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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科全文阅读

作者:不爱吃草的羊     第二十二科txt下载     第二十二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日记

    “中毒?”

    “对,中毒,听说是什么什么盐的中毒,我忘了,一个重金属元素。”

    “铊中毒?”

    “对对对!就是铊中毒,当时据说闹得挺大的,学校,公安都彻查,结果愣是没查出来谁干的。”

    “为什么?”

    “不知道啊,后来学校赔了一笔钱,就不了了之了。可惜那个女孩,据说挺漂亮的,结果人就瘫了。”

    在宋玉珍的家中,石元强对王静谈起了这段学校里的陈年往事。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石元强是个不起眼的家伙,没什么朋友,对一些八卦传闻也是没有兴趣,唯有这件事,因为影响比较大,所以他是略知一二。

    王静在南屋翻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回到了客厅,才注意到那根用床单撕成的布条竟然还挂在电风扇上,上前把布条扯了下来,放在眼前看了看,递给石元强:“你看这切口,像是怎么弄的?”

    石元强接过这根被截断的布条,看着断口,觉得既不像用利器割开,因为不够平整,又不像用力撕开,因为没有那么多毛刺。

    “这…这我看不出来。”石元强自认没什么眼力见,痕迹学不是他擅长的。

    王静道:“是爪子。”

    “爪子?不会又是什么怪人吧,猫怪?还是老虎怪?”

    听到爪子,石元强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到之前那个猪脸怪就这么可怕,要是来个猫怪豹怪或者虎怪,就靠他们三个人能行吗?

    王静摇摇头,她不知道答案,虽然她自己就是变异人,可她对变异人知道的并不算多。

    一切都还在研究阶段,不知道这次刘有全和姚启智被送去,能不能带来重要的发现。

    看客厅没什么,王静又去了北屋。

    北屋没有阳光,窗帘还拉着,屋子里一片昏暗,王静打开了灯。

    这是一间非常简单朴素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盏吊灯,一盏台灯,再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

    从装修的风格看,椅子,桌子和衣柜,墙面都不搭,听说这家人是女儿瘫了以后搬来的,家具应该是之前现成的加带来的吧,没有任何更换。

    打开衣柜,掀开床垫找了一下,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王静的目标对准了剩下的书桌。

    这是一张老式的漆木四脚书桌,左边是三个抽屉,右边是一个抽屉一个柜子。

    打开左边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零钱,票据,购物清单,账本,还有好些超市的购物券、打折券。

    看得出来,宋玉珍生活过的很细致,却也很拮据。

    翻了翻这些东西,有些票据都是很早之前的了,估计有十多年,夹在一个票据本里,保存的倒是不错。

    王静翻看了一下这些票据,有几张引起了她的注意,是十多年前,在颜柳区人民医院康复中心,进行复健训练所留下的发票存根。

    看到这些发票,王静想起黄耀兵说的,在康复中心句廉申的办公室里,找到的那些照片和录像带。

    石元强上前问道:“这些是什么?”

    王静道:“发票,康复中心的。”

    “康复中心?”

    “嗯,既然宋玉珍的女儿是铊中毒导致瘫痪,如果进行复健训练,对于恢复还是有利的。”

    石元强看了眼发票:“胡楠,康复中心。哇,会不会…”

    石元强心里有了个可怕的想法,他和王静对视了一眼,从王静的眼神中看出,王静想的和自己是一样的。

    “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些照片和录像,看看里面有没有…胡楠?”石元强提议。

    “那你先要知道,胡楠长什么样。”

    于是,石元强开始帮着翻找宋玉珍家中的照片,一般来讲,普通人家中都会挂几张家人的相片,不过宋玉珍家的墙边、床头柜、书桌上看不到任何照片。

    终于,在书桌右侧的柜子里,石元强找到了一本绿皮封面的相册,翻开里面果然有胡楠的照片,还是她没有中毒瘫痪前的样子。

    一个充满了青春气息的漂亮姑娘,在她中毒那年,刚刚18岁,才考上大学,人生中最为美好的年龄。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了过往那美好的瞬间,但在残酷的现实和命运面前,这些美好不再是值得纪念的回忆,而是让人不忍猝睹的伤痛。

    就连石元强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看到这些照片,再想到她如今的模样,心中都难受的很。

    翻到后面,石元强看到了几张胡楠中毒瘫痪后的照片,有一张是在病床上,眼珠子还有一些神采,脸上露出一点点微笑,这应该是刚中毒没多久的样子。

    那时她看起来还保留着过去的一些美貌,再往后,那些美貌就像康复的希望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石元强抽出几张,想用手机拍下来,发给黄耀兵,去和句医生办公室的录像进行比对。

    王静见了阻止了石元强:“不要用手机拍照。”

    石元强道:“你放心,我这个是警务通,和数据库联网的,拍照取证不碍事。”

    王静还是摇头:“那也不行,以后我们第二十二科办案,不准用手机拍摄任何和案情有关的东西。”

    见王静说的很坚决,石元强没办法,问:“那怎么办?”

    “待会儿拿着相册去比对。”

    说完,王静继续翻剩下的几个抽屉,在第二个抽屉里,她发现了七八册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本书。

    拿出一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字,竟然是日记。

    其它几本也翻开看了一下,每一本都是,上面的字娟秀工整,再看内容,都是每天的杂事,和一些心情随笔。

    这些日记都是宋玉珍的,是她在苦闷的岁月里,倾诉自己内心的最简单的方式。

    王静找到了今年的这本,翻到了最新的一篇,便看到了夹在里面的一张医院的超声检查单。

    “腺管上皮导管肿瘤…胰腺癌…”

    再看看检查单的时间,正是昨天,王静大致已经明白了,宋玉珍为什么会自杀。

    当一个人认为“不存在“是快乐的源泉时,要满足她的这一需求,那就只能放弃她所有的存在才可以。

    宋玉珍的生活,实在是没有了存在下去的必要和理由,早就没有了。

    如果有的话,那胡楠会是唯一的理由,可是胡楠去了哪里?一个瘫子,就这么消失了。

    王静想起那段被“爪子”扯断的布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句医生和欧阳琴两名死者的死亡特征看,死于变异者之手的可能性极大,而这个变异者会不会就是胡楠?

    王静暂时还不敢确定,即便有模糊的监控,可没有哪个警察会拿着监控图像去问,这是不是一个瘫痪病人。

    监控中的人明明是能走路的,虽然是个瘸子。

    王静没有办法向其他同事,还有民众解释这些问题,她必须自己查证。

    看完这张单子,王静又看了看昨天宋玉珍写的日记,内容很简短,只有两句话:我承认我所犯下的错,并愿意亲手结束她。

第十二章 诡计

    “亲手结束她。”

    王静看着这句话,陷入了疑惑,这个“她”到底是胡楠,还是欧阳琴,还是她自己,还是她犯下的错?

    王静不明白,她又翻了翻这本笔记本,看了看扉页,看了看末页,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串数字。

    十位数,用碳素笔很工整的写在上面,周围没有其它字迹。

    这数字看上去不像是电话号码,更像是通讯软件号,王静对石元强道:“把你的手机拿过来,查一下这个号码,看看是QQ号还是什么。”

    石元强看了一眼这串数字:78XXXX2232。

    “这数字,感觉有点眼熟啊?”

    “在哪儿见过?”

    “你让我想想啊。”

    石元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自从进了二十二科,他的头脑利用效率大大提高。

    石元强一边想,王静一边继续翻看其它的笔记本,这么多日记,其实每一篇都大同小异,凡人的生活不过如此。

    王静快速地翻看着,想从中找寻一些线索,不过十多年的量实在是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出什么。

    王静将这些日记本都拿出来,准备带去会议室,集中起来让侦查员们一起找寻线索——如果有必要的话。

    目前,黄耀兵那里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医院附近监控数量众多,按理说找寻一个特征明显的人,不是一件难事。

    可如果是变异者,就很难说了。

    王静找了根塑料绳把这些日记本都捆扎好,见石元强还皱着眉头在想,问道:“想到没有?没有想到就跟我回康复中心,还有,打电话给黄耀兵,让他把人都收回来,中午吃饭顺便开个会。”

    日记本都被捆扎好了,而那本书还躺在抽屉里,王静想了想,把这本书也给带上了。

    一本叫《白马酒店》的书。

    ……………………

    1103号屋内传来一阵响动,陈镜安从旁边的垃圾桶里拿出一个废弃的塑料袋和快餐盒,扎好装作新的,然后把手枪托在快餐盒底部。

    “哎呀,这才几分钟啊,外卖这么快就到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看起来里面的人连猫眼都没有看一下,如果他看了,十有八九是不会开门的。

    陈镜安实在是不像个送外卖的,要是石元强来倒还差不多。

    陈镜安从他门前垃圾桶里大量的外卖塑料袋、餐盒来看,应该经常点外卖,这个点又到了中午,便借此诈开了他的门。

    陈镜安一手托着外卖餐盒,一手悄无声息地把手扶在了门沿上,防止这人突然关门,问道:“是不是史鹏?”

    这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背心,白色的短裤,光着脚,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握着手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陈镜安,这才发觉有些不对,这冷峻的面孔和眼神,还有整洁的衣着,一看就不像个送外卖的。

    还有他手上的外卖盒——好像是他昨天晚上点的……警察!

    史鹏的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了这个念头,不过已经晚了,想要关门往里跑都来不及了,陈镜安像豹子一样将史鹏扑倒。

    啪地一声,史鹏的手机落到了地上,自己则脸贴地被摁倒。

    “哎,疼,疼疼!”

    有之前姚启智案子的经验,陈镜安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同时枪一直握在手上,没想到这小子轻轻松松就被弄倒在地,还直喊疼。

    陈镜安俯身看了看他的脑袋,没有变成一个猪头,便把枪收了回去,拿出一副手铐,把史鹏拉起身,给他拷了起来。

    史鹏一言不发,陈镜安问道:“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吗?”

    史鹏立马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看他的模样,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生得白白胖胖,还戴着一副眼镜,挺斯文的,不像个会偷盗的人。

    当然,陈镜安是知道,永远不能依据一个人的样貌来判定他的行为。

    “起来,带我看看你的战利品。”

    陈镜安拉着史鹏进了内室,因为是公寓,所以屋子不大,进门一个玄关,里面一个很大的房间,被一个储物架隔成两半,一半算卧室,一半算客厅,外加一个阳台。

    客厅里乱七八糟,东西摆得到处都是,有吃完的外卖盒子,有衣服,有拖鞋,有纸巾。

    一台电视机放在橱柜里,能看到电视机旁的游戏机主机,手柄,还有很多游戏软件壳子。

    电视机对面是沙发,沙发上一样很乱,相比而言隔壁的卧室好很多,看样子睡觉的地方还会稍微收拾一下。

    外面的阳台上晒着一些衣服,陈镜安看到了那条黄色的工装裤,挂在衣架上。

    史鹏戴着手铐,走到了自己的床前,指了指床底,陈镜安道:“弄出来。”

    史鹏只好蹲下,两只手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粉红色的塑料收纳箱,陈镜安道:“打开。”

    收纳箱被打开了,里面真是“蔚为壮观”,一箱子竟整整齐齐地叠着各种女式的内裤、胸衣、连裤袜,它们都分门别类地被整理好,一垛一垛地排列在箱中。

    “还有吗?”陈镜安问。

    “还…还有一箱。”

    说着,史鹏又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不用说,还是一箱子的女式内衣裤。

    如果不是每一条款式都不同,而且有些明显是旧的,史鹏说他是开网店卖内衣的都不会不信。

    “全部拿出来,铺在床上。”

    面对陈镜安的要求,史鹏面露难色:“这…警察叔叔,我好不容易收集的…难道你也?”

    “少废话,我是要拍照留证!”

    “哦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

    史鹏看上去还挺轻松,将那些内衣物一件件拿出来,小心地摆到床上。

    他带着手铐,本来动作就慢,然后还特别仔细小心,仿佛手里捻的不是内衣裤,而是一件件珍贵脆弱的古董。

    “快一点。”陈镜安催促。

    “警察叔叔,我铐着手铐啊,要不,要不你来帮帮我?”

    陈镜安并没有去帮他,而是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冷冷地看着史鹏。

    史鹏忙道:“算了算了,我自己来,我快点。”

    史鹏加快了速度,很快这些花花绿绿的内衣裤就铺满了床,这才是一个箱子。

    “另一个箱子的,铺在地上。”陈镜安道。

    他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变异人,所以很是小心,手一直紧紧握着枪。

    看史鹏一边摆这些内衣裤,陈镜安一边问道:“你在哪儿工作?”

    史鹏回道:“在那个发电厂,做管道维护。”

    “偷这个多久了?”

