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入长安 班家所谋非天子而已
自打计连和谢长歌又一次闹翻之后，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如今，长安城内的消息是每况愈下，眼看东军越来越近，司马颙的心也开始逐渐摇摆不定了起来。
望着手中的得自司马颙的亲笔信，班伯灵虽有心将其撕毁，却还是逐渐平复了内心的急躁情绪，再一次坐到了书桌前。
此时屋外正好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二班叔起和老三班仲书。
“大哥，长安来信是怎么说的？计连怎么说也是咱们班家的后生，你就真让他去跳这个火坑呐？”
老三班仲书还是一如既往地反对自己大哥的决定，在他看来，长安已然是这神州上的一片乱葬岗，注定会有太多人因为区区天子而送命。
不错，班仲书经年留驻京师，最是清楚不过那些王侯权贵们是怎么摆弄天子一家的。自武帝崩殂以来，先有贾氏一族把持朝纲，再有几位王爷各自起兵，将天子当做物件，来回争夺。
眼下，大都督司马颙虽自谓正统，又有天子玉玺，皇太弟在侧。但明白人早就能看出来，东海王司马越背靠背部胡人诸部落，又有泥洹会的武夫相助，早已经是不将长安天子放在眼中。
“仲书，为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连儿来的这些日子里，你我都看着呢。他是慧儿的福气，也是我班家的福分。”
“但有些事，不光是难就不去做了。我把一切都跟连儿讲过了，他也愿意担上这一份责任。改朝换代，不过定数；万世太平，只在你我。”
听着自己大哥再次提起他的那番想法，班仲书明白，自己的话大哥是听不进去了。
班叔起虽不擅谋划，却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眼见自己三弟又要失落而归，班叔起这便打趣道：“老三，你就甭管那个臭小子了。我看过了，那小子的命硬的很。”
“说真的，游龙一脉所传武道，当真不凡。就你我在他这个岁数，还在入门处打滚。此去长安，只要臭小子不碰到扎巴罗，想来是没人能伤的到他的。”
“那其他人呢？咱们送去的扶风兵士们呢？我知道欲成大事，必有所弃。但也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班仲书此时一脸颓然的模样，虽自知此时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他觉得有些事，还是不吐不快。
只见班伯灵此时忽然开口，冲着自己三弟轻声说道：“老三，我们的人不会白死，也不一定会死。有些事，你们文人不能明白，但连儿是武人，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言及于此，班伯灵望了一眼身前的班叔起，只见班叔起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好的地图。
一眼望去，班仲书却是毫不陌生，这张只寥寥标注了数个地方的简易地图，所绘之地正是扶风与长安之间的地貌和地标。
“老三，你来看这里，太白山。”
只见班叔起此时指着地图上，那片靠近扶风南面的一大处空白说道。
“大哥和我从来没想过司马颙的人马能够守住长安城，所谓勤王，不过也只是我们对外的说法罢了。你也知道，我们要的只不过是天子的一句话和一方印罢了。”
“我们的人，如今正徘徊在长安城的西面，只待长安城一乱，便能借此机会，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全线退出长安，折返太白山中，就地隐蔽，到那时，就是该你我退往西面的时候了。”
班仲书望着自己二哥不断同自己比划着，不禁问了一声：“那谢长歌他们，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班伯灵这时却是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也是他们的福分。毕竟，当初我在计划之时，也并未将他们考虑在内。若不是连儿突然出现，走这一趟的，就是叔起了。”
班叔起这时拍了拍自己三弟的肩膀，知道他这时还在思量刚才自己所说的话。
“老三，天子是何模样，你我最是清楚。司马家是何模样，朝中权贵是何模样，你我同样一清二楚。今后，不论十年，还是百年，只要朝廷还在，坐镇其中的人，终将落得他们这般模样。”
“游侠式微，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你我若不做这一番大逆不道，后人便会更加困难。大哥说过，天下是非，当有天下人来决断。游侠不死，便是正道不死。”
只见班仲书听完这番话后，这才沉沉地点了点头，终于不再多言了。
而这时的班伯灵，则是将自己身前的那封书信，悄然带入了袖中。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大都督府内，司马颙的头疼症刚刚缓和了两天，今日却是又发作了起来。
“来人呐，可有班家的来信？”
“王爷，伯灵公尚未有回信。不过，扶风城那边这次又来了一批人，听说是伯灵公大人特地派来的高手。”
正捂着额头，躺在床榻之上的司马颙，陡然听见身旁管家的回话后，却是一下坐了起来。
“他们可有带兵？现在可曾入城？”
“王爷，他们现正在府外馆驿中休息，并不见身披战甲的兵士。”
管家此时仔仔细细的将计连一行人的样貌打扮说了一通，司马颙听到只是些江湖高手后，虽有些失落，却还算勉强能接受班伯灵送来的这批帮手。
“城外的扶风兵，可曾愿意入城了？”
略微思量了一番后，只见司马颙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坐在了床榻边轻声问道。
“王爷，那些扶风兵中的将军说，没有伯灵公的命令，他们不好入城。”
“岂有此理，难道本王的话，还不够调遣他们吗？”
眼见自家老王爷又要发怒了，管家连忙低声劝说道：“王爷，眼下城内鬼怪横行。若是当真让这些扶风兵入了城，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或者那伯灵公有什么想法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伯灵公还是信的过的，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他们刚到长安时，要是就让他们入城，就好了。眼下城防的人手还有有些薄弱，你派人弄些平民，上去补足城防，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司马颙说到这里，却是不由得开始想起了手下满是大将之时的好，眼下自己身边可堪一用的将才，竟已无一人。这才是令司马颙头疼发作的，根本原因。
长安城，馆驿之内，计连一行人此时就住在这里，大都督府中的人他们已经见过了。此时的计连一行人，虽入住了馆驿，却是人人刀不离身，时刻警戒着身边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中的令一处荒废不久的大宅内，不死心的谢长歌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勤王”之上。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夤夜动 夜入太庙撞佛童
长安城，馆驿内。
有自己外公班伯灵的亲笔信，计连和赵云河、柳于龙已经在傍晚时分，草草见过了当今大都督司马颙大人。
司马颙虽对三人还算客气，但计连三人能看的出来，司马颙言谈举止之间，尽是询问班家何时再出扶风兵士等事。对于自己等人的存在，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计连，看来伯灵公前辈所言非虚，这些王侯，还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很呐。”
言谈之中虽尽是不满，但此时的柳于龙却是笑的正欢。
“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纵使他们满身华服，家财万贯，还不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计连这时听着柳于龙和赵云河之间的谈话，却是并未插嘴其中，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独自思索着什么事。
就在三人屋内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都督府之行的杂事时，房门已经被人自外面轻轻推了开来。
只见石川此时快步走入房内，带上了房门，径直来到了三人身前。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眼见是石川回来了，计连这才自沉思之中醒了过来。
“查的差不多了，泥洹会果然已经把手伸到长安城内了。现在城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自家屋门前挂起了明王像，说是东军入城，不闯挂像的宅子。”
赵云河和柳于龙此时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计连，而计连则是继续开口问道：“可有查到进入长安城的是泥洹会的什么人？”
“是佛童引提，据我们的弟兄打听说，扎巴罗不日便会驾临长安城。而泥洹会的僧众扬言，届时如有不恭迎明王的人，皆会被拖入无间地狱。”
“哼，想必是扎巴罗见软的见效太慢，开始用硬的了。这借攻城之势，蛊惑人心的本事，我们果然还是差他们泥洹会太多啊。”
说话间，赵云河的十指已经不由得攥紧了起来。
“石兄，通知下去，让我们的人不要再靠近泥洹会了。从即日起，一切有关泥洹会的消息，都不要再打听了。”
“还有，大都督府明日会派人来接你们，师兄，柳大哥，届时你们带着会中的弟兄，负责大都督府周围的安全，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担心，引提亲自来此，恐怕不会只是蛊惑信徒这么简单。”
“你放心吧，大都督府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是夜，刚刚在长安城中仅打探了数个时辰的游侠会众人，便草草收了手，断绝了一切能够泥洹会顺藤摸瓜，找上们来的机会。
而另一面，早已入城多日，一直在观望城中形势的佛童引提，如今已经从身前这名弟子的口中，得知了有人在刻意打听他们下落的举动。
“主持，属下无能，我们的人失去了对方的下落。”
“无妨，本座只是很好奇，眼下还有谁会主动调查我们的下落。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你交代下去，让底下的弟子，这些天收敛一下。毕竟，司马家的人，都讲究颜面，要是闹得太凶，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佛童引提的眼中不由的闪过了一丝杀气。
身前的这名弟子此刻感受到引提身上的这份寒意，不由得心神一颤，撑在地上的双手，已经开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大人放心，小人明白，小人告退。”
黑夜之下，没有人能想到，堂堂泥洹会佛童，明王寺主持引提，此刻竟然就落脚在长安城中，某一处王公大臣的住处内。
抬眼望去，只见这方府邸之外，赫然便是天子寝宫之所在。
天子寝宫之上，这一晚，明月异常透亮，却在临近子夜，万籁俱寂，人马最是困乏之时，一大片乌云悄然间笼罩在了那轮明月之上。
太庙，距离天子寝宫不过百丈开外，此时正守在太庙之外庙童们，正摇头晃脑，几欲昏睡过去。
眼下正值初夏前最凉快的一段日子，两名庙童本就是个爱偷懒的性子。再说了，二人头上的那个庙祝师父，也是个闲散的性子。
更何况，天下人尽皆知，真正的太庙其实是在京师洛阳，皇城大内之中，眼下自己二人所看管的这个太庙，不过是大都督为了颜面，临时修筑的一个冒牌货罢了。
趁着月色暗淡，两名庙童已经再也撑不起精神，就这么靠在太庙的石阶上睡了过去。
就在两人沉沉睡去之时，却不知暗中的一道人影，早已经将二人的这番模样看在了眼中。
只见人影闪动之间，正要穿过两名庙童身旁，挤入太庙之内时，另一道人影却是忽然跟了上来。
太庙前，两名童子跟前，两道人影此时互相望向彼此，皆是目中闪过了一丝狐疑。
但眼看着乌云就要和明月分开时，两人的身影却是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只见其中一人掌劲浑厚，犹如星河流转，不断卸去击来的劲力。而另一人，则是已经十指并拢，化掌为剑，道道剑气破空而来。
就在两人于电光火石之间，交手数招之后，二人体外的真气不由得为之一泄，险些将石阶上的两名庙童惊醒。
而这时的两人，却是已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一掌过后，两人此刻同时退入到了石阶两侧的阴影之中。
乌云此时已经散去，月光再次洒下，两名庙童也被眼前的骤亮惊了起来。待二人察觉并非是庙祝来了之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二人却并不知道，此时二人身后石阶的阴影之中，两双目光已经锁定在了二人的身上。
“啾！啾！”
只听两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忽然飘过两名庙童的耳边，片刻之后，只见两人已经倒地不起。
“他二人有何罪过？你非要杀他们？”
“本座杀人，从不问理由。倒是想不到，堂堂游侠会会主，竟会如此优柔寡断。不若便让本座替你了结了这小小庙童吧。”
说话间，只见刚才落下杀手的人影已经散去伪装，正是佛童引提本尊，而他此刻正将食指点向对面的那名庙童。
“休想再在我面前杀人！”
就在引提出指的瞬间，对面那人也已经一掌击出。瞬息之间，引提赫然同时变指为掌，两道真气此刻再不受束缚，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了一起。
真气散去，只见计连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引提的对面。
第三百九十五章 盗金匮 动真火计连重伤
长安城，太庙前。
