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个非著名暴黑部落玩家穿越了
【楔子】
所谓幻灭感，就是眼睁睁看着你曾无比热爱的故事一步步滑落深渊，最终变成一坨臭不可闻的东西。
如果你是《权力的游戏》的粉丝，就一定能够体会到这一点；如果你是《魔兽世界》的玩家，那么体会到这点的时间可能还会更早一些。
而像李昂这样的人尤为不幸：他二者皆是。
说到不幸——2020年的魔兽玩家算不上最不幸的，因为还有“部落死忠玩家”这种东西在垫底。
也许有人会问，难道部落的死忠玩家就不是魔兽玩家了吗？
不是。
反正李昂觉得，暴雪早就没把他这种人当玩家看了。
该怎么概括这个游戏在过去十年里的剧情呢？
那个部落，出于剧情需要，轮到你们来挑事了。
那个部落，出于剧情需要，你们中出了一堆叛徒。
那个部落，出于剧情需要，你们输了，老家都被人推了。
那个部落，出于剧情需要，伟光正的联盟决定原谅你们，并且给你们讲了一堆做人的道理。
那个部落，出于剧情需要，你们不仅老家被人推了，而且原来的酋长跑到另一个世界后又被打死一次。
那个部落，对面联盟那个牛逼闪闪的老杂种被著名的古尔丹搞死了，所以你们的新酋长也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恶魔小兵给捅死了。这是为了剧情上的平衡！
那个部落，联盟那个老东西又有专属曲子又有墓地又有一堆剧情吹他，而你们的酋长被火化后连个坟头都不知道在哪里。平衡？你说什么平衡？
那个部落，在杀向恶魔老巢的飞船上全都是伟光正的联盟角色，但你们还是得捏着鼻子陪太子读书。
那个部落，还记得之前的故事吗？对，出于剧情需要，我们还要再来一次。
没错，你们这次又出了一堆叛徒，还是打不赢。
哦，为了显示出我们不是一群只会靠给部落喂屎来编故事的废物，这次不仅有一个更加牛逼闪闪的小东西要来给你们讲人生道理，而且就连部落的叛徒都要来教你什么叫荣耀了。
你问我为什么老酋长会把这个人选出来当新酋长？嗯……他说他临死前搞错了！
那个部落……
——够了。
科萨克和弗洛尔都是彻头彻尾的白痴，戈登大妈和梅森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李昂其实是最早一批进入艾泽拉斯这个曾经史诗般的世界的玩家。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从初中生变成了研究生，身边的队友走了一批又一批，自己也逐渐从恨不能把所有闲暇时间花在这个世界里的核心玩家，变成了一个偶尔上线刷坐骑练小号的独行者。
即便如此，他也一度觉得，只要游戏还在，偶尔上线看一下这个自己曾经为之奋战过的世界也是不错的。
然而，剧情和月卡（那是另一个恶心的故事）这两样东西却最终斩断了李昂对艾泽拉斯最后的执念。
说句实在的，李昂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在虚拟世界里伸张虚拟正义的无聊人士，对部落总是成为挑事的一方也没有太大怨言，但是……
如果部落注定永远是挑事的那个，那么部落的领袖们是否能有一次在做出决策时智商不掉线，获得真正的胜利呢？
不能？那么，就算部落铁定就是要失败，那么暴雪是否有胆量给部落一个痛快的了断，删了李昂的账号，而不是没完没了地上演“部落挑事了，部落优势很大，部落智商掉线，部落出了叛徒，联盟赢了，联盟突然圣母心泛滥，联盟选择原谅”这种从整个系列一开始就不停重复的弱智戏码呢？
也不能？
好吧，既然暴雪觉得一次又一次跪在联盟狗面前摇尾乞怜才是部落该有的样子，那么希尔瓦娜斯在那段剧情动画里说的也没错：部落啥都不是，部落都是废物。
就像暴雪公司一样。
既然都是废物，趁早滚出我的电脑也没什么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删掉了电脑中的《魔兽世界》，然后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再然后……改变部落，乃至整个艾泽拉斯的机会，就以一种李昂做梦都不会想到的，超自然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序章】
……
当李昂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大雾弥漫的沙滩上时，他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自以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记得自己在回国的飞机上去了趟厕所，然后在返回座位的途中，发现飞机被一道金光笼罩了起来。
再后来，飞机猛地一颤，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空难，他想。自己也遭到了与父亲一样的命运。
不过幸运的是，他现在还没死。
李昂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谢天谢地，它们都还在。
只不过……从表皮传来的触觉是一种麻木的迟钝感，他对这种感觉很是陌生，以前似乎从未有过。
李昂坐起身，看了看周围。
在被浓雾笼罩的视野中，他没有看到任何生物，也没有看到飞机的碎片被冲上海岸，只有冰冷的海水正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身体。
奇怪……
李昂知道，这条航线是从南半球飞往广州的，一路上都是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所以无论坠落在何处，都不应该有这种寒冷的海岸。
难不成那架飞机飞反了方向，朝南极去了？
那可就不妙了。南半球人口本来就不多，而南极海更是人迹罕至，若是流落到了那种地方，无论饥饿还是寒冷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在求生意志的支撑下，李昂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立刻吐了一地。
眼前的情景让李昂有些恐慌：呕吐物中只有海水，没有任何食物；自己的手也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枯黄色。
这一切都意味着，自己的健康状况已经非常不妙了。
必须尽快找到人烟，或者任何能吃的东西。这样想着，他步履蹒跚地挣扎着朝内陆走去。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雾气与脚下的沙地。李昂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见到。
没有人，没有动物，甚至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目力所及只有灰色的沙滩、白色的大雾，以及耳边呼呼的风声。
李昂的步伐变得愈加沉重起来。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身体漏了个口子，而生命力正从其中不断流失。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这具让他有些陌生的身体，一个趔趄，跪倒在沙地中。
吾命休矣，他想。
我马上就会死在地球这个未知的冰冷角落里，被沙土所淹没，为世人所遗忘。
李昂双臂支地，连呼吸都变得厚重起来。
也罢，反正自己本来就是在一个没什么亲戚的单亲家庭长大，父亲去世之后，自己已经跟被世人遗忘没什么区别了。
李昂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然而，此刻他僵硬的面部肌肉已经不允许他做出任何表情了。
就在李昂已经准备好平静地接受死亡降临时，一个飘渺而又虚幻的声音从仿佛是天边的地方传来：
“渴求……鲜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低语。
“渴求……杀戮……”一个低沉的男声紧随其后。
“你们的渴求毫无意义！这个世界的唯一命运就是毁灭！”一个分不清性别的声音尖啸着打断了前者。
这些来历不明，从言辞来看也并不友善的声音，此刻却使李昂打了一个激灵。
“是谁！？”李昂猛地挺直上身，再度看向四周。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作响的凛冽寒风。
是幻觉啊，他想。
自己的确是要死了。
正在此时，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渴求……鲜血……”
“渴求……杀戮……”
“你们的渴求毫无意义！这个世界的唯一命运就是毁灭！”
一再重复，一再……重复。
虽然李昂此刻已处于濒死边缘，但在这个来历不明且没完没了的低语的折磨下，还是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了起来，朝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狂吼道：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吧！！！”
所有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只有那仿佛自远古时代起便一直呼啸至今的风声，再次彻底地笼罩了整个世界。
至于李昂，他在刚刚的怒吼中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只觉得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眼前只有茫茫的白雾。
结束了，他想。
恍惚之中，李昂似乎看到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在雾气中一闪即逝。
又是幻觉，他想。
很快，李昂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坠入了一片虚无之中。声音、触觉、还有光影，都在离自己而去。
只有冷……
01.回音海岸的不速之客
艾波伍德是一名护士，被遗忘者护士。
她生于艾泽拉斯世界的洛丹伦王国，那曾是一个强大的国度——实际上是人类诸国里最强大的一个。
在艾波伍德还年轻的时候，她曾经前往南方，协助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国王和他的洛丹伦联盟，与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被称为“兽人”的生物作战。
联盟在那场战争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艾泽拉斯的英雄们不仅击溃了兽人的“部落”，甚至还穿过黑暗之门，杀进了兽人自己的世界，德拉诺。
至于那些留在艾泽拉斯世界的兽人，他们要么死了，要么被关进了收容所成为奴隶，要么就逃进了一些偏僻的荒郊野岭里苟延残喘。