    “呃,没多久,一点小爱好,小爱好。”

    史鹏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慢慢地摆放那些内裤胸衣,他手上还戴着手铐,如此场景甚是变态。

    史鹏突然问:“警察叔叔,现在几点钟了?哦,我下午有班的,被抓了,我怕他们问,我好提前打个招呼。”

    陈镜安看了看手机:“十二点五十五。”

    “好,谢谢,谢谢。”

    问完这个问题,史鹏继续着他的珍藏品展示,床前的地板铺满,他打开了通往阳台的拉门,接着往阳台上铺。

    陈镜安突然道:“不要往阳台上铺,到客厅来。”

    史鹏一愣,道:“这…阳台上光线好,正好拿出来晒一晒啊。”

    “到客厅来。”陈镜安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好,我就来。”史鹏嘴上答应,脚下却不动。

    就在这时,陈镜安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吓了他一跳!

    他下意识的一回头,却发现只是刚刚史鹏掉在地上的手机响了。

    是闹钟,下午一点了。

    陈镜安再回过头,却发现史鹏已经不见了。

    阳台上空空如也,他消失了。

第十三章 下来

    阳台上突然就空无一人。

    陈镜安立刻提着枪走向阳台,但在阳台的拉门口,他一下子停住了。

    陈镜安低下头看了看,然后举起枪,拉开了保险,“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下来。”陈镜安冷冷地说道。

    过去了大约五秒钟。

    “啪嗒。”

    一滴水滴在了阳台的白色瓷砖地面上,接着,只听“嘭”地一声,一个人影从上面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妈呀~”

    落下的正是史鹏,他的双手依旧被铐着,摔到地上疼得打了个滚,龇牙咧嘴哀嚎起来。

    陈镜安看着他:“没事吧?没事就起来接着摆内裤。”

    ……………………

    中午,王静和石元强回到了康复中心的会议室,让黄耀兵把同事们都召集了回来,大伙儿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进行侦查的情况汇报。

    “医院几个大门附近的监控都查过了,问过了昨晚值夜班的保安,没有发现穿蓝色外套,左腿有残疾的人。”

    “医院住院部那边,东北口有个小门,那儿没有监控,不过住院大楼的那条路上有,我去查过了,昨天晚上八点三十三分,监控里出现了可疑人员,穿蓝色外套,左腿有跛的迹象。”

    “我去查了医院和学校旁边的一个菜市场,有好几个人说,有看到一个穿着蓝外套,左腿一瘸一拐的人出现。好像,是个女的。”

    “我拿着监控画面,询问了医院的值班医生,保安,还有医院附近的肯德基餐厅员工,从昨晚到今天,都没有发现和可疑人员特征符合的人。”

    一圈汇报下来,昨晚嫌疑人的确在附近出现过,可现在他究竟去哪儿了?

    正常情况下,应该扩大范围继续排查,发布通缉令,进行全市的大搜查。

    但王静知道不可以,从目前的信息,尤其从死者的死因判断,变异人的可能性很大。

    信息不能暴露是一方面,警察和群众的安全更是要考虑进去。

    王静目前最担心的,就是从塔山案来看,变异者有狂化和丧失理智的可能,这是早先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王静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如陈镜安早上说的,一旦类似姚启智、刘有全这样的变异人,前往公共地区,对普通民众大开杀戒,势必造成巨大的恐慌。

    以现如今的信息传播速度,很多事想要压住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实在是个大难题。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穿着蓝色外套,左腿有点瘸的嫌疑人,最起码要知道此人大致的去向。

    实在没有办法,她就要调遣“特勤队”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调遣特勤队,那会引起麻烦的,切记。”

    王静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她深呼了一口气,谁都不想调遣特勤队,他们不是用于大城市破案的。

    在深思熟虑了一番后,王静对黄耀兵道:“吃过饭以后,命令所有刑警、民警,在学校、医院附近的各大道路设卡,密切关注嫌疑人。然后派一部分人在学校、医院巡逻,继续用监控画面进行询问,有嫌疑人的消息,立刻上报。提醒你两点,第一,发现嫌疑人不允许擅自行动,第二,打印的监控画面不允许张贴,发放,拿出去多少张,收工的时候要收回多少张,少一张,你就和你们郑队长一起去指挥交通。”

    和郑挺相比,黄耀兵这个副队长是个“老实人”,王静这么说,他肯定坚决执行了。

    石元强还在努力地吃饭,早上来得匆匆忙忙没吃早饭,他肚子早就饿瘪了。

    “想出来没有?”王静见石元强吃得挺香,怕是把号码的事忘了。

    “想什么?”果然忘了。

    “号码啊!”

    “哦哦!还在想,我刚刚饿了,吃饱了我就能想起来了。”石元强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这时,吴柳快步走到了王静跟前,道:“王警官,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

    王静道:“说。”

    吴柳道:“经过提取比对,在句廉申办公室发现的那枚血指纹,和欧阳琴家门上,以及宋玉珍家中提取到的几枚指纹,基本一致。”

    吴柳的话让原本有些沉闷的会议室终于小小轰动了一下,这可是重大发现,说明三条命案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至少和同一人有关。

    吴柳脸上很是兴奋,王静却不为所动,吴柳的发现让她的猜测愈发可能是真的,也让局势向着危险的地步倾斜。

    王静把相册打开,指着胡楠的照片,对吴柳道:“这个发现很重要,现在交给你们技侦组两个新任务,一个拿着这个人的照片去核对,看看那个句医生拍的的照片和视频里,有没有她。”

    王静挑了胡楠中毒前,彻底瘫痪前以及瘫痪后的几张照片给了吴柳,吴柳看着照片,想到句医生的那些影像,心里很不舒服。

    她开口想问,却被王静打断:“我说,你听,不要多问。第二件事,这里有十几本日记,给你们技侦组的人发下去,翻看里面的内容,把有价值的线索理出来。”

    “什么算有价值的线索?”吴柳还是忍不住问。

    “宋玉珍和欧阳琴是邻居,她女儿曾经在康复中心做过复健治疗,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吴柳点点头,对这个王静吴柳颇为畏惧。她当面免除郑挺职务的事,几个小时内已经在警队内传开了,女魔头的名号已然不胫而走。

    吩咐完这两件事,王静想找石元强,发现这货不见了。

    “石元强呢?”

    “哦,他吃完饭说肚子难受,去厕所了。”

    王静只好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件,输入了之前在日记本上发现的号码,一搜竟然查无此号。

    她又试了其它几种通讯软件,发现都没有这个号码的信息,不禁想,难道不是通讯账号?

    此时,石元强正在康复中心的厕所里大号,为了不引发痔疮,他拉得小心翼翼。

    “嘶~哎哟,再也不喝酒再也不喝酒了!”

    虽然很小心,但因为昨晚和陈镜安去喝酒,冲洞的惩罚又开始了。

    上次在东站,石元强就没少吃苦头,再这么喝几回,屁股怕是少不了要挨上一刀了。

    医院的厕所和汽车站不同,整洁明亮,挡板上干干净净,什么乱七八糟的涂鸦都没有。

    石元强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日记本上的那串号码,尾号好像是“2232”。

    “2232,2232……”

    记忆像潮水一般涌现,他想起来了,这个号码就是在东站厕所里,挡板上留下的买基因药片的QQ号!

    来不及擦屁股,石元强掏出手机,拨通了王静的电话。

    “喂,我…我在上厕所,我想起来,那个号码是卖基因丸的人留下的……对,对,就是上次抓的那小子写的。”

第十四章 凹陷

    早上发生了三起命案,到了下午,虽然有很多人在关注和讨论这个话题,但医院和学校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行。

    学校的老师、教授继续回去授课,学生上课的上课,逃课的接着逃课,医生、护士还是要应付数不清的病人,病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这个世界,从不为任何人的死去而停止它前进的脚步。

    警察更是如此,他们要为了死者开组马力,时间就是他们的敌人,命案发生后的72小时是黄金侦破期。

    尤其在拥有嫌疑对象影像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抓获对方,能防止案情进一步扩大或案期无限延长。

    可是,上午的搜寻一无所获。

    吃过午饭以后,颜柳区刑侦队的刑警们,每个人拿着打印的监控画面,继续到医院、学校附近进行查访。

    在附近的很多路口、交通工具换乘处,都有警察在巡逻。

    他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向上级汇报,不得擅自行动。

    可疑人员特征是穿蓝色外套,左脚残疾跛行,身高165左右。

    不过,他们没有任何发现,大街上一个瘸腿的都没有。

    黄耀兵同样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他来到了康复中心的楼后,句廉申办公室窗户下的那片草坪上。

    黄耀兵是技术侦查出身,曾经在技侦局任侦查员,他做事细心,有耐心,就是个性太平和,不过作为副队长和郑挺倒是很好的搭配。

    郑挺突然遭到解职后,黄耀兵承担起了组织侦查的重任,他没有动别的心思,只是一心要将案子破掉。

    虽然这个王静提了很多奇怪的要求,加大了侦查难度,黄耀兵还是全力配合。

    对于破案,任何一个警察都有他的执念。

    楼后的草坪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修剪了,草长得长而厚。

    柳京气候偏干燥,不适合优质草坪的生长,这里种的是最普通的“狗牙根”,这种草质地较硬,脚踩在上面,容易留下痕迹。

    上午黄耀兵观察了好一会儿,除了一些园林工人留下的脚印,还有猫屎狗粪外,却并没有有价值的痕迹。

    尤其是没有任何血迹。

    这点让黄耀兵感到匪夷所思,他设想了几种可能,比如,凶手在杀死句廉申后,踩着血脚印来到窗边,伪装成跳窗的样子,然后脱了鞋藏在三楼,等早上尸体被发现后,趁乱溜出康复中心。

    又比如,凶手准备充分,携带了绳索和攀登器具,从三楼降下后,踩着墙沿的水泥边溜走,康复中心后侧没有监控,自然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但这些推测都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监控显示的嫌疑人是个瘸子,一个瘸子,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怎么溜走,因为特征过于明显,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除非……

    “难道这人不是瘸子?他是装瘸?”

    黄耀兵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心机也太深了,这不太符合犯罪侦破的经验。

    绝大多数暴力犯罪行为,并没有什么高智商的巧妙设计,侦破出现死局多是因为现场证据被破坏,犯罪行为的无目的性,或者其它一些巧合等不可控因素。

    过高的估计暴力犯罪者的行为逻辑和计谋,往往适得其反,因为一个真正有逻辑有计谋的人,多数情况不会选择暴力犯罪。

    黄耀兵的脑子陷入了一个死局,他需要坐下来静一静,认真想一想。

    在康复中心楼后不远处,有一个小花园,是中心的病人散步散心的地方,在三楼发生凶杀案后,这里已没了人影。

    黄耀兵踱进这个花园,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理一理思路。

    从鹅卵石的小道走进小花园,在走过了外面一圈海桐和玉兰树后,有一片小草坪,这片草坪颜色比中心楼下的更浅,且经过修剪,更加的整齐。

    黄耀兵走着,突然发现,在这片草坪中间,好像有一块地方黑漆漆的,和周围色差明显。

    他踏上草坪,走到这块地方,俯身一看。

    竟然是两个凹陷下去的脚印。

    ……………………

    史鹏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胳膊被手铐铐住,想要平衡地起身就很困难。

    看着陈镜安冷冷地眼神,史鹏尴尬地笑了笑:“我…我小时候学过杂技,会点功夫,我开个玩笑的。”

    陈镜安当然不会相信他,什么功夫,能让人在戴着手铐的情况下,贴在天花板上不下来?

    陈镜安举起枪对着史鹏,史鹏吓得直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警察叔叔,我真的开玩笑的,你不要打死我啊,我…我就是偷东西而已,个人爱好啊,犯不着打死我吧。”

    “坐下。”陈镜安命令道。

    史鹏赶忙坐了下来,陈镜安接着道:“背过身去。”

    史鹏又挪了挪屁股,背向陈镜安。

    “待会儿如果发现你有什么异动,我就一枪打死你。”

    “警察叔叔,我…”

    “少废话。”

    说完,陈镜安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这是来新北前,王静给他的,告诉他如果发现了变异人,就拨打这个号码,告诉他们地址,半小时内就会有人来接应。

    就和上次在塔山一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我是陈镜安。”

    “说。”

    “好。”

    说完,电话就挂掉了,陈镜安收好手机,依旧用枪指着史鹏。

    “喂,警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用这样吧?”

    背对着陈镜安的史鹏又说话了,而他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明显不同。

    他都不叫陈镜安警察叔叔了。

    “你故意利用摆内衣裤的机会来拖时间,一直拖延到下午一点,因为你定了一点的闹钟,闹钟响了以后,能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借机爬上阳台顶上。你突然消失,我肯定会来查看,届时你就一跃而下,用手铐把我敲晕。如果不是因为你手被铐着,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你说,我应不应该这样?”