“计连，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武陵城里，你放走我泥洹会的奴隶，本来这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没想到，袁奎和玉龙子调走了八城弟子，都没能拿住你。明王如今可是对你很是上心啊。”
幽暗的石灯旁，被计连一掌拦下的引提，此时已经双手合十，一身杀气已经荡然无存，周身气息再次回到了佛相庄严的样子。
“扎巴罗不是对我计连上心吧，他真正担心的，是这天下游侠会有一天将他于梦中斩首。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我游侠会可以不管你们争来斗去，划分势力，拥兵自重。但你们祸乱天下，蛊惑百姓心智，残害我游侠弟子，这些事注定你我不死不休。”
计连此时话音刚落，却是突然听见身前的引提轻笑了一声。
“计连，你要让本座怎么说你才好？天下如何，与你何干。就是有你们这些游侠在，才每每令我教传法艰难。若不是你们这些中原游侠，结势欺人，明王又何必要大兴佛武？”
“当年明王苦心求武于中原，却屡遭他人白眼。本座早就听说了，你就是那平阳计氏的遗孤吧。多亏了你计家的假仁假义，明王才能踏入今日的武境，木圣族可是对你的血脉很有兴趣。”
只见引提话一出口，便不再等计连反应过来，纵身一跃钻入了太庙之内。此时的不远处，已经有巡守侍卫们的军靴声传来，眼见引提钻入太庙，计连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当即跟了上去。
不曾想，计连刚一纵身跃至太庙之内，迎面便险些撞上了引提随手抛来的灯烛。
火光夺目，待到计连出手接住灯烛之时，只听见正殿内传来一阵木门轻启的“咯吱”声，之后便不见了引提的踪影。
此时的太庙外，两名庙童正昏迷在石阶之上，路过的巡守侍卫们仿佛是见惯了二人的偷懒，只稍稍打量了一番太庙门前，便径直绕了过去朝着前方的花园而去。
察觉到身后门外的动静逐渐远去，计连这才重新动身，足尖轻点追入了正殿之内。
所谓太庙，所供奉的便是自人皇之后，历代的人间帝王，如今司马家当天下之主，其中牌位，最多的便是司马当头的姓名。
正殿内的灯火从不熄灭，意欲长盛不衰之意。眼下计连踏入的正前殿内，早已不见了引提的身影。计连只匆匆打量了一番被供奉在最上方的几方人皇牌位，所谓不过三皇五帝。
快步走入正殿后的两座偏殿之间，计连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没有太多的犹豫，便见计连一晃身形，便进入左边的大殿。
不多时，待到两座偏殿的木门同时被由内拉开时，胸前裹着一方匣子的计连，与背着一方长剑的引提再次碰了一个照面。
二人辅一再见，话不多说，都看向了彼此身上多处的物件。
只见计连和引提四目相对，各自眼中皆是闪过了一个念头。“不能让对方得逞。
“留下你手上的盒子（剑）！”
太庙正殿之后，一片烛火映照不到的地方，计连和引提的交手，已经开始有些不受彼此的控制了。
太庙之内，本就无人，此时更是寂静非常。不等计连掌中的剑气先发，引提已经一掌劈向了计连胸前。
二人此时皆以赤手空拳应对彼此，招式之上，两人并未能分出高下。只是计连胸前的匣子太过碍手，引提每每出手，便是对准了它而来。故而，连番交手之下，计连在出招上大受掣肘。
眼见引提不肯放过对自己胸前的匣子出手，计连无奈之下，只能在即将被击中面堂之时，收手护住了双目。
战机稍纵即逝，瞅准了计连这一举动的引提，此时指尖一挑已经划开了包裹在匣子上的裹布。
只听“咣当”一声，一方雕琢云龙九凤的金匮已经应声落地，砸在了两人的身下。
就在引提一脚将金匮踢开，俯身飞去欲要带走金匮之时，计连指尖剑气击出，同时撕裂开了引提背后的布囊。只见一柄灵剑和一叠绣满金龙的灵袍散落在了引提的身后。
“引提，放下你手中的匣子。”
引提身后，计连此时已经提起灵剑，一把卷起了地上的灵袍。
如今二人夤夜至此所盗取的东西，突然互换，引提也是瞬间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计连手中的灵剑。
“计连，你的东西现在也在我手上，要想要这金匮，就放下你手中的剑。”
短暂的僵持过后，眼见自己二人都是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计连便索性提议道：“我数下三声，你我同时抛出手中的东西。能不能抢回来，就各凭本事了。”
引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既然这么想要拿回这金匮，本座就能不能轻易放手了。那灵剑、灵袍与我无用，不过是本座拿来送给司马越的顺水人情罢了。”
说罢，只见引提抬步就要走出这殿后。计连眼见引提不合作，铁了心要拿走金匮，只能一步跨出追了上去。
就在计连近身的瞬间，却只见引提忽然抛出了手中的金匮，双掌之间俨然早已运足了真气，就等计连上前了。
“般若掌！”
只听引提此时口中轻喝般若心经，双掌之间一股巨力瞬间便将追赶而来的计连吞噬在了其中。
正在引提微微得意，眼看计连被自己重击倒飞，就要砸落在地之时，却只见计连忽然将手中的灵袍抖出，卷在了灵剑剑鞘之上。
般若劲力势大力沉，却并没有足够的后劲，眼见计连借着灵袍灵剑卷动而出的古怪劲力卸掉了大半的般若劲力，引提便欲再次出掌。
而这一次，计连果断抽出了剑鞘中的灵剑，断剑诀瞬息而发。迎面而来的引提此时见势不妙，刚刚跃至一侧躲过这飞来的一剑时，只见计连的身影伴随着剑影，同时划过了引提的身旁。
“引提，下次算计别人之前，先摆好姿态。你运功的样子，真是太蠢了。”
一闪而过的计连身影之后，引提陡然听见了计连的这一声嘲讽，只见引提双目一阵泛红，刚刚落下的身子，却是不管那灵剑灵袍飞去的方向，而是径直逼向了计连的身后。
“黄口小儿，找死！”
一声怒喝之下，引提此时已经动了真火。不等捡起金匮的计连回头，计连便已经感受到了身后的压迫感。
一掌神龙摆尾匆匆拍向身后，计连只觉自己的右臂几欲断裂，整个人瞬势被震飞向了殿外。
随着一声殿门破碎的巨大响声传出太庙，一片木屑之间，计连抱着怀中的金匮，右手衣袖已然被震得粉碎，右手手背轻抬抹去了嘴角的一丝血痕。
“引提，今日未能决出高下，来日定斩你于剑下。”
遥遥冲着正殿的方向轻喝了一声后，便见计连一把推开太庙的大门，趁着四方守卫尚未赶来之前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临双城 长安危机扶风暗险
大都督府，司马颙书房之内。
“王爷，昨夜太庙失窃，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气。您看，是不是要亲自去一趟宫里？”
“不必了，他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眼下最重要的长安的安危，太庙只怕是已经顾不上了。”
书桌后，司马颙手中此时正攥着一份前敌情报。昨夜太庙遭贼，却是只丢了一个用不上的金匮，天子的灵衣灵剑随散落一地，却并未被人盗走。
在司马颙看来，这点芝麻大的小事，还不足以令他分神。天子的颜面，如今早已荡然无存，东军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无人再听天子号令，他又怎么会再去理会天子的想法。
“司马元超的鲜卑军再有两日就要杀到我们面前了，灞水已经指望不上了。你立刻出发前往扶风，当面告诉班伯灵，让他亲自备好扶风兵，万不得已，我们只能弃城西走了。”
所谓战争，最是不可理喻，想当初自己手下十万精兵良将，一路从关内打到关外，所谓异族不过弹指可灭。眼下不过数年的光景，却已经落得个，被区区数万人的鲜卑军打的丢盔弃甲。
吩咐完自家管家亲信后，只见司马颙再也受不住，双手垂下，靠在了书房床榻之上。
长安城，计连等人所住的馆驿内，守卫大都督府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房间内，赵云河替计连裹好了布带后，这才坐到了计连的对面。
木桌上，此时就摆放着昨夜计连从太庙内盗走的那方金匮。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只是，这东西要怎么才能弄开，连个钥匙孔都没有...”
自从计连黎明前归来后，柳于龙便一直在摆弄着这方金匮。只是，不论他和赵云河怎么去摆弄，都不能奈这金匮分毫。
“不愧是皇家的物件，这东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赵云河一早就放弃了暴力拆开盒子的想法，这才去主动去替计连处理伤口了。
“如今世上，能解开这个金匮的人，只有一位，就是当今天子。柳大哥，外公既然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你我照做就好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让我在太庙碰见了引提。”
提起引提，柳于龙和赵云河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身缠白布的计连。
“计连，那引提当真厉害，自打你从豫州回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受这么重的伤。还只是跟一个人交手...”
“师兄，那狮心殿主持睦真你们也都见识过了。想来如今泥洹会的核心弟子们，都已经变成受杀戮和魔心左右的高手。一日不除掉他们，武林一日不得安宁。”
“说的不错，只要我们能合天下隐世游侠们的力量，就一定能拔除掉泥洹会这个毒瘤。”
柳于龙话音刚落，便见屋内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到桌上的那一方金匮之上。
距离长安城百里之外的扶风郡境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一队人马悄然穿过了秦岭，驻扎在了扶风城外的一片低谷内。
“启禀明王，前往城内的弟子已经传回消息了。班家的人全在城里，只是城中尚有不少扶风兵士，恐怕我们攻打起来，会惊动班家的人。”
低谷内的一方大帐内，自从随东军西行出关而来，便消失无踪的明王扎巴罗，此时却是忽然出现在了扶风城外的这片低谷内。
上首大位之上，前来回禀消息的这名泥洹会弟子，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上扎巴罗一眼。
听完身前弟子的禀告后，只见整张面孔依旧隐藏在金丝面具后的扎巴罗，终于开口了。
“不急，班家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传令下去，所有泥洹会弟子不得再踏入扶风城半步，听候本座调遣。”
“还有，传信告诉引提，让他盯住长安天子的一举一动。这一次，再不能让他给跑了。”
“谨遵明王法旨。”
当大帐内只剩下盘膝打坐的扎巴罗后，只见扎巴罗轻轻取下脸上的金丝面具，而他的膝前，正摆放着得自法渊的那柄“妖刀”。
“你似乎也很想饱饮班家人的血啊...妖刀。”
凝神注视着身前的妖刀，扎巴罗不禁又一次陷入了其中。每每当他凝神聚气，将心神投入妖刀之上时，他便会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
上一次，他在出关北上平阳时，回忆起了计家的事。这一次，临近扶风古城，妖刀似乎是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这任主人的强烈情感，这才再次牵引着他陷入了过往的记忆当中。
恍惚间，扎巴罗只觉头顶的大帐陡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刺目耀眼的巨大火球。
黄沙满身，这时的扎巴罗刚刚才从西域的飞沙之中走出，那团灼烧着他数月之久的火球，此刻依旧紧紧挂在他的面前。
就在扎巴罗临缺水昏迷之前，一只硕大的马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道陌生的声音正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没值钱的东西...穷酸和尚...蕃子。”
就在扎巴罗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上被人摸了个遍时，只听见自己周围再次变得吵杂起来。这一次，仿佛来的人马更多了，而且，他还隐约听见了厮杀的呻吟。
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再次看见了将自己收到膝下，抚养自己长大的大梵王。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而他的身旁，只留下数十条残肢断臂。这是一帮马匪，专靠劫掠而生的一帮家伙。
而在这些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丘上，一干由众人身上的破衣撑起的大旗之上，“游侠”二字赫然书写在了上面。
血字大旗之下，扎巴罗捡起了一块腰牌。上面所写的那个“班”字，正是他来中原前，从西域人那里学到的为数不多的姓氏。
拾起地上马匪们残留的水囊和干粮，扎巴罗缓缓抬着脚步，朝着马蹄印迹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直到天彻底黑之前，他终于见到了一座大城。而城头之上，所挂起的大旗，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姓氏。
第三百九十七章 鲜卑军 骑兵绕城有难不知
城楼之上，火烛点点。
夜幕降临的前一刻，扎巴罗站在了扶风城门外。面前的城门，落满了黑火油燃烧是飘散的残渣。
随着城墙上，火光落下，扎巴罗听见了头顶上那些人的谈话。但嚷嚷声太过嘈杂，本就说不上多少官话的扎巴罗就，只能独自站在逐渐笼罩而来的夜幕之下，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只是火光映照下，那些守在城墙的家伙们，眼中的目光逐渐由疑惑变为了冷漠。随着城墙上火光慢慢散开，扎巴罗只得靠在城墙下，忍受过了一个夜晚。
翌日，天明，城门却依旧没有向扎巴罗所想的那般打开。正当扎巴罗欲要大声请求城墙上的兵士，放他入城时，只见城门后突然传来了挪动的动静。
城门开启，尚不等扎巴罗入城，只见一排排牛车正被人赶了出来。车上的载着的，没有别的，只有一具具正在溃烂的尸体。
一名守在城门前的兵士，此时眼看着扎巴罗正在想办法挤进来，赶忙持戈顶住了扎巴罗前进的步伐。
“天竺僧，我...想入城...”