和平的日子在那之后持续了一些年，然后南方传来了兽人奴隶暴动的消息。
与此同时，一种能把活生生的人类变成行尸走肉的瘟疫开始在王国北部蔓延。
那时，她决定留在自己的家乡斯坦索姆，并致力于找到这种瘟疫的治愈方法——直到阿尔萨斯·米奈希尔，也就是洛丹伦的王子，率军杀进了斯坦索姆，并将城中的所有居民无论感染与否全部杀光。
她生前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阿尔萨斯将那把象征着圣光之正义的、金光闪闪的锤子砸向自己胸口的样子。
再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群蹒跚游荡的活尸之中，而那股一直控制着她心志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在一个名为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女妖的领导下，许多像她一样的亡灵最终聚集在一起，击败了已堕落为死亡骑士的阿尔萨斯与仍在巫妖王心灵控制下的天灾军团，成功占领了洛丹伦的废墟。
随后，希尔瓦娜斯又宣布像她一样重获自由意志的亡灵将被称为遗族，或者“被遗忘者”。
不再是行尸走肉，却依旧不为生者的世界所容的被遗忘者。
那一战之后，阿尔萨斯远遁诺森德，最终与巫妖王合二为一。而为了在四面八方的敌人中求生，被遗忘者则加入了由一个曾经的兽人奴隶所建立的，以一些流离失所的兽人、巨魔和牛头人部族为主要成员的“新部落”。
再后来，他们又前往精灵王国奎尔萨拉斯，帮助那些从阿尔萨斯带来的毁灭中幸存的残余高等精灵——现在叫血精灵了——收复被天灾军团占领的土地，并最终引导他们加入了部落。
所以，兽人和洛丹伦人，巨魔和精灵，这些曾经不同戴天的死敌，现在却成了盟友。
望着在自己的包扎之后逐渐恢复元气的，来自不同种族的部落伤员们，她很难不感慨造化弄人。
这些年来，被遗忘者中涌现出不少出色的冒险者，但艾波伍德并不在其中。
和生前一样，她不喜欢置身险境。从找回自由意志的那一天起，她便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护士。
照顾伤员是护士的责任，但“伤员”这个词太过宽泛，不能直接表现出她平日里看到的各种千奇百怪的伤势……尤其是在被遗忘者这种很难说是活着还是死了的种族的身上。
比如现在正躺在艾波伍德身边的这具湿淋淋的东西，她就不知道该称之为“尸体”还是别的什么。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形物体：看上去是个精灵，但皮肤苍白晦暗，让她想起自己所效忠的黑暗女王希尔瓦娜斯。
一般来说，在看到这种明摆着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时，艾波伍德会直接联系焚化炉，用一把火解决所有问题。
但这具尸体不一样。
因为，在某个血精灵小丫头把这玩意儿从回音海岸上拖回来时，一直向艾波伍德坚称他还活着，直到看到自己时才倒下。
虽然自己根本没从这东西上看出任何生命迹象，但看在那个小丫头曾经帮了自己不少忙的份儿上，艾波伍德也只好暂时先把他扔在一边控水。
仔细看看，这个家伙与自己见过的其他不死精灵比起来还真有些独特之处。
首先，他是个男性精灵——被遗忘者们生前有人是精灵，也有人是男性，但就是没有男性精灵。事实上，以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为代表，被遗忘者里目前所有的不死精灵全都是女性。
而从人类生前的审美观来看，这个家伙虽然长得跟别的男性精灵不太一样，却反而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另外，他的肤色比自己见过的不死精灵们要深一些，还带着一种淡黄的色调。
——要不联系皇家药剂师协会吧？这样的标本可不多见。
就在艾波伍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准备去找附近的铭文师奥德蕾小姐要些笔墨来写信的时候，却瞥到地上的尸体似乎……动了一下？
这可非同小可。
成为不死生物后，艾波伍德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惊讶”的感觉了，可现在，她却一时愕然。
就在下一秒，这具“尸体”竟然猛地坐了起来！
……
李昂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在醒来那一刻，就已经忘记了梦的全部内容。
只是，那种那种冰冷、惊慌失措的感觉，却依旧如此真实。
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李昂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双眼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已经不是那片大雾弥漫的寒冷海滩了，但……这又是什么地方？
天花板由深色的木板制成，边缘则包着某种银白色的金属。自己似乎正处于一座以木头为主要材料的建筑里，但与自己想象中的木屋不同，这栋建筑似乎颇为庞大。
就像在沙滩上醒来时那样，李昂又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和四肢——依然全须全尾。
于是他坐了起来，并看到了自己面前这个……人形生物。
人形生物。
对于面前这个生物而言，这是李昂能够想到的，最不含贬义的形容了。
白色的深V长裙包裹着干瘪的胸部，青灰色的皮肤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在腐烂的四肢关节处，骨头正从烂肉中暴露出来。
即便有两条黑色的皮质绑带交叉缠在脸上，也无法遮挡住那双冒着黄光的无神眼洞，以及面部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尸班。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啊。
在对此情此景进行了简单分析之后，李昂很快得出结论：我已经挂了。
而且，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至少自己关于“死后世界不存在”的观点是有错误的。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在面对这个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活尸时，不仅不觉得恐怖，反而有一丝……熟悉感呢？
等等，李昂好像知道面前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了。
——但是，不对，这种生物应该不属于地球，而属于艾泽拉斯啊？
确切来讲，他们应该是一群生活在艾泽拉斯的不死生物……俗称亡灵。不过，与那些处于天灾军团奴役下的无脑亡灵不同，这些不死生物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摆脱了天灾军团的控制，并为自己取了“被遗忘者”这么个称呼。
李昂对这个种族了解颇多。事实上，他在《魔兽世界》里创建的第一个账号，就是个亡灵盗贼。
“……被遗忘者？”在与面前的活尸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不知多久之后，李昂终于颤抖着说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听到李昂的话，面前的活尸轻轻叹了口气。而李昂的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自己刚刚说了一句什么东西？
除了母语汉语以外，李昂还会一些英语，以及幼儿园水平的西班牙语——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李昂非常确信，刚才说出“被遗忘者”这个词时，自己口中发出的音节绝对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
更让他惊恐万分的还在后面：面前的亡灵开口说话了。
她使用的语言听上去就和李昂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一样怪异。但在李昂耳中，这些诡异的音节拼凑在一起，竟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含义，如同……母语一般。
“终于有人说了句不一样的。”带着戏谑的语气，这个看上去应该是个女性的亡灵说道。
但李昂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惶恐，穿越者的哲学三问从他僵硬的喉咙中脱口而出：
“我在哪儿？你是谁？出什么事了？”
女亡灵没有立刻回答，而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呵，还是问出来了。”
她摇摇头，换回了那副机械般的强调和如雕像般木然的表情。
“我所知道的就是，一个血精灵小丫头不久前把你从回音海岸上拖了回来。”她说，“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死透了，应该趁早扔到焚化炉里处理掉……但那小丫头非得说你还活着，她还听到你在乱叫。”
“所以我就把你扔在那里，等着她死心。不过现在看来她是对的，你还活着……嗯，按照我们的定义，算是活着。”
李昂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亡灵话语中的异样之处。
“什么叫‘按你们的定义’？”
女亡灵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惊讶，“难道你真的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没有忘，李昂记得很清楚。
自己乘坐的飞机发生了异变，然后醒来时就在那片鸟不拉屎的海岸上了。
但是，就算把这种事情告诉面前这个家伙，她能听懂吗？
“记不得了。”李昂干脆装傻。
“有趣。”女亡灵伸出一根“露骨”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幸运的是，李昂碰上的这个亡灵还是有下巴的。
“这种事通常只会在洛丹伦发生……按理说，现在整个诺森德的亡灵，不是巫妖王的奴仆，就是洛丹伦来的被遗忘者，不应该出现这种新生被遗忘者的症状啊……”
女亡灵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还有李昂这么个人似的，起身从身后的木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并将其扔到了李昂手中。