    陈镜安平和地说道,仿佛在叙述一件普通的小事,而事实上,他躲过了一次危机。

    “嘿嘿嘿,警官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啊,手机响一下就能分散你的注意力,你的神经莫不是用玻璃做的?”

    史鹏的笑声,和之前已截然相反,只是他背对着陈镜安,不知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应该感觉到,我不是来抓小偷的吧?”

    陈镜安的话像刀一样刺破了史鹏的笑声,他陷入了沉默,抓小偷,是用不了手枪的。

    在紧张的氛围下,任何一点响动,都会引起很大的反应。

    “你怎么看到我的?”史鹏沉声问道。

    “你家很脏,就是阳台的瓷砖太干净了。”

第十五章 怨念

    胡楠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灰色,漂浮着几朵懒散的云。

    白光刺入眼中,一阵晕眩感袭来。

    这是天空,灰色的天空。

    她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清楚地看到天空了,无论是蓝色,灰色,还是黑色。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不短不长的梦,在梦里她成为了一个胚胎,包裹在母体和羊水里。

    眼前会有光影闪过,但都记不得了,耳旁会有声音略过,但都不清楚了。

    她又闭上眼睛,把自己和外面这个灰蒙蒙的世界隔绝。

    记忆像生了锈的水龙头,库吃库吃地往外喷着生锈的死水,那积蓄了将十多年的死水。

    慢慢地,水开始哗啦哗啦地流出来,是锈红色的,接着,又变成了血红色。

    很闷啊,真的很闷,谁把枕头闷在我的脸上。

    感觉快要死了。

    好难受,真的要死了。

    真的死了?

    不对,好像又活了。

    一下子好了,畅快了,一切都畅快了。

    这是哪儿?是我的家,原来家还是这个样子。

    妈妈呢?

    我能站起来了!

    妈妈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我能走了!

    我要起来。

    妈妈,你怎么挂在那儿?

    我帮你下来,我感觉我的手很有力。

    妈妈,你躺下吧,吃了那么多苦,是该休息休息了。

    我要出门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

    “胡楠啊,你怎么…咦,你怎么能站起来了!”

    这是谁?是隔壁的欧阳老师。

    欧阳老师,楼梯前的斜坡板都是你拿的吧?

    你从我家借了多少东西没有还?

    我妈妈…我可怜的妈妈,又多少次被你暗地里欺辱?

    你总是喜欢传闲话呢,是因为离婚多年,得不到抚慰而产生的怨气吗?

    呵呵,你哪里来的资格有怨气。

    不过,如果你对这个世界真的有怨恨,那你何不离开这个世界呢?

    我送你进门吧,我不仅能站起来,而且,我的腿,很有力。

    “嘭!”

    希望你睡个好觉。

    我帮你把门关上。

    左腿还是有些疼。

    我该去哪里看看?

    呵呵,去看看那个畜生吧。

    他还在加班吗?

    他喜欢加班吧。

    晚上,一个人,在办公室。

    或者两个人。

    有些人,有些习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灯果然还亮着,腿还是有些疼。

    下班了么,侧门肯定开着吧。

    爬楼梯好辛苦啊。

    还是这个办公室吗?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欣赏他的那些作品?

    呵呵。

    “谁啊?你是?你…你是…你怎么站起来了?你好了?你…”

    去死吧,我的指甲真好用,这么锋利。

    祸害了不少人吧,留着也没用,帮你去掉。

    真恶心,因为太小了么。

    离开这儿吧,有点冷,多穿件衣服。

    我该去哪儿?

    我的腿好有劲,我想飞。

    我竟然真的能飞出来,好畅快!

    不过好困啊,找个地方躺下,睡一觉吧。

    睡一觉,我就长大了,我就什么都好了,什么病痛都没有了,又能走又能跳还能跑。

    所以我醒了吗?我好了吗?

    我…

    胡楠又睁开了她的眼睛,天还是灰蒙蒙的,但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

    她坐了起来,从花坛旁的长条凳上,站起身。

    发了会儿呆,感觉自己身体的好极了,前所未有的好,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曾经那脆弱、无能的肉体,突然之间变得坚硬和强大起来。

    和她那早已经冰冷坚硬的心一样。

    她走了几步,发现原本疼痛的左腿已经好了,她走起来如此的自如,矫健。

    她觉得自己可以飞奔起来,真正的飞奔。

    可是,她能飞去哪儿呢?

    对了,还有一个该死的人。

    “是他害了你啊,是他害了你!”

    ……………………

    石元强在会议室里,加入了技侦组的工作,在那儿翻看王静带来的日记本。

    王静则在一旁踱来踱去,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石元强能感觉到她的焦躁。

    相处时间的不长,王静给石元强的感觉,是极度的冷静,甚至于冷酷。

    相比而言,陈镜安更暖一些,或许和两人住在一起有关系吧。

    而今天,王静暴露了她的另一面,她也有急的时候。

    石元强感觉王静瞪了自己一眼,赶忙低下头,接着看宋玉珍的日记。

    日记记得简短而琐碎,有时一天就是一句话,和宋玉珍的生活一样,像一杯白开水,偶尔有那么一点亮色,小的像白水里的一粒盐花。

    不过越读到后面,石元强越觉得其中不仅是平淡,更多的还有苦涩,以及那隐藏在背后的怨恨。

    “今天我打了她,她又把尿撒在了床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就是教一条小狗,应该都教会了吧?我养一条狗,还能看家护院啊,我养着她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冬天了,推着她滑了一跤,腿很疼,没有人扶我,她更不会扶我了。楼梯口的板子又被人偷走了,肯定是隔壁那个贱人拿走的,我咒她不得好死。回来我把她推倒在了客厅,让她也倒一倒,我心里能痛快点。”

    这样的文字,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类似的事很少,更多还是普通平淡的一天,或许正是那些普通平淡却又辛苦无望的日子,才积累了这样的怨恨吧。

    渐渐地,石元强有些不忍再看,他加快了翻阅的速度,有一天的日记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巫送了一条野生甲鱼过来,他还是放不下吧,我倒是觉得对不起他。甲鱼汤煮了,很好喝,但我没有给她喝,她喝了又有什么用,虽然我知道,老巫是为了她买的甲鱼。但是真的没有用,没有意义。”

    这个老巫,石元强想起来,会不会是今天见到的,那个巫志坚教授?巫这个姓是很少见的。

    当年胡楠中毒的传闻里,听说有一个姓巫的化院教授与此有关,没想到宋玉珍和他的关系,竟然还不错?

    “真是奇怪,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

    王静见石元强皱眉,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石元强道:“哦,暂时还没有,我在想一些问题。”

    一旁的吴柳道:“王警官,照片和视频都比对过了,句廉申的那些东西里,没有这个叫胡楠的。”

    “没有?你确定?”王静没想到竟没有,难道猜测是错的?

    “确实没有,虽然内容很恶心,但我都点开看,确认过了。”看这些东西,的确让吴柳很难受。

    王静仔细想了一下,这些照片,视频从日期上看,都是最近五六年拍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个不重要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嫌疑人的踪迹。

    她在等着散布出去的警察们传回来的消息,可是到目前为止,一点回音都没有。

    终于,王静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黄耀兵打来的,刚刚他说去做现场侦查了。

    “喂,什么情况。”

    “王警官,我在楼后的花园里,有重要线索。”

第十六章 衣架

    王静来到了楼下的花园里,看到了那两个深深的脚印,几乎就是两个坑。

    在坑的底部,用手把陷进去的草皮拈出来,能观察到上面残留有暗红色的血迹。

    王静抬头望了望,这两个脚印,正对着三楼句廉申办公室的窗子,但直线距离有些远,加上树的遮挡,在楼上看不到这两个脚印。

    “草皮上的血样,我已经采集下来了,你看,这里也有。”黄耀兵又带着王静朝里走,血迹和脚印痕迹一直延伸到鹅卵石路面,一个圆形的大花坛处。

    花坛四面围着四张木排长椅,周围有许多香樟、玉兰、南洋杉,还有几棵高大的水杉树,从外面,还有三楼上根本看不到这个花坛。

    黄耀兵又指着一张长椅道:“你看。”

    王静蹲下身来,看到这张老式的木排长椅,是用一根根一指宽,两米长的长条板钉成的,在椅面和椅腿的衔接处,由于风吹日晒,加上迎来送往的,有些钉子的钉帽露了出来,就像一个个的小钩子。

    在其中一个钩子上,挂着一根白色的线,王静将这根线取了下来,用手捏了捏拉了拉:“是涤纶。”

    黄耀兵点头:“我也觉得是涤纶,像是医生穿的白大褂材质。”

    “白大褂?”

    “对,我刚刚走到这里,然后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朝那边走了。我想喊住他的,没理我,追到那个拐角的地方,就不见了,然后通知你的。”

    说实话,如果有医生过来散步,坐在这张椅子上,白大褂被勾掉线也是很正常的。

    可这里发生了凶杀案,谁会跑到这儿来,坐在椅子上休息呢?

    从脚印和血迹的方向来看,的确是朝着花坛来的,过了花坛,就没有任何印记了。

    王静尽力回想着从上午到现在自己看到的场景,她不是警察出身,可论侦查手段和逻辑推理,她不输于那些刑侦专家。

    刑侦最需要的不是想象力,而是细致的观察,和耐心的思考。

    “楼道,楼梯,外套,瘸腿,办公室,血,伤口,沙发,窗户,办公桌,书橱、衣架…衣架,衣架!”

    王静回想着康复中心从一楼到句廉申办公室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对黄耀兵道:“带两个人下来,把这个公园封锁,提取一切可疑的痕迹,然后待命!”

    说完,没等黄耀兵回应,王静就跑回了康复中心,上到了三楼,来到了句廉申办公室门前。

    门开着,门口还拉着警戒线,值班民警见是王静,让开让她进去。

    办公室依旧是早上扫地阿姨来打扫时看到的样子,满地的血污,其余没有什么异样。

    桌子、椅子、办公桌、书橱、沙发都好好的,和原来的摆设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所以,大家都忽略了一个地方,一个有变化的地方,那就是办公桌旁的衣架。

    上面本来该有一件白大褂,这是每个医生的办公室里,都该有的。

    现在,衣架上空空的,白大褂消失了。

    王静立刻下到了二楼,石元强他们还在会议室里看日记,王静提起一个背包,对石元强道:“我出去一趟,你通知所有人,注意一个穿白大褂,头发稀疏,身高1米65左右的女人,她可能是嫌疑人。还有,去一趟监控中心,查看康复中心周围的监控,一样注意穿白大褂的女人。”

    说完,王静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石元强不知道她又发现了什么线索,不过他还是照着王静的指令,给学校、医院周围的警察下达了新通知,并强调有情况一定上报。

    完了石元强坐下,决定把最后一点日记看完,再去监控中心。

    他翻到了下一页,却看到了一张夹着的单子,被书页压得很薄很薄,不翻到这一页根本看不出来。

    石元强打开这张单子,看了一眼,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合上了日记本,脑子里联想着种种可能。

    这时他注意到,在一堆日记本中夹着一本书,是从宋玉珍家中的抽屉里一起带来的。

    书名叫《白马酒店》,他没听说过这本书,作者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他拿来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签字:胡楠,20XX年购于柳京光合作用书店,赠予父亲胡知远。

    石元强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本书,看了内容简介,突然一下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他立刻起身,对一旁的吴柳道:“我去一趟监控中心,这里你负责一下!”

    说完,石元强也一溜烟的跑了。

    吴柳心想,怎么他们科的人,都这么风风火火的,连石元强都变成这样了。

    ……………………

    史鹏依旧背对着陈镜安,这个警察比他想象的要狡猾的多,他本以为自己的设计已经足够缜密,只可惜手被铐上了,否则早已经逃脱。

    真是大意了,一开门就被制服了,而且他手里一直拿着枪,现在还看不到他的行动。

    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专门来抓我这号人的吗?

    该死,要被切片了吗?

    我可没有杀人、抢劫什么的,只不过用了点小能力,偷了点不值钱的东西,满足一下爱好而已啊。

    要不要借机逃跑?房子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办,我的游戏机,还有收藏的手办什么的,真是糟糕,毁于一旦。

    可要被切片,一切都完蛋了。

    “喂警官,要不要我继续摆内裤啊?总不能这么一直坐着吧?”

    史鹏说话了,却没有得到陈镜安的回应。

    史鹏变换了自己的语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冷静,甚至带着一点不屑和嚣张,他记得动画里那些成竹在胸的大boss,都是这么说话的。

    “长官,要不我们谈谈?你对我刚刚为什么能爬上天花板,没有兴趣吗?”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史鹏既好奇,又有些焦躁,这警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石头吗?

