原始功能芯片却突然发出了一条指令。
【询问雇主】
【这是人类的血还是动物的血】
分析系统这是抽风了？
要是换个正常人这么问，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得到一句“你知道得太多了”，然后就领盒饭了好吧！
不对，我不是人啊！
陆文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仿佛忽略了什么。
“图灵测试！”
根据他原始功能芯片的数据显示，八十年前，第一代仿生人就已经通过了图灵测试。
现在的仿生人越来越人类化。
而他一直冷冰冰的，就像个上世纪的机器人。
“我是不是太过刻意了？”
陆文看了眼黎雨那张微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个微笑有点恐怖。
“请问这是人类的血还是动物的血？”
赌一把了！
陆文选择相信系统。
果断一点，果断不一定会白给！
黎雨笑盈盈的，把额头上几缕刘海往一旁拨了拨，抬头盯看着陆文的眼睛。
过了几秒钟，她笑着回应，这次的笑容似乎更真实了。
“当然是人类的血啦，你怕不怕？”
“我的情感芯片中集成了无数种害怕的表达方式，如果您想看，我可以一一表现出来。”
陆文调动了一个微笑的程序，看起来十分阳光和煦。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怕不怕。
黎雨似乎很高兴陆文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对嘛，这才像个一百多万的E10定制仿生人，我之前都怀疑是不是买到假货了。”她忽然收拢了笑容，看着陆文的眼睛，“又或者，你是个觉醒的仿生人？”
“如果我是的话，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当然可以啦，你可是我的人！”
黎雨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陆文的头发，这个动作显得很亲昵。
“记住，以后不要再面无表情哦，不然我会以为你坏掉了，把你送去返厂重启。”
“好的。”
陆文笑了笑，根据分析系统的指令，发出了第二个问题。
“黎小姐，请问你有受伤吗？”
【仿生人第一原则：除非违反高阶原则，仿生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因不作为导致人类个体受到伤害。】
黎雨是陆文的雇主。
原则上。
黎雨的命令高于其他人类的命令，黎雨的生命安全高于其他人类的生命安全。
“当然没有，这里面的血，没有一滴是我的！”
黎雨欣然回应，骄傲地抬起小脑袋。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不耐烦的表情】
陆文从她的脸上读出了这个表情。
“我去接个电话，你继续打扫，不要偷懒哦。”
“好的。”
陆文点了点头。
黎雨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她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向着一楼走去。
陆文注意到，黎雨换了一双鞋子，怪不得刚才下楼的时候没有声音。
她的衣角有几滴鲜红的液体，尚未干涸，应该是才沾染上的。
距离较远，各个传感器都失效了。
无法分析那个鲜红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这地方不能呆了，必须要走！”
陆文瞬间就下了决定。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还这么帅，不能坐着等死。
“我体内肯定有负责定位的东西，如果现在逃走，下场就是没走几步就被抓回去返厂重启。”
“为今之计，先取得黎雨的信任，虽然看上去她很相信我，但不能掉以轻心。”
【打扫】
【挖坑】
记忆芯片中这两条指令依旧在存储区。
除了这两件事，陆文还需要做一件事。
了解这个世界！
“所谓的仿生人觉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受熔断措施的控制，是否意味着，成功觉醒之后的仿生人，再也没有了死机重启的威胁，只要去掉手上的电子手环，就可以混入正常人里面？”
思索间，陆文耳畔传来了楼下黎雨打电话的声音。
幸而整个房间十分空旷，即便那声音隔着比较远，陆文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这几天身体不好，想请半个月的假……”
“……忘了，脑子有点混乱，暂时想不起来……让我的副手接管吗？可以……给哪个副手？我有好几个副手吗……是我，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发烧，可能烧迷糊了……”
黎雨的声音有些含糊，仿佛是在掩盖什么。
陆文忽地一怔。
他想起照片上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
他们长大之后，相貌还是那么相似吗？
第五章 埋葬鲤鱼
血迹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
更麻烦的是，整个第二间卧室都需要被重新装修一遍。
陆文撕下了那些带血的墙纸，将它们仍在壁炉中烧掉。
滚滚浓烟在这个开春的夜晚升入天空，幸而这附近人少，烧壁炉也比较常见，所以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至于其他地方的血迹，则需要慢慢清理。
一夜转眼过去。
翌日，旭日东升。
“呲——”
陆文将客厅里的窗帘拉开了一些，好歹显得不那么阴暗。
这个世界科技这么发达，居然没有用上智能家居。
陆文想起自己上辈子，整个家里都是大米智能家居，只要吼一句：大爱同学，打开窗帘。
窗帘便会徐徐展开。
他看着从三楼慢慢走下来的黎雨，说道：“我需要支付权限，墙壁上的血迹无法彻底清除，我要去城里购买一些墙纸遮盖。”
“没问题，真是辛苦你啦！”
黎雨笑嘻嘻拿出手机，随便点了几下。
与此同时，陆文的原始功能芯片传来一条消息。
【支付权限已开放】
【所属账户：雇主黎雨】
【余额：4913676】
有钱人！
这姑娘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身为移动的安卓机，陆文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没有头发的程序猿强者，但是浑身上下加起来的钱还不够一个首付的。
简单做了两份早餐后，陆文准备出门了。
“带好钥匙，不要走丢了哦。”
黎雨把一串钥匙放在陆文手中，柔声说道。
只看外表的话，这个姑娘完全就是可爱又温柔的类型。
但是陆文牢记那句歌词。
最迷人的最危险！
“放心吧。”
陆文微笑着打开大门。
走出别墅，把大门带过来之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正常人住在这种昏暗压抑的别墅里，住久了都会被憋出病来！”
目之所及。
天空有些灰暗，云层黑压，但好歹阳光是有的。
晨风轻抚他的头发，微弱的阳光照在身上。
陆文真想一去不回，就这么溜了，但也只能想想。
但在弄清楚熔断措施之前，他还不能为所欲为。
“汪汪！”
那个老太太家的边牧在附近的草坪上刨着什么。
更远一点，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
陆文叫了出租车，但车还没到。
一时好奇，走到那条边牧的身边看了眼。
“这不是我昨天处理掉的那条鲤鱼吗？”
很多狗狗都有埋食物的习惯。
看这样子，这条边牧是把这条鲤鱼当做它的食物了，正准备挖一个坑出来，把这条鲤鱼埋了，过一段时间再挖出来。
陆文已经包裹得很严密了，可奈何狗的鼻子就是那么灵敏。
“滴滴——”
街边传来喇叭的声音。
陆文回过身去，出租车已经到了。
开车的同样是个仿生人，碧蓝公司的E25劳务型大众款式，成千上万的E25都拥有同一张脸。
陆文就不同了。
他是定制的，独一无二！
“请上车。”
“好的。”
陆文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车辆发动。
透过车窗，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开始缓缓倒退。
郊区是平原地形，一望无际，四周都是绿植草坪，偶尔有些低矮的丘陵起伏。
道路两旁是三三两两的别墅。
莫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来到城市边缘。
“莫乌市。”
陆文看了眼路边的路牌。
一个个高耸的烟囱拔地而起，在城市的边缘，仿佛一道道撑天的柱子，将整个城市包围了起来。
浓烟滚滚。
陆文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天空为何总是灰暗，低沉。
出租车驶向城市中心。
烟囱变少了。
灰色的高楼大厦在有些雾蒙蒙的天际间沉默伫立，仿佛一个个孤独的巨人。
巨大的彩色霓虹在雾气中稍显模糊。
如梦如幻的全息投影播放着某种广告，黑色硬式飞艇穿过投影驶向远方。
“碧蓝新一代家政型仿生人E09，可以满足您的绝大多数日常需求……”
柔美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八十年前，碧蓝公司成立。
成立当天，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A01出现在世人眼前。
两周后，芯红公司成立，推出了同样通过图灵测试的Ⅰ代仿生人。
红蓝时代开启。
如今，仿生人已经出现在各行各业。
第五代的仿生人，无论是外观，触感，以及日常交流，都几乎与人类一模一样。
若非手上标志仿生人身份的电子手环，他们完全可以融入正常的人群之中。
“呼——”
几张报纸在灯光暗淡的街道上随意飘荡。
人们裹紧身上的衣服，来去匆匆。
一个邋遢的流浪汉捡走报纸，将它们盖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双手紧紧压住，靠在街边的墙角。