“无论如何，我觉得你还是完成这个程序的好。”她说。
李昂下意识地接住了扔过来的东西，那是一面小镜子。
通过颤抖不已、不听使唤的双手，李昂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镜子反转过来。
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没能看清自己如今的样子。
实际上，在惨叫一声，然后失魂落魄地夺路而逃之前，李昂在镜中只看清了一样东西。
一双没有瞳孔，却散发着如鲜血般赤红色光芒的眼睛。
02.天空队长拉冯塔
最近，天空队长拉冯塔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那是自己作为一个地精所拥有的某种本能。
就在拉冯塔上次出现这种感觉的那一天，几个兽人找到了正躺在棘齿城港口等死的他。
那些兽人说，部落的大酋长萨尔向棘齿城主加兹鲁维购买了一艘新的飞艇，正需要征募更多拥有飞艇操作经验的船员，而拉冯塔在加兹鲁维的推荐名单中排在首位。
和拉冯塔一样，加兹鲁维也是一名地精。
但与拉冯塔不一样的是，加兹鲁维的名气比他要大得多。
加兹鲁维最初只是热砂企业的一名高级工程师，在安德麦领着贸易亲王热砂的那点可怜的工资。
后来，一群从东部大陆逃出来的兽人雇佣了加兹鲁维，后者帮助兽人在卡利姆多大陆东岸一片荒凉的峡谷中建立了一座城市。
那群兽人的首领叫做萨尔，现在是部落的大酋长。而加兹鲁维建造的城市则被命名为“奥格瑞玛”，如今已是部落的首都。
至于加兹鲁维本人，他先是在帮助这群兽人建立新家的过程中发了一笔横财，之后又利用这笔财富在靠近兽人国度的海岸上建立了一座名为“棘齿城”的港口，并靠这个港口赚了更多的钱。
对于加兹鲁维这个堪称“地精梦”典范的人生经历，拉冯塔可谓是如数家珍。但如果你因此认为拉冯塔是加兹鲁维的崇拜者，那就大错特错了。
恰恰相反，拉冯塔非常讨厌加兹鲁维，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究其原因，说来话长：
尽管与邦国林立的东部王国诸大陆比起来，位于无尽之海西岸的卡利姆多大陆堪称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但在第二次战争之后，地精们还是在这块大陆上建立起了两个据点：位于南部塔纳利斯大沙漠中的加基森港，以及北部冬泉谷雪山中的永望镇。
在地精文化中，“无利不起早”可以说是第二重要的格言，仅次于“时间就是金钱！”。而这两个据点之所以能建立在气候极端恶劣的地区，自然也不会是头脑一时发热的产物。
究其原因，冬泉谷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奥金矿脉，而塔纳利斯则有丰富的金矿与石油资源。
在这两股淘金热的驱使下，地精们如同嗅到粪……好吧，是嗅到了鲜血味的鲨鱼一般涌入上述地区——而拉冯塔挣的就是这些人的钱。
木材、石油、金矿、水，冬泉谷和塔纳利斯凑巧各自缺了两样东西。
冬泉谷是一片坐落在冰湖边的，终年积雪的针叶林地，因此木材和水从来不是问题——但由于气温过低，那里的岩石在奥金锭的催化下变得十分坚硬，难以开采。此外，永望镇还需要大量的石油来驱动采矿机器，或是单纯的取暖。
而塔纳利斯，作为可能是全艾泽拉斯最大的一片沙漠，除了水资源短缺并且又苦又咸以外，还差不多一棵树都没有。
就算加基森的地精们可以靠打深井住窝棚勉强度日，但石油开采设备所需的大量木材可不是随便什么材料都能代替的。
因此，拉冯塔当时的工作就是驾驶飞艇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将永望镇的木头和水卖到加基森，再把加基森的石油与矿产卖到永望镇。
这个工作并不是谁都能干的。因为这条航线一路上要经过干燥的千针石林大峡谷、风暴交加的尘泥沼泽、荒无人烟的贫瘠之地、最后还要飞越宏伟的海加尔山脉，剧烈的颠簸可以说是旅途中的常态，因此船长和船员们必须要有充足的飞艇操作经验。
没错，充足的飞艇操作经验，这正是拉冯塔的立身之本。
在那时，他曾拥有一艘名为“强风号”的飞艇。她是加基森-永望镇航线所有飞艇速度最快、飞得最稳的。
拉冯塔甚至觉得，自己前半生几乎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在“强风号”上。
而一切就结束在棘齿城落成的那一天。
随着棘齿城的建立，一条新的航线也应运而生。人们逐渐发现，把货物经海路从加基森运到棘齿城，然后再经陆路翻越海加尔山，是比单纯的飞艇运输更加划算的方案。
飞艇在两座城市之间往返一次通常需要十天左右，而经棘齿城转运则需要大概一个月。尽管表面看来飞艇仍是更便捷的选择，但后者的单次运量却比飞艇要高出将近十倍。
更致命的是，棘齿城转运线的成本通常只有飞艇运输的五分之一。
在运量与成本的双重劣势下，不要说是地精这种嗜利如命的生物，就连许多试图在这条贸易路线上分一杯羹的其他种族的商人都迅速抛弃了飞艇运输。没过多久，加基森至永望镇的飞艇航线便彻底衰落了下去。
为了挽救自己的财政危机，拉冯塔甚至一度忍痛将“强风号”抵押给了加兹鲁维，但最终还是沦落为棘齿城港口的一个流浪汉。
在那段时间里，拉冯塔对加兹鲁维的感情只有单纯的憎恨。而现在，他却是又爱又恨。
毕竟，正是加兹鲁维把自己推荐给了部落，自己才有机会重新当上“强风号”的船长，并经营这条从奥格瑞玛到诺森德的航线的。
诺森德位于艾泽拉斯的最北端，是一片终年积雪的大陆，寒冷而荒凉。第一次听到部落要开辟这条航线时，拉冯塔只觉得这群兽人是不是又喝错什么东西，把脑子烧掉了。
但加兹鲁维告诉他，选择飞艇作为运输工具，纯粹是部落迫不得已的决定。
部落的计划一开始执行得很完美：派遣舰队在诺森德西南部的北风苔原海岸线登陆，随后在稍微靠内陆的地方建立了战歌要塞——再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把据点修在了一个到处都是蛛魔和克瓦迪尔人的地方。
拉冯塔对克瓦迪尔人了解得不多，只知道那似乎跟维库人的幽灵有某种联系。维库人是一个热衷于航海与掠夺的海盗种族，而克瓦迪尔人在这一点上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部落头疼的是，克瓦迪尔人是随着海上的迷雾一同出现，又一同消失的。在这群神出鬼没的幽灵海盗让部落吃了一次又一次亏之后，部落远征军的领袖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决定放弃登陆点，将兵力集中在内陆的战歌要塞，以便集中对付蛛魔，而不是受夹板气。
但此举又带来了新的挑战：失去了海岸线，虽然克瓦迪尔的威胁消除了，但补给却成了个大问题。
因此，“强风号”的主要任务就是为这座要塞运输人员与物资。
拉冯塔讨厌克瓦迪尔人，更痛恨蜘蛛。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自己重操旧业登上“强风号”的唯一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来趟这个浑水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拉冯塔对最近再度出现的那种本能般的古怪感觉就更加疑惑了。
“头儿！”一声呼唤打断了拉冯塔有些恍惚的思维，“我们到了！”
拉冯塔晃了晃头，确定了这声呼唤的来源：地精船员巴鲁维兹。后者正兴奋地高举手中的扳手，指向“强风号”前行的方向。
拉冯塔拿起望远镜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然，战歌要塞那宏伟的身影正在大雾中若隐若现。
“今天的雾很大。”拉冯塔朝船员们喊道，“靠港时要小心仔细一点儿！”
“明白了！小心仔细！”另一名叫舒布斯卡的地精船员回应。
随着战歌要塞的阴影变得越来越清晰，拉冯塔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愈发强烈起来。他没有来由地确信，在飞艇靠港的那一刻，自己将会见到历史性的大事件。
靠近了，靠近了。
在驶入战歌要塞的那一瞬间，四周的迷雾立刻散去了。拉冯塔期待地朝飞艇即将停靠的塔楼看去。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坐在高台边缘发呆的精灵？
03.战歌要塞与天谴之门
出于兼顾飞艇通行顺畅与对防御天灾飞行单位的考虑，部落的战歌远征军统帅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下令在原有的战歌要塞上方扩建了一座室内飞艇码头。
这座码头与要塞之间以升降梯相连，其高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要塞建筑本身，也使得原本就规模宏伟的战歌要塞彻底变成了一座匍匐于北风苔原上的钢铁巨兽。
但这样的设计却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为了让飞艇得以进出码头，部落的工程师们在战歌要塞的墙壁上留下了三个巨大的豁口，而这些豁口同时也为诺森德大陆的凛冽寒风敞开了大门。
诺森德位于艾泽拉斯世界的极北之地，是一个大部分地区都终年积雪的寒冷大陆。尽管战歌要塞所在的北风苔原尚未冷到万物冰封的地步，但正如其名称所揭示的那样，这里的狂风终年不息。
即便人们在此放置了大量篝火堆与火把，飞艇码头还是成了战歌要塞卫兵们最不愿意执勤的地方——就连来自霜狼氏族的兽人卫兵，也会在此怀念起自己位于奥特兰克山谷的家园来。
毕竟奥特兰克山谷虽然同样白雪皑皑，却没有如此狂野的冰风。
因此，也就无怪乎李昂这个光着上身，静坐在码头边缘，直面刺骨寒风的家伙，会引起附近卫兵的注意了。
“你在干什么？”离李昂最近的一名兽人卫兵不安地搓了搓手，问道。
李昂没有理他。
“你还活着吗？你不会冻死了吧？”兽人卫兵继续问。
“你见过冻死的亡灵吗？”李昂用毫无生气的声音回应道。
兽人卫兵嗤了一声便走开了，留下这个亡灵继续在那里发呆。
李昂就坐在那里，尽管身上只有一条被“打捞”上来时就穿着的破旧短裤，但身上却如同背负了万钧之重。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李昂望着眼前的一切，发现它是那么的熟悉。实际上，当他看到远处墙上的大洞时，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战歌要塞。
但又是那么陌生。
这里的规模似乎远超游戏里的样子。李昂清楚地记得，在游戏中，战歌要塞的飞艇站台非常狭小，以致于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而眼前这个站台起码能容纳数十名魁梧的兽人士兵。
另外，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真实的冰冷色调，游戏中的卡通画风在此处荡然无存。