随着扎巴罗开口，希望凭着并不顺畅的官话，让自己能够顺利入城。
“滚开，我们要关城门了。我让你滚开。”
随着一声石门摩擦砂石的刺耳声缓缓推进，扶风城再一次将扎巴罗拒之了门外。
随着回忆的景象一点点随着石门而消散，扎巴罗也终于从冥想中苏醒了过来。
大帐内，此时一名泥洹会弟子已经来到了扎巴罗的面前。
“明王，我们在扶风城外，堵住了一批人。他们自称是扶风班氏的人马，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所有知情的人，正在将他们送过来。”
听着身前弟子的汇报，扎巴罗这才稍显出来感兴趣的神色。
“都是些班家的什么人？”
“好像是班家主家的人，会中有弟子认出了其中一个妇人，是班伯灵的长女。”
扎巴罗的目光此时忽然一抬，轻声嗯了一声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尽快带他们过来，加派人手，看管他们。”
扶风城内，班家内院。
“老爷，大小姐已经出发了。您和三爷的行装也已经整理好了，我们随时都能撤出扶风。”
清晨，当送走了班慧一行人后，老管家便来到班伯灵的书房，向他回禀了此事。
“叔起是不是又擅自留下文君了？”
书房内，班伯灵只抬眼望了一眼身前，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微微一笑道破老管家的心思。
老管家眼见瞒不过自家老爷，也就没再替班叔起隐瞒了。
“老爷，二爷他这次可不是擅自做的决定，大小姐点了头，老奴便就顺着二爷的意思了。”
班伯灵心知此事，却也并未再多加理会，只轻轻摆了摆手，轻声交代道：“交代下去，临退出扶风城前，千万要交代好城中的百姓，不要多做无谓的抵抗。”
“此次东军来着不善，我们手中的兵力，和西北的游侠们，还是要暂避一下他们的锋芒。”
“老爷放心，这些杂事，老奴已经都吩咐下去了。只等连少爷退出长安城，我们就能放心走了。”
“好，这里有封书信，立刻派人送到长安城外，扶风兵营里。我们的这位大都督不傻，关键时候，逃命还是擅长的。大难临头之时，他一定会带着天子出逃，不能让他把天子带到我们这里。”
说罢，只见班伯灵收起手中的狼毫笔，将刚刚书写好的亲笔信，卷入了竹筒之内递给了老管家。
长安城外，原本要走两天路程才能赶到的东军，仅在打散雍州军后的一天半内，便赶到了长安城下。
一行千人的骑兵队伍里，满身草原气息，身披坚甲的鲜卑部战士们手持长刀，正不断地徘徊在城墙外。
城墙之上，司马颙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计连和柳于龙、赵云河三人。眼下，金匮到手，三人便要通过司马颙去制造机会接近天子。
一大早，计连等人便赶到了大都督府，并收到了司马颙的指令，护卫他上城墙观望东军。
“大都督，这些人并没有多少，何不放开城门，派兵出城拿下他们。也好挫一挫东军的威风。”
计连三人此时也跟着司马颙，远远望见了正在城外徘徊着的这些骑兵们。赵云河的这一番话刚一出口，却是引来了司马颙身旁的一名亲信将军的嘲笑。
“赵大人，这些鲜卑狗虽然不通文礼，但是杀起人来，却是毫不留情。你说的轻松，但是该派何人，领多少将士去挫一挫他们的威风？若是赵大人有心，那这个功劳就由赵大人和扶风军去接下可好？”
赵云河此时听着这人嘲弄，却是并未放在心上，他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到了计连的身上。
只见柳于龙这时轻轻拍了拍计连的肩膀，计连则是回了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回过头来的司马颙，此时却是忽然开口冲着三人说道：“三位英雄，听说三位都是武功不凡的高人，若是三位能出手，领兵灭了这队鲜卑骑兵。本王必有大礼相赠，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计连一行人已经来到长安城有一段时日了，虽然他们一直刻意不去和司马颙的人有所交集。
但酒后吐真言，拧不过会中还是有口舌松弛之辈，被司马颙的人给套出了不少话。索性柳于龙即使发现了情况，这才即使下令，让跟来的这些弟兄们互相督促起来。
今日司马颙肯亲自出言邀请三人一同来城墙巡视，便是因为收到了消息。那名被套出话的弟兄，也算恪守了吹牛不嫌事大的原则，虽然是迷迷糊糊间，却还是大吹了三人一番。
“大都督，我三人只是有幸受班老太爷赏识的草莽之人罢了，这行军打仗之事，却是为难我们了。不过，有我们在，必能保证大都督的安危的。”
柳于龙眼见司马颙有心试探三人，当即开口推掉了司马颙的提议。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王爷有心给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可是你们自己不把握的。王爷，既然他们胆小如鼠，不如就让末将点齐弟兄，出去杀一杀这些鲜卑狗的威风。”
本还因为柳于龙的拒绝，而略有不满的司马颙，此时听见自己麾下有人肯站出来，当即大笑着夸赞道：“好，既如此，快命人给熊将军备马。”
不消一顿饭的功夫，众人身下的城门便被人打开，那名自告奋勇的熊将军，此时也点齐了千名骑兵，结阵冲向了城外的那队鲜卑骑兵。
“三位，你们觉得熊将军这次胜算有几成？老夫听说，这鲜卑骑兵，素来精练，出手狠辣。不过我雍州的骑兵，也是不弱啊。”
望着骑兵出城，司马颙此时也有心替麾下将士吹捧一番，好让计连三人能转告班伯灵，告诉他，他司马颙并不是非要靠班家才能苟全。
只是，不管司马颙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计连三人却就如同木桩一般，对司马颙和他身边的那些将军们，一如既往地冷漠。
直到计连轻声冲着司马颙身后那些叫嚣着，替城下雍州骑兵助威的将军们说了一句：“不出三和，他们必败。”
“小子，你说够胆，就再说一遍！”
就在计连话音刚落之际，便见围在城头边上的那些个将军们，已经闻声转过身来，冲着计连威胁了起来。
就连一向显得和和气气的司马颙，此时也不禁皱起眉头，沉下了脸色。
只有赵云河和柳于龙二人，此时才能明白计连的想法。
“不错，赵某也觉得熊将军恐怕危矣。”
“在下没见识过鲜卑骑兵的能耐，但是要和一批生长在马背上的高手，同样在马背上一争高下的话。没有倍于敌人的相同兵力，在下也觉得熊将军没有多少胜算。”
赵云河和柳于龙的这两番话接着传出后，城墙上的气氛骤然间便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此时的长安城外，手持马槊的熊姓将军，此时正带头冲锋，一步步驱兵追向了对面的鲜卑骑兵们，企图将对方拦腰截断，分而食之。
第三百九十八章 退骑兵 动嘴皮司马颙上钩
长安城外，雍州骑兵和鲜卑骑兵交锋之地。
“弟兄们，跟我冲上去，斩断他们，让王爷看看，我们可不是好惹的。把东军赶出雍州，誓死护我大晋天子！”
马背上，带着雍州骑兵出城求战的熊姓将军，此时正一边夹紧腋下的马槊，一边自胸腔内大喝出声提振自己一方的士气。
对面的鲜卑骑兵们，此时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伙长安城中出来的骑兵。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反而是依旧我行我素，脚步一刻不停地徘徊在这些雍州骑兵的对面。
眼见雍州骑兵已经临近自己一方，正要冲破自己等人的队伍时，远在长安城墙上的众人，却是分明的看出了鲜卑骑兵们的意图。
“这些化外之辈，真是可笑。马上就要被我们的人切割开阵型，竟然还不知道收兵退后。”
就在城墙上，一批大小将军们，正津津有味的对着鲜卑骑兵们评头论足时，赵云河还有柳于龙也是看出了那名熊姓将军的意图。
“计连，这...你怎么看？”
眼看着鲜卑骑兵就要被分割阵型，马上就要被分开蚕食掉，柳于龙还是不禁问了计连一句。
却见计连和赵云河二人，还是面色如常，一副笃定的样子。
“柳兄，你们太小看鲜卑人了。所谓战法、军阵，都不过是前人总结出的战场规律，你有见过计连他在马上怕过谁吗？”
“那不一样吧，计连他的武功远胜你我等人，有没有马，不都差不多？”
柳于龙此话一出，却见赵云河忽然轻声笑出了声。
“既如此，柳兄，你就继续看下去吧。所谓的骑兵，不是只靠马的。”
就在赵云河和柳于龙正说着话时，一直在默默关注三人的司马颙，却是发现计连已经悄然走到了城边的石阶，看样子是要回去了。
也就在这个档口，长安城外的平原之上，熊姓将军的人已经成功将鲜卑骑兵们分成了两股。
“鲜卑狗，尝尝爷爷的马槊吧！弟兄们，不要散，先拿下后边的这一股家伙！”
正当熊姓将军大喝着，下令身后的雍州骑兵们跟紧自己，冲击断尾部分的鲜卑骑兵们。却不想，他们身旁的这些鲜卑骑兵们，同样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只听见混乱的阵型当中，一连串的草原话忽然间便在鲜卑骑兵当中传了开来。
“他们上当了，吞下他们，不要放走一个家伙。记住留下耳朵，骑兵的命更值钱！”
随着断开的鲜卑骑兵们，逐渐散开，似乎是想避开熊姓将军等人冲击时，却不见一众鲜卑骑兵们的来势丝毫不见减缓，反而随着逐渐的靠近，雍州骑兵们已经能够看见他们眼中的渴望神情。
熊姓将军此时也察觉出了身前的这队鲜卑骑兵的异常，只是如今他们成功断开了鲜卑骑兵，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吞下这尾部的骑兵，很可能会别及时调转方向的先头骑兵杀一个回马枪。
双手一紧，只见熊姓将军等人已经率先和鲜卑骑兵们撞在了一起。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中，原本混乱的场面，却是在这第一次交锋下，迅速平息了下来。
待到一众雍州骑兵们和熊姓将军反应过来时，只见众人已经鲜卑骑兵们夹击在了中央。尚来不及第二次交锋，雍州骑兵们便落入了后手，主动权在一瞬之间，忽然就落入了鲜卑骑兵的手中。
“怎么会这样？！”
远在城头上的诸人，此时任谁在没有交手之前，都不会看出是这个结果。柳于龙此刻也是陷入了深深的不解，直望向身旁的赵云河。
此刻的赵云河，注视着陷入层层马蹄印内的熊姓将军和雍州骑兵们，也是再次回忆起了自己等人曾在冀州和鲜卑诸部交手的情形。
“赵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何熊将军的人马，才刚一交手，就落得如此不堪？”
此时，不光是柳于龙在注视着赵云河，连先前嚷嚷着的几名将军也开始竖起耳朵，朝着二人的方向听了起来。
“柳兄，你可知道每次我们在北地作战时，遇上鲜卑的骑兵时，他们是怎么称呼我们的吗？”
虽然有些不堪，但赵云河还是在众人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说出两个略显不堪的字眼。
“他们称我们的人为‘猪羊’，你何曾见过落单的狼会怕羊群的？只要有马，他们就没有畏惧之心。”
“那该怎么打退他们？”就在赵云河开口讲述起自己对鲜卑骑兵的理解时，一名将军忙出声问道。
“这种家伙，除了杀服他们。杀得他们不敢再抬头，否则的话，做什么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赵云河话音刚落，便见城墙上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柳于龙，此时目光一横，暗自将鲜卑骑兵们和自己等人对比了起来。
此时，司马颙同样听完了赵云河的这番话。身为战场老人，司马颙虽用兵平平，却也是深知沙场无情的道理。
眼看着熊姓将军和一众雍州骑兵越战士气越弱，已经开始出现溃逃突围的现象，司马颙便是一阵头疼，心口也不禁剧烈跳动了起来。
“王爷，有人出城了！是哪个家伙擅自打开城门的？！”
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熊姓将军和城外的雍州骑兵身上，为他们感到一阵心急时，一名贴近墙边的将军，突然看到了一队人影忽然从自己眼皮下穿了过去。
待到所有人都被惊动，并挤向城墙边时，众人终于隐约看清了领头的那人的身影。
“不会吧，是哪个出言不逊的小子。他想干嘛？他身后的那些家伙，是做什么的？！”
司马颙此时也看见了计连的身影，而此时跟在计连身后的那批人，正是被班伯灵送来长安，宣称护卫天子和自己周全的家伙。
此时城边的那些大小将军们，都将目光锁定在了计连等人的身上。只有司马颙转身冲着赵云河和柳于龙走了过来。
“两位英雄，计小友这是要去杀退鲜卑骑兵？还是？”
听见司马颙看准了自己二人知道答案，赵云河和柳于龙也没有过多隐瞒，齐声冲着司马颙说道：“大都督，班老太爷托我等护卫天子和王爷的周全，计连兄弟他这便是身体力行了。”
“那计小兄弟难不成会仙法不成？你们不过百人，又怎么是那些鲜卑骑兵的对手？”
眼看司马颙的好奇心被调了起来，赵云河心下一喜，这才轻声靠近了司马颙解释道：“王爷，熊将军缺的是喘息的机会。只要计连兄弟能拖住鲜卑骑兵，熊将军他们就算不能退敌，安然撤退也是不错的吧。”
司马颙此时虽还是有些不信，但见柳于龙和赵云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妄下定断，索性便拉着二人一同走到了城墙边上。
远远望去，此时的计连一行人已经接近了鲜卑骑兵的外围。
“大家跟紧我，结盘龙阵，冲垮他们。替雍州军撕开缺口。”
黑风背后，一众游侠会的弟子们，此时听着计连的指令，已经将自己等人身上的气息贯通在了计连的身上。
随着计连抖出手中的长枪，一挺枪尖，瞬间便挑下了挡在身前的两名鲜卑骑兵。
一众鲜卑骑兵们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见计连等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了千人混战之中。
本已经有些灰心的雍州骑兵们，此时忽然感受到了身前这些鲜卑骑兵的混乱，不等众人弄明白状况时，便见一小股人马突然间就窜入了众人当中。
熊姓将军此时也在自己的亲卫掩护下，察觉到了计连等人的状况。
就在鲜卑骑兵们重整旗鼓，欲要合力先剪除计连这一小股人马时，却是忽然听见了一声声草原话：“长安城内的人马正在集结，已经要出城驰援了。”
不等一众鲜卑骑兵们辨明消息的真伪时，只见计连一人一枪，在黑风的带动下，俨然化作了草原上的杀神。凡近身之敌，皆被他贯穿胸腔，死的透彻。
“撤，等待王爷大军赶来，再和他们打！收兵！”
不等计连继续扩大战果时，心存疑虑的鲜卑骑兵们，也知道不是该冒险的时候，便果断选择了暂时放过众人。
望着逐渐收拢退后，交叉掩护的鲜卑骑兵们远去时，远在城头上的众人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众人的心情却也是又沉重了一分。
第三百九十九章 行夜宴 王府月下吐真言
“计小英雄，本王平素最喜交流天下侠任。今日幸得三位相助，才能大杀了一番那司马元超的贼兵锐气，真乃一大幸事。”
闭门酒宴之上，司马颙在得知了计连成功带回熊姓将军后，便命人在府上设下了这番酒宴。
此时正值夏夜初临，虽不至太过炎热，却也是少了白天的那轮烈日。白天在城楼之上的那些个大小将军们，此时已经都换下了戎装，穿上了更加透气的锦袍。
眼见大都督司马颙亲自向计连三人敬了一杯酒水，一众人也是连连上前，欲要与三人推杯换盏。
“大都督过誉了，今日能退敌，也是仗了熊将军手下的将士的光。若不是他们拖住了鲜卑骑兵，在下也不能如此轻易击退他们。”