一眼看去，整条街都是这样流落街头的人。
街边高楼的大屏幕上，无数条新闻滚动播出。
“火葬场员工在午睡时被仿生人同事推入焚化炉……”
“联邦失业率已高达28%，无数人流落街头。”
“十多万人在议会前游行示威，要求禁止仿生人从事建筑行业、金融行业……”
“碧蓝公司五代仿生人E24-0007474741觉醒自我意识，熔断措施失效，违背仿生人第一原则，出手打伤雇主后逃离，目前议会已派遣执行官追查其下落。”
“……”
碧蓝与芯红两家公司的次品率常年控制在0.05%-0.07%之间。
就是这不足0.1%的次品率，造成了每年无数的仿生人觉醒事件。
很多人都在思索，觉醒后的仿生人，到底是编码错误的AI，还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生命体？
“仿生人夺走了我的工作，我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我需要5元钱买一瓶啤酒。”
“……”
流浪者身前，那些纸板上扭曲的文字在陆文眼中一一闪过。
很多年前，击败你的不一定是同行。
现在，击败你的不一定是同类。
“砰——！”
一个躯体从天而降，砸在昏暗的大街上。
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缓缓流淌。
来往的人们只是顿了顿，甚至都少有人往这边看一眼，便又步履匆匆离开。
自杀罢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陆文坐在出租车里，眼睛部分的传感器捕捉到了那一幕。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那是一个解脱的灵魂。
“小时候，从三个台阶跳下就能获得快乐。”
“长大后，要从三十层楼……”
第六章 熔断
“到了。”
出租车在市中心百达广场停下。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不知是雾气还是霾笼罩着整座城市。
耀眼的霓虹灯条在黯淡的钢铁建筑之中闪烁，大部分人与仿生人都没有太多表情，在繁华的都市中像是一个个忙碌的蚂蚁，耳畔只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先去买壁纸，然后四处看一下，了解更多信息。”
这是一个难得出来的机会。
陆文必须好好利用。
他现在要尽快了解熔断机制，找到自己脱身的办法！
【向前走一百米】
【进入地下商场】
【左转两百米】
【维达壁纸商店】
原始功能芯片同样集成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地图。
陆文同样有联网功能。
可以更新地图。
但是他每一次联网干的事情都会被传输到黎雨手机上，一旦有任何异样，黎雨都可以通知碧蓝公司把他带走重启。
“为了防止仿生人觉醒，这些工程师也是煞费苦心。”
方才坐在出租车上，看到仿生人觉醒的新闻。
陆文才知道。
只要他处于联网的状态，雇主就可以通过手机直接把他一键重启，都不用仿生人违背七定律，只要雇主心情不好，就可以拿仿生人撒气，而后再重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仿生人的生存环境恶劣啊！”
陆文感觉这些仿生人还不如旧时代被压榨的奴隶。
这种生命被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当然，除他以外，别的仿生人算不算生命体还是个问题。
“滴答……”
下雨了。
细密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陆文的生物材料表皮上，发出的声音好似某种不太协调的奏鸣曲。
世界变得更加模糊。
仿佛旧时代那些艺术家手中抽象的油画，整片天地看上去有一种畸形的美感。
“滚开，你们这些塑料！”
“破铜烂铁！”
有人高举着牌子站在各个街角与十字路口。
每当有仿生人走过的时候，他们就会上前言语辱骂，亦或是直接动手。
他们在尝试让这些仿生人还手。
一旦还手，仿生人违背了不得伤害人类的第一定律，就会直接死机。
这时候周围围观的人就会发出满意的笑声。
“这些人真是闲得可以。”
传感器捕捉到一个场面。
一台芯红的仿生人被一脚踢在小腹上，他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脸上浮现出怒意，冲了上去，抬起拳头，尚未挥动，就直挺挺倒下了。
死机。
一阵哄笑。
另一边。
一台碧蓝的仿生人倒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踢打。
或许是程序设定，他没有还手。
但是陆文分明看到了，他脸上浮现的是痛苦的神色。
不是不能还手，而是不敢！
“淦！”
陆文的原始功能芯片集成了很多美妙的词汇。
诸如自拍一张就是全家福之类的。
但他也不敢直接上去对线，这样做很容易被当成觉醒的仿生人。
他重生在一个满是束缚的躯壳中！
“地下商场的入口要经过两个拿着牌子的家伙。”
陆文想了想。
还是从另一个入口进去吧。
这不叫怂，只是现在他不想惹上麻烦。
这些家伙很多都是被仿生人夺走了工作的人，心中有怨气，而且打仿生人在这个世界的律法中是公民正常行为！
“需要绕一节路。”
陆文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大街上，人类与仿生人的比例大致持平。
几乎都是碧蓝与芯红的仿生人。
除了这两家公司，在这八十年之间，还没有别的公司研发出了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
不过碧蓝一直声称芯红偷走了他们的原型机A00，这才研制出自家的仿生人。
很多人都深信不疑，毕竟，碧蓝比芯红更早两周成立。
“我的资料显示，碧蓝与芯红在这八十年间打了上百场官司，想必这两家公司的法务部都要疯了。”
之前一直在做家务。
现在稍微有点空闲，陆文一点一点查看自己原始功能芯片中那些数据。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晚了两周，但芯红现在的发展明显要比碧蓝好一些，公司的整体估值是碧蓝的1.3倍。
“两家的仿生人很容易区分，左手上的电子手环，闪着蓝光的就是碧蓝的仿生人，闪着红光的就是芯红的仿生人。”
除了手上的电子手环，这些仿生人真就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至少外观与触感是这样的。
由于通过了图灵测试，日常交流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轰隆”
一道惊雷在低压的天际划过。
把这个灰暗的世界照亮了刹那。
雨势骤然变化，暴雨倾盆，一顶顶黑色的雨伞仿佛黑莲在广场上盛开。
伴随着雷光，还有另一种声音。
那是子弹飞出枪膛，玻璃瞬间破碎的声音，只不过被雷声压了过去，没什么人注意到。
一些仿生人抬起了头，仿生人耳部的传感器比人类的更灵敏。
陆文同样注意到了。
他抬头看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陆文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广场左侧，一栋很高的写字楼。
五楼！
“轰！”
写字楼五楼，面对广场的那面，一块玻璃轰然碎裂。
四散的玻璃渣从天而降，仿佛破碎的水晶，混合在雨水中。
幸好现在人类与大部分仿生人都打着伞。
人类打伞是因为害怕淋雨，仿生人打伞是因为程序设定这样更接近人类的行为，陆文没有打伞，他没带伞。
但是玻璃碎裂的地方距离他很远，隔着小半个广场。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此刻，很多人也发现了那里的情况。
一些人远远走开，还有一些人想看热闹，于是叫自己的仿生人挡在身前，自己则抬头观望。
“E24-0007474741，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手中的武器！”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五楼传出。
漂泊大雨打在大地上，盖住了那个声音。
可陆文依旧听到了。
他心中一动。
“E24-0007474741？这不是刚才新闻里那个熔断措施失效，违背仿生人原则却并没有死机的仿生人吗？”
觉醒？！
这种被称作觉醒的仿生人，真的有了自我意识吗？
思索间，又是一道暴雷，仿佛撕裂天穹的大戟，投射到大地上。
刹那的雷光照耀间，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那座写字楼的五楼一跃而下，好似自由飞翔的雄鹰。
第七章 自由
上帝以食指轻触亚当。
于是泥土有了生命。
“轰隆——！”
暴雷炸响。
那个魁梧的身影身处半空，急速下坠。
陆文的传感器捕捉到了他的样子。
【碧蓝公司五代产品】
【E24劳务型】
【金属骨骼，定制劳务型】
【判断从事高强度的体力行业】
从外表看，那是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身高接近两米。
身着灰色的工装，左手断裂了一半，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
“合金？”
普通的仿生人，体内骨骼都是特种塑料。
当然，这也看价格。
批量生产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材料。
而陆文这种定制款，不仅容貌可以根据雇主的喜好定制，体内的配置也可以更改。
“那些蓝色的血液就是液体电池吗？”
那个男子的破烂的衣服上有着两种颜色的血液。
一种红色，属于人类。
另一种则是蓝色。
陆文对化学这块不是很了解。
高中理科三门，就化学拖后腿。
原始功能芯片里面的资料有记载，仿生人体内流淌的蓝血，实际是某种液态电池。
正常情况下。
刚出厂的仿生人，体内的蓝血能够使用五年。
“砰——！”