    可因为看不到陈镜安,不知道他的表情,史鹏都不知道自己耍酷到底有没有效果。

    于是,他慢慢转动脖子,想微微地回头看一眼。

    转了一小半,一个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脑袋上,史鹏吓得一抖,慢慢又把头转了回去。

    之后,史鹏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陈镜安终于说话了:“起来,去开门。”

    史鹏从地上站起来,差点摔倒,腿都坐麻了。

    陈镜安依旧用枪指着他,和他一起走到了门口,道:“看一看猫眼,看是谁。”

    史鹏望了望猫眼:“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

    “开门。”

    史鹏把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那个神秘的中年人,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出现武装人员。

    他看到陈镜安用枪指着史鹏,道:“陈警官,你太谨慎了,有我在不要这么紧张,把枪放下吧,这个很危险。”

    史鹏听了倒是松了口气,道:“说得对啊,我不过就是偷了点东西嘛,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还用枪指着我的头。”

    这时,中年人突然朝着史鹏瞪了一眼,史鹏的目光和中年人接触,便感觉到,大脑猛地震荡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瘫倒在了地上。

    中年人这才走进来,关上门,对陈镜安道:“你肯定有很多事想知道吧?”

第十七章 猜

    在医院里,追寻一个穿白大褂人的踪迹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太多了。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家属,脸上都挂着一肚子的事,没有心情去注意路上其他人。

    王静背着包,问了好几个行人,都表示没有看到她想找的人。

    直到问了住院部门口一个保安大叔,他说道:“白大褂,头发稀疏?男的女的?女的啊?哦,刚刚好像是看到一个,头发少少的,走那边,那边那个小门,东北方向那个门。”

    东北方向的小门,那里没有监控,不过从之前的监控录像判断,穿蓝色外套的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个门进的医院。

    王静出了这个门,朝北走了一段,是一个农贸集市,有菜市场、农产店,水果摊,还有卖熟食和炒货的。

    附近是一片老旧小区,和小区、集市一墙之隔的,就是柳京工业学院的居住区。

    王静一连问了几家店,都说没注意到有个穿大褂的。

    这里的老小区,好些房子都租给医院的年轻护士和职工居住,所以有穿白大褂的人出现,并不特别显眼。

    终于问到一个卖水产的店里,下午店里没什么生意,老板一直在门口拿着老虎钳剪螺丝屁股,回道:“白大褂,有有,朝北边走了,好像进学校了吧?就是从那个后门,学校的后门。昂,头发?头发没注意。大概走了有十五分钟了吧。”

    王静跟着到了学校的后门,这门不大,隐藏在周围的民居和店铺中,丝毫没有学校大门的模样。

    保安室的保安一直在看报纸,没注意到穿白大褂的人,不过保安室里有监控,王静调取了监控录像,把时间调到了最近二十分钟,快进查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王静的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终于,监控中出现了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个子一米六五左右,因为画面不清晰,看不清头发疏密,但明显不是长发。

    再看下时间,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前了,王静问保安:“从这儿进去是学校什么地方?”

    保安道:“这里进去是学校的教职工食堂,再往前一点就是职工居住区,东面是老房子,西边是新房子。”

    离开了保安室,王静朝着居民区奔去。

    学校现在在上课,居住区的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王静一个个问过来,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二十分钟,看到踪迹的人不会在原地等着王静来问的。

    “该死,慢了一步,到底去哪儿了?”

    这时,王静的手机震动了,是石元强打来的——上次塔山事件后,三个人的手机全都调成了震动模式。

    “喂,说。”王静接通了电话。

    “西区,11栋2号门201,嫌疑人可能在那里。”电话里石元强语气匆忙。

    “你怎么知道。”

    “猜的,但你信我!”

    王静挂掉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相信石元强。

    她把挎包从肩膀上拿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一根长长的伸缩式钢棍。

    一把甩开,朝着西小区11栋2号门201跑去。

    ……………………

    “这里可真乱啊,现在的年轻人,意志力薄弱…坐下聊吧,他大概要睡半个小时,想抬走他可不容易,等他醒了再说。”

    在史鹏公寓乱糟糟的客厅里,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陈镜安收起了枪,走到晕倒的史鹏跟前,摸了摸他的脉搏,翻了一下他的眼皮,确定他是晕过去了。

    “呵,你果然很谨慎,谁的话都不信,以前留下的习惯吧?来来来,坐嘛。”

    “不了,我喜欢站着。”陈镜安拒绝了中年人,他就站在史鹏身旁。

    中年人也不强求,道:“这样吧,有些情况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以后你会慢慢了解。上一次很多情况没有和你说明,导致你身陷险境,真是抱歉。王静也是没想到,你动作那么快,胆子又那么大。”

    陈镜安冷笑:“现在胆子小了。”

    自从上次遭遇到猪脸怪人,陈镜安这回来抓史鹏,不可谓不小心,正因为他的小心,才没有让史鹏的诡计得逞。

    中年人接着道:“有些事之所以没有告知,有两个原因,第一,你的调动太匆忙,部门有特殊的保密管理制度,后面你会了解;第二,虽然选择了你和那个石什么的,但还是需要考察一下。当然,总体来说,对你很满意,接下来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陈镜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愿意留下来。”

    中年人道:“你很果决,理由我就不问了,我认可并尊重你的选择。那有些事我需要告诉你,但因为我们部门,和从事的工作比较复杂,我允许你向我提问。其他的一些你应该知道的,想知道但不该知道的,王静都会进行说明。如果王静死了,还会有别人接替她说明。”

    中年人的话语,既显得客气从容,又透着冷酷。

    “如果我死了呢?”

    “一样,有人会接替你。”

    “这不算一个问题吧。”

    “不算。”中年人朝陈镜安伸出四个手指,“我允许你向我提四个问题。”

    陈镜安道:“一般不都是三个问题么。”

    中年人道:“呵呵,我不喜欢三,我喜欢四,不要废话了,问吧。”

    陈镜安又陷入了沉默,他在思考,应该问什么问题。

    中年人提醒道:“我提醒你,不要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在什么地方工作’,‘上面谁管辖’这种空泛又没有意义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我会拒绝回答,而且不会再多给你提问的机会。”

    想了约一分钟,陈镜安终于开口:“今年9月14号,你有没有见过我?”

    中年人原本气定神闲等着陈镜安提问,可一听到陈镜安的第一个问题他就愣住了,继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哎呀,陈镜安,你真有趣。不过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不过,这次不算,你还是有四次机会,问个普通点的问题吧。”

    陈镜安道:“行,我想问,为什么石元强会被选进二十二科。”

    中年人眯着眼看了看陈镜安,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竟然问这种问题。”

    “请你回答。”对于陈镜安来说,这个问题看似不重要,却很重要。

    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搭档,是个绝对值得信赖的人。

    从事这样的工作,他随时可能把命送掉,伙伴有时就是唯一的依靠。

    “好,我可以回答你。”

第十八章 心

    “喂,张教授啊,我老巫啊,对对,我有个事和你说一下。我呢下午有点事儿,化院下午第二节那个无机化学课我上不了,想跟你明天的课换一换…对对,哎呀,私事,女儿的事情。嗯,宋老师的事我听说了,真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好好好,谢谢谢谢。”

    巫志坚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挂钟,下午两点多了,他还没有吃午饭。

    起身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一个番茄,还剩一点挂面,准备坐碗番茄鸡蛋面垫垫肚子。

    自从老伴去了美国,原本不会做饭的巫志坚,也会给自己做点简单的饭菜了。

    女儿曾要给他请个保姆,被巫志坚拒绝了,他说学校有食堂,吃饭不成问题。

    洗衣、打扫什么的,请个钟点工,每周来个两三次就可以了。

    锅里盖上水,把鸡蛋敲碎放在小碗里备着,再拿起菜刀把番茄切片。

    “笃笃笃!”

    家里的大门突然响了,巫志坚一愣,停下了刀。

    “今天…不对啊,不是钟点工来的日子,而且她有钥匙的。”

    “笃笃笃!”又是一阵敲门声。

    上午连续的三桩命案,这敲门声让人提心吊胆,巫志坚走出厨房,大声道:“谁啊?”

    他手里还提着菜刀没有放下。

    “笃笃笃!”

    “警察!”是个女的,声音中气很足。

    巫志坚回道:“来啦!”

    想去开门,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菜刀,忙回到厨房把菜刀放回去。

    “来了,等一下啊。”

    巫志坚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下,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穿着黑色的外套,相貌普通。

    巫志坚把门上了保险链,然后打开门,透过门缝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敲门的警察正是王静,她亮出自己的警官证,道:“警察,请你开门。”

    巫志坚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保险链给打开,开门让王静进来。

    和东区的房子相比,西区的新房子要大很多,客厅大约是东区的两倍,装修更加精致,铺着暗红色的木地板,摆放着宽大舒适的沙发,就是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

    巫志坚看起来有些紧张,问道:“警官,您有什么事?”

    他看到王静的手中拿着一根伸缩钢棍,闪着寒光,突然之间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静扫了一眼客厅,问道:“学校发生的命案你知道吗?”

    巫志坚回道:“我知道,知道,所以我刚刚才比较谨慎,怕有坏人。”

    “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王静又问。

    巫志坚道:“没有,我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就回家了。身体有点不舒服,下午本来有课我都请假了。”

    王静没有再说话,她本以为这间房子的主人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石元强猜错了?该死,这家伙……”

    王静以为石元强判断出现了失误,有些后悔当时着急没问清楚就跑到这里来,结果扑了个空。

    这时,厨房传来了“呲啦”声,巫志坚想起来,是锅里的水烧开了,忙跑回厨房关煤气。

    原本巫志坚一直挡在王静跟前,把一间房间的门给挡住了,他一走开,王静才发现,在暗色的木地板上,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淡淡的脚印。

    窗帘拉着,屋里光线不好,王静打开了一盏灯,才看清不止一个脚印,从房门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巫志坚从厨房出来,却看到王静朝着卧室走去,忙道:“警察同志,你…你这是干什么?”

    王静道:“没什么,我要看一下你家房间。”

    巫志坚拦在她跟前,道:“警察同志,这里是我家,虽然你是警察,可是到我家来也要经过我的同意,你你…你有没有那个什么,什么…搜查证?”

    王静当然没有搜查证,她也不需要搜查证,巫志坚这反常的阻拦行为,让她疑心大起,她一定要打开房门看看。

    巫志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竖地更厉害了,甚至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动静,巫志坚一个愣神,王静乘机一把推开巫志坚,跨步朝着房门冲去。

    她伸手想去拧开门把手,突然“嘭”一声巨响,木质的房门破了一个大洞,竟有一只手朝着王静刺来!

    王静立刻往后一闪,手从王静的额头擦过,她看到,这是一只惨白的手,有着灰色的指甲,仿佛马口铁一般。

    这时,火花开始在王静的钢棍上闪现,这次她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因为能量不足和触碰绝缘体导致电击威力不够。

    她带了细头钢棍,能让她能力的威力进一步放大,带着充沛电荷的钢棍朝着这只惨白的胳膊打去,结果竟然打了个空!

    “真快…”

    王静知道自己的速度要比一般人快得多,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更快!

    这时,门把手“咔啦”一下被转动了,里面的人要出来。

    王静抓住机会,把钢棍朝着金属的门把手点去!

    “啪啦!”

    一阵电器短路般的火花迸发,门里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王静一脚把门踹开,便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稀疏的女子,倒在地板上,右手佝偻着,满脸的痛苦之色。

    “竟然没有晕过去。”

    王静看过她的照片,认得她,正是胡楠。

    没想到石元强猜的没错,她真的在这儿。

    她更是惊讶,受到这一下电击竟然没有晕厥,她的电击威力可比一般电警棍要强多了。

    这一切电光石火间,不过短短一瞬,一旁的巫志坚完全看呆了。

    而看到胡楠倒在地上,他忙冲进房俯身问道:“小楠,你…你没事吧,你…警察同志,小楠她…我,我自首,欧阳琴,还有句医生,都是我杀的!你把我抓起来吧!小楠她是…”

    巫志坚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自己心口一热,接着是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只鲜红的手,穿胸而过,手上还握着一颗心。

第十九章 理由

    “喂,喂,诶是我小石啊,对,我刚问您巫教授家庭住址的,我还有个事和您打听一下,就是当年宋玉珍宋老师的女儿,她这个中毒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说,我听着…您要当面和我说?不行不行,我现在急,有任务,您就简单和我讲讲。事情的大致经过我是知道的,我之前翻过卷宗,也看过一些新闻报道…什么?您说报道不准确,哦哦,那您有什么看法您和我说说…”

    在柳京工业学院的学华路上,两侧的悬铃木落下一个个的绒球,树叶一片片落在地上,给道路铺了一层绒毯。

    石元强边打电话,边急匆匆地往学校里赶,脚踩在落叶和绒球上,沙沙作响。

    他满脸的焦色,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这静谧的校园秋景。

    刚刚从监控中心出来,他汇总了技侦局和目前所有的情报,查看了校园内的监控,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

    他从来不是一个优秀的刑警,他缺乏经验,胆子还小,但他绝对不是一个笨蛋。

    “嗯,嗯,哦,好好,我知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在重审这个案子,但学校的两起案子可能和这个事儿有关。诶,好的好的,需要的话会再找您,好嘞好嘞,再见啊。”

    石元强挂掉了电话,他已经来到了学校西小区的门口,往里走开始找11栋2号门201。

    “3栋,5栋,7栋,9栋…11栋!”