计连一番推辞过后，也是给了司马颙不少脸面。索性众人都是能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也不至于在如此气氛下还去扫众人的兴致。
眼见计连三人还算识趣，并没有居功桀骜，司马颙也是心底稍稍高看了他们几分。
随着残月逐渐隐入云端，酒宴也自然是行至了尾声。只是众人都并没有多喝酒水，这一顿晚宴，本就是司马颙有意备上的。毕竟，过了今晚，司马越的大军就会驻守在城外。
届时，他们还能不能再聚在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安稳饭，也是很难说的了。
趁着一众大小将军们逐渐退出大都督府，回到军营值守时，计连三人也是终于等到了独自面见司马颙的机会。
只见此刻面色微醺，却是一脸笑意的司马颙轻轻挪开软垫，站了起来：“三位，今晚的宴席有些简陋了，三位应该能够体谅吧。”
正说着，赵云河便见司马颙已经率先走到了自己跟前，轻轻一招手，算是示意自己起身跟上了。
“王爷多虑了，这等酒宴，可是我等从未上座过的。”赵云河听见司马颙客气，只当是他真的在客气。
司马颙如今可没有心思去和别人客套来客套去，只见他也不说破，只是轻笑了两声后，便又接着领着柳于龙和计连二人，四人一并走出了这会宴的大殿。
“三位，本王今日虽只见识到了计小英雄的本事。但想必几位的武功都是不凡，过了今晚，想必元超就会带兵杀入城下吧！”
计连三人此时正跟着司马颙，漫步在大都督府的后花园内。木板小路上，月光洒落四人肩上，却是映照出了截然不同的几番景象。
忽然听见司马颙这般开口，计连三人随即开始屏息了起来。
“王爷，天子在长安一日，天下反贼就终会有一日聚在长安城下。王爷手下有猛将如云，又何必如此哀叹？”
司马颙这时却也不再惺惺作态了，索性开怀笑道：“计小兄弟还真是会说话呐。本王若真有飞虎将，又何苦这般忧虑。”
“三位此来长安，想必也不是真的来护卫本王周全的吧。有些事情，只要看一看，就能明白了。说说看吧，你们来长安城，接近本王，究竟还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后花园内，当司马颙背靠假山，转身望向身后的三人，缓缓说出这番话时，计连三人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见计连缓缓走到司马颙的面前。
眼见三人之中，走出的是最年轻的计连，司马颙的面色还还是微微变了几分，但不等被人捕捉到，便已经重新回归了平静。
“好。本王可是从没想到，你们三个当中，会是计小兄弟做主。不知可否告诉本王，你的真是身份？”
“王爷，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布衣游侠，又有何身份可言？”
眼见计连不肯开口，司马颙也是没有再刻意去追问下去。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计连继续说下去。
“王爷，当年中原游侠会遭泥洹会灭绝，曾有一方令牌被贾后收纳在了宫中的一方金匮之内。不知道，王爷可还记得？”
听到计连提起中原游侠会被灭满门一事，司马颙也是回忆起了当年兖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索性当时他并不在兖州，也就不怕计连等人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么说，前些日子，太庙金匮被盗，是几位所为了？也罢，那令牌本就是你们的东西。”
“王爷，高义。”三人此时微微冲着司马颙行了一礼，聊表了谢意。司马颙也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也并未多加在意。
只听计连继续说道：“王爷，我们想见一见圣上。不知王爷可否安排一番？”
聊了这么久，司马颙的眼神直到此时，才变得谨慎了起来。
“你们想见天子...？”
计连点了点头。
“为什么？”
计连摇了摇头，只轻声说道：“王爷，我游侠会能落得今日这番田地，皆是拜圣上所赐。我们只是想去问个明白，问个透彻。此事对王爷来说，想必不会太难吧。”
望着自己身前这道年轻的身影，司马颙的目光终于变得阴冷了起来。
“你是在威胁本王？还是说，你觉得本王如今已经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却见计连轻轻收起袖摆，从袖中取出了一封早已备好了的书信，递到了司马颙跟前。
“王爷，只要你答应我等的这个请求。我等必全力护卫王爷周全，天子于王爷来说，早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何必再为了他，搭上自己的性命？”
司马颙的眼神此时已经泛出了寒光。
“这件事，容本王再考虑考虑，这封信上的事情，你们还跟谁提起过？”
只见计连微微一笑道：“王爷放心，这件事，不会有外人知晓。毕竟，这也是王爷替自己留的一条退路不是？既然王爷还想再考虑考虑，那在下就先退下了。”
是夜，司马颙辗转未眠，不单是因为和计连的那一番话，也是因为后半夜时，自城外探子传回的东军消息。
而计连一行人，此时则是已经回到了自己一行人的住处。
“师兄，你派人留意大都督府的动静。柳大哥，皇宫之外的动静就由你负责了。过了今晚，最迟后天，我们就能退出长安了吧。”
“计连，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司马越的大军已经到了城外，我们的人都摸清楚了，最多一日，长安城必将沦陷。”
赵云河说罢，便和一旁的柳于龙商量起了后半夜的安排。却见计连此时略显有些心神不宁。
“师兄、柳大哥，我们的人可有查到扎巴罗的下落？”
借着烛光，赵云河和柳于龙两人正欲离开时，却是忽然听见计连这般问起二人。
赵云河和柳于龙此时对视了一眼，齐声说道：“还没有扎巴罗的消息，是不是我们的人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只见计连这时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只是一直没有查到扎巴罗的行踪，我总是有些不安。让会中的弟兄们再加把劲，就算找不到扎巴罗，也要想办法弄清楚城外泥洹会中高手的情况。”
“时间有些紧张，我们试试看吧。”
赵云河和柳于龙此时虽一时间有些难下判断，却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便见二人陆续走出了馆驿，直奔大都督府和长安皇宫而去。
第四百章 入宫廷 引提先至三方争皇
“计连，大都督的人来了。”
黎明将过，馆驿外，不等司马颙的人先到，赵云河已经先一步回到了馆驿计连的住处。
浅浅睡过了几个时辰的计连，在屋子外的动静刚刚传来时，便已经抽过衣裳，套在了身上。
正当计连起身背上剑囊时，赵云河已经推门进来了。
“师兄，先坐下喝口水，洗把脸吧。这一晚王府可有什么变化吗？”
准备好了自己的行装后，计连也不显得着急，先是替赵云河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又将铜盆送到他的面前。
捧了一把清水浇在了脸上，冷静了下来后，赵云河这便开口冲着计连说道：“司马颙的人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东军的情况。这一整晚，大都督府里都是人来人往的，看样子，他是真的坐不住了。”
“看来，司马颙还是有自己的亲兵卫队的。不然，就凭长安城的这些家伙，送来的军情，十成只能信其一分。”
弄了些果腹的小食，简单对付了一番肚皮后，计连便和赵云河见到司马颙的亲信。
“两位大人，王爷有请。”
馆驿外，计连和赵云河相视一笑后，便翻身上马，冲着大都督府赶了过去。
大都督府内，此时计连二人此时已经到了府中正庭附近。
如今的大都督府，每个转角都能见到司马颙的亲卫。一个个看出异样的府中丫鬟侍女、黄皮小厮们，已经被司马颙下令看押了下来，其中一些胆大妄为，想要趁乱顺走王府宝贝的家伙，已经都死在了这些府中丫鬟侍女们的面前。
司马颙的书房内，当计连和赵云河再一次见到司马颙时，只见司马颙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东军的情况？”眼见计连来了，司马颙此时靠在床榻旁，抬头冲着计连不甘地问道。
“王爷，是或不是，现在真的还有意思吗？东军就算真的被消耗掉了大半兵力，长安城也不过是笼中困兽，久守必失的道理，王爷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听着计连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司马颙眼神微微一变。
“你们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不过，本王要和你们一起走。”
终于，在司马颙的目光变得落寞的瞬间，计连和赵云河便知道，自己等人的想要的结果出现了。
“多谢王爷了，既然王爷想要当个见证，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听着计连略带讽刺的言语，司马颙只是冷哼了一声后，轻声喃喃道：“没有老夫开口，你们的事情，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计连和赵云河此时虽也听到了司马颙的喃喃，但二人只是相视一笑后，便当做没有听见罢了。
皇宫之外，就在计连和赵云河正要跟着司马颙一同赶往天子寝宫时，守在皇宫外的柳于龙跟前，一名游侠会的弟子却是正匆忙汇报着刚刚探查到的消息。
“大人，泥洹会的信众，和他们的高手，正在向皇宫聚集而来。城外的东军已经发动了第一波攻城...”
当这名游侠会的弟子匆匆说完情报后，柳于龙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了。
“佛童在不在来此的队伍当中？”
“大人，我们的人还没有发现，佛童的下落。”
只见柳于龙在这一瞬内，便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皇宫之内。
“去让会中的弟子暗中待命，若是有人想冲破皇宫，就立刻出手。要闹，也要等到我们撤出皇宫再闹！”
柳于龙此时匆匆吩咐了一番后，便纵身消失在了皇宫院墙之后。
“大人，前面有乱民聚众闹事，我们现在恐怕入不了宫呀。”
皇宫城门外，司马颙何曾想过，皇宫脚下，竟然会出现这等叛逆之举。眼看着乱民越聚越多，竟然是堵死皇宫大门。
司马颙连忙将目光投向了计连，只见计连此时和赵云河皆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
“计连，这种情况下，可不是本王不带你们入宫，实在是本王也无能为力。”
“王爷，这些人都是被泥洹会鼓动起来的寻常百姓。要想过去不难，只是要委屈王爷下来步行一段路了...”
就在司马颙稍稍愣神之际，便见聚在宫门前的人群当中，忽然蹿出了一批人影。这些人此时赫然拦出了一条狭窄的通路，直通向宫门外。
不等司马颙主动下马，一旁的赵云河已经一把将司马颙揽下了马。
计连和赵云河二人此时一左一右，就这么架着司马颙，迅速穿过了这条狭窄的通路。
皇城宫门外，此时一名游侠会的弟子正跟在计连三人的身后。
“你们柳大人现在何处？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大人，柳大人他已经入了宫。”
“不好，宫内恐怕有变？！”
就在计连眼皮一震急促的跳动，意识到柳于龙应该是察觉到了宫内的变化，这才先他们一步入宫，计连便快步走向了还在取出令牌，向宫内守卫展示的司马颙。
“王爷，宫内恐怕是生了事端。我们要快点走了。”
“计小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解释了，快开宫门！”
就在司马颙收起令牌，宫门后，巨大的门栓缓缓被人抽出时，计连和赵云河已经一左一右将城门推开了一道门缝。
只见计连此时话也不支一声，便带着司马颙闪入了宫内。与此同时，皇宫外的动静也是惊动了早已等候在宫外许久的谢长歌一行人。
“大人，我们的人已经都准备好了。这些泥洹会的信众们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的人就能全部潜入宫内。”
“好，阎长老你们做的很好，只要带走天子，我看他班伯灵还有何话说。”
就在谢长歌和阎川合等人计较着该何时入宫为好时，守在众人末尾的吴太炎，却是不住地摇着头，而他的怀中，此时正护着保有荆州游侠令牌的木盒。
皇宫内，天子寝宫外，就在计连正和赵云河带着司马颙急速赶来时，柳于龙已经先一步拦下了正欲进入天子寝宫的佛童引提等人。
只不过，短暂的交手过手，柳于龙全然不是引提等人的对手。只见引提的身后，此时六名身裹白布，只露出双目的高手，赫然便是木圣族的圣心卫。
“柳于龙，本座听说过你的名字。想不到计连会狠心派你一个人来拦住本座，不想死就尽早让开。本座可不想在神州天子的面前，脏了双手。”
柳于龙在见到引提一行人时，便已经有心退开了。只是一想到如此一来，自己等人的计划便要被腰斩，他便又忍下了心底的怯意。
“引提，我柳于龙也不想白白送死。若不这样，你我打个商量如何？”
“哦？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同本座玩些什么花样？”
眼见柳于龙分明已经心生退意，却又被他给忍了下来，引提不禁微微好奇地打量起了柳于龙。
“不若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反正天子迟早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不如你们先回去，等我们办完事后，一定不打扰你们。这样岂不美哉？”
眼见柳于龙有意借耍嘴皮的功夫，拖延时间。引提不觉间，只一阵轻笑，随即便在柳于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突然出手轰向了宫门前的柳于龙。
“想拖延时间？本座可是很忙的。不怕死的人，本座是最有兴趣挖开你们的胆量出来看上一看的！”
随着引提一掌轰出，柳于龙只觉双臂欲裂，一身的真气仿佛撞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丝毫不能侵入引提体内半分。
“噗嗤”，只见柳于龙借着临机借来的一份柔劲，瞬间将自己从引提的掌下弹了出来。但他整个人也如遭雷击一般，腹腔内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呕了出来。
第四百零一章 劫引提 天子寝宫救天子
长安皇宫，天子寝宫前。
“师兄，护好金匮，照顾好王爷。”
“计连，小心引提身后的圣心卫。”
皇宫内苑大门后，计连和赵云河已经远远望见了天子寝宫外的正在出手折磨柳于龙的引提七人。
此时的柳于龙两颊之上肿起了两团血泡，双目肿胀眼角淤血，虽还能行动，却已经是筋疲力尽，根本拦不住身前的引提。
就在引提一脚将扒在自己腿上的柳于龙踢飞，滚落到白玉围栏下，一掌震开天子寝宫时，计连的身影终于跃上了众人所在白玉廊台之上。
“柳大哥，你忍一忍，我先替你化瘀。”
刚一现身寝宫之前，计连便就近奔向了瘫软在地的柳于龙身前。
“计连小心...快入寝宫...”