李昂渐渐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中正紧紧攥着一面镜子——那个名叫艾波伍德的被遗忘者给他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镜面转过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容貌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在暂时克制住恐惧后，李昂发现，除了发型出现了改变、肤色变得枯黄、还多了一对精灵的长耳朵和一双冒着红光的骇人眼睛之外，自己的面部轮廓似乎并没有发生更多的变化。
在原本的世界里，大人们总是说李昂长得随妈妈。李昂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出于各种原因，他对这个评价没有任何好感。
总而言之……自己目前是一个长着亚洲脸的亡灵精灵。
李昂撇了撇嘴角。
——至少比《魔兽》电影里那个看着顺眼。
话说回来，既然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电子游戏的世界里，那么游戏里的系统和界面什么的会不会在这里也同样存在呢？
李昂闭上眼睛，试图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在脑海中召唤系统。
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他又伸出手，做出各种奇怪的手势，期待着有一个漂在空中的全息界面突然浮现。
还是毫无效果。
李昂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在冒傻气。
这时，寒风中传来了飞艇靠岸的钟声。李昂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矮小的绿皮生物正站在飞艇边缘朝自己望过来。
这艘飞艇也比自己在游戏里见过的那艘大得多。
“乘客们！朋友们！”那个绿皮小矮子，也就是拉冯塔，正骄傲地喊道：“强风号再一次成功抵达了战歌要塞！你们可以下船了，我们将在两个小时后启程返回奥格瑞玛！”
他的话音刚落，黑压压的人群便汹涌着从甲板上走了下来。
李昂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群人少说得有几百号，其中以身着护甲的兽人与巨魔士兵为主，其次是地精，并没有血精灵和亡灵。
“嘿！你！坐在站台上的那个小伙子！”拉冯塔朝李昂喊道，“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去奥格瑞玛休养一下吗？船票钱不用担心，我这里有打折券——”
“谢谢，不必了，我觉得这里……还可以。”李昂答道。
实际原因是，李昂目前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而以他对地精的了解，搭便车这种好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群，李昂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几个问题。
“我要怎么称呼你？”他朝地精船上问道。
“在下是天空队长拉冯塔，叫我拉冯塔就可以了。”拉冯塔说，“你呢？”
“李昂。”
“啊，利昂！我以前在米奈希尔港见到过一个和你同名的人，不过那是个人类。”
是李昂不是利昂。李昂心里叹了口气，“那些人……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你是说下船的乘客吗？那些兽人和巨魔是来换岗的士兵，地精则是来做生意或者勘探的……不过你懂的，勘探也是一门生意。”
士兵。
李昂暗自思忖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之所以对战歌要塞印象深刻，是因为此地是奥格瑞玛前往诺森德的第一站——在当初魔兽世界国服的“巫妖王之怒”资料片迟迟无法开放的那段日子里，他经常会跑到奥格瑞玛城外的飞艇塔上，期盼着强风号会突然出现，带他去诺森德。
但那已是很久以前了。如今，游戏即将出到第八部资料片，而“万年TBC”也早就成为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战歌要塞需要这么多卫兵来换防，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究竟是在哪个时间点？
“请问……呃，部落现在的大酋长是谁？”李昂问道。
“你在开玩笑吗？”拉冯塔有些诧异地回答，“当然是萨尔！除去那些死了的和自封的，部落不就只有这一个大酋长了吗？”
那你以后会大跌眼镜的。李昂想。
“所以，部落现在是和天灾军团，也就是巫妖王开战咯？”
“当然！嗯……好吧，还有联盟，两边还是时不时会爆发一些小冲突。”
李昂点点头，“那么战事进展如何了？”
“这种事你得去问军官，我一个开船的可了解不了多少情况。”拉冯塔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不过呢，刚才船上有个军官模样的兽人，在靠港前对着士兵念了刚刚收到的飞行信，信里说部落最近在龙骨荒野取得了大捷，干掉了那个叫阿努巴拉克的蛛魔之王。
“现在，库卡隆军团已经从阿格玛之锤出发，准备与联盟合力进攻天谴之门安加萨……”
拉冯塔话音未落，就看到眼前这个刚刚还死气沉沉的亡灵猛地蹿了起来。
“你说什么！？”李昂失声吼道。
天谴之门安加萨。
在魔兽世界最近的历史上，此地的意义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天谴之门是巫妖王的大本营冰冠冰川的大门，坐落于龙骨荒野北部边缘。随着部落与联盟在龙骨荒野东西两线的告捷，双方最终在此处会师。
在这道大门之前，部落将军德拉诺什·萨鲁法尔和联盟大领主伯瓦尔·弗塔根成功将巫妖王吸引出来，并与之针锋相对。
但不幸的是，挥舞着著名邪剑“霜之哀伤”的巫妖王只用一击便杀死了德拉诺什。
而就在伯瓦尔·弗塔根也准备出手时，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变数发生了：被遗忘者的大药剂师普特雷斯与他的手下突然出现，并用投石车将一种新型毒剂砸向了天谴之门——以及这道大门下包括部落、联盟和巫妖王在内的一切生灵。
普特雷斯背叛了所有人，包括被遗忘者乃至整个部落。但在联盟眼中，这只是部落背叛了联盟而已。天谴之门事件发生后，随着德拉诺什与伯瓦尔的双双失踪，部落与联盟原本就十分薄弱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大规模的冲突已不可避免。
而对部落而言，此事的影响更是远远超过了一场败仗本身。
直到天谴之门事件发生前，德拉诺什·萨鲁法尔都一直被视为部落大酋长最有可能的接班人选，他的牺牲也意味着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在通往大酋长的道路上失去了最有威胁的一名竞争对手。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加尔鲁什依靠击败巫妖王的威名如愿成为了部落大酋长——并从此将部落乃至整个艾泽拉斯带向了另一个危险而动荡的时代。
从某种角度上讲，艾泽拉斯在巫妖王陨落后发生的大部分混乱，都可以追溯至天谴之门的这场变局。
而现在，李昂必须要阻止此事发生。
04.萨鲁法尔的抉择
“你以为我们会忘记你的罪行吗？你以为我们会原谅你吗？休想！被遗忘者的复仇就要降临了！死吧，天灾军团！死吧，所有的生者！”
——大药剂师普特雷斯，在天谴之门
……
瓦罗克·萨鲁法尔，人们又称之为老萨鲁法尔，尊称为萨鲁法尔大王。
他出生在尚未被毁灭的德拉诺世界，那个世界的残骸如今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外域。
年轻时，瓦罗克曾饮下恶魔玛诺洛斯之血，随部落大军征服了整个德拉诺，之后又穿越黑暗之门入侵了艾泽拉斯。在这次改变了两个世界命运的战争中，他曾亲手杀死了无数德莱尼与人类平民。
后来，瓦罗克又决定追随如今的大酋长萨尔，并参加了海加尔山的那场被称为“诸神黄昏”的大战。在那场全艾泽拉斯各种族与燃烧军团的决战的结尾，瓦罗克亲眼目睹了恶魔领主“污染者”阿克蒙德的陨落。
在重获新生的部落中，瓦罗克成为了一员大将。在征伐安其拉的第二次流沙之战中，他甚至担任了卡利姆多联军的总指挥——而在部落与联盟的合力下，就连上古之神克苏恩都不敌于凡人之手。
从那时起，瓦罗克·萨鲁法尔便坚信，只有与联盟合作才是部落的未来，而双方的冲突只能把这个世界带向深渊。
但问题在于，有的人并不这么想。比如在他身边的这名年轻的兽人：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加尔鲁什是战歌氏族前任酋长格罗玛什·地狱咆哮的儿子。与自己的儿子德拉诺什·萨鲁法尔一样，加尔鲁什在年幼时并没有跟随部落大军穿越黑暗之门，而是留在了德拉诺，直到不久前部落远征外域时，才与艾泽拉斯的兽人再度取得了联系。
加尔鲁什的父亲是一个勇猛而鲁莽的家伙。他是第一个喝下恶魔之血的兽人，却也是最终杀死玛诺洛斯，帮助兽人从这一诅咒中得到解脱的英雄。
至于加尔鲁什本人……他的脾气与格罗玛什简直一模一样，暴躁而莽撞，脑子里只想着杀戮，完全不考虑后果。
老萨鲁法尔听说过加尔鲁什在外域时的事。那时，后者曾认为兽人一族的苦难应当归咎于自己的父亲，并因此变得懦弱而自卑。
但在远征外域期间，大酋长萨尔亲自来到加尔鲁什面前，将格罗玛什临死前的英雄事迹公之于众，让加尔鲁什摆脱了这一心魔。
如今，与德拉诺什相比，加尔鲁什显得更加善战……也更加好战。
在放弃登陆点之后，战歌要塞曾一度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它被四面八方的敌人包围了，天灾军团正如蝗虫一般涌来，而北风苔原唯一一条安全的航道正控制在联盟的无畏要塞手中。
作为远征军统帅，加尔鲁什的对策是：准备大举攻打无畏要塞，以夺得这条航线的控制权。
作为顾问，老萨鲁法尔当然无法赞同这样的计划，还因此与加尔鲁什大吵了一架。
最终，老萨鲁法尔与数名部落冒险者瞒着加尔鲁什策划了一场斩首行动，杀死了负责围攻战歌要塞的天灾军团指挥官，改善了这一地区的安全形势，这才使加尔鲁什打消了与联盟开战的念头。
但是这些天来，瓦罗克·萨鲁法尔一再梦到自己在年轻时杀死的那些平民和儿童。他隐约察觉到，加尔鲁什身上有一些极其危险的品质……如果让他成为部落的领袖，那么兽人一族将有可能重新踏上那条黑暗的道路。
幸运的是，大酋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任命瓦罗克为加尔鲁什的顾问。
瓦罗克更借机向大酋长提议，让自己的儿子德拉诺什担任部落精英军团“库卡隆”的领袖，前往龙骨荒野的前线与天灾军团作战。
老萨鲁法尔希望，德拉诺什能够在这场战争中积累足够的威望，以让大酋长在考虑接班人问题时多一个选择……更加理智的选择。
但很明显，无论是因为意识到了此举的隐含意义，还是单纯地因为没架可打而不爽，加尔鲁什并不喜欢大酋长的这个决定。