    找到11栋的他,迈开不长的腿,朝着2号门洞冲了进去。

    楼下有门禁,不过被图方便的住户用砖头卡着,他三两步就迈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立刻停下了脚步。

    石元强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这是他来之前电话向赵海生局长申请的,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也知道必须配枪。

    朝着二楼瞄了一眼,发现201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动静。

    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伸手要去拉门,却听“乓”得一声,一个东西重重地砸在了门上,把门给砸开了。

    这东西落在了石元强的脚下,他低头一看,竟是一颗人头。

    石元强的胃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忍住了,还不得不得对着这颗人头多看几眼——不是王静,是个男的,老头…好像是那个巫教授?

    而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打斗声,木头被打碎,玻璃被打破,石元强强忍着恶心感,将这个脑袋踢回了门里,接着把门给关上。

    他担心隔壁有人听到动静会出来,再看到这个人头,怕是要吓死。

    “闪开!”

    刚进门,石元强就听到王静大喊一声,然后便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朝着自己冲过来——速度快的出奇。

    石元强好歹是个警察,反应还是很灵敏的,一个侧身闪躲,倒在了布满碎玻璃的地毯上,而穿白大褂的女人竟一头撞在了门口的鞋柜上,把鞋柜的木门撞得粉碎。

    倒地的石元强举起手枪,瞄准了白大褂女人的胸口,果断开枪!

    “啪!”

    没打中!

    但王静从后面跟上,用钢棍顶住了女人的背脊,这次她使出了全力!

    一股的强大的电流从钢棍尖端释放出,只见一阵火花,电流将人击穿,白大褂上立刻被烧出了一个洞。

    穿白大褂的女人终于倒在了地上,她浑身都在颤抖,竟依然没有晕厥过去。

    王静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那一下的电量,足以电晕一头大象,这女人的神经和肌肉,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她变异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胡楠。

    半个小时前,她敲开了巫志坚家的门,巫志坚的惊讶溢于言表,但他竟然让胡楠进来了。

    胡楠的语言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告诉巫志坚自己吃了一种药,把病治好了。

    她还告诉巫志坚,自己杀了欧阳琴,杀了句廉申,因为这两个人都该死。

    “那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要自杀?”

    “癌…癌…”

    胡楠看着巫志坚陷入了沉默,他的脸上竟露出了哀伤,而这种哀伤却让胡楠更加的愤怒。

    她到这里是,是为了杀掉巫志坚的!

    她没有立刻杀掉他,是因为她想确认一件事,只是王静的到来,让她来不及了。

    现在,巫志坚的人头滚落在胡楠的身旁,他死去时的表情竟很平静。

    除了一点点惊讶外,他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不是被人残酷地拔去头颅,而是了无遗憾地无疾而终。

    倒在地上的胡楠看着这颗头颅,伸出被电得发颤地手,张开五指,摁在了巫志坚的脑袋上,她想将它捏碎。

    这是多么深的仇怨?杀死他难道还不够吗?

    对胡楠来说,真的不够。

    “你不应该杀巫教授的!”

    这时,石元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胳膊和脖子被地上的碎玻璃扎破,看到胡楠那残忍的行径,厉声呵斥。

    胡楠瞥了石元强一眼,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仿佛一只野兽在低吼。

    她的手依旧摁在巫志坚的头颅上,能看到她的指甲是铁灰色的,有横向的条纹——那是重金属中毒的体征。

    石元强接着道:“你真的不应该杀巫教授的,巫教授并不是给你下毒的人,你弄错了,你不该杀他!”

    胡楠的眼睛突然瞪大,她转头死死地瞪着石元强,嘴里含糊地道:“不是…是他…是谁?”

    石元强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毒的人,是你的父亲胡知远。”

    ……………………

    “挑选石元强有三个理由,第一,他在柳京的工作经验丰富,和警局各部门关系都不错,你不要小看他,他熟识的人很多。柳京是你们的主战场,你和王静能力很强,但关节不通做事会有很多麻烦。

    第二,他处理群众工作的能力很强,你们的工作不仅仅是抓人,还要保密,保证普通人少受惊扰,要做好安抚工作。。”

    陈镜安听了中年人的回答,这两点他都能接受,并多少猜到了,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柳京警察系统相当完备,不仅有各区分局,还有专门的CID刑事稽查队,能人辈出。

    让他这个白海的警察过来,已经很奇怪了,选中石元强竟是这种理由?

    “第三点呢?”陈镜安问道。

    “第三个理由,是因为他的想象力。”中年人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想象力?”

    陈镜安从来没听说过,想象力是一个刑警必备的素质。

    甚至恰恰相反,拥有丰富想象力的人,并不适合做刑警。

    刑警的思维模式多是线性或网状的,他们推进的每一步,都需要和前一步有着密切的联系,而联系它们的是充分的证据。

    至于丰富的想象力,它会让思维发散,如同游荡在海水中的美丽海草,绚烂而脆弱,很容易陷入一团乱麻的境地。

    但陈镜安的脑子很快转过弯来,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中年人的意思。

    看到陈镜安的眼神恢复了沉静,中年人笑了笑:“你肯定想通了吧。如果是普通的刑事罪案,想象力的作用要放在最后。但你们科不同,想象力和其它素质是一样重要的,因为关于变异,连我们都没有完全搞明白其中的规律。爱因斯坦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其实有一个前提,在知识无法到达的地方。”

    陈镜安点点头:“谢谢您的解答,不过您的话有点多。”

    中年人笑道:“哈哈哈,今天难得,我很欣赏你。”

    其实陈镜安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确认,石元强有足够的想象力的。

    凭他单身三十年?

    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那我要问你第二个问题,挑选王静的理由是什么?”

    陈镜安问了和第一个类似的问题。

    中年人道:“你似乎对变异人相关的信息并不感兴趣,而是对你的同事有想法?”

    陈镜安道:“环境和现实总是无法预知和改变的,就算我知道我要做什么,面对什么,往往也于事无补。相比而言,认清自己和周围的人,倒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中年人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觉悟,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好,我回答这个问题,你应该看出来了,王静是个变异人。而且,她是我们第一个成功试验出来的变异人,可以完全信任的变异者。”

    陈镜安仔细咀嚼着中年人说的话,品出了三层意思:变异者是可以人为制造的,变异者在品性上可能会有问题,相关的事情可能已经开展了很久,有其他试验者。

    “你也是变异者吧,你值得信任吗?”陈镜安又问道。

    “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吗?”

    陈镜安点头,中年人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得不相信一些事,信任一些人,这样,才能真正的称为活着。我想这种感觉,你一定最清楚。”

    陈镜安没有回应,他很快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要选我?”

第二十章 白马酒店

    巫志坚的家中,满地的血污,鲜血溅地墙壁、家具上到处都是。

    这是巫志坚的血,他无头的尸体倒在房间门口,头颅则滚在大门前,被倒地的胡楠捏在手中。

    身首异处,其状甚为惨烈。

    而胡楠穿着的白大褂上——这是句廉申的白大褂,沾满了鲜血,每一朵血花就是她心头怨念的绽放。

    可石元强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她转头死死地瞪着石元强,仿佛要将他一眼烧穿。

    石元强咽了口口水,道:“我以前是柳京工业学院的学生,我听说过你的事,你是被人下毒害成这样的,但凶手一直没有查出来。当时,传闻传得最凶的下毒者就是巫志坚,他是化院的副教授,是全校少数能接触到铊盐的人。而且,他家和你家,过去因为学校分房的事闹过矛盾,他和你妈又有一些…一些暧昧的传闻。”

    一旁的王静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石元强道:“我早就听过这些传闻,后来我专门打电话给以前学校的就业办主任,问了他这些事。”

    胡楠用含混不清地声音道:“就是他,就是他!害…害了我,害了…爸,还有…我妈。”

    说着,她不知已经变成什么材质的指甲,已经掐进了巫志坚的脑袋里,死了都无法泄愤。

    石元强道:“不是这样的,巫志坚是不会害你的,因为你爸胡知远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巫志坚才是,不信你看!”

    石元强从兜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单子,打开,道:“这是十五年前,你爸偷偷去医院做的亲子鉴定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和你爸爸胡知远,没有血缘关系!”

    这张单子,正是石元强在翻看宋玉珍的日记时发现的,它被夹在书页中不知多少年,被压得扁扁平平。

    既然它出现在宋玉珍的日记里,说明当时胡知远和宋玉珍摊了牌,却一直没有告诉女儿胡楠。

    而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始终没有离婚,最后胡知远是早早去世,留下了妻子和瘫痪的女儿。

    “那你凭什么说是胡知远下的毒?”王静又问道,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我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在查看宋玉珍的日记,和那本相册的时候,我总觉得怪怪的。后来我才知道哪里怪,因为相册里,一张胡知远的照片都没有!我想这些照片怕是都被宋玉珍毁掉了吧。

    还有,宋玉珍的十几本日记,我和技侦组的人一本本看下来,没有一个字提到胡知远。相反,巫志坚出现的次数,要多得多。后来我问了那就就业办主任,他说当年宋玉珍和巫志坚本来就是情侣,因为家庭原因,巫志坚家中反对,后来宋玉珍才嫁给了胡知远。胡知远和巫志坚原是同一专业的好友,也因此翻了脸。

    再有,在抽屉里发现的那本书,《白马酒店》,是你十几年前买了送给你爸爸的吧。这本书是本悬疑小说,内容就是写一个人如何用铊盐毒害别人!胡知远肯定知道铊的毒性,而这本书,可能就是诱发他这个想法的引子!宋玉珍一直留着这本书,我想就是把这书当成胡知远毒害女儿的证明。”

    石元强把他的推测一口气说了出来,钩织了一个可悲而可怕的故事。

    而胡楠已经完全愣住了,《白马酒店》,她想起来了,那本悬疑小说。

    爸爸一直说他爱看悬疑小说,她用自己的零花钱给爸爸买了一本,店员说这本书很好看,可她自己从来没看过,从来不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可就算这样,不代表就是胡知远下的毒,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女儿。”王静一边继续提问,一边喘口气,恢复体力。

    石元强回应道:“对,我是没有证据,现在巫志坚死了,宋玉珍死了,都死了,死无对证。可是,胡小姐你想一想,整个化院除了一些研究生,真正能接触到剧毒物品的,除了巫志坚,就是你爸胡知远。

    当时说,是巫志坚送了有毒的鱼到你家,家里只有你爱吃鱼,所以你才中了毒。可这两年,巫志坚不止一次送菜给你家,你妈都没有拒绝,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案子查到后面,你爸妈都选择放弃追究?

    还有,你为什么认为巫志坚是真正的凶手?按理说当时你已经中毒,这次…这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恢复过来,总没有人来告诉你吧?所以,我猜是你中毒后,脑子还有一点意识,然后有人在你耳边不停地说,反复地讲,日复一日地灌输,是巫志坚害了你!”

    “别说了!”

    胡楠的手从巫志坚的头颅上离开,尖叫着捂住了双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巫志坚给你下的毒,是他害了你,是他害了你啊!”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挥之不去的声音——那是她的父亲胡知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临死前,都在灌输给她的怨念!

    可以想见,当他看到那纸鉴定书,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不是亲生的,他是有多么的怨恨。

    而他又把这种怨加诸到了最无辜的人的身上,毁了她的一生。

    这卑劣而懦弱的男人,终于没有熬过良心的折磨,早早地郁郁而终。留下他的妻子,在世上忍受生活的惩罚。

    王静见胡楠这副模样,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钢棍又开始闪出火花。

    胡楠睁开了眼,她看着面前巫志坚的头颅,这可怜的人啊,难道他才是自己的父亲吗?

    怪不得,他看到我竟不害怕,怪不得他愿意让我进来,怪不得他死前还想着给我顶罪。

    死了,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当一个人认为“不存在“是快乐的源泉时,要满足她的这一需求,那就只能放弃她所有的存在才可以。

    胡楠望了一眼石元强,她的眼神中饱含着绝望,喃喃道:“谢…谢谢…你…”

    接着她猛地抬起手,用她锋利无比的指甲,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动脉被划破,血像自来水一样喷射了出来,溅了一地,和地上巫志坚的血污混在了一起。

    王静和石元强都阻止不及,石元强冲上前,想给胡楠止血:“你别死,别死啊!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杀句廉申呢!别死,别死,我卷宗怎么写啊!”