刚刚被长生诀真气灌体，双目微睁，柳于龙刚好瞟见了计连身后正袭杀而来的两名圣心卫。
“柳大哥，你先别说话，把这个先吞下去。”
一手继续替柳于龙灌入长生诀真气，计连已经从自己怀中摸里的一瓶抚气丹。
手指轻轻移开柳于龙的嘴唇，一连送入五粒丹药，长生诀真气也迅速裹着这五粒丹药在柳于龙的腹腔内化解了开来。
而就在计连助柳于龙化开丹药的档口，两名先行而来的圣心卫已经抬掌印向了计连的背后。
眼见圣心诀真气就要击中背门大开的计连，一道道“守剑诀”所化的剑罡却是死死拦住了两名圣心卫的出掌。
“我知道你们已经听不懂我说的话，不过，该滚开，你们还是最好乖乖滚开。”
背对着圣心卫，计连此时已经替柳于龙化开了丹药，暂时镇压下了柳于龙体内涅槃经真气所造成的内伤。
“快去阻止引提。”
冲着此时靠在白玉围栏下的柳于龙点了点头，计连便转身抬手，死死摄住了身后两名圣心卫的脖颈。
一步踏碎白玉石板，计连掌中阴阳劲力带着两名圣心卫直奔向了守在宫门外的剩余四名圣心卫。
寝宫内，此时引提已经抓到了惠帝，而此时跟在他身旁的，不是被人，正是豫章王皇太弟司马炽。
“引提大人，外面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司马炽此时虽紧张万分，不时抹着额头渗出的冷汗。但引提却是并未理会他，只是蹲在了瘫坐在地的惠帝面前，轻声询问道：“圣上，只要你交出人皇玉玺，本座定然保你不死，不然的话...”
企料，就在引提试图通过言语上的威胁，逼惠帝就范时，却听见司马炽突然小声急促的说道：“千万不能留他活口。你个废物，快把人皇玉玺交出来，别想着再还有人会来救你了。”
说着，只见司马炽还快步走了上去，踢了地上的惠帝一脚。
原本还有些惊恐的惠帝，眼见平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兄弟，此时竟趁人之危，上来羞辱自己。饶是他口舌不利，头脑不灵光，也是偏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司马炽一眼。
就在司马炽等不及，亲自上手逼问惠帝“人皇玉玺”的下落时。只听寝宫殿门轰然间自门外碎裂开来，两道圣心卫的身影则是重重地摔在了引提和司马炽的身后。
引提此时起身回头望向赶来的计连，口中还不忘吩咐正爬起来的两名圣心卫。
“你们两个，看好皇帝。豫章王殿下，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放心，本王一定能让他开口。引提大人，这人，你能对付的了吧...？”
望着来势汹汹的计连，司马炽的心底不禁开始打起了鼓。
引提依旧没有理会身后的司马炽，此时的他已经全心全意被计连锁定了气机，殿中的两人此时眼中只剩下彼此和那份绝杀之意。
涅槃真气流淌周身，不等计连取下身后的长剑，引提已经决定先发制胜，趁着四名圣心卫将计连夹在中央时，合力压死计连。
“引提，太庙里我输你一招，今日，我加倍还给你！”
眼见自己身前身后四名圣心卫随引提而动，已经齐齐压向了自己，计连左手猛地托起背后的剑囊。掌中真气卷起，剑囊顷刻间便化为乌有。血剑则在此时，同时被震出了剑鞘。
“归去来兮，问道斩念——”
当血剑出鞘的刹那，已经冲将到了计连身前的引提，却已然是面色大变。
“血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引提，明王自诩神佛，怎么他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
血剑出手的一瞬间，五道血练剑光眨眼间便落入了圣心卫和引提的身前。
四名圣心卫此时周身圣心诀真气勾连，化作层层屏障欲要合力消磨下这四道血练剑气，而引提则双手运气抬手将剑气顶在了身外。
趁着五人转攻为守之际，计连身子一轻，一跃卷向了殿中守在惠帝和司马炽跟前的那两名圣心卫。
待到引提双掌发力，击碎剑气之时，只见计连已经拎起惠帝，一剑将司马炽挑飞向了引提。
“借助那个废物，你们跟本座拦下计连！”
眼见司马炽被计连挑飞，引提只匆匆吩咐了身前一名圣心卫，便带着其余三人和那两名没能拦下计连的圣心卫继续堵起了计连。
却不想，司马炽被计连一剑挑飞之后，已经浑然失去了心态，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将略显肥硕的身子死死扒在了接住他的圣心卫身上。
“引提，你不是说你能对付的了他吗？还不快来保护本王？！”
听着身后司马炽那略带哭腔的急促喘息声，引提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杀意。
“你给本座闭嘴，废物！再吵，本座就先杀了你！”
眼见引提双目通红，却是即将勾动魔心的征兆。左手拎住惠帝的计连，此时也感到了一丝不妙。
“圣上，你应该还有力气吧。你趴在我背上，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下了。”
被计连拎在身前的惠帝，此时眼前已经有些混乱，目中尽是天旋地转之感。听到自己身旁，救下自己的年轻人在向自己开口，他便顺势点了点头。
趁着引提被司马炽惹怒，分神的瞬间，计连已经将惠帝转移到了自己背上。不等引提及时出手，计连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化为了虚无，一时间若不去看他，只凭气机和感觉已经察觉不到计连的存在了。
“道法...天地。”
求道剑境之下，计连周身气息全无，整个人沉入剑中，身化剑光一冲之间已经掠过了众人身边，径直冲出了寝宫。
“想跑？！般若掌！”
就在计连背着惠帝，掠过引提身旁，穿过的瞬间，引提终于自魔心当中睁开了双目。只见一道饱含暴戾气息的真气瞬间追上了计连和惠帝，只是在刚要击中惠帝只是，却是却计连转身持剑硬接了下来。
般若掌一击硬撼计连与血剑，计连只觉右臂生疼，胸口如遭巨锤一击。好在手中所持乃是血剑，若是他依旧拿着玉凰剑，此时恐怕已经随惠帝倒飞了出去。
此时的惠帝已经被计连甩出了宫门，接住的他的，正好是赶来的赵云河和司马颙。
转身踏过宫门，计连还不忘冲着正在殿中发怒的引提，比了一记中指。
“陛下，你没事吧？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放泥洹会的叛贼入宫的？！”
司马颙此时扶着惠帝，满眼都是怒火，他气的并非是惠帝受惊。他气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这个大都督不知道的。
“皇...皇叔，是丰度...度。”
望着正极力想向自己说明情况的惠帝，只能勉强说出司马炽的名字，司马颙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悲悯之情。
“陛下，老臣让你受惊了。”
司马颙说话间，已经冲着惠帝跪下，行了一番大礼。这番变故，着实令惠帝也有些吃惊，这么多年，司马家已经再见不到向他行此大礼的人了。
所谓的皇亲国戚们，只将他当做束之高阁的物件一般，安放在那张龙椅之上。每当诏令圣旨递来，惠帝只会听见一句话。
“陛下，这份诏书是老臣们一致通过的，陛下快些盖下大印吧。”
如此这般太多年，他已经忘记了皇家还有人需要向自己行礼这般礼法了。
“快...快起身，皇...皇叔，不必多礼。”
当惠帝扶起司马颙时，他满是灰尘的枯瘦面容上，竟然不自觉浮现了一丝憨憨的笑容。
自寝宫内走出的计连，此时收了真气，已经快步朝着赵云河三人走了过来。
“计少侠，那些贼人可都被你除掉了？”
“王爷，他们不傻，只是暂时退了出去罢了。现在宫内尚不安定，你我还需尽早离开这里。”
眼见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轻人出来了，惠帝不由得望了司马颙一眼。司马颙也是看出了惠帝神情中的询问之色，这便顺势开口介绍了起来。
“陛下，这位是游侠会的计少侠，他们两位是赵先生、柳先生，都是当世侠任。”
惠帝口齿不便，只对三人连连点了点头，赵云河此时扶着柳于龙回了一礼后，便算是见过大晋的天子了。
“计少侠，你们有何话，就现在跟陛下说吧，这一去宫外，再想回来，就难了。”
司马颙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凭自己和身边的亲卫们，若想应对泥洹会的高手，只能是痴心妄想。眼下计连三人可算是伤的伤，救人的救人，也算是尽到了他们所承诺的那般。
“陛下，您还记得元康年，您曾下旨，着令天下州郡将我游侠会定为乱贼一事？”
司马颙听着计连的这一番话，却是并未感到惊讶，这些是他早就才出来的了。
“计少侠，陛下当年受困于贾家恶女，过手之事不多，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陛下。陛下，今日那些泥洹会的贼人欺君罔上，竟敢擅闯大内，当才是祸乱天下之恶贼。”
只见此时惠帝却是忽然朝着自己的寝宫走了过去，虽一言不发，却也是在转身之时，朝着几人挥了挥手，几人这便跟了上去。
第四百零二章 拦路虎 野心不死的谢长歌
天子寝宫内，计连三人此时正好奇地望着惠帝来来回回，忙碌在了大殿之上。
而司马颙此时却是看的分明，却并未多加开口，只是不多见的走上了前去，帮着惠帝收拾起了殿上的书桌。
只见惠帝此时已经收拾了一番自己的仪容，手边的司马颙则是替他铺好了黄绢，研好了墨汁和朱砂。
而当惠帝落笔收手之后，只见司马颙却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玲珑大印。惠帝这时接过大印，沉沉的将其印在了身前的诏书之上。
“计少侠，这一份诏书是陛下亲手所写，替你们游侠会正名。”
计连三人此时从齐齐走到了书桌前面，望着桌上那卷黄绢之上，落成的简简单单的诏书，心中却已经是百感交集。
“计连代我游侠会的弟兄，谢过陛下。”
“计少侠，把那金匮拿过来吧。”
书桌前，赵云河此时将金匮从身后的包袱里取了出来，放到了惠帝的面前。惠帝只抬头略微看了三人一眼后，便自顾自的从桌上的一个木盒内取出了一根螺旋状的铜钎。
“这...这块令...令，物...物归原主。”
只见惠帝将铜钎自金匮的左侧一块浮雕龙首的眼中插入，旋转了数圈之后，计连三人只听见一阵机括弹起的声响传出，随后整个金匮裂成了四等分。
落入众人眼中的，正是当年大明王扎巴罗献上的那块中原游侠会的游侠令。
眼见大功告成，众人正欲离开之时，司马颙却是并未再将“人皇玉玺”收入怀中。
“陛下，它本就该是你的。现在老臣，也将它物归原主了吧。”
“皇...皇叔，朕...朕...”