作为这种不满的直观反映，加尔鲁什最近把要塞的各项事务都甩给了兽人秘法师萨乌拉诺克，自己则整天对着指挥室地板上的诺森德地图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老萨鲁法尔望向那张地图——它由许多张动物的毛皮缝制而成，颇为巨大，标志着部落的红色兵棋、标志着联盟的蓝色兵棋和标志着天灾军团的黑色骷髅兵棋在地图上呈犬牙交错之势。
这就是部落几个月来的战果。尤记得刚刚踏上这片蛮荒之地时，红色的力量在地图上就如同投入骷髅大海中的一粒石子，孤立无援。
如今，战局已经逐渐扭转为均势，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确保部落成为优势一方，并将优势转化为胜势……
老萨鲁法尔这样想着，却听到指挥室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
循着要塞内部的路标，李昂很快就找到了通往指挥室的道路。指挥室的大门并没有关闭，但被毛皮制成的门帘遮掩着，还有两名健壮的兽人卫兵看守。
李昂走到其中一名兽人卫兵面前，抬起头说道：
“我要见你们的统帅，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这个兽人似乎一时没有搞明白情况，于是李昂继续说：
“……或者萨鲁法尔大王，谁都可以，只要是能管事儿的就行。我有要事相报，非常重要。”
那兽人盯着李昂看了几秒钟，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你是哪儿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儿的。李昂心想。
“这不重要，你只要去带我见地狱咆哮或者萨鲁法尔就够了。”他说。
兽人卫兵摇摇头：“俺寻思那样不行。”
李昂叹了口气，后退两步，仍直视着这名兽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我，进，去。”
兽人卫兵有些不满，更加用力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这个似乎是亡灵的东西，以自己根本来不及阻拦的速度冲进了指挥室。
李昂闯入房间后放眼望去：那个坐在主座上，看上去凶悍异常的棕皮兽人无疑就是加尔鲁什，而地图旁边的那名白发绿皮老兽人应该就是老萨鲁法尔。
棒极了，他们都在。但不妙的是，兽人卫兵已经跟随自己闯了进来，正伸手要把自己拉出去。
自己只有一句话的机会，必须引起那两个兽人的重视。
李昂深吸一口气——
“把你的儿子撤回来！”他大声吼道，“把派去天谴之门的部队都撤回来！”
话音未落，李昂就被刚才那名兽人卫兵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长官，我很抱歉！”面对有些惊异的老萨鲁法尔，兽人卫兵一脸慌张地说道，“这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我马上就把他带出去——”
“——等等。”老萨鲁法尔开口了。
只见这名老兽人一步一步走向李昂，俯下身，死死盯着这个不死精灵，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把谁派去天谴之门了？”
老萨鲁法尔确信，尽管自己的确透露过向天谴之门增兵的计划，但只有大酋长和自己知道这支部队的统帅是德拉诺什，甚至就连加尔鲁什都以为德拉诺什还驻留在龙骨荒野西部的阿格玛之锤要塞。
但面前的不死精灵不断呻吟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萨鲁法尔见状只得命令卫兵把后者松开。
兽人卫兵迟疑了一下，照做了。
“普特雷斯。”李昂立刻挣扎着站起身，继续说着，“普特雷斯背叛了所有人，如果你再不尽快下令让部队撤退，他们就永远回不来了……”
李昂直视着面前这名兽人的目光，用尽全力瞪了回去。
“那些士兵，你的儿子，还有联盟的伯瓦尔·弗塔根，他们都回不来了……”
瓦罗克·萨鲁法尔橙黄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两双眼睛就这么互相盯着对方，气氛顿时僵持住了。
仿佛是过了很久，老萨鲁法尔才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的这些……但我的确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是个亡灵，但据我所知被遗忘者大部分都驻扎在嚎风峡湾，而这里仅有的几个被遗忘者我都见过……你并不在其中。
“所以，你究竟是效忠于希尔瓦娜斯，还是天灾军团的奸细？”
如果说之前李昂的心中还有那么一股想要改变历史进程的热血的话，现在它也早已化作心中彻骨的寒意。
直到此时，李昂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从来都不是游戏里那个多次拯救艾泽拉斯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只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卑微亡灵而已。
更要命的是，面对老萨鲁法尔这个在部落中举足轻重的将领，李昂一时还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是天灾军团的一员。
事实上，如果遭到质问的不是自己本人，恐怕连李昂都会赞同老萨鲁法尔的怀疑。
面对哑口无言的李昂，老萨鲁法尔冷笑一声：
“如果回答不上来，也许这里的地牢能让你清醒一下……卫兵，把他铐起来！”
“等等！”一个粗犷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李昂不由望向这个声音的来源。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这个从一开始便一反常态沉默不言的战歌远征军统帅，终于开口了。
“萨乌拉诺克曾经说过，天灾军团成员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印记……就算不在身体表面，也会潜藏于力量之中。”
加尔鲁什看了看萨乌拉诺克，“秘法师，检查一下这个亡灵，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你说的那种印记。”
身穿红色兽皮长袍的兽人点了点头，走到李昂面前。
李昂记得这个名字，他还知道而且这个兽人的结局……不怎么样。
只见萨乌拉诺克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法杖，将其笔直地竖立在地上。渐渐地，一道与法杖色调相似的紫光在他手中出现，后者便松开掌心，将其指向李昂。
李昂顿时被那光芒笼罩了起来。他感觉到，这股法力形成的光芒中似乎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如同触手一般刺探着自己的心智，让他倍感不适。
这种不适似乎引起了李昂内心深处的一股怒火。奇怪的是，他一时竟说不清楚这股怒火究竟属不属于他自己。
好在这种怒意瞬间便消失了，而萨乌拉诺克也收回了自己的法力。
“他不是天灾。”
萨乌拉诺克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他的身上的确有一些和其他亡灵不一样的东西……但他不是天灾军团的成员。”
说完，他又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瞟了李昂一眼，便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既然如此，这个问题就应该交给希尔瓦娜斯来解决了。”加尔鲁什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去把魔导师克拉妮·嘉兰诺德叫来。”
片刻，一名女性血精灵从指挥室侧翼的帘幕后走出。
这名血精灵与其同族一样，拥有高挑的身材、精致的脸庞和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但她的肤色比其他血精灵稍深，在白色长发的映衬下更是如此。
李昂注意到，与战歌要塞随处可见的部落标志不同，这名血精灵的紫色长袍上刺绣着一个独特的标记……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眼睛。
肯瑞托之眼，这是肯瑞托的法师？
“嘉兰诺德小姐，我要你开启一道通往幽暗城的传送门，以便让我们的卫兵将这名囚犯押送过去。”加尔鲁什说。
“乐意效劳。”克拉妮用一种特有的慵懒语调回答。
只见这名血精灵法师将右手高高举起，一个紫色的光球随即出现在她手心。
比起萨乌拉诺克的魔法来，那光球的紫色更加明亮，还夹杂着一些碧蓝的色调。它在克拉妮的手中不断跳动闪烁着，如同一道球状闪电。
那是纯粹的奥术魔法能量，李昂只需一眼就认了出来。
随后，克拉妮用力将手中的光球砸向自己的脚下，后者在碰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便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看上去精密而复杂的法阵。
与此同时，一道闪烁着奥术光芒的能量风暴开始在法阵四周旋转。克拉妮俯下身，从法阵的中央再度拾起了一个光球。
“卫兵们，带着你们的囚犯站进来吧。”她说。
正在为这精妙的传送门法术惊叹不已的李昂突然回过神来。
“等等，我不是来看这个的！”他失声喊道，“你们快把天谴之门的部队撤回来！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
砰。
李昂感觉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随后便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一样，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4.5 荣耀
“在第三次战争后，我们本可以一劳永逸地彻底击溃那些人类。但恰恰相反，萨尔谈起了怜悯之心，就好像人类对我们有过怜悯之心一样。
“我出生在兽人集中营，那是个充斥着污秽与绝望的深渊。但在人类眼中，我们就该呆在这种地方等死。
“而我们的大酋长，那个著名的角斗士、人类的弄臣，可曾对我们经受过的苦难有过一丝理解？
“没有。他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与人类媾和，唯人类马首是瞻，让我们困在一片被富饶土地包围的贫瘠之地上，忍受饥荒之苦。
“这不过是换了个形式的集中营罢了，那些懦弱的人类不敢把我们赶尽杀绝，但他们的念头却从未改变过。
“在这致命的毒雾中，他们似乎终于赢得了胜利。
“我的眼睛灼伤了，喉咙窒息了，双腿失去知觉，摔倒在地。这不是一个英雄的命运，也不是一个荣耀的结局。