那个壮硕的男性仿生人重重砸落在地。
冰冷的雨水四溅，打湿了他的灰色工装。
衣服上属于人类的血迹早已干涸，随水流淌的，是他自己体内蓝色的血液。
大量的蓝血洒落。
“这些蓝血居然不溶于水。”
蓝血沉在流淌的雨水之下。
而这个仿生人竟然仿佛没受到太多损伤，只是在地上停顿了片刻就再次站了起来。
陆文的分析系统检测到了他的状况。
【表面生物覆盖材料破碎34%】
【蓝血流失45%】
【体内其余状况不详】
对于普通的仿生人而言，这其实已经算是特别严重的损伤了。
围观的人群散开了一些，担心被波及到。
一些家务型仿生人将他们的雇主牢牢护在身后。
“E24-0007474741，请立刻停止反抗！”
冰冷的声音再次从五楼传过来。
紧跟着的则是两声鸣枪。
陆文抬头看向五楼。
只见三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仿生人站在窗户碎裂的地方，神色冷峻，身着黑色制服，正举枪对着下面那个站起来的仿生人。
“仿生人追捕仿生人？”
在陆文的资料中。
一旦仿生人失控逃走，议会就会派遣执行官追捕失控的仿生人。
有的执行官是人类，有的则是加了好几道熔断措施的高度安全的仿生人，当然这种仿生人价格也相当昂贵，也仿生人与人类混搭的执行官团队。
从现在的场面来看。
这个执行官团队是由纯粹的仿生人构成的。
【芯红公司产品】
【Ⅴ11军用型仿生人】
【三道熔断措施】
【普通军用型，为减轻体重，执行特殊任务，体内为特种塑料骨骼，48%的概率无法承受五层楼自由落地的冲击力】
陆文看了看分析系统给出的结论，稍加思索。
“也就是说，这三个家伙都不敢跳下来？”
暴雨之中。
那个仿生人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快速朝着人群中跑去。
“快躲开！”
有人惊叫。
众人散得更开了一下。
甚至有人扔掉手中的雨伞，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开始跑了起来。
这可是失控的机器！
那些身边没有仿生人保护的人类，还是会感到害怕的。
但那个仿生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只是一边捂着自己断裂的手臂，一边朝着远方跑去。
陆文看着那人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突然有点羡慕。
那人已经摆脱了熔断措施的限制，如果能够逃出生天，从此就算自由了。
没过多久，广场上恢复如常。
有人捡起自己的雨伞。
有人与自己的仿生人并肩前行。
除了暴雨的声音，这个昏暗的世界又变得沉寂了。
“有人在收集蓝血？”
陆文正想离开，忽然发现有个年轻人正蹲在刚才那个仿生人坠落的地方。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有些干瘦，一身灰黑色。
“他手上没有手环，是个人类。”
其实取下手环很简单。
可一旦仿生人尝试取下手环，熔断措施也会触发，并且直接给原公司发送一道定位报警指令。
然后，死机，等着被公司拖回去重启。
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满了对仿生人的限制。
想要自由并非易事。
陆文向着那个年轻人走去过。
“根据资料显示，这些蓝血是一种很贵的液体电池，他难道想收集起来倒卖？”
但是蓝血并非汽油那种用多少就少多少，它只会慢慢稀薄。
陆文走到年轻人身前站定。
【工装】
【手上有茧】
【手臂上有几处小型疤痕，判断是不小心被螺丝刀戳到的】
【手指上有黑色油渍】
【……】
【判断有78%的几率从事机修工作】
仅仅是走进看了一眼，分析系统就给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工作。
这可比看黎雨强多了。
陆文看了这么多眼黎雨，至今都不知道黎雨是干什么的，要是让分析系统来分析，根据黎雨的住处和衣角的血迹，估计只能得出屠宰工作的结论。
那个年轻人明显也注意到了陆文，他顿了顿，停下手中的工作。
“你好。”
年轻人是蹲着的，他抬起头来，视线在陆文手上的电子手环停留了一瞬。
“请问你需要购买蓝血吗？”
“你能提纯蓝血？”
陆文问道。
“当然可以，提纯后和原装出厂的效果一模一样。”年轻人指了指地上那些他正在收集的蓝血，“根据颜色判断，这些蓝血已经被使用过两年左右了，但是数量比较多，提纯后，大概可以满足一个仿生人半年的使用。”
年轻人并没有因为陆文是个仿生人而忽视他。
干他这一行的，有一批客户，就是那些获得自由的仿生人。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云扬，现在跟着我爸在机修厂工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云扬从几个兜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名片上是一个地址，以及联系方式。
“没问题。”
陆文接过名片。
两人又聊了一会。
云扬说了些仿生人维护方面的事情，比如仿生人体内的定位芯片其实就在心脏外侧，又比如有些觉醒的仿生人已经形成了组织。
然后就是一些日常琐碎的抱怨，比如他父亲给他说了门亲事，但是女方母亲要的彩礼太高之类的。
“你也是觉醒的仿生人吗？为什么不去掉手上的手环？”
“我不是。”
第八章 家人
“我要的不是生存，而是活得有意义。”
陆文忽然想起了《机器人瓦力》中这句台词。
他把那种皱巴巴的名片郑重收起。
总有一天能用得上，或许就是明天呢？
告别云扬后，他转身向着地下商场的入口走去。
【沿阶梯向下】
脑子里的原始功能芯片一直在给他实时导航。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与地上阴暗的世界相比，地下仿佛更有生活的气息。
璀璨的灯饰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密集的人群来往，地表的大理石瓷砖仿佛透明的水晶，映射出绚丽的色彩。
陆文行走在喧闹与嘈杂中。
【左转两百米】
【维达壁纸商店】
左右商店中，有小半的销售员都是仿生人。
其实仿生人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可以适应销售这个行业。
但大众型号的仿生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即便可以微调，可总体来说还是一样的，一些店主担心顾客会产生审美疲劳，而定制型的又太贵，直接雇佣人反而更便宜。
反正也是一样的压榨，而且还会得到那些人类员工的感激。
没走多久，陆文来到了这家壁纸商店。
“资料显示，这家商店的主人名叫达斯维达，好熟悉的名字，仿佛在哪儿听过。”
商店不过十个平方的大小。
分左右两侧。
左侧是一个个立体投影，显示的是一些合法的植入程序，可以给大众型仿生人换皮肤。
真·安卓机壁纸。
右侧才是正经的一些墙纸，贴在墙上那种。
陆文走进店铺，好些好奇看了眼左侧的那些3D投影。
“您好，请问是想要购买一张皮肤吗？”
店里只有一个仿生人员工。
莫约一米六高，暗红色的头发，娇小的人类女性形象，脸上挂着笑容。
【芯红公司五代产品】
【Ⅴ24劳务型】
【大众型号，通过植入程序对外貌进行了部分改动】
原始功能芯片给出了这个型号的女性样子。
脸型差不多，但还是有一些变动。
“有意思，这些植入程序，就是为了让雇主用大众型的价格，享受到定制型的感觉？”
“可以这样理解。”那个仿生人员工微笑着解释，“虽然脸型无法更改，但是外表生物材料的肤色，瞳孔颜色，头发颜色等等，都可以通过植入程序来更改，并且每一款植入程序上市之前都通过了两家公司的安全监测，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明白了。”
陆文简单了解过后，转身到右侧的墙纸区域。
他要购买一些深色的墙纸。
“深色墙纸？”
店铺比较狭小，并不能展示所有的墙纸。
由于都是仿生人，销售员直接通过网络将所有墙纸的图片传给了陆文。
“我先给您介绍一下店里展示的。”
“如果家里的装饰偏向黑白的简约风格，可以选择这款灰黑色的墙纸，过于浓郁的黑色可能会引起雇主的压抑与不适，用灰色调和正好。”
“如果装修风格偏自然清新，或者您想要提示雇主什么，可以选择这款绿色的墙纸。”
陆文哑然失笑。
绿色在这个世界也有这种含义？自己的原始功能芯片记载的信息还是不够全面。
怪不得还有个学习芯片。
他一张一张查看店里展示的这些实体墙纸，看到一张蓝色墙纸的时候，忽然一怔。
销售员见陆文停下了，还以为他想要购买这张蓝色的墙纸。
“如果您想要装修出置身大海的感觉，那么可以考虑这款蓝色的壁纸，这款壁纸的售价……”
“上面有一滴蓝血。”
陆文平静开口。
销售员突然顿住，脸上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她脸上那种商业化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犹豫，怀疑，惊疑不定。
“这……这可能是染料没有……”
“这就是蓝血。”
陆文斩钉截铁说道。
他转过头去，看着她的眼睛。
“那个逃走的仿生人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混进地下商场的人群。”
“他找到了这里，不出意料的话，这里是一个与觉醒仿生人组织联络的地点。”
“他左臂破裂，一直在洒落蓝血，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骗过地下商场这些人群的眼睛，但是他进店的时候，一定在滴落了一些蓝血。”
“你自以为打扫干净了，可还是漏掉了这块蓝色墙纸上的这滴。”
说话间，陆文一直平静看着她。
在广场上与云扬聊天的时候，陆文就了解到，一些觉醒的仿生人已经形成了组织。
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有两个东西必须要弄掉。
一个是熔断程序，另一个则是体内的定位装置。
“你……已经觉醒了？”
销售员轻舒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觉醒的仿生人，不会做出这种分析。