眼见司马颙决意将“人皇玉玺”交还给自己，惠帝的眼眶中终于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陛下，收好它吧。兴许，将来，它能替老臣保住陛下一命。”
司马颙说罢，便替惠帝将“人皇玉玺”包裹在了黄绢之内。送到了惠帝的手中，惠帝在贴身收好“玉玺”后，似乎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王爷，东军不会留给我们太多的时间，我们该走了。”
“有劳三人了，不过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三位能否带着陛下一起撤出长安？”
赵云河此时和重伤之下的柳于龙这时突然听见司马颙这般开口，皆是露出了犹豫之色。此行，惠帝如此配合他们，于情于理三人是不该放弃他，而独自离去的。
虽有为侠道，但若当真带着惠帝出城，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城外三万强兵的共同目标。
正在赵、柳二人犹豫之际，还是计连点了点头道：“王爷，你带上陛下，跟紧我们。成与不成，就看陛下的天命了。”
赵云河和柳于龙眼见计连已经做下决定，便也就不再纠结了。
惠帝此时和司马颙并乘了一匹快马，宫外的游侠会众人，在见到计连三人的身影后，也都齐齐窜入了人流当中，暗中护送起了五人。
正当众人行至长安大街，目光所及，已经没有寻常百姓之时，却见身前忽然出现了一批百余人的队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谢长歌？！”
突然在撤退之时望见了谢长歌等人，计连和身旁的赵云河等人皆是一脸的恨恨之色。
“计连，我早就猜到你和班家有勾结，这场众推共主的会议，不过是你们合起伙来，占我荆州游侠会的便宜罢了。现在，交出天子和玉玺，念在你我同为游侠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们出城。”
眼见谢长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他们撤出皇宫时堵在了这里，计连也就猜到，他们是早就谋划好了，想坐收渔翁之力。
“谢长歌，你想带走天子和玉玺，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你纵使坐拥荆北四城，难道就能和东海王对抗了吗？这次勤王之举，非你所想的那样，这是天子诏令，已经还我游侠清白，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下去了。”
“计连，你太小看我们大人了。识相的，就交出天子和玉玺，什么狗屁游侠，有了天子和玉玺，我们还用的着苦巴巴的做什么劳什子的游侠？”
阎川合此时也看出了计连等人的焦虑之色，自然也就显露出了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
“谢长歌，你果真是想开疆立国，另建朝堂？回答我！”
黑风背上，计连此时只觉胸口莫名的生起了一团无名怒火。
“计连，你纵使有惊天的武道，也应该知晓，人力不及天。只有坐拥皇命，才是真正的道理。扎巴罗懂得这个道理，我谢长歌岂会不明。只有你，才会傻傻的以为身为区区游侠，能够左右的了天下。”
“只有坐镇中央，把持雄兵，天下自然就太平了。太平了，就没必要再出现游侠了，这才是游侠的末路。你当真以为，凭着一张黄绢诏书，就能扭转这些吗？”
谢长歌此时一番大喝，却也是惊起了计连身后和荆州游侠会中众人的思索。
“谢长歌，游侠能不能够秉持侠道之剑，裁决天下，尚轮不到你来定断。今日，你若非要出手，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还有你，引提，你跟了我们一路，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眼见计连的气机突然锁定到了自己，远远吊在众人身后的引提和他身边的数百名泥洹会高手，也在这时齐齐显露了身影。
一阵鼓掌声响起，却是引提正冲着谢长歌笑着夸赞道：“谢会主，你还真是有胆量。不若你我合作，你们并入我泥洹会，由本座回禀明王，让你在我大乘佛国内，建立国中之国如何？”
眼见引提和泥洹的众人突然出现，原本还胜券在握的谢长歌，却是忽然皱紧了眉头。
“计连，本座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出天子和玉玺，想不到玉玺一直都被司马颙你个老家伙藏在身边，难怪本座一直没有在宫中寻到。”
眼见泥洹会的人已经压了上来，计连一行人只能逐渐聚成了一团。
谢长歌身旁，此时阎川合却是没了主意，眼看自己等人就算拿下了计连，也要在面对泥洹会的百余高手，阎川合的脸色微变，已经轻声冲着谢长歌耳语了几句。
“大人，为今之计，走为上策。我们不若先放计连等人去和泥洹会的人去斗，若是真让他们侥幸逃了出城，我们在城外截杀他们，就算再遇上泥洹会，也能安然退去啊。”
阎川合此时的一番话，却是刚好被他身后的吴太炎和谢长歌身旁的林千仞听了去。
“阎川合，你还算是个人吗？我等游侠，岂能行如此小人之举！”
吴太炎此时突然骂起了阎川合，却是将阎川合吓了一跳。可眼下东门外的东军就要攻破城门，他们再要是被泥洹会的人给拖住了，可能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吴太炎，现在我们已经不算是游侠会的人了。你没听到大人刚刚所言，我等可是要兴兵举义之兵。你甭以为那班家人会如此好心重振游侠会。”
“要是他们这么好心，当初就不会断尾求生，不顾你我，把西北游侠独自纳入军中。你看看现在，他们扶风郡内，兴兵自重，这也算是游侠吗？”
就在阎川合和吴太炎互相争吵，喋喋不休之时，只听见谢长歌忽然一声令下道：“所有弟子退入西城门，先出城！”
眼见身前挡住去路的谢长歌一行人忽然主动退了回去，计连当即下令，着令乌老大、石川等人带上司马颙和惠帝先走，自己和赵云河断后。
“王爷，你的人应该没有动吧？”
“没有，没有本王的命令，他们不会擅自动手。”
“王爷，待会还请你速速调令亲卫，助我们出城啊。只要能出城门，就能和城外的扶风兵士们一起退出长安地界。”
第四百零三章 夺城门 长安终失出城西逃
长安城内，谢长歌等人暂时撤退后，计连等人终于是且战且退，来到了长安西城门前。
“王爷，现在该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城门前，只见计连一剑逼退了欲要压上的引提等人后，赶忙冲着正手忙脚乱的司马颙轻喝道。
司马颙在来到西城门后便开始四处张望着什么，听到计连的轻喝声时，司马颙也终于是发现了自己亲卫的动静。
“本王在这里，你们快去助计少侠一臂之力。济生，快开城门！”
就在司马颙的亲卫们，在杂乱的人潮中，听到了司马颙的声音后，也终于从西城门内的大小街巷中蹿了出来。
此时一名身着便衣的司马颙亲卫长已经挤到了司马颙的身旁，来人面容俊朗，身手也似矫健。
“王爷，末将这就去开城门。只是，王爷吩咐下来的转移物资，还没有进行完，要不要末将再派人拖上一段时辰？”
“济生，带不走的就不要带了。你快去开城门，这是本王的令牌，谁敢阻你，杀无赦。”
有了自己的亲卫在身边，司马颙总算是能够短暂的喘上一口气了。
眼看着司马颙的亲卫长韩济生已经领了令牌登上了西城门，计连几人也趁此机会，加紧了逼退身前的泥洹会等人。
人群中，引提眼见司马颙身边还有护卫，心中已经升起了些许退意。
“大人，我们要不要抢下西城门。只要控制了城门，我们是进是退，就是自己说的算了。到时候，那计连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暗中，谢长歌身边的阎川合又开始出起了主意，眼见有机可乘，他也是做起来见缝插针的老本行。
“好，阎长老，你亲自带人挤入城门前，务必绕开泥洹会的那帮家伙。我们随后就到。”
不多时，正在西城门前混战的计连等人，忽然听见自己等人的侧翼忽然涌出了一批高手。待到计连定睛一看，赫然便是阎川合那个家伙。
引提此时也是察觉到了阎川合的动向，本打算无奈撤退的他，这时忽然暗中下令自己人不要去干扰阎川合等人。
就在计连欲要亲自出手赶走阎川合等人时，却见引提同时轻身追了上来。
“计连，别你自己口中的游侠所劫，是种什么滋味？！你想出手，还没问过本座吧，给我退回去！”
引提此时辅一出手，便是势大力沉的一记“般若掌”。两团暴戾的真气此刻轰然在人群上空炸裂开来，虽不至于对计连造成重伤，却也是打断了计连欲要出手的计划。
计连这里突然被引提给拦了下来，阎川合那边便更加变本加厉地冲击起了计连身后的众人。
好在司马颙的亲卫并非酒囊饭袋，出手间隐隐结成了军阵，着实是替计连等人省去了颇多的麻烦。
“交出天子和玉玺，不然，就别怪谢某剑下不留诸位了！”
眼瞅引提拦住了计连，蓄势待发的谢长歌瞬间便卸去了伪装，突然自人群中暴起，“长歌剑诀”瞬间将乌老大等人奋力护住的区域撕裂开了一道通路。
赵云河此时手中两道铜鞭好险挡在了柳于龙的身前，而他们二人的身后，惠帝则是在赵云河出手的瞬间，已经被司马颙一把拉到了人群最深处。
眼看着登上城头的亲卫长韩济生正带人一点点推开着城门，阎川合更是加快了受伤的动作，只见阎川合和邹雄二人，虽心性不佳，却也不差武功修为。
混乱的人群当中，只见二人此时不知怎么就混到了韩济生等人的身后。
“给老子去死吧，乖乖让出城门吧！”
就在所有人都隐隐听到城门缓缓开启的动静时，只听城门石洞下邹雄的一声闷喝声猛然间就这么传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铜瓜锤砸落的声响。
“快去保护王爷！”
眼见阎川合和邹雄已经不知何时带着小股人手混到了自己等人的身后，更是出其不意重伤了数名正在开启城门的亲卫。
韩济生担忧司马颙的安危下，只得带着身旁的几人退向了正朝这边赶来的司马颙和惠帝等人。
“计连小儿，你们想走，就乖乖交出天子和玉玺，不然，今天谁都甭想走！”
手握城门，阎川合一时间竟自觉豪情万丈，眼看着身前正一脸惶惶不安的司马颙和那身着龙袍的消瘦中年男人，阎川合便不禁大笑了起来。
“给老子拿下这个狗皇帝，今天，咱们弟兄也能好好出上一口邪气了。”
听着自己等人身后的阎川合弄出的动静，正在和引提对手的计连的心口就是不自觉升起了一股邪火。
“阎川合，你不要落到我的手里，不然我定要你碎尸万段！十三，给我先杀光他们，送王爷他们先出城！”
就在阎川合和邹雄大笑着堵向司马颙和惠帝时，计连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不去对荆州游侠会的众人出手了。
正在和泥洹会的高手们对阵的林十三，此时也是听出了计连的震怒。当即便领着最近的夏家兄弟和另外几名弟兄冲向了城门的方向。
当长安西城门下正为了争夺天子和玉玺，而乱做一团时，正遭受着东军正面来袭的东城门上，守城的这名将军已经收到了自己贴身副官的回禀。
“将军，大都督和陛下已经逃了。我们只是长安的兵，再和东军打下去，弟兄就都打光了。现在开城迎接东海王爷，说不定我们还能有条活路啊。”
眼看着城下的云梯还在不断搭上城头，而城头上，也已经开始出现东军的身影了，只见这名将军咬了咬牙终于是点了点头，连声大喝道：“撤旗！开城门！这仗没法打了！”
所谓一锤定音，便是这般效果。东城门的动静很快便传入了城中的各个角落。北门和南门的守将此时也开始考虑起了投降之事，所有守城的兵士们也都开始望向了自家将军。
西城门外，就在南北两侧的东军正冲破城门，开始调兵向西城门的方向而来时，一直驻扎在西城门外的扶风兵营外，这数百名扶风兵士终于是齐齐跨上了马背，冲向了对面的西城门。
“大人，外面好像有大批人马正朝着我们这里来了。”
正在阎川合和邹雄迎面对上了赶来的林十三等人时，被阎川合留在城门旁看守的弟子，此时忽然赶了上来，匆匆禀告起了城外的情况。
“什么？！那还不快把城门给我关死了！”
阎川合和邹雄此时忽然听到城外有大批人马正在赶来，瞬间便慌了神。赶忙吩咐起了众人把城门关上。
“阎川合，你搞什么鬼？为什么把城门又给关上了？”
正在阎川合下令关闭城门时，却是被前来支援他的林千仞给撞见了。
“夫人，城外有大批人马正在朝咱们这里赶来，这不关城门，你我岂不是就让人给包了吗？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关城门！”
就在阎川合大喝着，让那名前来回禀的弟子回去关城门时，只见林千仞忽然一巴掌扇在了阎川合的脸上。
“你给我冷静点，现在关城门岂不是要把我们都困死在这里？把城门打开，我们不能再耗在这里了，都给我撤出城！”
随着林千仞一巴掌将阎川合的左脸扇的肿了起来后，城门前的荆州游侠会的弟子们，也都开始转而听命于林千仞的吩咐了。
“彭长老，你快去带长歌撤出长安城。这里已经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了，快去。”
随着西城门彻底被打开后，林千仞当即便领着荆州游侠会的众人远远地撤出了西城门。
正在和赵云河交手的谢长歌，此时则是被彭季春带人拦了下来。待说明了城外的状况后，只见谢长歌恨恨地望了死死护在司马颙和惠帝身前的赵云河等人后，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上了林千仞等人的步子。
眼看着搅屎棍们撤出了城，赵云河尚来不及喘上一口气，赶忙下令让林十三等人守住城门，先带着司马颙和惠帝出城。
“计连，你逃不掉的！我们的大军已经杀到了，给我留下来吧！”
眼见谢长歌突然间放弃了争夺“天子及玉玺”，引提已经猜到了城外定是出现了不明的人马。而他也自然就顺势认为是自己的人马了。
只见计连此时却是只回了一剑留给身前的引提和圣心卫们。
“引提，你现在得意是不是太早了？你给我看好了，来人是不是你所谓的东军吧！”
只见计连此时忽然闪身让开了身后，而此时的西城门前，早已经被赵云河下令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一匹匹身披软甲的骏马此时正直奔计连而来，引提这才认出来人不是东军的人马。
只听计连一声口哨响起，黑风已经自人群当中冲了出来。翻身上马，计连望了一眼已经退入城中街区的引提等人后，便领着身后的扶风骑兵们最后撤出了长安城。
第四百零四章 帝星曜 一世人间不胜三两好友
长安城西，十五里外的一处山坳内，经过连番交战的计连等人，此时正在此处略做修整。
满面风尘的司马颙和同样狼狈不堪的惠帝，此时正靠在一棵老树下，喝着身旁司马颙亲卫递来的清水。
“计少侠，我们现在是要往哪里走？”
长长吐了一口气后，司马颙终于从连番的波折中缓过了劲来。
“王爷，我们打算前往太白山避一避，那里山多林密，很多地方都是易守难攻。就算东军找上门来，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
计连没有说的是，班家在太白山上给他留了一套班底，一套完完整整的西北游侠。
计连此时暗自算了算时日，想来现在班家已经退入凉州了吧。
班家这一次，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放手西北游侠会，将一切都交给计连。这也是班伯灵一直以来，替天下游侠会留下的最后一丝火种。
就在计连等人正准备起身离开这处山坳时，却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名扶风兵士此时正赶着马，拼命朝着计连等人赶了过来。
“大人，我们的侧后方两处、后方一处，都出现了大批的东军。他们似乎早就等在了我们西行的路上，我们是撞进了他们的口袋了！”
“怎么会这样？！”
正聚在一起的计连、司马颙、赵云河等人，此时突然听见身前这名扶风兵士的来报后，脸色齐齐变得惨白起来。
“你们再多派些人手去打探打探，务必要在东军追上来之前，查清楚，我们的前后方还有哪里有东军！”
计连此时一声令下后，便随即翻身上马，匆忙间带着众人撤出了这一方山坳。
然而，纵使计连等人反应迅速，也终于还是太小看了东海王的部署。
“王爷，看来东海王是故意将西城门放开，让我们好有个退路的啊...现在，漫山遍野都能打探到东军的行踪。东军这是要将我们拖死在这山里啊。”
如今眼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但计连等人却是一点火星都不敢生起。如今众人专捡偏僻小路行走，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是暂时听不到东军的动静了，却也已经是疲惫不堪。
眼看着身旁互相抵背，勾着头昏昏欲睡的众兵士，计连和司马颙都是看出了东军的计策。
“留我们出城，不过是他司马元超故意想羞辱本王。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本王会真的带着陛下逃出城。陛下，老臣让你受委屈了。”
司马颙如今遍尝辛酸，也是开始体谅起了这些年来，被人捏来拿去的惠帝。
“皇...皇叔，朕...朕都习惯了...了。计...计少侠，你们...们一定要...要护好皇叔，他...他年纪大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这一方僻静的山谷内，此时只剩下鸟兽的低鸣和夏夜的蚊蝇蜂鸣。
计连看不清惠帝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想来必定是很失落的。
“陛下，草民一直都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靠在黑风的身旁，计连接着月色，勉强分辨出了司马颙和惠帝身形后，便冲着那道消瘦的身影轻声好奇地说道。
惠帝显然是不擅长和人交流，眼见计连有话要问自己，却是忽然间就急切了起来。一双手不自觉得便抓向了身旁的司马颙。
司马颙感觉到了惠帝的紧张，便小声安抚道：“陛下，计少侠不是赵王他们，安心...安心。”
逐渐感觉到惠帝不再那么紧张后，司马颙这才朝着计连说道：“计少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计连没想到惠帝的反应会这么大，反倒是令他吃了一惊。
“陛下，草民没有恶意，你只当这是朋友间的闲聊就好，只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罢了。”
说话间，计连这次却是悄然间将长生诀真气的气息散溢向了惠帝和司马颙的身上，借此替他们两个缓解了一些身上的困乏。
“嗯...嗯，朋...朋友。”
“陛下，我曾经受过石崇石大人的恩情，我想问一下，当年石大人究竟是因何而死？”
计连这一番开口，却是瞬间便将惠帝和司马颙又拉回了当年的洛阳皇城。
只见惠帝仿佛是受了长生诀真气的影响，说话间虽然依旧是断断续续的，但口吃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计少侠，也识得石侯？”
听见惠帝问起自己和石崇的过往，计连也就顺势将当年自己等人夜入皇宫，盗取“黄骨龙”一事都说了出来。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当年之人也多半都化作了尘土，惠帝和司马颙还有正守在三人身旁的赵云河等人，这时却是将计连的这一番回忆听的津津有味。
不觉间，惠帝却是忽然轻声笑了一下，“噗嗤”一声虽然被他刻意压了下去，却是被众人听的分明。
本以为众人会嘲笑他时，却见身旁的众人在听到计连讲到“自己被石崇领走，让班慕一通好找之时”也在他这一声轻笑的影响下，齐齐憋不住地“噗嗤”了出来。
待到计连将皇城寿宴之事讲完后，黑暗中，只见惠帝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沾湿。
“原来那大鲵老祖宗是被...是被计少侠带走了呀。当时，朕...朕记得皇后可是大发了雷霆呢。”
“计少侠，想不到你和陛下早就见过了啊。当初本王不在京师，只是听说那孙秀眼馋石侯身旁的一名姬妾，迫得石侯坠楼而亡。难不成，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计连这时却是自黑暗中点了点头道：“王爷，你口中的那名姬妾便是我先时提及的绿珠姐姐。我在武陵城中王恺大人府中见到了幸存下来绿珠姐，她说侯爷的死非孙秀可为，只是她身份卑微，没能知晓其中的切实原委。”
惠帝这时却是接着计连的话，轻声回忆道：“皇叔，当年朕被赵王欺辱，石侯看不过，便曾想替朕除...除掉赵王。只是...只是，后来听说此事被人泄密给了那泥洹会的主持。这...这才让石侯被害。”
“又是扎巴罗...”