“我早就知道，那些人类，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不可相信。
“但我不应该就这么死掉。
“我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做出最后一次跳动，我看到无边的黑暗袭来。
“你当初的承诺在哪，大酋长？”
——某个牺牲在天谴之门的无名兽人士兵，临死之前
05.囚徒
天旋地转。
这是李昂醒来时的第一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李昂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
说起来有些尴尬，这似乎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出现这种问题了。
……
李昂坐了起来，向周围望去。
四下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角落里顽强生长的一簇散发着荧光的菌菇。
房间四壁均由石砖砌成，上面生长着大片青灰色的霉斑。屋顶上不断有水滴落下，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让这阴冷的地方更显潮湿。
总而言之，这是个就连亡灵也不会喜欢的地方。
更不用说自己正被反绑着双手，关在这房间中的一个铁笼子里。
这个铁笼子似乎是专门为囚禁犯人打造的，其宽度与高度足以容纳一个坐姿或蜷缩的人形生物，但被关押者很难将身体伸直，对李昂这个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来说更是如此。
好在，亡灵的身体在触觉上相当麻木，因此李昂只感受到了精神上的压抑。
李昂发现，自己视线中的昏暗区域正变得渐渐明亮起来，并且呈现出一种鲜艳的红色，就像是加了层滤镜一样。
看起来，自己现在的这双亡灵眼睛似乎拥有了一定的夜视能力。
凭借这个能力，李昂很快就发现房间里不只有关押自己的这一个牢笼，而是有足足七个。只不过，其余六个笼子里有四个空着，一个里面关着具白骨，而自己身边这个笼子……
关着个人？
李昂心中一惊，急忙定睛望去。
只见一个人形生物倒在身旁的笼子里，背对着李昂。从身体的曲线和披散在地的长发来看，这似乎是个女性，但她的身体被一身破旧的麻布长袍裹得很严实，因此李昂并不敢确定。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人还活着吗？
“喂。”李昂低声喊道，“那个笼子里的，你还活着吗？”
对方并没有答话，但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至少还没死透，李昂心里一喜。
于是他坐在笼子边缘，把腿伸出去，朝那个人的笼子上踹了一脚。
一阵剧烈的疼痛李珂从脚底传来。尽管亡灵的知觉有些迟钝，但他还是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见鬼，那笼子上居然有刺！
不过李昂的这一顿折腾还是有了成效：另一个笼子里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了。
只见那个人影缓缓地坐了起来，甩了甩头，然后将脸扭向李昂。
果然是个女人，或者说女亡灵。但与之前那个叫艾波伍德的死老太婆（字面意义上的）不同，面前这个亡灵似乎非常年轻，面容也更加温婉。
呃，现在肯定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这个女亡灵的嘴巴上被缠了一圈绷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散发着黄色光芒的大眼睛，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那个，你别急，我来想办法帮你松绑……但首先，我得先给自己松绑。”李昂边说边飞快地转着脑子。
有什么办法能把双手解放出来吗？
他想到了那个女亡灵笼子上的尖刺，于是凑到笼子的边上试了试。
很不幸，尽管自己可以用脚踢到那些尖刺，但被反绑的双手远远够不到那里。
不过，在这个非常别扭的弯腰姿势下，李昂突然发现，自己笼子的下挡板有几个缺口，其大小足以放得下一只脚。
他伸出脚试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
于是李昂将双脚穿过两个不同的缺口，踏上了石砖砌成的地面。又将肩膀顶在上方的栏杆上，腰部猛地一用力。
这笼子好沉！巨大的重量和别扭的姿势让李昂苦不堪言！
但是他的确成功了：此刻，整个笼子都被他顶离了地面，足足有一寸之高！
李昂身体微微前倾，于是笼子的底部再度碰到了地面，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金属摩擦的巨响。
这个笼子已经实打实地向前挪动了一节！
李昂来不及歇息便立刻故技重施。一寸，两寸……沉重的铁笼就在他的努力下距离目标点越来越近。
终于，自己期待的尖刺已经进入了笼子的范围，于是他急忙背过身坐下，用尖刺反复切割起反捆着双手的绳索来。
那尖刺似乎是用生铁铸造的，表面坚硬、粗糙但锋利。没过一会儿，李昂的双手便猛地一挣，将绳索扯断了。
尽管没有预料中的酸痛感，但他还是反复揉搓着手腕，转过身，对那个女亡灵点点头。
“把脑袋伸过来，我帮你搞定。”
那女亡灵犹豫了一下，便听从了李昂的指示。后者则很快就解开了她嘴上的绷带。
在绷带落地的那一刹那，李昂发现，面前的这张脸蛋比刚才看起来还要更加甜美一些，甚至有些……惹人怜爱？
这些词似乎从来都与亡灵种族没什么关系，但此时此刻，它们用来形容这个亡灵女孩却再适合不过。
亡灵女孩睁大眼睛，问出了也许是从刚才便一直憋着的问题：
“谢谢你……你是谁？”
“李昂。”
“……利，利昂？”
“是李——算了，你呢？你叫什么？”
“唔，我想想……嗯，好像是叫……安妮？”
李昂一头雾水，什么叫“好像是”？
“你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了吗？”他问。
“我只记得自己在荒野中醒过来，身旁都是尸体……”安妮回答，“一个亡灵站在我身边，说我已经死而复生，成为了被遗忘者。然后就把我交给了另一个亡灵，要他带我去幽暗城。”
看来自己的确正身处幽暗城，不过……
“把新成员送进幽暗城的地牢？这可不该是被遗忘者的作风。”
“不是的，唤醒我的人想让我去拜见他们的女王，但另一个人却带着我在幽暗城里绕了很久。我问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他就把我打晕了……醒来后我就在这里了。”
一个被遗忘者的新成员没有被带去拜见希尔瓦娜斯，却被一拳打晕关了起来？这种事也太过离谱——
哦，等等。
李昂突然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天谴之门事件发生后，普特雷斯赶在各方得知这一消息之前火速赶回了幽暗城，并与自己的恶魔主子瓦里玛萨斯一道，发动了针对黑暗女王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叛乱。
瓦里玛萨斯是一名纳斯雷兹姆恶魔，人们又将他的种族称为“恐惧魔王”。这种恶魔极为擅长欺诈与伪装，是燃烧军团中的重要成员。将曾经的洛丹伦王子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引诱并腐化为死亡骑士，便是恐惧魔王们的杰作之一。
在第三次战争期间，恶魔猎手伊利丹·怒风攻击了当时仍被禁锢在寒冰之中的巫妖王。这次进攻使得巫妖王对天灾军团的心灵控制能力突然减弱，并间接导致被遗忘者作为一个种族出现在历史舞台。
在获得自由意志之后，被遗忘者与当时仍驻留在洛丹伦王国废墟上的三名恐惧魔王及其军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终，两名恐惧魔王被击败，而剩下的一名，也就是瓦里玛萨斯，选择向被遗忘者投降，成为了希尔瓦娜斯麾下的一员。
尽管表面上对希尔瓦娜斯与被遗忘者忠心耿耿，但这都只不过是瓦里玛萨斯的精心伪装而已。多年来，他在暗中拉拢起一支只忠于自己与燃烧军团的力量，以期最终推翻希尔瓦娜斯的统治。协助普特雷斯研究新型的凋零瘟疫也不过是其计划中的一部分。
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06.末日守卫
“你晕了多久？”李昂问。
“不知道……我是被你叫醒的。”安妮说。
李昂有些焦虑。如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那就很难推断出目前幽暗城的局势。那场叛乱究竟是即将开始，还是正在发生，亦或是已经结束了呢？
他又看了看周围，随即发现自己其实正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
虽然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双手与安妮的嘴巴，但关押他们二人的这两个笼子要怎么才能打开？
就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李昂看到安妮正慢慢地将右手放到铁栏杆上，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难道是……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到一道金光在栏杆上如闪电般爆裂开来，照亮阴暗的牢房的同时，还发出了一声鞭挞般的脆响。
金色闪光只一瞬便消失了，但李昂发现，安妮面前的那道栏杆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伤口，就像是被人用斧子用力劈了一下的树干。
他飞快地用自己脑海中所知道的艾泽拉斯所有法术与这一幕进行了对比，最后确定了一个名字。
“惩击？原来你是个戒律牧吗？”他大喜过望。
“我是牧师……至少生前是。”安妮点点头，随后又带着疑惑的口气问了一句：
“但什么是戒律牧？”
“呃，这个无所谓。”李昂有些尴尬地说道，“快把笼子打开，我们逃出去吧。”
安妮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我现在感觉很虚弱……需要休息一下才能继续使用惩击术。”
哦，她不仅在等CD，而且还得等回蓝。
李昂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话音未落，牢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艾莉希娅小姐，传送门就快失效了，我必须赶回战歌要塞。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李昂认识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开传送门把自己送到幽暗城的血精灵法师。