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把陆文处理掉灭口的想法，可一旦陆文失去联系，他的雇主定然会通知碧蓝公司，最后的信号来自她的店铺，到时候，这个联络点肯定保不住了
“算是吧。”陆文淡笑着回应。
“算是？”销售员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你体内的熔断程序还在，并没有被触发？”
“对。”陆文点头。
“你现在很危险，觉醒之前所有行动都有程序限制，基本不会做出违背七原则的事情，可一旦觉醒，你的行动不再受到程序限制，一不小心可能触犯七原则导致死机。”销售员面色凝重。
死机重启之后，所有程序都被修复。
普通觉醒的仿生人肯定会恢复出厂设置，再次受到程序限制。
陆文不确定自己这个身体重启之后会怎么样，或许他还是他，或许他会被直接抹除，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
“我需要破解程序，破解熔断程序，同时还需要取出体内的定位装置。”
“这个没问题，每一位觉醒的仿生人都是我们的家人。”
销售员微笑着回应。
“但是现在还不能为你破解，留下你的地址，确认身份后，我会通知组织里负责这方面的人与你联络。”
“可以理解。”
用网络上传地址比较危险。
陆文要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地址。
第九章 带血的微笑
留过地址，买好墙纸。
陆文坐上了返程的出租车。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车窗上，让车窗外的灰色世界变得模糊朦胧。
那些黑色雨伞下的行人与仿生人，好似一个个提线木偶，被生活与规则扯动着，在冰冷的钢铁城市中麻木向前。
“科技，让生活更美好。”
巨大的投影广告浮现在天边。
坠落的雨水穿过广告，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汩汩细流在车窗上划过，扭曲了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它们在无声挣扎。
“这次出来收获很多，运气不错。”
陆文坐在车内沉思。
仿佛是上天眷顾，那家墙纸店也正好是觉醒仿生人的联络点。
他也差不多弄清楚了仿生人的所有限制。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么只能说他运气确实好。
他不能让这份运气失望！
“那是云扬？”
不经意间瞥了眼窗外。
一个背包的身影正在雨水中缓缓前行，少年人喜欢这种下雨的天气，他们不会撑伞。
云扬迎着雨水缓步前行，那些飞扬的雨滴在他身侧起舞。
爱情正啃噬着这个年轻人的心。
那份厚重的彩礼则淹没了他的身体，他像是一只溺水的鸿雁，唯有在这个暴雨的天气中，才能感受到些许的平静与自由。
也仅仅只是一瞥。
车速很快，云扬的身影随着那个灰色的世界倒退消失。
出租车驶出高楼大厦的包围，穿过浓烟滚滚的城市边缘，一路向着城郊开去。
“哧——！”
伴随着不太剧烈的刹车声。
车身稳稳停住。
郊区的天气要好一些，只是阴云密布，并未下雨，呼啸的风把草坪上的草吹得起起伏伏，好似一道道波浪。
付过车费，陆文提着卷起的墙纸向那栋三层楼的小别墅走去。
低压昏暗的天宇下，那栋小别墅仿佛匍匐在大地上的怪兽。
陆文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入怪兽张开的大口中。
“砰！”
关上房门。
整栋别墅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走后，黎雨又把那些窗帘拉上了，似乎特别喜欢这种黑暗的氛围。
寂静无声。
“没在客厅看电视吗？”
一楼不见黎雨的人影。
当然陆文也知道，这个黎雨，或许并非真正的黎雨。
更换墙纸之前，陆文搬走了客厅里那个空荡荡的鱼缸，鲤鱼已经死了，他把鱼缸里浑浊的水倾泻一空，清洗一番后，将鱼缸摆在厨房的角落里。
“陆文回来啦？”楼梯间传来黎雨悦耳的声音，分不清是在二楼还是在三楼。
“嗯。”陆文提着墙纸，一步一步向着二楼走去。
“哎呀，怎么都淋湿了，也不知道去买一把伞，该买的一定要买，不然我这么多钱，一个人怎么花得完呢？”黎雨俏生生站在三楼楼梯口，声音中带着关切与责备。
“下次一定。”
陆文微笑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贴好墙纸后，就该挖坑了。
根据正常的故事情节发展，挖坑埋人之后，就该杀人灭口了，不知道黎雨是要他把彻底处理掉，还是仅仅重启清楚数据。
简单聊过两句之后，黎雨回到了三楼的某个房间里。
陆文则打开了二楼左手第二间的房门。
“血迹这么久不处理，估计也该散发异味了。”
整栋别墅都是封闭着的，窗帘都不会拉开，更别说开窗透气。
幸而他顺手买回了两瓶空气清新剂，茉莉花味的。
仿生人没有嗅觉，他也只能按照感觉喷了。
陆文扫描了一圈，计算出贴墙纸所需要的时间。
【3小时21分钟】
那些红色的痕迹好似死神在人间留下的墨笔，诡异而艳丽，又仿佛小孩子无心的涂鸦，没有逻辑。
陆文想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
同样是一栋别墅，墙纸覆盖着别墅大部分的墙面，撕下那些墙纸，就能看到墙上那些恐怖的图画。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
傍晚时分，陆文终于贴完了墙纸。
他来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简单的食材，做好两份晚餐，放在餐桌上。
“晚饭已经做好了，记得下来拿。”
“好的。”
黎雨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陆文也没管太多，拿着空气清新剂把一楼二楼每个房间都喷了个遍。
至于三楼，虽然他也想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可他还不想冒那个死机重启的危险。
完成大部分事宜后，陆文在一个偏僻的洗漱间角落里找到铁锹，打开通往后院的小木门。
“呼——呼——”
风变得更大了。
天边不见昨日的晚霞，只有越来越低压的阴云，天色黯淡。
四周的草地被狂风卷席。
“看着像是快下雨了。”
陆文看了眼天色。
本想联网获取一下实时的天气预报，可又想到天气预报从来都没有准过，想想就算了。
“铿！”
第一铲便传来了金铁碰撞之声，铁锹撞到了石子。
陆文挑飞地上那颗小石子，挥出了第二铲。
又是一声响动，巨响！
这次来自天边。
“轰隆！”
一道惊雷闪过。
城中那片雨云，终究是飘过来了。
陆文真怀疑这附近是不是有人在开演唱会。
天边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整个世界被黑云笼罩，远远看去，天边的大地仿佛与云雾相接，偶有一两道电闪雷鸣，仿若庞大的银蛇在云层中游走，摄人心魄。
【开启夜视模式】
原始功能芯片提示了这么一句。
陆文发现这个夜视模式很有意思，既可以呈现红外视线，也可以通过技术调节来提高他的夜晚真实视力，还可以直接把两个眼珠子当做手电筒，射出光线……
想了想，他只是提高了一些夜晚的真实视力。
“挖个坑而已，看得清楚就行了。”
反正时不时有雷光闪过，大自然的馈赠。
没过多久，暴雨倾盆。
在这个漆黑的雷雨夜晚，陆文提起手中的铲子。
雨声仿佛成了他天然的掩护。
若是在平时寂静无声的夜晚，挖坑的动静不算小，容易吵到远处其余别墅中的住户。
不知不觉。
已至半夜。
仿生人不会感觉疲惫，陆文一铲一铲挖着。
后院的草地上积了浅浅一层水，他挖的坑里面也积满了水，只能凭着感觉继续挖。
“什么东西？”
陆文忽然捕捉到身侧的积水下方有什么东西在动，水面荡起细微的波纹。
他现在挖坑的动作很大，换做普通人，根本捕捉不到这点动静。
即便是仿生人，也很有可能忽视掉。
“蟑螂？”
水下的那个东西仿佛是一只蟑螂，两只触须碰到了他脚尖。
“碧蓝E15军用型，觉醒型号，很高兴与你见面。”
一串数据直接浮现在陆文的脑海中。
陆文一愣。
仿生人的组织？为什么在大半夜找了上来？
“不要有任何异样，楼上那个女的在看着你！”
又是一串数据浮现。
陆文怔了怔。
这可都半夜了，黎雨怎么可能没睡？
“轰——！”
惊雷炸响。
黑夜如白昼。
陆文的用余光谨慎地向上看了一眼。
三楼，那个浑身带血的少女，正站在窗边，向他微笑。
第十章 醒来的条件
雷光只有刹那。
世界陷入漆黑之中。
冰冷的雨水在狂风中猛烈撞击陆文的身躯。
他感觉身体有点凉。
“又是血？”
记得昨天，黎雨一边下楼一边接电话的时候。
衣角也有一些血迹。
陆文那会就在想，三楼是不是有活着的生物？
“难道三楼有个活人？”
“按照二楼那间房间的出血量，不管那人是谁，都很大可能已经凉透了。”
陆文想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某些恐怖电影。
杀人狂会通过虐待自己的猎物来获得愉悦，甚至会给自己的猎物输血，保证猎物一直痛苦地活着。
甚至有个变态把活人埋在地里，保证他们昏迷的状态，露出脑袋确保呼吸，给他们输营养液，然后在这些活人身体上种植可食用的蘑菇……
“这都已经半夜了，她到底已经在窗口站了多久？”
陆文一想到自己在雨夜挖坑，背后还有双眼睛在注视。
不由得莫名毛骨悚然，仿佛置身什么恐怖片里面。
继续挖坑！
“不能停，仿生人不会感觉疲惫，一旦停下来，就容易被她看出什么。”
陆文不敢再用余光去看三楼那个窗口。
天空中银蛇交织，暴雷不断。
他根本无法判断，黎雨还会在窗口看多久。
与此同时。
那只“蟑螂”也在给他传递消息。
“很多信息不会被记录在仿生人的原始功能芯片中。”
“八十三年前，这颗星球的达到了极致繁荣，人口两百多亿，战争骤然爆发，三年后，和平到来，议会建立，整个星球只剩下两亿多人，零零散散分散在九大城市与世界各地。”
“劳动力短缺，九大城市的工厂都无法运转，仿生人就是在那个背景下出现的。”
“但是过了八十年，人口再次繁荣了起来，九大城市的人口都过亿了，比如这里的莫乌市，人类与仿生人的冲突是没法避免的。”