    石元强嘴里这么说着,眼睛里却流下了泪来,看着血流不止,眼见着就没气的胡楠,他竟哭了起来。

    王静见他这幅样子,道:“你哭什么?”

    石元强道:“我…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王静道:“那被她杀的人,和被杀者的家属,不是更可怜。”

    石元强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想想怎么收拾这局面吧,又死了一个。”

    王静突然觉得有种无力感袭来,连续两次,他们都抓获了变异者,却无法触及真相,无法阻止普通人生命的逝去。

    不管他们是否无辜,终究没有人可以轻易夺去他们的生命。

    她攥了攥拳头,想起了那个QQ号,那个贩卖基因药片的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鲍家街33号又是什么地方?

    看样子,她又得去找孙峰的麻烦了。

第二十一章 担保人

    孙峰待在家里好些天了。

    上次被捕后,他进了交通系统的黑名单,车票、机票都买不了,除了靠步行、自行车或者搭乘私家车,他没有其它方法可以离开柳京。

    他也不想离开,到这里差不多快五年了,虽然一事无成,可越是一事无成的人,越难以离开生活的泥淖。

    一个月几百房租的破旧小区房,楼下随叫随到的十块钱盒饭,二十块随便挑的尾单衣服,一百五封顶的发廊小妹。

    而且,他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起码能够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不用再回那破败的乡村,树上的灵鸟有灵鸟的活法,烂泥坑里的蛤蟆有蛤蟆的生活。

    孙峰住在颜柳区凤凰大街的幸福园,地方的名字很好听,却是柳京有名的传销重灾区。

    去年太古生物爆炸后更是如此,仿佛那次爆炸把太古生物的所有科技和产品都炸到了幸福园里,在这里到处都能看到张贴的基因类药品的广告。

    孙峰家里就有这么一大捆广告,用着最劣质的印刷纸张,印着最美好的言辞。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发两打传单,在地上贴二百张广告,去各公共厕所写五十条标语。

    然后就开始等待,等待上头派单子,或者出去拉人头。

    因为这个他进了三次局子,前两次他都不以为意,直到他遇到了王静。

    前些天王静问完话离开后,孙峰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他以为自己感冒了,吃了点过期感冒药,在家睡了三天。

    醒了喝点水,吃点泡面,吃药,完了接着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到手机没电,睡到忘却了时间。

    他在不停的做梦,他梦到自己进了一个网,一个无边的大网,耳边不停地有嗡嗡嗡的声音出现。

    这声音,仿佛要把他脑浆子给吵沸腾,他恨不得长出翅膀起来。

    可好像越是飞,这嗡嗡嗡的声音就越是响,让人无法摆脱………

    “哐哐哐!哐哐哐!”

    嗡嗡嗡的声音被敲门声取代,孙峰慢慢睁开了眼睛,屋子里一片昏暗,他抹了抹嘴角边的口水,觉得肚子有些饿。

    敲门声还在继续,“哐哐哐”地震得人心烦意乱,孙峰从床上爬了起来,甩了甩脑袋,觉得清醒了一些。

    “谁啊谁啊,别敲了!”

    耷拉着拖鞋来到门口,孙峰打开了门,看到一个剃着平头的圆脸男子,穿着一件麻黄色的外套,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孙峰一开门他就踱了进来,瞅了瞅道:“我特么还以为你死在家里了,手机关机,上大课也不见你人,还活着啊?”

    孙峰搓了搓手:“活着,好着呢,你来干嘛?”

    圆脸男子道:“几天不见了关心关心你,喂,不想干了?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孙峰道:“我能跑哪儿去,感冒了,在家呆着。怎么,有活儿?”

    圆脸男子道:“有个屁,最近上面没派活儿,寡上课了。哎呦,你还这么多单子没发出去啊?你还要不要钱了。”

    圆脸男子晃到孙峰的房间里,看到乱糟糟的床边,还堆着一捆子的广告。

    “哎哎哎,你没事能不能别往我卧室里跑,注意点个人隐私啊。”

    孙峰拿着梳子,客厅的镜子前梳了梳头,接着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器。

    这时,他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睡了三天,就吃了几碗泡面,真的是饿了。

    “喂,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圆脸男子在孙峰的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出来,回道:“好啊,我正想请你吃饭呢。”

    孙峰稍微拾掇了一下:“现在什么时候?”

    圆脸男子道:“卧槽,你真是睡迷糊了,晚上了,夜市走着。”

    孙峰看了看窗外,果然,天快要黑了,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

    “快走吧,我也饿了。我去,你家怎么那么多苍蝇!快走快走!”

    圆脸男子在门口催促着,孙峰去上了个厕所,吃了三天方便面,孙峰感觉自己撒的尿都一股红烧牛肉的味道。

    肯定是太饿了,下去吃饭吧。

    和圆脸男子下了楼,出了小区,幸福园附近的街道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点。

    孙峰搓了搓手,问:“吃啥?”

    圆脸男子:“我请客,你想吃啥?”

    “呃,想来点稀的。”

    “嘿,我看你饿得眼睛发绿了,就想来点稀的?不弄点肉,来点啤酒?”

    孙峰摇摇头:“吃什么肉啊,想吃点甜的,稀的。”

    圆脸男子道:“卧槽,你整什么幺蛾子,甜的,稀的,给你弄点糖水?”

    孙峰摸了摸肚子,是觉得有些奇怪,很饿,但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吃烧烤这些以前爱吃的东西呢?难道吃方便面把舌头给吃坏了?

    这时,他闻到了一股诱人的味道,他用力嗅了嗅,整个人都被这股味道给吸引过去了。

    循着这香味往前走了几步,竟来到一个臭豆腐摊前,一块大大的铁板,上面码着一方方的臭豆腐,撒着葱花和胡椒,在铁板的炙烤下散发着独特的味道。

    孙峰闻着这臭豆腐的味道,口水竟然流了出来,道:“老板,来一盒。”

    于是,老板铲了一盒约莫七八块臭豆腐,只要三块钱。

    付了钱,孙峰捧着盒子,用牙签挑着吃了起来,吃得很香。

    一旁的圆脸男子奇道:“诶我说孙峰,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臭豆腐的吗?今儿怎么了,你怀了?”

    孙峰含着一块臭豆腐,骂道:“你特…特么才怀了,换换口味不行啊?女人都能换,老子吃口臭豆腐怎么了。”

    圆脸男子笑了笑:“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可你寡吃臭豆腐不行啊,肚子得有货啊,诶,去红宝石来一顿?”

    红宝石是附近一家饭馆,价格实惠,味道不错,住在幸福园的打工仔和一些非法人员,都喜欢去那儿吃饭。

    “行,就红宝石!”

    孙峰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和圆脸男子一同去了红宝石餐厅,一盒臭豆腐吃完,他心想自己以前怎么没想着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到了馆子里点菜,孙峰发觉过去喜欢的那些菜,此时竟都没了胃口,反倒是点了糖醋里脊,凉拌番茄,肥肠豆腐这类他以前从不吃的菜。

    圆脸男子看着孙峰点的菜,道:“你特么真的改口了?都点的什么玩意儿?甜的,臭的,你小子过去不喜欢吃辣的么?”

    孙峰道:“少废话,老子今天就爱吃这些,说好你请客啊,别给我赖账。”

    “不会不会,吃完还要请你帮忙呢。”

    “帮忙?帮什么忙?”孙峰警惕道,他可不想吃顿饭,把自己给卖了。

    这圆脸男子叫王双,和孙峰是老乡,当初就是孙峰把他拉进了组织,可两人关系远没有好到能两肋插刀的地步。

    吃个饭喝喝酒帮点小忙还行,其它事那是免谈。

    王双朝老板娘要了三瓶啤酒,用牙咬开,给孙峰倒了一塑料杯,道:“哎,没什么。这不最近上面要业绩嘛,想让孙哥你介绍几个人头,孙哥你不是面子广吗?聊天群什么的,随便喊一嗓子,还不好多人加入?”

    孙峰所在的这个组织,表面上以卖基因药片为主业,本质上还是个拉人头的传销组织,拉到足够的人,交了足额的会费,就能得到上面的红利返点。

    孙峰进组织的时间不算长,嘴皮子能说,拉过几个会员,距离“升级”已经不远了。

    要不是这几天又是被抓又是感冒的,他估计自己已经升级成功,朝着百万富翁的梦更进一步了。

    王双这么一吹捧,孙峰倒是得意起来,没再说什么,两人干了一杯。

    菜一样样地上齐了,孙峰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很喜欢吃甜食,糖醋里脊这种裹着面粉和糖浆的菜,他以前碰都不碰。

    这一顿他吃得很开心,一盘里脊吃完,他还拿筷子沾了沾盘子里的糖浆放到舌头上舔舔,咂么咂么味道。

    三瓶啤酒很快见了底,孙峰看了看时间,起身道:“喂,吃的差不多了,人头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先回去了啊?”

    “哎哎,别急啊,酒还没喝完呢,别急别急,吃完就不能坐下说说话吗?”

    王双说着把孙峰给摁坐了下来,又给孙峰倒了一杯,孙峰只好端起杯子来了一口。

    这时,餐厅的门刷地一下被打开,外面进来几个穿着黑色外套,理着平头的男子,领头的一个脖子上一根大金链,脚上穿着蛇皮纹带绒边的皮鞋,一副生怕别人认为自己是好东西的打扮。

    老板娘见了这群人,迎上前道:“李哥来了,里面的包间请,特意给你们留的位子。”

    这叫李哥的没搭理老板娘,直接走到孙峰和王双的桌前,从旁边拉了张塑料凳子坐下,对着王双,指了指孙峰:“就是他?”

    王双朝着李哥这边挪了挪,道:“嗯,是,是他。”

    孙峰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面前这个李哥他知道,是附近放水钱的。

    不过孙峰想自己和高利贷应该没关系,他虽然满脑子不劳而获,可他从不借贷,宁可吃白食,坑蒙拐骗,因为但凡放水钱,没有不沾黑不沾血的。

    “哎,饭吃饱了,我真该走了,感冒还没好呢,去卫生院开点药。”孙峰故作镇定,假装没见到这个李哥,又起身要和王双告辞。

    “坐下!”李哥对着孙峰提高了嗓门,身后几个大汉围了过来,“你叫孙峰?”

    孙峰只好点点头:“我是,李哥您什么事?”

    李哥从腋下夹着的小皮包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放到孙峰面前,道:“你朋友王双,在我这儿借了一万块钱。他在柳京无亲无故,借钱要人担保啊,你是他的好朋友,就让你做了担保人。现在他钱还不出来,你这个担保人,该做点啥了吧?”

第二十二章 亲切

    孙峰就知道今天这顿饭没好事,他狠狠瞪了眼王双,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什么担保人,他根本听都没听过,他自己都没钱,哪儿会给人担保?

    王双把头低着,不敢看孙峰,他今天就是个设了个局把孙峰给诓了过来。

    他最近迷上了刮刮彩,连着中了几把小的上了瘾,结果很快把兜里的钱给掏空了。

    于是他想着借钱回本。

    这李哥叫李文标,幸福园地头上的小蛇头,大的本事没有,也就收收地界上小摊小贩的保护费,夏天贩点西瓜,兼职收债。

    这钱不是他自己的钱,是一些地下财务公司的,他们专门放小额高息贷款给那些赌场上输红了眼的赌徒。

    当然,彩民也包括在内。

    被刮刮彩刮空了口袋的王双,打了贴在彩票店门口小广告上的电话,借了一万块钱。

    为了拿到这一万块钱,他不仅押上了自己的证件,还把孙峰的名字填了上去,当做贷款担保人。

    结果自不用说,一万块钱刮彩票,有中有不中,但中的比不中的少,加上吃饭消费,口袋又见了底。

    一万块钱看着不多,拖了十天半个月,连本带息竟然要还一万五千块钱,王双当时到手就扣了500的利息,实际只拿到九千五。

    现在让他还,别说一万五,五百块他都拿不出来,只好打电话找孙峰,结果孙峰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他又找上了门。

    今天他和李文标约好了清账,便借着请吃饭的名头,将孙峰约到红宝石,再发消息给李文标,让李文标过来堵人,当面把帐结清。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可放高利贷的人不管,只要能把钱弄回来,但凡和借债的人扯上点关系,他们都能让你蜕层皮。

    孙峰自然是被坑了,他看了看这张借贷表上的信息,这借贷公司弄得还挺正规,是机打的表格,借贷数额是一万元,期限半个月,应还数额已经是一万五。

    半个月利息就达到了五千,这年利率都上百分之一千二了,妥妥的高利贷。

    而在担保人一项,填写的正是孙峰的名字,后面还有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我CNM的,你小子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孙峰朝着王双骂道。

    听孙峰这么骂,王双反而抬起头道:“他们本来都要找上门了,我说不行,还是我把孙哥你约出来。我这不还请你吃了顿饭……”

    “那我特么还要谢谢你了?”孙峰气不打一处来。

    李文标这时说话了:“诶诶,别一口一个特么的,文明点,我们是文明讨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还不起,你担保人就要还。”

    孙峰气笑了:“什么担保人,我特么又没签字,那他要写你的名字和电话,你还是担保人了?”