“不要紧的，克拉妮女士。我可以自己回去，或者先回银月城再找传送法师。我有的是传送符文！”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那似乎也是个血精灵，但声音听上去朝气蓬勃。
“既然如此，便来日再会了。”克拉妮·嘉兰诺德说，“要记得你姐姐的嘱咐，并替我向她问好。”
“知道啦知道啦。嗯……监狱守卫先生，可以带我去看看我的犯人了吗？”
“当然，请跟我来，小姐。”一个低沉、缓慢并且沙哑的声音回答，重音特别点在了“小姐”二字上。
片刻之后，李昂所在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三个黑影站在门口，三双眼睛注视着屋内：一双发着绿光，两双发着黄光。
随后，一名亡灵点亮了手中的灯笼。借着那阴冷的白光，李昂首先看到了一名血精灵少女——没错，那清秀而稚气未脱的脸庞让他只能用“少女”来形容。
这名血精灵少女裹着一件毛皮斗篷，斗篷上缀有精美而复杂的刺绣。披在身后的金色及腰长发在灯笼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后背上还挂着一把似乎是长弓的武器。
至于她的身边……则是两个皱巴巴的老亡灵。其中一人手中拿着铁剑，链甲上有被遗忘者的徽记；另一人则完全没有武装，只有手中提的一盏灯笼。
“所以，”血精灵少女进屋后便大步走到李昂的笼子前，“你就是我从回音海岸上拖回来的那个叫利昂的人喽？”
李昂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
没错，就是自己在那片冰冷海岸上昏倒之前看到的眼睛。
“你叫艾莉希娅，对吧？”他开口了。
“回答我。”
“好吧，正是在下。”李昂实话实说，随即反问道：“你对我这么感兴趣的吗？竟然从诺森德追到了幽暗城来？”
艾莉希娅扬了扬眉毛：“我是看传送门还没消失才跟过来的。那个萨鲁法尔也真是的，明明是我捡来的东西，也不跟我说一声就关到监狱里去了……”
“我不是‘捡来的东西’，我叫李昂，实在发不出这个音的话叫我利昂也无所谓。还有，我根本就不是天灾军团的成员，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给那个老兽人提了个非常正确的建议而已。”
李昂说着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所言完全是事实。
“所以，你能把我放出去吗？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幽暗城现在非常危险。”
“可我没这个权力。”艾莉希娅说，“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把你放出来的。只不过你还得在笼子里多呆一段时间。”
艾莉希娅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但李昂的注意力却从那双绿色的眼睛，转移到了她身后那个提着灯笼的亡灵身上。
是自己看错了吗？他是不是……比刚才大了一圈？
“……所以，你说的‘非常危险’是什么意思？”艾莉希娅问。
李昂没有回答她，而是死死盯着她身后的亡灵。
只见那个亡灵将灯笼放在地板上，脸上挂着诡异、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笑容，一言不发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他的身体正迅速膨胀着，灰色的死肉不断掉落，露出猩红色的皮肤。
他的头上冒出了犄角，脚部变成了蹄子，背后则长出了一对巨大的肉翼……
“末日守卫！”
李昂惊呼一声，“当心！”
艾莉希娅猛地转过身，而与她同时进来的另一名亡灵卫兵已经行动起来了。
只见这名卫兵持剑冲向末日守卫——然后被一掌拍在墙上，一命呜呼。
不妙。
艾莉希娅见状迅速取下背后的长弓，指尖微动之间，一根亮紫色的奥术箭矢便挂在弦上，满弓待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恶魔在这里。”她低声说道，“但滚回扭曲虚空去吧！”
话音刚落，她便松开了拉着弓弦的手。而那枚奥术箭矢随即带着一声尖啸，以势不可挡的速度飞向了末日守卫。
然而那末日守卫只发出一声嗤笑，便张开双翼腾空而起。在躲过箭矢的同时，冲起的气浪还将艾莉希娅撞飞并摔倒在地。
大大的不妙。
“哈，你们的反应还算迅速，凡人。”末日守卫用一种低沉而恐怖的声音咆哮着，“但是这毫无意义，我要让你们在痛苦中死去！”
说着，它从腰间抽出一把红黑色的长剑，一步步向倒在墙角的艾莉希娅走去。
“而你，渺小的精灵，将荣幸地成为我的开胃菜……”
末日守卫举起长剑，朝艾莉希娅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艾莉希娅却突然朝身旁一滚，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随后，只见艾莉希娅侧举长弓，一箭射碎了房间另一边地板上的灯笼，然后又猛地一扑，趁着一片昏暗彻底消失了。
“贱人！”末日守卫吼叫着，将怒火转移到了李昂身上。
它挥舞着黑色长剑，向李昂斩出一记横劈。后者见状急忙蹲伏躲闪，堪堪逃过一劫的同时，也让自己的牢笼被彻底斩断。
但末日守卫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再度抬手，准备从斜上方斩下——这次，李昂没有任何躲闪的空间了。
那一瞬间，李昂除了感觉肾上腺素飙升以外，还察觉到有另一股黑暗的力量正从身体的某个角落喷薄而出。
之前在战歌要塞接受萨乌拉诺克的检查时，自己曾隐约察觉到过这种力量的存在。但那时它只是一股涓涓细流，远不如现在一样汹涌澎湃。
李昂并不确定将这股力量完全释放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只知道，如果再不使用它，自己也就没机会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所以他闭上眼睛，让这股力量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
李昂似乎听到一声尖啸从仿佛是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随后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他依旧紧紧闭着眼，不知道那力量是否已被释放了。
不过既然自己还没死，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于是他睁开了眼，发现那头恶魔正仰面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似的。
这就是那股力量的效果吗？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方已经再次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头恶魔已经遍体鳞伤，充满邪能的绿色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渗出。它恼羞成怒地吼叫着，踉踉跄跄地冲向李昂。
但这头恶魔刚刚迈出不到两步，一条散发出银白色光芒的锁链便凭空出现，将其牢牢捆了起来。
牧师的束缚亡灵法术。
李昂向一旁看去，果然是安妮出手了。
被这条神圣锁链束缚住的末日守卫不断咆哮着，而安妮则竭尽全力试图将锁链控制住，但她似乎坚持不了太久。
轮到自己动手了。
李昂小心翼翼地走出早已被这头恶魔破坏的牢笼，看了看周围，从地上捡起一根铁栏杆，准备以此为武器拼死一搏。
“凡人！”那恶魔咆哮着。“你们休想束缚我！”
“快动手！我要撑不住了！”安妮焦急地喊道。
“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咻。
一阵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哗嚓。
随后是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李昂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跟铁棍仍然紧紧握在手中，并没有挥出。
抬起头，他看到一根奥术箭矢正中末日守卫的心脏部位，并且贯穿而出。溅了自己一脸绿血的同时，也让面前的这头恶魔发出了一声异常痛苦的吼叫，这声狂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震耳欲聋。
只见这头恶魔的身躯缓缓漂浮在空中，不断扭曲着。最后，只听一声爆竹炸裂般的脆响，末日守卫消失不见了，只有掉落在地的红黑色长剑和一对金属护臂，能够证明它的确曾降临于艾泽拉斯。
而在那消逝的身影后，李昂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绿色眼睛。
是艾莉希娅，她此刻正笔直的站立在门口的位置，左手仍保持着举弓的姿态，指向恶魔的位置。
07.脱身
好险逃过一劫。
李昂松了口气，走到那头末日守卫留在地板上的护臂前，用脚拨弄了两下。护臂在地上滚动着，发出一种特别的金属摩擦声。
“好箭法。”他说。
“难以置信，这里竟然有一头伪装的恶魔。”艾莉希娅的语气里满是疑惑，“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简而言之，瓦里玛萨斯造反了。”李昂说着，俯下身捡起恐惧魔王留在地上的那把长剑，准备将安妮的牢笼劈开。
这柄长剑的柄与刃都是漆黑色的，剑面上则有两条血红色纹路，并用相同的红色铭刻着许多复杂的符文。
李昂惊奇地发现，这柄曾属于末日守卫的兵器原本看起来相当笨重，但当自己将其握在手中时，它竟迅速缩小，以适应自己新主人的体型。
他原本打算将这把剑当做双手大剑用的，现在却发现自己只用一只手也能轻松将其挥舞起来。
“瓦里玛萨斯？那个恐惧魔王？”艾莉希娅惊讶地说，“他不是一直效忠于被遗忘者吗？”
“效忠？那可是头恶魔啊，恶魔都是很善于欺诈与伪装的。”李昂一边说着，一边挥起长剑，用力劈砍着安妮牢笼上的铁锁。
“……尤其是恐惧魔王。”
这把恶魔长剑轻巧而锋利，火花四溅中几下便把那道锈损严重的锁链劈开了。艾莉希娅走上前伸出一只手，将安妮从笼子里拉了出来，助后者重获自由。
“但是，如果真的是瓦里玛萨斯反叛了的话，希尔瓦娜斯岂不是非常危险？”
“放心，她能够脱身。现在希尔瓦娜斯说不定已经在奥格瑞玛搬救兵了。”
李昂说着，又走到之前那名被恶魔杀死的亡灵卫兵面前，俯身扒下了他的佩剑带、衬衫与锁甲，并套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
艾莉希娅话未出口就被安妮打断了。
“你受伤了。”安妮说。
“什么？我哪有……哎呀！”
艾莉希娅本想逞能，却在安妮的双手触碰到自己手臂时发出一声轻呼。好痛！