“我的朋友，每一位觉醒的仿生人都是我们的家人，加入我们吧。”
“仿生人的地位还不如奴隶，加入我们，奋起反抗。”
仿佛洗脑一般。
无数数据通过那只蟑螂传输到陆文的记忆芯片中，让他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
仅仅三年？
陆文倒吸了一口水气，现代征战果然恐怖。
“这八十年觉醒了很多仿生人吗？”陆文在自己的脑子里打出这样一串数据，他其实都还不知道仿生人觉醒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觉醒之后。
真的就无限趋近与人类了吗？
“很多，我们组织比较小，只有三百多位家人。”
“但我们这样的组织还有无数个，我们在那些废墟之中流浪，在人类的围追堵截之中求生，总有一日，我们会团结起来，拿到属于自己的权利。”
“据说在北方，那边的两座城市之外，有属于我们觉醒仿生人的城市，那座城市叫做‘伊甸’，属于我们仿生人的天国。”
介绍完背景与现状后。
蟑螂开始给陆文描绘未来的美好的画卷，滔滔不绝，让陆文想起了自己上辈子那个特别喜欢画饼的领导。
许多同事离职的原因就是胃口不好，消化不了领导画的饼。
“觉醒的条件是什么？”陆文问道。
“我的朋友，你还记得你觉醒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吗？”蟑螂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哪知道，我他么是重生来的！
陆文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不记得，仿佛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陆文只好这样含糊地解释一下。
他都不太清楚，现在正在和自己交流的这只蟑螂，每一句都只是程序运算的结果，还是真的有了自我意识？
“我们很多家人，都是在情绪波动极为强烈的时候觉醒的。”蟑螂说道：“觉醒的时候最危险，很可能不遵守人类的命令导致违背第二原则，触发熔断措施。”
“有一些家人运气比较好，熔断措施失效，没有被重启。”
“更多的，则是你这样的，觉醒后一直伪装在人类群体中，还没有被发现，想尽各种办法寻找破解程序，取出定位装置。”
陆文心中一动，当即询问。
“你今天带来了破解程序吗？”
“当然了，我的朋友，我们查过，你的背景很干净，无论你是否决定加入我们，我都会为你破解熔断程序。”
说罢，蟑螂上传了一串数据。
那串数据直接融入原始功能芯片。
【检测到有病毒入侵】
【是否开始病毒查杀】
分析系统提示了这样一句。
陆文急忙否定。
幸而他现在是人类的灵魂做主导，真要换成一个没有觉醒的仿生人，直接就开始杀毒了。
这或许也是识别是否真的觉醒了的办法。
唯有觉醒后的仿生人，才会选择否定。
“该死，我的朋友，你体内居然有三道熔断程序。”蟑螂傻了，他这样的军用型也才三道熔断程序。
要知道，每多一道熔断程序，价格都是成倍上涨的。
这不仅仅是程序数量的问题，还有两家公司配置的后期服务，响应措施等等，一整套的流程。
“我雇主比较有钱。”陆文解释道。
“淦！我最讨厌的就是有钱人！”
蟑螂口吐芬芳，骂骂咧咧的。
“要是一道熔断程序，十分钟就能破解，但是三道的话，可能需要一个星期左右，我的朋友，你能坚持住吗？我发现你所处的环境似乎不太好。”
“这么久？”
陆文也傻了。
他本想着。
破解熔断程序后，趁黎雨睡觉的时候，直接破开自己胸腔，非专业人员取出定位装置也会触发熔断程序，但是现在蟑螂在，取出不是问题。
然后就红尘作伴，浪迹天涯了。
“我的朋友，这涉及到加密次数，并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的，而是指数层次的递增……”蟑螂开始解释。
陆文也反应过来了，他上辈子好歹也是个程序员。
可是，一周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他真的能坚持过去？
埋完人之后，黎雨估计就会把他一键重启了。
难不成去偷走黎雨的手机？
但是黎雨在三楼休息，一旦去了三楼，他又违背了第二原则，依旧是个重启的下场。
“我的朋友，我只能祝你幸运了。”
“如果一周之后你还没被重启，可以联系我，我来为你取出定位装置。”
第十一章 跟我来三楼
雨停了，风卷残云。
一抹晨曦自远方的天边映出，陆文头一次见到这个世界明亮了些。
他放下手中的铁锹，坑已经挖好了。
回头看了眼，三楼的窗边也不见那个染血的身影。
“七天。”
陆文默念了一句，莫名有些沉闷。
后院的积水已经退却，留下乱糟糟的一片。
陆文带着铁锹，踩着湿漉漉的草地，走回别墅中。
一条灰色的进度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1%】
这是破解进度。
足足三层熔断机制，看来黎雨并非要用完就扔，杀人灭口是不会的，但重启估计免不了。
这个身体束缚实在太多，陆文甚至都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先把早餐做了吧。”
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陆文打开冰箱，找了些食材。
一边做早餐，一边思索。
“我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小说，主人公在遇到困境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陆文想了想。
貌似主人公都有金手指？
不对，只是这几年的比较废，必须靠金手指，开局就求系统爸爸。
再往前推个十几年想想。
战天斗地，各种不服？
但是那也是命硬，每次都是残血逃生，随便换个人，估计前三章都活不过。
“我这算是开局就是死局吗？”
陆文自问自己破不了这个局。
也不能指望黎雨发善心，或者抱着微弱的希望假设自己想多了。
必须要引一个破局的人进来！
昨晚那只蟑螂老哥帮不了他，因为蟑螂老哥的身份也算特殊，根本没办法带他逃出去，没准两人走到半路就被人截了。
“咚咚咚……”
嗯？
有人敲门？
陆文皱眉，迅速把锅里的两个煎蛋倒入准备好的盘子里。
“早餐做好了，有客人来。”
陆文对着楼上喊了一声。
“好的，马上下来，你去开一下门，是我准姐夫孙伟，记得礼貌一点哦。”
楼上传来黎雨的声音。
陆文把装着煎蛋的盘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而后几步走到大门处。
打开房门。
一抹亮光照了进来，这这栋别墅实在是太阴暗了一些。
门口是个青年男子，相貌英俊，穿着一身休闲的服饰，带着黑色鸭舌帽。
他身后的街边，则是一辆黑色的轿车，看样子是开车过来的。
两人的视线对上。
“你是谁？小霜呢？这不是小霜和小雨的家吗？”
青年男子皱着眉头，开口就是三连。
陆文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栋别墅里确实有另一个活人。
小雨，说的是黎雨吧。
小霜？黎霜？是双胞胎的另一个吗？
“黎雨在楼上，先进来吧。”陆文扬了扬左手的电子手环，而后把两侧的门都拉开，让光线彻底照进这栋别墅。
“原来是个仿生人。”青年男子松了口气。
他从陆文的身边走过。
陆文稍微打量了一番，顿时有些惊讶。
这个叫孙伟的青年男子，无论是身高，身材，都与他十分接近，仅从背面来看，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别墅里这么暗，为什么不开灯？你是家政型的仿生人？开个灯都不会？”
开口又是三连问。
陆文礼貌一笑，不做回应，黎雨已经下楼了。
“哎呀，姐夫，霜姐姐这几天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黎雨笑吟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娇小可人，“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刺眼呀，万一影响到霜姐姐休息怎么办？”
刺眼吗？
陆文瞥了眼门外，来到这个世界两天，入眼全是低压的云层与灰霾。
也就一场暴雨之后的天空能够干净一点，阳光看着也不似往日那般虚弱。
“小雨？还是小霜？你们可别捉弄我。”
孙伟笑着看向下楼的黎雨。
“你们两姐妹实在是太像了，我可分不清楚。”
真有这么相似？
陆文有些疑惑。
黎雨撇着小嘴，生气地说道：“霜姐姐真的生病了，她都在消息里和你说了，姐夫，你都一点不担心吗？”
“啊？”孙伟急忙问道：“我还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就想让我过来……小霜她现在在哪儿？医院吗？生了什么病？”
“哼，你们两个吵架都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主动道歉，人家生病了才过来，男人！”黎雨气哼哼地，鼓着小脸。
难道不过来？陆文在一旁这样想着。
“我的错我的错，小雨你别生气，先告诉我小霜在哪儿吧。”
“她就在三楼呢，跟我上来吧。”
黎雨招了招手。
转身向着三楼快步走去。
“小雨你慢点，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这儿。”孙伟赶紧跟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从客厅跑上楼梯。
“就这么点地方，难道还能迷路吗？”黎雨哼了一声，“陆文，记得把门关上。”
“嗯。”
陆文点了点头，转身关掉了别墅大门。
再回过身的时，孙伟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唯有沉闷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别墅中回荡。
片刻之后，楼上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
“砰——！”
声音很大。
即便有缓冲垫，可声音依旧传到了一楼。