    李文标一拍桌子道:“你还真没说错,他要是写了我的名字电话和住址,我就是他的担保人。可他为什么不写我的名字,写你的名字?因为我和他没关系,你和他有关系。”

    孙峰道:“我和他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

    李文标道:“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请你吃饭,你为什么要来吃?”

    孙峰言语一塞,想了想道:“我…我们就是认识。”

    李文标道:“这不就结了,你们认识,你又吃了他一顿饭,说明你们有交情,那你不就能做他的担保人了?”

    孙峰自认嘴皮子油,没想到这个李文标嘴巴子更油,三两下把自己拐沟里去了。

    而且人家不仅有嘴皮子,还有三个彪形大汉在一旁,动口不行估计就要动手了。

    孙峰转而堆笑:“嘿,李哥,一万五千块钱,这顿饭也太贵了点。”

    李文标站起身,手里拿起了一个空酒瓶子:“贵不贵不是我说了算,我只管要钱,你们俩的帐怎么算,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孙峰见他手上拿起了啤酒瓶,心里一哆嗦,知道这是软的玩完,要开始玩硬的了。

    周围其他的客人见势不妙,都结账走人。

    老板娘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说什么,生怕他们几个把店给砸了,便悄悄让服务员到后面,打电话给110报了警。

    可就算报了警,警察到这儿还有一会儿,孙峰吓得腿肚子有点哆嗦,吃白食他是把好手,让他和人干架他是不行。

    但你要他拿一万五千块钱出来,他也拿不出来,只好道:“李哥,你说…你说您为难我,我也没钱啊。我在家都吃了三天泡面了我,我感冒到现在没好,吃的药都是过期的。”

    李文标道:“有多少给多少,现金,刷卡,电子支付都可以,再不行,手机手表。还是没有,哼,看你那对眼珠子值几个钱了。”

    李文标嘴里吓唬着孙峰,手里拿起啤酒瓶砰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把瓶底给敲碎。

    “哎哟妈呀!”

    这下把老板娘吓得够呛,喊了出来。

    而酒瓶的碎玻璃花子飞溅出来,砸到了王双和几个大汉的脸上。

    孙峰吓得一耸,然后就看到瓶底的一块玻璃片朝着自己飞了过来,飞得很慢,他能看到这玻璃片子的形状——是三角形的,上面还有瓶底的花纹。

    玻璃片朝着他的脑袋飞来,孙峰脑袋一歪,躲过了这玻璃片。

    只听“啪”的一声,玻璃片砸在了他身后厨房的门框上。

    孙峰一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开的,而李文标朝着手下使了个颜色,两人上前就要抓孙峰的胳膊,准备制住他,带到别的地方好好处理。

    孙峰眼珠子没动,仅凭余光就注意到两个人朝他伸手抓过来,他竟感觉两个人速度慢的很,扭身一躲,竟然躲开了。

    抓他的人显然没想到孙峰能躲开,愣了一下,孙峰二话不说,突然一脚踹翻了桌子,然后转身拔腿就朝着后面的厨房跑去!

    红宝石的厨房是半开放的,后面通着街坊,孙峰一路跑过了水池灶台,从后门出去,一个右拐弯进了一个巷子,然后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过去。

    他现在没地方可去,只能回家,家里有水有泡面,能撑一段时间,如果他们堵门,他就打电话报警,把王静招过来,到时候有他们的颜色看。

    孙峰跑在街上,觉得身轻如燕,他觉得自己从没跑得这么快过。

    还有刚才躲开玻璃片子和两个人的手,孙峰心头不禁有一股莫大的喜悦冲上来:难道我要变异了?再过几天我是不是能飞了?

    一阵飞奔,快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孙峰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小区的路边停着一辆车,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身影这么的亲切。

第二十三章 无赖

    王静站在车前,学校和医院的案子她已经交给黄耀兵和石元强收尾,她开车赶到了孙峰家中,发现孙峰家里没人,电话也关机。

    下楼正准备发动附近派出所民警搜寻他,就发现这家伙像条狗一样从前面跑了过来。

    孙峰径直朝着王静跑来,停在她面前喘着大气:“你…你,你来了,幸…幸好!”

    王静有些奇怪,这家伙似乎还挺开心,但她看到紧接着又追来几个大汉,嘴里喊着“别跑”的时候,就明白孙峰在开心什么了。

    王静双手抱胸看着孙峰,道:“人家叫你别跑,你就别跑了吧。”

    孙峰见王静一副要事不关己的样子,忙道:“喂喂喂,你是警察啊,他们几个放高利贷的,我根本没借钱,被我朋友坑做担保人的,你要保护我…”

    话还没说完,李文标的几个手下已经追了过来,看到孙峰躲在一个女的旁边,上前就要去揪孙峰。

    王静当然不会随便出手,非必要时刻,她是不会轻易施展能力的,尤其对普通人。

    可是,这大汉又抓了个空,孙峰像条泥鳅一样轻松躲开了,接着三个人一齐冲了上来,想要扑住孙峰。

    孙峰一个闪躲,脚下一滑,身子一扭,竟然躲开了三个人的围捕,绕到了王静车的另一侧。

    “嘿嘿!抓不着我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招子放亮点,老子我现在只是躲着你们,把我惹火了,我一拳一个放倒你们!”

    孙峰仗着自己身手突然变得灵敏,对着几人叫嚣,希望能吓跑他们。

    这时,李文标带着王双也赶到了,李文标见孙峰还活蹦乱跳的,指着他道:“你和王双两个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还待在柳京,这钱你们就要还!一天不还,就加一天的利息!”

    孙峰知道,这下麻烦了,这些收债人的手段他知道,不怕他们来硬的,就怕他们玩阴的。

    知道你家住在哪儿,往大门上泼猪血狗血,往屋子里院子里放蛇放蝎子,或者在门口、楼下拿个大喇叭堵你。

    总之就是恶心你到你还钱为止。

    孙峰自己就是个无赖,如今碰上了更大的无赖团伙,还有他的无赖朋友,才知道其中的无奈。

    不过无赖总有无赖的办法。

    孙峰见这群人不再上前抓他,他跑到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把这几人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人。

    没想到孙峰走到王静车前,拿起石头朝着车顶砸去!

    王静一直在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动静,没想到这小子发神经,举着石头来砸车。

    “咣”的一声,车顶被砸得瘪下去一小块,孙峰还想砸第二下,王静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孙峰以为自己很快,可自己如同慢镜回放一样的眼睛,竟也无法躲开王静的这一抓。

    原本还有些得意,以为可以不用怕王静的孙峰,身上的冷汗下来了,他舔了舔嘴唇道:“对对不起啊,我脑子发热,我不小心袭警了,你抓我吧,你把我抓起来,拘留!拘留我!”

    孙峰是想着,先避开这些缠人鬼再说,把自己交到魔王的手中,去警察局溜溜,后面再想办法也不迟。

    最起码,先不让王双这小子好过,孙峰进了局子,要债的就会一门心思盯着他了。

    王静倒没有推辞,从腰后取出一副手铐给孙峰铐上,拉开车门:“进去。”

    孙峰乖乖地钻进了车里,他第一次被捕地这么心甘情愿。

    李文标一众人当然不乐意了,以为王静是孙峰的同伙,两人在这儿演戏打掩护呢。

    李文标拦在王静跟前:“你是不是这小子同伙?你要是他同伙,正好,帮他把钱还了,把钱还了,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王静道:“我是警察,请你不要妨碍执法。”

    李文标嗤了一声:“你说警察就警察,就你那手铐,十块钱我给你弄一副来,是不是还有警官证啊?告诉你,十五!”

    王静的确想掏警官证,她时刻提醒自己,她的身份是一个警察,凡事要有理有据有节,不能随便和普通人起冲突。

    可面对这种无赖,你想讲理都找不到地方,拳头打在棉花上,都见不着一个坑。

    “还有,那小子那么滑溜,你怎么一抓就抓住他了?你陆小凤啊?还说你俩不是演戏,你……”

    李文标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静一个擒拿术给摁到了车头上,左胳膊折在背后,右胳膊压在车上,头被摁着,想要动弹发现一点儿都动不了。

    “哎呦哎呦哎呦,你干什么!警察打人了!”

    李文标大喊道,这时小区附近已经有不少民众围观了过来,只是见到被摁住的是恶名昭彰的李文标,市民们都没有什么意见。

    李文标几个手下不知道王静到底是不是警察,不敢轻易上,他们只是打工混口饭吃,袭警可是重罪。

    李文标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且感觉胳膊都要断了,只好讨饶:“警察同志,我错了我,您放了我,放了我吧。”

    王静这才放开了他,李文标这种催债的不过是些纸老虎,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遇上头硬的或者一两个警察就没了办法。

    他只好带着几个小弟,灰溜溜的离开了,而王双早已不见了踪影,这小子趁乱溜了。

    王静这才坐上车,开车带着孙峰离开。

    路上,孙峰贱兮兮地搭讪道:“嘿嘿,谢谢王警官搭救,您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对您一定是知无不言!”

    现在他对王静的畏惧感已经减轻了很多,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变化,那是长久以来他一直渴望的变化。

    望着窗外,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开阔了,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他的眼睛。

    进化。

    孙峰想到了这个词,这是在课堂上导师一直强调的,难道它终于要来了吗?

    孙峰兴奋地搓了搓手。

    今晚,他好像特别喜欢搓手。

    王静透过反光镜看到孙峰的模样,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帮你吗?”

    孙峰道:“哎呀,咱们是老朋友了嘛,你帮我,我肯定也帮你啊。”

    王静冷笑了一声,道:“是吗?你看看你的手。”

    说着,王静打开了后面的灯,孙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发现手掌心竟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黑黑的绒毛!

    密密麻麻,好像刷子一样。

    “这…这是什么玩意?汗毛长到手掌心了,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孙峰看着这黑黑的绒毛,忍不住用手去搓。

    毛很软,轻轻地搓着,孙峰竟觉得越搓越想搓。

    王静关上了灯,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

    “什么?”

    “像只苍蝇。”

    “苍…苍蝇?我…我不是苍蝇,我要长翅膀,我要飞,但我不是苍蝇!”

    孙峰激动地喊道,但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那是这几天他在睡觉的时候,最常听到的声音。

    这是苍蝇的叫声。

    难道,他真的要变成一只苍蝇了吗?怎么会是苍蝇呢?

    孙峰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车不是开往市公安局方向的,而是在朝着城南开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一个现在的你该去的地方。”

    王静本打算继续训问孙峰有关基因药片的事,现在她有了更新的发现。

第二十四章 壁虎

    史鹏睁开了眼睛,橘黄色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远处是一排排的路灯,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条马路牙子上,周围的景色看起来很陌生。

    “我在哪儿?”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手铐铐着,才想起来自己下午被一个警察给逮捕了,那警察让自己把偷来的内衣裤都摆在床上、地板上。

    接着,他设计了一个计划,他下午有班,定了闹钟,他想趁闹钟响的时候分散警察的注意力,爬到阳台的顶上。

    只要那个警察到阳台来查看究竟,他就会从天而降,用手铐把警察打晕。

    至于打晕以后怎么办?他没有想那么多,估计直接跑路吧。

    只是可惜了这两筐的内衣裤,和买的那些游戏,肯定没法带走了。

    然后他的计划就失败了,这个警察冷静的可怕,根本不上套,而手被铐住的他根本没办法有效发挥他的能力,结果就掉了下来。

    掉下来以后,他本来还有机会,但那个警察没有露任何破绽,用冷酷的枪口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看了自己一眼,他感觉脑子受到了一股震荡,昏睡了过去,等醒来,就站在这儿了。

    这是哪儿?

    史鹏晃了晃脑袋,感觉记忆出现了断片,究竟哪里断了?