听道惠帝提及泥洹会，计连便已经猜到了是扎巴罗出的手。
当计连把话聊开了后，众人也是发觉了此时的惠帝开始喜欢上了开口说话。于是乎，越来越多的问题被众人抛给了惠帝，只是也都是些不轻不重的问题。
惠帝也不觉烦，便慢慢的，一点点的给众人做了回答。
一夜露宿荒野，待到众人早起正在戒备着东军的行踪时，却见惠帝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先众人一步醒了过来。
只见他似乎是在整理着头发和身上凌乱的衣袍，虽然看起来还不是很熟练，但他却是在用心的一点点的向着身旁值夜的一名游侠会的弟子请教着。
“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来人，快替陛下整装。”
司马颙这时也已经发觉了惠帝的举动，正下令让身边的亲卫替惠帝整理衣袍时，却是忽然被惠帝抬手打断了下来。
“皇...皇叔，不必了。朕...朕想自己学着做些事。你...你们和他...他们真的不容易呢。真...想重新再...活一世...呀。下一世...世，就不要...不要让朕...朕再做天子...天子了。”
“陛下，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话？”
惠帝正和司马颙说话间，计连等人此时已经带着干粮走了过来。
眼见计连也来了，惠帝这时缓缓起了身，轻轻拍了拍裤腿的尘土，冲着众人很不习惯地笑了一下。
“朕...朕累了，不想再走了...了。”
“朕...朕会在这里...这里，等着东海皇叔。”
“你们...你们快走吧。这样...样，就不会...不会再有人替...替朕送了性命吧。”
说罢，众人只见惠帝从地上抱起了一壶清水，又自顾自的从计连的手中接过了那半块剩下的面饼，然后就朝着谷外的那块大石头缓缓地走了过去。
“父皇...儿臣...儿臣认识了朋友啊，儿臣...儿臣这一次不会再给您丢脸了。”
山谷外，司马颙终于在临行前最后向着惠帝叩首的那一刹那，心头大恫，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疲倦，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日，东军大庆三日，东海王司马越亲自迎接了惠帝入宫。只是，这一天的惠帝却是变得不同了。
“陛下，人皇玉玺还是由本王来保管的好些。”
“皇叔，朕是天子。玉玺不便交由外人保管。”
“陛下，如今天下尽归本王之手，有些话，本王不想再重复。若陛下还想坐稳这龙椅，最好还是安安分分点的好。”
“皇叔，朕...朕也不想再重复，朕是司马家的天子。”
这一日，司马越身旁的亲信们，只知道自家王爷自从宫中回来后，便较之往昔，更多了一分戾气。
第四百零五章 回扶风 扶风城陷明王驾临
惠帝被带回长安城的一幕，此时已经被留在山谷附近的扶风探子传回了计连一行人的队伍当中。
果然，一切也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失去了惠帝和玉玺的众人，已经失去了对东军的吸引力。
然而，众人虽借着惠帝的自我牺牲，而从东军的包夹中窃出了一份生机，但眼下所有人却都高兴不起来。
司马颙更是在行路当中多次醒来，但每次醒来，都没有同众人有过交流。只是一个人垂着头，任由白发散落肩头。
眼看着司马颙就要因悲生疾，计连趁着众人修整之时，便索性将真气度入了司马颙的体内。暂时让他陷入了昏睡当中，就这样，众人一路西行，边走边藏了两日有余，这才望见了扶风郡的界碑。
“计连，前面就到岔路口了。照例，班老太爷的人应该已经等在了那边，我已经吩咐赵寇先行一步，去接头了。”
“师兄，你不觉得这里有些怪怪的吗？照理说，我们刚一进扶风，就不再隐藏行踪了。但是这一路上，我们是不是一个活人都没有碰见过？”
赵云河这时听计连这么一说，也是开始回忆起了自打他们进入扶风地界后的情形。
“现在兵荒马乱的，真向我们这样到处乱窜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别胡思乱想了，等赵寇回来了，我们加快速度赶到太白山。你也能好好休息一番，这么赶路，四条腿的骡子，也要打个盹的。”
计连听着赵云河的这番说法，不觉揉了揉眼角。西北风烈，卷着黄沙的西风，着实令众人野外行走受了不少罪。
“但愿我是疑神疑鬼了。赵兄回来了，我们上去接他一下吧。”
正在计连再次睁眼时，赵寇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了。
“赵兄，怎么样？外公他们是不是已经撤到凉州了？”
“计连，我在前面的岔路口没有见到班家的兄弟。我还特意多走了一里地，还是没见着人影...”
听到赵寇略显急促的话语，计连的心不由得沉了一分，赵云河此时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计连，向着赵寇轻声道：“赵兄弟，你先回到队伍里歇一歇，这里交给我吧。”
赵寇在最初没有发现班家人的踪影时，便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眼看着计连阴沉的面色，也不好多言，便冲着赵云河点了点，快步走回了队伍当中。
“师弟，要不我先带一小队人马，乔装赶回扶风城看看情况。眼下东军还在长安，扶风城周围应该不会有人能奈何得了班家。”
感觉到赵云河的大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计连这才抬头看向了身前的岔路口。
“师兄，当初我和外公约定，在这岔路口接头。眼下外公手下的人迟迟不到，应该是家里出了变故。”
“师兄，如今西北游侠已经集结完毕，都在太白山上了。你带着大家，护送王爷先去太白山。班家，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说着，计连便已经取下了背后的包袱。其中放着的，正是那道盖有人皇玉玺的天子诏书，还有游侠会缺失的那块中原游侠令。
就在计连将包袱递出之时，却见柳于龙已经被石川和赵寇扶着，正朝着计连和赵云河走了过来。
“计连，你回去可以，但是绝不可以一个人。‘九剑’你带两队三十六人走还有这些扶风骑兵，他们本就是班老太爷借给我们的。我们这里还有韩兄的几百名王府亲卫在。”
“陆爷临行前特意叮嘱了我，要看好你小子。遇事别急，先停三分好好动脑子想一想对策。”
柳于龙话音刚落，便见林十三已经领着扶风骑兵出了队伍，夏家兄弟则是一人领着一队“九剑”跟着也脱离了出来。
“师弟，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没人改的了，不过，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岔路口前，此时司马颙的亲卫长韩济生也已经得知了计连等人的决定，眼下司马颙情绪不稳，尚在昏睡当中，亲卫当中便是以韩济生为主了。
“计大人，你我后会有期，我们在太白山等着你们。”
“韩兄，有劳你们了。若是无事，我定及时去太白山看望王爷和大家。”
就在计连带着“九剑”和扶风骑兵们脱离西行的队伍，掉头向北，赶往扶风城时。扶风城内却已经是笼罩在了一片死寂当中，原本的班家庄园，此刻却是鬼影重重，破败不堪。
扶风城内的一处街角，两名轿夫此时踏着地上的猩红污泥，紧紧贴着街边，低着头匆匆而过。
就在两人正要转入巷子内时，却是忽然被身后的一声问询声惊的愣在了原地，两人的腿肚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这个时辰应该是要在家里朝拜明王法相的。怎么还会留在这里？说，你们是不是那班家的同谋？”
两名轿夫此时战战兢兢地转过了身子，苦着脸抬眼望向了身后的那道身影。
此时叫停两人的这个年轻人，两名轿夫却也是十分熟悉。他们本就是同一条街巷的邻里，只是如今明王入城，这个昔日的泼皮青年，一夜之间就剃了个光头，说是加入了泥洹会，成为了“肃清队”的一员。
“三儿...不不不，大人，我们俩这不是多喝了两口，正要赶回去朝拜吗。这不，时辰都快到了，我俩怕误了明王大人的修行，这才走的快了点...”