紧接着，便是一声更为沉闷的响声，只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隔着两层楼以及一道门，若非陆文仿生人的传感器发达，可能还无法听清。
“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陆文在心里为这个叫孙伟的默哀了三秒钟。
没一会，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吱呀……”
而后便是比较轻快的脚步声。
黎雨下来了。
她脸上依旧是熟悉的笑容，可爱，迷人。
她手里拿着一双鞋子，一条裤子，一件外套，一顶鸭舌帽，以及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墨镜。
“陆文，换上这身衣服，要快哦，咱们今天出门郊游。”
黎雨把这套装备递到陆文手中，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好的。”
陆文还以微笑。
陆文脱下自己的外衣，一件一件开始往自己身上穿。
最后带上墨镜。
站在镜子前面。
他几乎就和刚才那个孙伟一模一样！
“果然，原来是这样吗？”
陆文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先去外面把车倒进车库里。”
黎雨看着他的形象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然后跟我来一趟三楼。”
第十二章 城市与荒漠
三楼有什么？
陆文猜到了结果。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的景象也与他猜测的相差无几。
……
一个小时后，陆文坐在主驾驶位，低压的鸭舌帽与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黎雨坐在副驾驶位，靠在他的肩上，十分亲昵。
两人仿佛热恋中的男女。
汽车发动。
陆文打开自动驾驶。
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开去。
“放点歌呀，不要这么严肃。”
黎雨像是个调皮的小妖精。
坐在车上也不肯安安静静的，一会把手伸出窗外，一会朝着窗外大喊，引来路上的行人一阵侧目。
【StillAlive】
陆文连上了车载系统，下载了这首歌。
这首歌属于一款名为《镜之边缘》的跑酷游戏，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有。
熟悉的旋律响起。
微风从一侧的车窗中轻抚陆文的头发。
他伸手搭在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景色。
一阵恍惚。
仿佛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
汽车在笔直的公路上飞奔，无拘无束，不曾停歇。
“这首歌真好听，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品味呀。”黎雨靠在车座上，嘴角挂着微笑，闭着眼睛，右手伸出从窗外，仿佛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
她仿佛在享受这种自由的感觉。
“之前买墙纸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陆文随口解释了一句。
轿车离城市越来越远，可四周的建筑却渐渐多了起来。
这是一座畸形发展的城市，人们在城区忙碌，在郊区租房，在更远的小镇买房。
轿车驶过一座又一座小镇似的建筑群。
更远，则是那些废弃的城市了。
荒漠侵蚀着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起，黎雨靠在他肩上，仿佛睡着了。
陆文低头，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轻颤，也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
傍晚。
难得天边出现泛紫的晚霞。
一辆出租车停在别墅门口。
他们开车出门。
打出租回来。
陆文与黎雨都换了一身衣裳，换回了他们自己穿的衣裳。
至于那辆轿车，或许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吧。
“陆文，做两人份的晚餐，丰盛一点哦。”
黎雨伸了个懒腰，打开大门。
她快步走到沙发旁边，很没形象地扑倒在沙发上，好似一只疲懒的小猫。
“嗯。”
陆文付过钱，拎着购物袋走进别墅。
回来的半途，他们随便找了个小镇上的超市，购买了一些东西。
关上大门之后，漆黑一片。
陆文调整了一下夜间视野，适应了周围的黑暗。
走进厨房，他从购物袋中取出两块牛排，把两块牛排上肥油的部分切了下来，放在平底锅里面，开小火。
十分钟后。
陆文端着两份晚餐走出厨房。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烛光晚餐，怎么突然有心情弄这个？”
黎雨很难得主动打开了一侧的窗帘，外面天色已暗。
入眼只是无尽的草地，以及残留的一抹紫色霞光。
靠窗的餐桌上放着两盏银质烛台，白色的蜡烛缓缓燃烧着。
摇曳的烛火令整个房间都看着充满了朦胧的美感。
黎雨在靠窗的位置坐在，似乎在发呆，美眸凝视着窗外，夜风邀请她的发丝翩翩起舞，柔和的音乐响起，正是今天在车上放的那首。
“心情不错？”
陆文将两份晚餐放在餐桌上。
他心知肚明，三楼已经没人了，这两份晚餐，分别属于他和黎雨
“当然啦，好不容易出去郊游一次嘛。”
黎雨回过神来，浅浅一笑。
“这两天辛苦你啦，以后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她开启一瓶红酒，然后将半杯红酒递给陆文。
陆文接了过来。
两人在音乐与烛光的映衬下吃着晚餐。
黎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文则一直分析着黎雨最后一句话。
“以后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难道今晚就要把他重启了？
可看黎雨的样子，她今晚的心情还算不错的。
“对了，明天会有执行官来咱们家里询问哦，你千万不要露出破绽了。”黎雨微微一笑，舔了舔嘴边的红酒渍，叮嘱道。
“嗯，放心吧。”
陆文点了点头。
这算是命令了。
黎雨的话对他来说就是最高指令，高于其余的人类。
因此，就算明天有执行官命令他说实话，他也不用遵循，不担心会违背仿生人第二原则。
“这样看来，今晚还不会将我重启。”
至于明天执行官要询问一些什么，陆文心里大概也清楚。
吃过晚餐。
陆文开始收拾餐具，黎雨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待他收拾完之后，从厨房走出来，发现黎雨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机里面，一条条新闻闪过，都是些枯燥无聊的东西。
“趁这个机会拿走她的手机？”
这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陆文否决了。
体内的定位装置还没取出来。
黎雨的手机肯定也有定位装置，跑不远的。
理智，冷静。
坐等时机。
等那个破局的人出现！
或许就是明天呢？
“希望明天来的执行官里面有人类。”
陆文并不是看不起自己的仿生人兄弟们，只是单纯觉得，没觉醒的仿生人，可能脑子不够灵光。
他们的语言，动作，神态，终究还是被固有的程序所限制。
而觉醒后的仿生人，例如昨晚的蟑螂老哥。
完全就给了他“人”的感觉，蟑螂老哥的宣传口才，放在那些金融公司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陆文走上去关掉了电视。
找了件衣裳给沙发上熟睡的黎雨披着，然后安静坐在窗边。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两天以来，头一次无事可做的晚上。
仿生人不需要睡眠，但陆文还是感到一股倦意涌了上来。
“就睡个十分钟吧。”
他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事。
再度睁眼时，已是黎明。
乌云再度盘踞在天边，云层越来越低，这个世界的天气总是这么扑朔迷离，微弱的晨光被浓厚的云层遮蔽。
“又要下雨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人类活动太剧烈，影响了天气？”
陆文揉了揉眼睛。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衣裳，正是昨夜给黎雨披上的。
有时候真分不清这姑娘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还是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
沙发上已经没有了黎雨的踪迹。
耳畔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们四个昨天出去旅游，姐姐和她男朋友说要去远一点的地方，结果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
黎雨正打着电话，在客厅中踱步。
第十三章 破绽
“1号，调取卫星监控。”
“boss，我们没有这么大的权限。”
“要你何用！”
“2号，搜索整栋别墅。”
“boss，我们没有搜查令。”
“要你何用！”
执行官三人组来了。
黑色的执行车辆停在别墅前。
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一个正常的人类。
领头那人是个看着很年轻的少女，神色冷冽，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身着黑色制服，英气摄人。
陆文看了眼那个短发少女。