    “喂,清醒过来没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史鹏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一个人站在路灯照射范围外的黑暗当中。

    “谁?”史鹏下意识问道。

    这人走入了路灯的照射范围,史鹏才看清,不是别人,正是下午把他逮捕的那个警察。

    陈镜安站在史鹏背后已经有五分钟了,五分钟前,他接到了那个中年人打来电话,让他开车到新北区最南边一条很偏的路来接人。

    到了以后,陈镜安就看到史鹏站在一盏路灯下,他双手还被铐着,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站着睡着了。

    电话里,那个中年人告诉陈镜安不要把他叫醒,等他自然醒过来。

    于是陈镜安就在黑暗中等待着——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听说颜柳区人民医院和柳工的案子已经告破。

    官方的通报还没有出,在电话里听王静说,这案子石元强帮了不少忙,不过好像也没能救下最后一个受害者。

    在抓住史鹏,问完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四个问题后,史鹏醒过来,带下楼,又被四个面无表情的的武装人员押上一辆黑色中型车带走了。

    临走前中年人告诉陈镜安,让他在华电路派出所等消息。

    陈镜安在派出所吃了晚饭,休息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八点多才接到电话。

    现在,史鹏醒过来了,没有让陈镜安再等下去。

    史鹏看着陈镜安,眼神有些发愣,继而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

    他想起来,陈镜安是有枪的,难道他把自己带到这荒僻的地方,是要秘密处决了他?

    想到这里,史鹏扑通一下跪下了,道:“警察叔叔,求你放过我啊,你…我不过是偷个内衣而已啊,我没干过别的坏事。”

    说着说着,史鹏竟然哭了起来。

    陈镜安有些不解,不过他更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哭,道:“快起来,起来!”

    史鹏这才站了起来,陈镜安指了指不远处听着的警车,道:“跟我走。”

    史鹏手被铐着,抹了抹眼泪,发现好像不是要处决他,便乖乖地朝着警车走去。

    陈镜安跟在他后头,史鹏回头问道:“警…警察叔叔,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镜安道:“带你回警局,你偷盗她人衣物,要行政拘留。”

    史鹏道:“那…那我怎么在这儿啊?”

    陈镜安奇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史鹏苦笑道:“我…我哪儿知道啊,眼一睁就站在这儿了,我…我刚刚还以为您要处决我呢。”

    史鹏已然没有了下午的那股嘚瑟劲,他知道斗不过陈镜安,如果只是治安拘留的话,不如乖乖服从,在局里蹲几天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陈镜安听了史鹏的话没有再吱声,他打开车门,把史鹏押了进去,然后上车发动了汽车。

    从这里开回市局大约要五十分钟,一路上陈镜安都没有说话,他肚子里本有很多问题要问史鹏。

    他被那些武装人员押解去了哪儿,他们的基地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其它变异人,看没看到一个叫刘有全的,他是怎么变异的,为什么这么快被送了回来。

    但当他发现史鹏可能一无所知,甚至丧失掉那段记忆后,陈镜安闭上了他的嘴巴。

    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很少能逃过他的眼睛,史鹏不像在伪装。

    反倒是史鹏觉得车里的沉默让人吃不消,主动搭讪:“警察叔叔,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爬在阳台顶上啊?”

    陈镜安斜眼看了史鹏一眼,摇摇头,史鹏见陈镜安有兴趣,来了精神,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这要从半年前说起,呃…我还是长话短说吧,我就和那个蜘蛛侠有点儿像!蜘蛛侠你知不知道,被蜘蛛咬了一口就能爬墙能吐丝的。但我没那么厉害,我要那么厉害也不会被抓了,我具体算什么呢,应该叫壁虎侠!”

    陈镜安嗤地笑了一声,蜘蛛侠鼎鼎大名还算好听,壁虎?不四脚蛇么。

    “您别笑啊,我这可厉害着呢,你知不知道壁虎为什么能爬墙,因为他手上有很多很小的绒毛,能和墙壁吸在一起!你看我的手,我的手,还有我身上,脚上,我这皮肤,我……”

    史鹏拱到前面,想向陈镜安展示一下他独特的手和皮肤,结果迎接他的又是黑洞洞的枪口。

    陈镜安右手开车,左手拿枪越肩指向脑后,警告史鹏不要想趁这个机会搞小动作。

    史鹏吓得坐回座椅上:“嘿嘿,您别这么紧张啊,我不敢耍坏心思,您放心,我不跑,不就一拘留嘛!哎,我真的有这本事,你们公安局,或者什么局招不招特工?我绝对能胜任!您看啊。”

    史鹏四下看了看,发现后座有一个餐巾纸盒,他把盒子拿过来,翻过面,这时陈镜安的车正好停下等红灯。

    “您看啊,我把这盒子,能轻易地黏在我脸上,您看!”

    说着,史鹏把盒子的底面往脸上贴,可是连贴了几下,盒子并没有如他所说黏在他脸上。

    史鹏有些着急了:“哎,不对啊,这怎么回事,怎么黏不上去了,怎么了,心念一动啊,心念一动!”

    又试了几次,史鹏发现,不仅纸盒不会黏在他脸上,他的手也失去了那种神奇的功能,变成了一双普通的手。

    陈镜安透过后视镜,看着史鹏像个傻子一样,把纸巾盒子往脸上贴,往胳膊上蹭,却没有出现他所说的那种神奇的现象。

    当陈镜安把车开到市公安局的时候,史鹏终于停止了尝试,他颓然地明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如同壁虎一般的皮肤吸附能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镜安停好车,回头对他道:“不用演示了,我在你家已经看到过了。”

    “可是…可是怎么就消失了?”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下车吧。”

    说着,陈镜安下了车,走到后座拉开门,史鹏有些沮丧地低着头从车里钻了出来。

    柳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史鹏外面套着一件圆领棒球衫,里面还穿着T恤,露着脖子,不过夜风一吹还是让他有些缩头。

    陈镜安无意扫过史鹏的后脑勺,却看到在他的颈椎骨富贵包的地方,有一个一角硬币大小的肉色的圆形轻微凸起。

    如果不细看是不会察觉到的,但陈镜安是个特别细心的人,他一手拉住史鹏的胳膊,一手摁在了他的脖子后面,那个圆形凸起上。

    陈镜安确定,下午在史鹏家里的时候,他脖子上还没有这个东西,因为用枪指过他的脑袋,陈镜安有看到他的后颈。

    轻轻摸了摸,有些硬又不太硬,形状很规则,像是被植入进去的什么东西。

    是窃听器,还是定位仪?可是明明没有伤口啊。

    “跟我走,把证件什么的都掏出来,准备签字,去拘留所待上几天吧。”

    陈镜安押着史鹏进了局子,把他交给值班民警,录个口供,走几道手续,明天他就将被送往拘留所行政拘留。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陈镜安掏出手机给王静打了个电话——这手机是最近新买的。

    “喂,任务完成了,那小子押回来了。是有问题,具体当面和你说……现在他恢复正常了,跑不掉的,明天把他送去拘留所……好,那我马上过来。”

    说完,陈镜安挂掉了电话,朝着大院那栋二层小楼走去,王静要兑现她的承诺。

第二十五章 蠕虫

    公安局已经下班了,除了值班大厅还有灯火,其它地方和这座城市一样隐入了黑暗中。

    大院后面的那栋二层小楼,二楼还亮着灯,石元强正在伏案奋笔疾书。

    今天的案子算是结了,对于柳京警局的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命案在发生的当天就告破,真是再好不过。

    可对石元强来说,一切还没有结束,这件案子的卷宗还是要交给他来处理。

    王静定下的规矩,二十二科不能使用任何电子产品进行资料的记录、留存和传输,所以卷宗也必须用碳素笔手写。

    整个案件,石元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理清了思路。

    和塔山案的姚启智一样,案犯胡楠一定也吃过基因药片,而且竟起到了效果,她因中毒导致的瘫痪不仅痊愈,甚至拥有了非人类的力量、速度以及……

    “指甲出现了白色的横纹,这本是铊中毒的中毒表征,但案犯胡楠的指甲变得极其坚硬、锐利,是杀害句廉申的凶器。”

    胡楠自杀后,石元强有注意到她的指甲,锋锐无比,怪不得句廉申的脖子几乎被挖掉一个坑。

    宋玉珍因为知晓自己身患绝症而自杀,胡楠这时候却恢复了“正常”,在放下上吊的宋玉珍后,出门遇见了正好开门归来的欧阳琴。

    从之后的走访得知,这个欧阳琴和对门的宋玉珍家一直有矛盾,爱占小便宜,这可能在胡楠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随后,她乘着夜色从东北方向的门进了医院康复中心,学校老小区监控探头有限,没能及时获取相关录像信息,后在补充调查时,从小区一个停车场探头的视野中,发现了胡楠出小区的身影。

    当然,普通警察不可能把杀人案和一个铊中毒的瘫痪患者扯上关系,直到现在,关于凶手二十二科还是对外进行保密。

    所以石元强的卷宗要写两份,一份科内留存,一份要给民众、媒体交代。

    之后,胡楠从后门进入了康复中心,上三楼,直接杀害了句廉申,她的行踪在监控中都暴露了,说明她并没有刻意隐匿。

    关键就是她离开作案现场的方式,迷惑了所有人,她从三楼直接跃了下去,但不是落到楼下的草坪,而是“飞”出了一大段距离,落在了康复中心后面那个花园的草坪上!

    她惊人的腿力,一样是她杀害欧阳琴的武器——活生生将欧阳琴撞死。

    更让侦查陷入困境的是,根据王静的推测,胡楠很可能就在那个有些偏僻的小花园里,在长凳上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下午。

    也就是说,杀人凶手一直就在现场附近,虽然他们想过这种可能,但没有想到会在那里。

    之后醒来的胡楠应该径直回了学校,去了巫志坚家要杀他,石元强通过亲子鉴定单,日记还有那本白马酒店,推断出胡楠很有可能去了巫志坚家。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可事实也证明,这没有什么用,人还是都死了。

    “胡楠在得知真相后,自杀身亡。”

    石元强写下了最后一句话,想了想,在真相两个字上加上了引号,因为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

    就算重新翻看十五年前的案卷,因为当事人全部死亡,也无法再还原当年的真相,总之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石元强深深叹了口气,他始终在想,如果真的是胡知远下毒害了自己的女儿,胡楠在自杀前该是有多么绝望?

    养育他的父亲毒害自己,自己又亲手杀了亲生父亲,换谁都没法活了吧。

    本来,她终于恢复了健康,是该好好活着的。

    “当当当!”

    有人轻轻扣了扣门,石元强回头一看,是陈镜安来了。

    “来了。”石元强打了个招呼,他的语气中还是带着失落和沮丧。

    陈镜安坐回自己的办公桌,问道:“王静呢?”

    “还没回来呢,去找那个卖基因药片的了。”

    “又去找他,这次案子还和他有关?”

    石元强把写好的卷宗递给了陈镜安,陈镜安拿过来认真看了一遍,皱起了眉。

    对于这个案子,石元强还有些疑问,见陈镜安的模样,便问道:“喂,你说,胡楠为什么在杀了欧阳琴后,要去杀句廉申?”

    陈镜安道:“你不是在卷宗里写了,句廉申的办公室发现了大量色情制品,这个胡楠可能是受害者之一。”

    石元强道:“只是可能,因为那些影像制品里并没有胡楠。”

    陈镜安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看案卷和照片是没法作出推测的,我又不是柯南。”

    石元强挠挠头:“我也只是瞎猜而已,结果并没什么用。”

    陈镜安道:“当然有用,起码你化解了她一部分的怨念,没有造成更大伤亡。你想,她如果逃走了,混到普通人当中…”

    陈镜安的这个假设让人不寒而栗,不需要任何武器,这些变异者都是杀人机器,那些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没办法进行任何预防。

    在这个城市中,究竟还潜藏着多少这样的变异者,又有多少处在变异边缘的人?

    仅仅依靠他们三个人,能管得过来吗?

    这时,王静回来了,她推开门进了办公室,看到石元强和陈镜安都在。

    关上门,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确保周围没有任何人。王静拉了张凳子过来,坐在了两人跟前:“把你们的手机通通关上,我有些事需要告诉你们。”

    石元强看了看陈镜安,陈镜安朝他点头,石元强明白,关于他们这个科的很多秘密,王静终于决定要说出来了。

    第一次塔山的案件,更像是一个突发事件,没有任何的准备,三人配合不默契,互相沟通不畅,差点出事。

    这次不同,陈镜安独自一人完成了任务,石元强同样展现了他的价值,如果这算考验的话,两个人都应该合格了。

    陈镜安和石元强都掏出手机关机,他们等待着真相的到来。

    王静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大概医院用的药粉瓶那么大。

    她将这个瓶子放到了办公桌上,石元强和陈镜安凑了上来,看到这瓶子里竟然有一只蓝色的蠕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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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科介绍:
诡异病毒的流行,让城市的人处在基因污染的边缘;异化的身体放大了心中的恶念,一宗宗可怕的案件背后,是一场没有归途的人性实验。一个新的部门因此成立,为了阻止这阴谋和罪恶。
“我们局算上工会、老干部科等杂七杂八的部门,一共有二十一个科室。既然新加了一个,就叫第二十二科吧。”第二十二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二十二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二十二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