拦住两名轿夫的青年，本就是习惯性的要找人麻烦罢了。眼见平日里看不上自己的两个街坊，此时正战战兢兢的模样，青年也显得极为受用。
“你们两个别以为本大人不知道，你们给班家做过工，现在还这么鬼鬼祟祟的流窜在街头。老实交代，是不是在给班家的人送信？”
眼见青年开口之际，一双贼目已经盯上了两名轿夫腰间的钱袋，两名轿夫只能咽了一记口水，忍着肉疼取下了钱袋，正打算取点散钱，破财免灾时，却见青年身后又来了两名身材高大的光头。
“小三子，和他们废什么话。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地把东西都交上来。佛爷几个可是还等着去酒馆，可没空和你们这些贱骨头纠缠。”
眼见两名大个的光头，一上来，便各自出手，一把推到了两人并夺过了他们手中的钱袋。后面的那个名唤“小三儿”的泼皮，却也只好认栽，只怪自己手慢了油水让人给拦了过去。
顺理成章地拿走了两名轿夫的钱袋，两名高个光头此时一左一右搂住了泼皮小三，便大笑着扬长而去了。
待到三人走后，跌坐在地，原本蜷缩成一团的两名轿夫，此时却是忽然对视了一眼彼此。
“快走吧，别耽误了二爷的大事。”
其中一名轿夫此时已经站起了身来，双手拍了拍屁股后的污泥，而他的脸上，早已经没了半点的“慌乱”神情。
“还好刚才没被他们搜身，这封信一定要送到城外的黄石岔路口。”
第四百零六章 班氏危 扶风城乱三寸丁狠
夏日已至，扶风的街头却是异常热闹。
自从泥洹会的明王突然驾临扶风城，并一举覆灭了主宰扶风城百年的班氏一族后，城中的一切便落入了这些光头大汉们的手中。
眼下，扶风的主干大街之上，一队身着僧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武僧们，正护送着三辆囚车，招摇过市。
每驾囚车内，此时都坐着两名身负枷锁的中年男人。他们的手脚之上，无一不是落满了刀痕，显然是已经被人废掉了手脚上的经脉。
街道两旁，此时正跟随着囚车而走的扶风城百姓们，此时都默契地没有弄出半点的噪声。只听见众人行走的沙沙声，和隐隐的低语声。
而此时正护送着囚车，走在众人最前列的一名光头武僧，却是忽然赶着身下的坐骑撞向了一旁的人群。
“你们不是最喜欢看热闹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不弄出点动静来了！都给我狠狠地骂他们，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对明王不敬的下场。班家是一个，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敢包庇班家余孽的，便是下一个。”
说罢，这名武僧便将手中的马鞭毫不客气地甩向了围观众人的头顶。清脆的鞭击声，此时不光震慑着城中这些普通百姓的心，也同样刺痛了此刻正隐藏在人群末尾的班家众人的心。
“大人，我们跟他们拼了！这些番僧，真是欺人太甚。我们班家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都给我闭嘴，安分点。临出发前，二爷吩咐你们的话，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吗？”
“大小姐现在还在泥洹会的手上，大爷已经病倒了，你们再这么莽下去，只会害大小姐的处境越来越糟糕。”
人群当中，班家的一众高手们此时在听了中年男人的一番劝诫后，终于是强忍下了心中的恨意，只目送着自家族内的兄弟一步步被推向断头台。
“目送兄弟们走最后一程吧。来世，希望他们都能投个好世道。”
就在扶风城中，主干大街上，当泥洹会中的刽子手落下手中的鬼头刀时，只见行刑台的一旁，一座酒楼的顶层之上，大明王扎巴罗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大人，班家的那帮人，看来是被大人的佛威所摄，不敢再抛头露面了。这六个班家人，已经是会里最后的一批了。大人，您看，是不是该把那个班家大小姐也拉出来示众？”
一连数日，扎巴罗已经下令斩首了太多的班家俘虏。
只见扎巴罗在听到身旁这名身材只有三寸丁一般的男人的话后，便随口吩咐道：“留着也是留着，既然没人能杀了，明天这个时候，就把她顺带处理掉吧。”
眼见扎巴罗兴致缺缺，言辞之间流露着浓浓的倦怠之意，三寸丁男人却是心头微微一凛，连忙疾步追向了正欲离开的扎巴罗。
“大人，这班家长女暂时还杀不得。小人知道大人看行刑看腻了，小人明白大人一心求战，可那班家的两个老东西就是不肯亲自出手。”
听到自己身旁的这个三寸丁提到“班伯灵”、“班叔起”二人，扎巴罗不由得也停下了步子，转而扭头盯向了身下的三寸丁。
“说吧，你有什么主意能让那两个老家伙出手。单靠一个女人，恐怕还不至于让老家伙倾尽班家的老底吧。杀了她，说不定还能引出一两个有意思的家伙。”
三寸丁此时被扎巴罗就这么盯着，却是心头已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眼看着扎巴罗的目中闪过了一丝不耐，三寸丁连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大人，所谓虎毒不食子。眼下这扶风城中的百姓还是对那班家抱有幻想。何不借这个班慧之手，让扶风城的这些顽固们，一次性彻底灭了心底的念想？”
听到三寸丁说到这里，扎巴罗终于收起了自己的目光，转而投向了楼外那尚未散去的人群。
透过金丝面具，扎巴罗不难看出楼下的这些人，目光中对班家人的同情。眼下自己还在扶风城中，尚能镇压住这些人。若是自己一走，说不定班家立马又能死灰复燃。
“不错，你的想法，令本座很感兴趣。明日，还是这个时辰，本座会亲自出面。你现在就去准备吧，不要辜负了本座的一份期待。”
说罢，只见扎巴罗虽仍旧带着金丝面具，让人看不清表情。但三寸丁却已经是双膝跪地，重重的向着扎巴罗叩了三声“多谢明王抬爱”。
当三寸丁再次抬头之时，扎巴罗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什么？！你给老夫再说一遍，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扶风城内，班家众人的藏身之处内。作为藏身之地，本该保持安静的屋内，只听班叔起的声音此时忽然传了出来。
正从屋外走过的班仲书此时刚好有事要来找班叔起商量，却是被自己二哥的这一嗓门嚎叫，给吓得不轻。
“二哥，你小点声。大哥还在修养，什么事情把你惹恼成这个样子了？”
眼见班仲书已经推门走入，班叔起冲着他招了招手。
“老三，你来的正是时候。远光，你把打听来的消息再仔仔细细地复述一遍。他大爷的，这个三寸丁侯峰，老夫当初就不该留他的狗命！”
只见班叔起点名的这名班家后生，此时望了一眼正向自己走来的班仲书，这便开口说道：“三爷，刚才收到的消息。明日午时，侯峰邀请了城中所有的世家，让所有人都必须亲自...亲自参与处决大小姐。”
班仲书此时乍一听见这个消息，瞬间便身形不稳，倒向了身后的柱子。
“这...这消息当真属实？扎巴罗这是要断了我班家在扶风的命脉吗？！”
就在班仲书双目恍惚，喃喃自语之时，却听见班远光继续开口道：“侯峰还通告了所有世家，让他们准备好各自族内的女子，供泥洹会诸高手挑选，届时扎巴罗会亲自替他们主持大婚。”
“还说，天子已经下了诏令，削了我班家的爵位，夺了我班家的兵权。”
只听班远光终于不再开口之后，班仲书整个人已然靠在柱子下，没了动静。
班叔起此刻却截然相反，一身真气宛如水入热油一般炸裂开来，直迫的他身前的班远光一阵后退。
“老三，不管你同不同意。明天，正午，老夫定要亲手捏爆那三寸贼人的脑袋。”
就在班叔起和班仲书两人正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烦意乱之时。只听见班伯灵拖着重病之身，带着连声咳嗽缓缓踏入了三人所在的这间大屋。
“叔起，仲书，你们都给我过来坐下。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慧儿的事，我自有安排。”
“大哥，我现在哪还坐的下来啊？现在城门城门被泥洹会的人给堵住了，探子探子被泥洹会的人给截杀了。只待明日之事一过，你我恐怕连这里都待不下去了。”
班叔起此时一口气将这些日子里，自己等人所遭遇的变故通通倒了出来。
却见班伯灵这时却是忽然开口问道：“小文君现在可好？”
“啊？小家伙我交给黎家小姑娘去带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嗯，仲文，你那里应该有消息要告诉我们吧。你是不是忘了说了？”
听见自己大哥提起自己，班仲书这才想起自己是有事而来。
“大哥，二哥，有计连他们的消息了。他们已经到了城外，只是现在城门戒严，他们的人不敢贸然入城。”
班叔起听闻计连回来了，赶忙问道：“老三，那臭小子有说他带了多少人马回来吗？”
只见班仲书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有多少人马？加上我们留在长安城外的骑兵，总共也就不到八百人而已。”
“兵不在多，懂得握奇致胜，才是关键。叔起，明日你带人先摸上城防，带计连的人入城。其他的事情，都听我安排再行动。”
是夜，班伯灵和班叔起、班仲书聊了许久，这才在撑不住时才回到了房中休息。
第四百零七章 忆道源 恩义重重人心不改
扶风城，扎巴罗居处。
是夜，当扎巴罗摘下面上的金丝面具，习惯性地入定修习内功后，一旁的妖刀，再次将他带入了会议之中。
又是那团炙热的烈焰，当扶风城城门后的守卫将扎巴罗再次拒之门外后，连退数步的扎巴罗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阵整齐的马蹄声。
只见刚刚才将他拒之门外的那名守卫，此时却是露出了憧憬的目光。目光越过扎巴罗，直奔他的身后而去。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是班大人回来了。弟兄们，大人回来了！”
扎巴罗虽不甚明白守城将士的意思，但却是读懂了他们激动的神情。看样子是城里的大人物回来了，扎巴罗赶忙转身欲要迎上，希望见识一番。
待到扎巴罗回头望去时，只见拉满尸体的那数量牛车之前，一阵黄沙扑面而来。其中的骑兵队伍里，当先的两人正是年轻时的班伯灵和班叔起兄弟。
当骑兵队伍赶到城门近处时，扎巴罗终于看清了这支队伍。
只见马上的众人皆之露出了双目，口鼻都被罩布遮住。而他们的身上显然还残留着浓烈的杀气，定睛一看，不但众人身上正挂满伤痕，血迹斑驳，其下的马匹身上也多由刀剑掠过的血痕。
一杆“游侠”大旗，此时虽已残破，却依旧被众人护在正中。
还不等城门外的扎巴罗主动靠近，便见当先一步赶到城门口的班叔起，已经撤下面罩，冲着守城的卫兵们大喝道：“快关城门，河西叛军就要杀过来了。”
一众刚刚欲要出城迎接“游侠”一众们的守卫们，突然听见班叔起的这声大喝，赶忙齐齐后退，并带上了城门。
就在班叔起临调转马首，欲要返回自己大哥身边时，只听见身下坐骑突然一下，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前蹄扬起就要失去控制。
“忒！好畜生，给我收蹄！”
正在马蹄将要踏向赶来的扎巴罗时，只见马背上，班叔起已经双臂发力，真气贯通双臂经脉一把将马头拽偏了过去。胯下一紧，马儿已经跳脱过了扎巴罗的身旁。
“嚯？！你个番僧，怎么这般神出鬼没的。不要命啦？”
安抚好了身下的坐骑后，班叔起定睛望向身前，刚好看见扎巴罗那张被晒得黑紫的面容。
听见身前马上的这名“大人”在和自己说话，扎巴罗赶忙冲着班叔起一阵比划了起来。口中因紧张而变得更加“莫测”的官话，只听得马上的班叔起一阵头晕。
“你叽叽歪歪说了啥，我也没听明白。不过，你要是不想平白送了性命，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会儿真打起来，我们的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班叔起这时边说边比划了起来，抽出了身旁的佩剑，直朝着扎巴罗的头顶比划了一阵，然后又用手指了指众人身后的那片黑压压的叛贼军的队伍。
扎巴罗虽看的一知半解，但听到身后城头上吹响的号角和擂鼓声，却是猜到了要打仗了。
眼看着班叔起已经重新奔向了“游侠”众的队伍当中，扎巴罗便顺势退到了城门石洞之内。
远远望去，只见扶风城外的平坦地势之上，一排排的河西秃发部鲜卑的叛贼军已经和班伯灵等人对上了。
双方虽人数上有差距，但城墙之上的扶风城守军们，却是通过箭雨为班伯灵等人的骑兵做足了掩护。
待到双方骑兵混战在一起时，城门下的扎巴罗却是看的分明，众人当中，唯独班伯灵和班叔起二人最强。两人手中的大剑就如同勾魂凶兵一般，每每出招，必能带走周围一片敌人的性命。
眼看着班家兄弟二人凶威渐盛，对面的叛贼军们，也是开始有些胆寒了。
然而，就是在这短短的不足两个时辰的战场疯狂当中，班家兄弟二人虽成功逼退了敌军，护住了扶风城。但城门下的扎巴罗，却是觉得自己真正读懂了“大梵王的临终遗训”。
十指扣紧，扎巴罗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此刻竟奇迹般地生发出了新的力气。
“中原人的武功，我一定要学到最厉害的中原武功。”
城门下，当班伯灵和班叔起被一众游侠簇拥着回到城门下时，只见班叔起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叔起，你在找什么呢？有什么不对劲吗？”
“大哥，没什么，刚才我在城门外碰到了个古古怪怪的番和尚。只是现在不见了他的影子，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班伯灵此时正是意气风发，凯旋而回之时，并未多在意自己二弟话中的意思。
“既然人不在了，就别找了。城里的大伙，还等着我们带回来的解药呢。我们从孝兴兄那里弄来的药，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如梦初醒的扎巴罗，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目。妖刀散发出的诡异气息此时已经不在。
借助妖刀之力，扎巴罗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自己当初的“起点”，一次又一次重新矫正着自己的“决心”。在不知不觉中，扎巴罗的这些梦境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扭曲。
是夜，丑时鸡鸣之时，只见扶风城内的一处小巷之内，数十名身着夜行衣，身手敏捷的高手正冲着“约定之门”的方向潜行了过去。
扶风城外五里处的一处山荡之内，计连和林十三几人早早的便叫醒了众人。
“大家记住，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要死死地控制住城门。骑兵部暂时不要露面，十三他们就交给你了。”
“夏至、夏成听令，立即带上所有‘九剑’弟兄。跟我入城，其他人皆听林十三的号令，违令者军法处置。”
计连的声音此时十分低沉，而回应他的也正是众人的沉默。
眼见天色尚深，正值人困马乏之时，计连带着三十六名“九剑”弟子，轻身潜行，直奔向了扶风城的方向。
“老杆子，醒醒，谁让你们睡着的？大人发给你们饷银，可不是让你们来这里偷懒的。小心老子把你们都给撤了，赶去和那些南方蛮子一样做苦力。”
扶风城楼上，只听见一名武僧此时正踱步在城墙边上。这一通巡视下来，像他刚才教训的这个“老杆子”一样的兵油子着实不在少数。
“大人，大人，您别介啊。这不是一时犯困，没忍住嘛。再说了，咱们城里，明王大人不是还没走嘛，任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招惹咱啊。您说是不？”
诨名“老杆子”的这名新换上的守城兵，着实会说些漂亮话。一通糊弄之下，再配上些“孔方”兄点缀，也是将这名泥洹会的武僧给捧得得意洋洋了起来。
“你老小子可以，不过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明王今日可是有大动作，千万别给我捅娄子。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说罢，这名武僧便捏着刚刚从众人手中套到的好处，缓缓走向了另一处城头值哨点。
“哼，什么玩意啊。老杆子，你就这么乖乖地上交了这个月的饷钱了？这可不像你老小子啊。平时见你喝口酒，都要匀我们的，今天你怎么这么豪气了，是不是发了什么横财，让弟兄几个也沾沾光不是？”
眼看着那泥洹会的武僧走远了，老杆子身旁的几名伙计，也是靠了上来，打算套一套这个“铁公鸡”的话。
却见老杆子这时忽然勾了勾手指头，冲着几人神神秘秘地说道：“小老弟，这回可是让你们给看个准了。老哥我还真就是发了点小财，喏，这壶好酒就是老哥我刚从店里偷偷带上来的。”
清晨风寒，虽是夏月，但不见天光之前，这西北的风还是跟个刀子一样，捅死个人的。
眼见老杆子抖了抖腰后面的酒壶，围上来的这几名守城兵，已经是看红了眼。平日的饷银只够他们喝半个月的酒，这一过十五，众人就要开始忍受酒虫的折磨。
“来来，别急，一人一口。哥几个边喝，边听咱把故事慢慢说来。”
只见老杆子这里，众人争先恐后地饮下了酒壶中的烈酒后，不一会边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城头上另有几处哨点，也是这般样子。
收起酒壶，只见老杆子一收往日的嬉皮笑脸，眼中满是畅快之色。
“大爷，咱受你的恩情，岂是能那么便宜卖与了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