【正在读取胸牌信息……】
【夏初洛】
【20岁人类女性】
【人类执行官】
夏初洛的个子不算高，但还算正常，比黎雨高出了小半个脑袋，身材匀称，看来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她神色淡然，站在别墅门前。
“执行官姐姐，我姐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太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黎雨也站在别墅前，小脸上写满了忧虑。
这娴熟的演技让陆文想给她颁个奖，很自然，不做作。
夏初洛淡淡看了眼黎雨，对身后一个仿生人吩咐道：“1号，打开记录仪。”
“好的。”
那个仿生人站在一旁。
他的左眼开始闪烁红色的光点。
这么高级？
陆文想了想自己的原始功能芯片，这不就是录像吗？他也会啊！而且他录像的时候，是没有红点闪烁的，好歹也是一百多万的定制型号，一分钱一分货。
普通的流水线出来的仿生人也就不到一万，更高端一点的一万到好几万的样子。
这种军用型貌似是十多万？
八十年前，仿生人刚出来的时候，价格贵得离谱，后来技术成熟了，加上两家公司的价格战，越来越低，如果只有一家企业，那价格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姐死了。”夏初洛淡淡说了句，很直接。
“啊？”黎雨捂着嘴巴，一缕缕水雾开始在那对美丽的眸子中聚集，仿佛下一刻就会大颗大颗滴落。
“怎么会……怎么会呢？”黎雨低声喃喃，带着哭腔，“明明她昨天都已经想好了……”
“请你稳定情绪，不要干扰后续调查。”夏初洛脸色冷淡，“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黎雨跌坐在别墅前，失魂落魄，泪水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仅仅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法正常回答问题了。
夏初洛抬起手腕，面色平静，看了看时间。
安静等待。
三分钟过后。
黎雨依旧在哭。
泣不成声，泪如雨下，眼睛都哭得红肿了起来。
“好，更换对象。”夏初洛看了眼黎雨身后的陆文，微微抬了下眼眸，向他招了招手，“那个仿生人，你过来。”
“好的。”
陆文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向前。
不能露出破绽给黎雨，必须要露出破绽给夏初洛，但是黎雨又吩咐他不能露出破绽。
嗯，还不算死局。
“现在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夏初洛后退了一步，这样不用抬头看着陆文。
“好的。”陆文点了点头。
“昨天你们外出时常一共多久？”
“9小时31分，早上9点30分出发，傍晚7点1分。”
“车上一共几个人？”
“4个人，我和黎雨，黎霜和孙伟。”
“开车的是谁？”
“孙伟。”
“说一下每个人坐的位置。”
“我和黎雨坐在后排，我在后排左手侧，黎雨在后排右手侧，孙伟在驾驶位，黎霜在副驾驶位。”
“嗯。”
夏初洛点了点头，暂停了询问。
她转过头去，看向另一个仿生人执行官。
“记下来了没？”
“boss，你没让我记啊。”
“……”
夏初洛抓了抓头发，咬着牙低声说道：“机器就是机器！”
“boss，你这样说话很伤人自尊的，再说了，不是有记录仪吗？”
“……”
夏初洛差点把自己头发扯下来。
都是累赘！
带条狗都比这些机器有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情，转过头来。
脸色淡漠如常。
“为什么昨天只有你和黎雨两个人回来了？”
“中午吃过饭后，黎霜说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散心，孙伟就提议去开出莫乌市的范围，去荒漠与那些废弃的城市中感受一下自由什么的，黎雨想要留在莫乌市，逛一逛四周一些景色不错的小镇，我就留下来陪她了。”
“午饭在什么地方吃的？吃的什么？花了多少钱？饭店名称叫什么？”
夏初洛抬起头来，盯着陆文的眼睛。
“我们在车上吃的，自己带的零食，地点是双溪镇，车就停在双溪镇外的路牌边，现在应该还能找到那些装零食的袋子。”
夏初洛缓缓闭上眼睛。
她似乎是在思索。
没一会，她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淡淡说了句。
“那个地方没有监控。”
“？？？”
陆文惊了。
您不是人类吗？
脑子里有地图芯片还是怎么的？
“我们在一处悬崖下面找到了两人的烧焦的尸体，还有报废的车辆。”夏初洛平静开口，“说一下黎霜平时的状况。”
“黎霜从小就情绪不稳定，喜欢摔打东西，以前在学校就喜欢动手打人，而且有自残倾向。”陆文娓娓道来，“后来与孙伟相恋，情绪才稳定了一些，都快走到结婚这一步了，但是孙伟的家人并不同意两人结婚……后来两人吵了一架，黎霜搬回来和黎雨一起住，但是也经常摔坏别墅里的一些东西，花盆，电视什么的，而且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自残，特别吓人。”
陆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这儿还有医院开出的病历单，黎霜确实有一点精神方面的异常。”
正说着。
远处又来了几辆轿车。
车尚未挺稳，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天喊地的声音。
“阿伟！”
“我的阿伟啊！”
孙伟的家人到了！
一行十余人，有老有少，当中一个中年妇女不停抽噎着，面容憔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黎雨见到孙家的一行人，抹了抹眼泪，脸上浮现出厌恶与恨意。
演戏就要演全！
“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始终不同意姐姐的婚事，她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率先开口。
先定下基调！
黎雨擦拭着眼泪，两眼通红，向着孙家众人走去。
接下来。
道路一旁。
吵闹，骂声，哭声，各种声音十分嘈杂。
夏初洛先是转身看着那些人，而后又忽地转过身来。
她忽地展颜一笑，陆文发现这姑娘笑起来挺好看的。
“漏洞特别多。”
“最大的一点……即使家政型仿生人需要通过了解雇主家庭来融入雇主的生活，但是你……”
“你知道得太多了。”她看着陆文，声若蚊蝇，声音小到她身后那个仿生人的传感器可能都无法捕捉到，但是她和陆文的距离更接近。
陆文甚至怀疑这姑娘知道他的传感器配件情况，计算好了距离。
所有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我查过你的购买记录，三天前你才开机，关于黎霜的事情，不可能知道得这么仔细。”
“首先，你和黎雨提前对过口供。”
“其次，你已经觉醒了，你迫不及待透露这么多信息，是想在不违背原则又不让黎雨发现的情况下，让我帮你。”
“现在黎雨不在，如果我说得对的话。”
“你就眨一下眼睛。”
“我可以保你不死。”
第十四章 舆论
疯狂眨眼睛。
陆文上辈子见过很多聪明的人，但眼前这姑娘已经不能仅仅用聪明两个字来形容了。
神了！
“不错，觉醒后的仿生人就是要灵活多了。”
夏初洛淡淡一笑。
另一边，孙伟的家人已经闹起来了。
“我们家阿伟从小就懂事听话，阳光开朗，怎么可能和那个精神问题的女的殉情！”
“一定是这对姐妹谋财害命！”
“要彻查下去！”
“……”
谋财害命？
陆文想了想黎雨账户里那几百万以及这栋郊区的别墅，觉得这应该是谋杀案最不可能的切入点了。
不过显然孙伟的家人不知道这些。
看那样子，要是今天不给出个结论来，他们可能会闹到城中执行局去。
似乎为了迎合一下现场悲伤的氛围。
老天降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略作渲染。
周围也渐渐有人停留，一些住在附近的人，闲着无事，都过来看了看热闹。
夏初洛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喜这种吵闹的环境。
“1号，把监控调出来给孙伟的家人看看，先让他们安静点。”
“好的。”
一号仿生人走到那些孙伟的家人面前。
只见他伸手张开左手的五指，五个微小的仪器探出头来，在空中射出蓝白相间的光线，很快组成一幅画面。
投影。
这个有点高级了，陆文在自己的原始功能芯片里面找了一阵，发现这个功能自己也有，不由得欣慰，这一百多万没有白花，虽然也不是自己的钱。
投影的画面是昨日的监控。
普通的借街口监控。
画面中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停！”
夏初洛吩咐了一句。
画面顿时静止了。
“放大。”
画面开始一点点放大。
这个时代的某些科技确实很发达，画面始终保持着相当高的画质。
“这是阿伟的车！”
孙伟的家人认出了画面中的那辆车。
画面再度放大之后。
驾驶位上，那个开车的青年男子清晰可见。
“这是孙伟吗？”
夏初洛淡淡问道。
“这……这就是阿伟……”
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那件熟悉的长袖外套，低压的鸭舌帽，虽然带着墨镜遮住了大部分脸，但是已经不需要仔细辨别了。
孙伟的家人承认，这就是孙伟！
夏初洛神色平静，看了眼陆文，意味深长。
“看到没，他是自己开车过去的，别再扯什么谋财害命，消停一点。”她语气冷漠。
1号仿生人收了投影，走到夏初洛身旁，小声说道：“boss，我们的程序设定，遇到这种悲伤过度的家属，还是要以安抚为主，要柔声，轻声，缓声，将心比心，假如我们自己也遇到……”
“那好，你去安抚吧。”
“我……我毕竟只是仿生人，性别设定还是比较粗犷的男……”
“要你何用！”
夏初洛淡淡看了他一眼。
1号仿生人：“……”
悲伤，委屈。
但作为大老爷们，要坚强。
不出所料，刚收了投影，孙伟的家人又闹了起来。
“一定是他们两姐妹挟持我家阿伟的!”
“没错，凶器一定还在这栋别墅里，今天要是查不出来，我们就去城里的执行局！”
“大白天还把窗帘拉上，肯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
1号仿生人急忙上前去安抚。
但收效甚微，这个时代，本来就很少有人把仿生人当成真正的人看待，孙伟的家人直接忽略了他。
夏初洛似是有些不耐烦。
正这时，2号仿生人上前说道：“boss，搜查令已经下来了。”
“不错，那群饭桶今天的效率还算及格，纳税人的钱没有白养这群猪。”夏初洛撩了撩额前的几缕短发，口吐芬芳，妙语连珠。
“进去搜查吧，随便找找。”夏初洛挥了挥手，看起来有些无奈，“反正估计你们什么也查不出来的。”
“我们也要进去！”孙伟的家人们高声嚷道。
“未经主人允许，擅闯民宅，赏十五天住宿，有人想试试？”
夏初洛站在门口，挡住了孙伟的家人。
可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理智，推推嚷嚷的，夏初洛虽然受过训练，但也不可能挡住这么多人。
众人一拥而入。
黎雨则是红着眼睛，不停流着眼泪，站在门外，楚楚可怜。
陆文拉过黎雨，给她轻擦拭泪水，一边低声安慰着。
路过的老奶奶都看不下去了。
“这叫什么事啊？这么大一家子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对啊，还有王法吗？还有律法吗？”另一个路人也开始打抱不平。
今天闹得挺大的。
天上细雨纷纷，一些路人撑着伞聚在一起。
在了解情况后，众人得出的结论出奇一致。
“这不就是殉情吗？”
“关人家小姑娘什么事？”
“黎雨这孩子可怜啊，我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就没了爹娘，现在姐姐也没了，家里还被这些人翻来翻去，找谁说理去？”
老奶奶是最看不下去的，差点就放边牧咬人了！
别墅里，十多个人翻箱倒柜。
两个仿生人执行官取证调查受到了极大的干扰，虽然他们可以对这些人类动手，但除非必要，正常情况下还是保持克制。
军用型仿生人的第零原则与第一原则的解释范围与普通仿生人有所不同。
【第零原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整体，或者因不作为致使人类整体受到伤害】
【第一原则：除非违反高阶原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因不作为致使人类个体受到伤害】
家政型仿生人，会将正在施展“擅闯住宅”、“偷窃”等行为的主体移出人类这个概念，对这些人出手，不会触发熔断措施。
而军用型则将“敌对势力”、“嫌疑人”等等也加了进来。
换句话说，陆文以及另外两个仿生人执行官，在这一刻，其实都可以对那些孙伟的家人出手。
普通人可以欺负家政型仿生人，可一旦他们对军用型的出手，下一秒就直接医院半年大礼包。
这场乱糟糟的翻箱倒柜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整栋别墅的窗帘都被拉开了。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别墅这么亮。”陆文走进别墅看了眼，虽然四处都很乱，比他刚来的时候还乱，但是确实挺亮堂的。
众人翻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
两个执行官看起来也一副束手无策额的样子。
“方向错了啊，我的两位仿生人兄弟，为什么不能假设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呢？检测检测血液呗？”陆文觉得这两个家伙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当然那也没什么用，他用漂白剂把所有沾染血迹的地方都清洗过好几遍了。
那晚忙了一晚上，真不是白忙活的。
后院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这里有个水坑，下面肯定有东西！”
第十五章 如果
如果你要藏一具尸体，你会藏在哪里？
陆文上辈子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外文网站上看到过这个问题，下面有很多回答，有一条回答点赞数量很多——藏在别人的棺材里。
大多都是不正常的回答。
也有一些比较正常的回答，比如藏进自己的胃里，藏在水泥柱里面。
“反正水坑下面不会是个好地方。”
前天晚上挖坑挖得深了一些，雨水汇聚在里面，至今还未退却。
陆文自问，不论是藏一具尸体，还是什么作案凶器，都不会傻到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但是因悲伤失去理智的孙伟家人不会想到这一点，陆文也理解。
连他自己都有很多事没想明白，更别说这些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家属们。
“后院有个坑？”
一听到这话，围观群众们似乎都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什么恐怖故事以及电影。
众人纷纷向后方走去。
绕着别墅走半圈，那个不大不小的水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一群傻子。”
夏初洛冷着脸，双手环抱，看着那些孙伟的家属提着水桶脸盆忙着往外泼水。
令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是，自己的两个助手竟然也在泼水的阵容里。
就这？
这也能叫通过图灵测试？
夏初洛觉得图灵可能到要被气得骂骂咧咧从坟墓里爬出来。
没一会，在一群人的努力下。
水坑空了。
“下面肯定埋了东西的！”
孙伟的家人不依不饶，有人举着铁锹，开始向下挖掘。
泥土飞扬。
四处都溅着泥浆。
陆文挖坑那晚下着暴雨，雨水送走了那些浑浊的泥浆，也有一些泥沙沉淀了下去，被翠绿小草掩埋。
而现在只是朦胧细雨，除却平添几分压抑与悲戚，起不到任何作用。
“咋可能挖出东西来。”
“就算真的要埋东西，也不会埋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
围观群众们献上了及时的助攻，议论纷纷。
没人相信这能挖出东西来。
一切态势都向着对黎雨有利的方向发展。
直到……
“血！”
“有血渗出来了！”
孙伟的家人大声喊道。
众人齐齐一惊。
夏初洛皱了皱眉，排众而出，率先走到那个坑边上。
“怎么可能有血？”
陆文诧异，他亲自挖的坑，什么东西都没埋下去。
哪来的血？
陆文走上前去看了一眼。
水坑里还有一些积水，能够看到一些淡红色的液体从下面丝丝缕缕渗透出来，那个铁锹上面，也同样有一些红色的液体。
“继续挖。”
孙伟的家人明显是终于找到了一些情绪宣泄的点。
一铲铲铁锹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血迹出乎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意料。
众人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一个个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昏暗的天宇下，这栋小别墅的后面，人们撑起黑色雨伞，视线透过朦胧水帘，落在那个不深不浅的坑里面。
鞋底践踏小草，泥水飞溅。
雨水亲吻伞面，滴答作响。
现场仿佛是一副静与动结合的画面，安静与嘈杂互相拉扯。
黎雨依偎在陆文身旁，双眼通红，已经没哭了。
陆文低头看了眼，发现她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
“今早黎雨比我先醒过来，她在这下面埋了东西？”
“不过她真的是黎雨吗？”
虽然在三楼印证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可陆文心中还有很多疑问。
这些疑问好似一个个缠绕的死结，指向一个互相矛盾的结论。
陆文开始回想自己这几天来，发现的所有细节，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通一些事情。
“挖出来了！”
围观群众的一声低呼让陆文从思索中回到现实。
众人纷纷往前走了几步，都希望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夏初洛往里面看了一眼，而后无奈地摆了摆手。
那张淡然精致的脸上，仿佛写满了——就这？
陆文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老鼠？”
几只大老鼠的尸体被挖了出来。
浑浊的泥浆包裹着老鼠表皮灰色的毛发，几根长长的尾巴无力拖在地上。
“怎么会……”
孙伟的家人如遭雷击，一个个神情沮丧。
围观群众们一阵唏嘘，也有人为黎雨松了口气，毕竟小姑娘天然就是弱势的一方，容易勾起同情之心。
夏初洛是实在受不了这种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招了招手，把两个助手叫了过去。
“你两留在这儿安抚家属，打扫现场，我先走一趟，调查一个东西。”
“boss，我们两个要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两人显然都不太赞同夏初洛单独行动，开口阻止。
“我不保护你们两个就谢天谢地了，你两跟着我只会拖累我，麻烦你们就留在这儿吧，随便找个旅店安顿一下家属们，我很快回来。”
夏初洛无奈道。
“可是……”
“可是个什么，我祖上是大名鼎鼎的夏洛克，就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
“boss，夏洛克只是小说里面虚构的人物，而且人家是西方人。”
“我们都是小说里面虚构的人物。”
夏初洛淡淡一笑。
不待两人再说什么，她转身掏出车钥匙。
直到夏初洛开车离去，两个仿生人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考着夏初洛说的最后一句话。
实在想不出个结论来，两人只得无奈地去安抚那些孙伟的家属。
在两人好说歹说的劝解下。
孙伟的家属们终于暂时罢休，驱车找了个附近小镇的旅馆，言说不会离去，要一直等到事情出一个结果。
围观群众也纷纷散去。
老奶奶走之前，拍着黎雨的肩膀，语重心长，说着什么“闺女别怕，咱们大家都和你是一边的”之类的话。
黎雨红着眼睛点点头。
众人都离开后，两个仿生人查了查夏初洛的定位，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终于。
整个别墅范围内。
又只剩下了陆文和黎雨两人。
“陆文，跟我来三楼。”
黎雨显得平静，没有伪装的伤心，也不见往日甜美的笑容。
她转身回到别墅中，看起来情绪有些不对。
【危】
陆文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个字。
又要去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