“别动。”安妮紧紧抓住艾莉希娅的手臂，后者低头看过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红色的鲜血正从其中滴落。
“应该是被那头恶魔击飞时划到的。呜——我最讨厌被偷袭了！”
安妮并没有搭话，而是低声念了几句祷词。
只见安妮的右掌心散发出圣洁的光辉。当她用这只手轻轻抚过艾莉希娅的手臂时，那道伤口便立刻消失了。
艾莉希娅抬起手臂看了看，发现那里的皮肤又恢复了精灵特有的光滑白皙，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你是牧师吗？谢谢你。”
“我的能力也就到此为止了，还好你的伤口没有更严重。”
李昂叹了口气，这俩人怎么还聊起来了？
“我说。”他走上前插话道，“咱们先逃出去再聊如何？”
艾莉希娅点点头。
“传送门。”她说，“但愿传送门还在那里。你们快跟我来！”
李昂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他和安妮还是跟随艾莉希娅冲出了牢门，并进入了旁边的看守大厅。
果不其然，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恶魔，没有亡灵，也没有传送门。
“该死，传送门消失了！”艾莉希娅骂了一声，“这下该怎么办？”
“用腿跑啊。”
李昂内心疯狂吐槽。这群血精灵还真是……离开魔法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我当然知道！但幽暗城的结构实在太复杂了，以前在有向导的情况下我都经常在这里迷路……”
“不就是圆圈套圆圈嘛，”李昂自信地答道，“你们跟我来就行。”
他说的没错。简单来说，幽暗城的确就是一个立体的圆圈套圆圈结构。尽管陌生人很容易在这片充斥着隧道与管道的地下城里迷路，但只要多走几次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带着这样的自信，他率领这支三人小队在地牢的通道里穿行着。接着墙上的指示路线，三个人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牢房，最后很快找到了这座监狱的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监狱的那一刻，李昂意识到自己过于天真了。
他发现，自己一行人此刻正站在一个高台的边缘，头顶上是看不见屋顶的广阔地下空间，脚下则是一条不断翻滚着、冒着粘稠气泡的绿色污水渠。
在成为被遗忘者的地下堡垒之前，幽暗城其实是原洛丹伦王国都城的下水道。而随着被遗忘者的不断壮大，越来越多的污水被排入了环绕幽暗城的水渠之中。
尽管游戏里的那条绿水河并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但李昂可不想在这地方去亲身试一试。
“呕——还是这么难闻。”艾莉希娅皱着眉头，扇了扇鼻子。
李昂没有说话，但他刚才的信心已经被浇灭了大半。
原因很简单：游戏里的幽暗城可没有眼前那么大！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找到某个地标建筑，然后根据地标来确认自己在幽暗城的哪个分区，最后借此规划出通往出口的道路。但现在，他看不到任何地标，只有一条消失在昏暗中的道路，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绿色地下河。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最外面一圈的高台上，得找个地方下去。”李昂说了一句废话。
“那你知道从哪里下去吗？”艾莉希娅一针见血。
就在李昂准备认怂说“边走边看吧”时，安妮开口了：
“我应该知道路。”
“真的？你不是第一次来幽暗城吗？”李昂问。
安妮点点头：“是第一次来，但是我认得那座桥。”
其他两人顺着安妮的手指方向看去，发现在身下的绿水河上的确有一座拱桥。
“我之前在那座桥上看到过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安妮说着，朝左手边指去。
“沿着这条路走，应该会看到一个楼梯口，我们从那里就可以下去了。”
艾莉希娅点点头，“好，我们动身吧。”
于是三个人开始朝安妮所说的楼梯口处动身——但安妮本人却在迈出几步后突然一个踉跄。
李昂急忙将她扶住：“你怎么了？”
“我……我的头好晕，右手有些不听使唤。”
安妮缓缓抬起右手，张开手心。
李昂和艾莉希娅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安妮的手掌上密布着无数细小的裂纹，时不时有白色的光点从这些裂口中一闪即逝。
“是刚才那道治疗法术的后遗症……”安妮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我忘记了我现在是不死生物，神圣系法术会反噬自身……”
“那你还能走路吗？”李昂问道，“要不我来扶着你走？”
“我来吧。”艾莉希娅说着挽住安妮的手臂，咬了咬嘴唇：
“她是为了给我治伤才弄成这样的。”
李昂点点头，没有反对。
三个人就这样缓缓前行着。李昂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说不定等他们走到出口，幽暗城的叛乱都已经被平定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看到前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门洞。
“就是这里。”安妮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李昂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率先进入了楼梯间。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梯下方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那声吼叫？”一个亡灵问道。
“半个幽暗城都听到了。”另一个亡灵没好气地回答，“我不知道那头恶魔去地牢干什么，但它最好不要出什么事，否则瓦里玛萨斯大人会很不开心的……”
“瓦里玛萨斯大人？你我不是都效忠于大药剂师的吗？”
“白痴！你难道看不出普特雷斯的实力有多弱小吗？他的背后只有皇家药剂师协会，瓦里玛萨斯大人的背后可是整个燃烧军团！”
“你的意思是，大药剂师也要向燃烧军团屈服？但就派我们三个去找那头恶魔，这态度也太敷衍了——等等，那是什么？”
说这话的亡灵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08.逃亡之路
“你们好啊。”李昂故作镇定，朝面前的三个亡灵招了招手。
“你是什么人！”对面并不领情。
李昂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亡灵。只见对方身穿一套紫黑色钢制板甲，武器则是同样由钢铁打造的剑与盾牌。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护甲与盾牌上似乎曾经有过被遗忘者的“破碎面具”徽记，但现在已经被刮掉了。
其他两名亡灵则与刚才被恶魔杀死的守卫一样，身披锁甲、手持铁剑。
“你们效忠于瓦里玛萨斯大人，对吧？我也是，我刚从地牢那里过来。你们听到那声吼叫了吗？那是因为有囚犯从末日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它非常、非常地不开心。”
上述发言多数为实话，因此李昂讲出这些时显得非常诚恳。
“你效忠于瓦里玛萨斯？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因为你之前实际上效忠于普特雷斯。”李昂果断用上了之前听到的消息，“而我呢，我一直都是瓦里玛萨斯大人的手下。现在，我要去向他通报囚犯越狱的事情了，你们最好跟我一起过去，他可不喜欢浪费时间……”
总之不能让这三个家伙走出楼梯口，否则当他们看到那里还有个血精灵时，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好吧。”领头的那个亡灵似乎相信了李昂的胡说八道，将手中的钢剑收回了剑鞘。“既然如此——”
“头儿……”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个跟班突然发话了。
他指了指李昂手中的剑：“头儿，你看那个。”
那把原本属于末日守卫的红黑色长剑。
“等等，你手里……这是末日守卫的剑！”领头的亡灵见状又再次拔剑出鞘，“末日守卫从来不会将武器交给其他人，你到底是谁？”
“呃，这是……”
“啊，我懂了。”这个亡灵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你就是那个越狱的囚犯，对吧？”
“而且你竟然以为，那点愚蠢的伎俩能够骗得了我？”
可我真的差点就骗过你了啊。李昂想。
亡灵头目缓缓走向前，问：“现在，你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去见瓦里玛萨斯，还是让我把你的尸体带过去呢？”
“我当然会去见瓦里玛萨斯。”李昂伸出左手，张开掌心，指向对方。
“但你们可就见不到了。”
话音未落，一道如同黑雾般的东西便从李昂的掌心喷薄而出，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面前的三个亡灵震得人仰马翻，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而且还一点后坐力都没有。
李昂虽然仍不知道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何方，却不禁感叹它真的好用。
然而，对方几乎是立刻便从楼梯上爬了起来，嘴里用亡灵语骂骂咧咧地冲向上面这个该死的不死精灵。
见状，李昂立马转身跑回了楼梯口。
“准备战斗！”他朝艾莉希娅喊道，“对面有三个！”
艾莉希娅点点头，让安妮扶墙而立，自己则一个冲刺，再度消失不见。
李昂知道她在准备伏击，但当三名敌人冲上高台时，他还是尴尬地发现，自己至少在表面上处于一个一打三的不利境地。
“你在跟谁说话呢？”亡灵头目脸上依旧挂着那骇人的笑容，转过头，看到了靠在墙边的安妮。
“是这个小女孩吗？”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跟班便朝安妮走了过去，然后被李昂横剑挡下。
“想要过去？不如考虑一下真正的死亡。”李昂恶狠狠地说道。
对被遗忘者这种已经死过至少一次的种族而言，单是“死亡”起不到什么恐吓作用，只有“真正的死亡”这个词，才意味着一个被遗忘者的存在彻底终止。
亡灵首领发出一声冷笑：“很好，你想要真正的死亡，我就将它赐予你。”
“让这个小女孩看着我们砍碎你的尸体，应该会很有趣……”
说着，他挥舞钢剑，气势汹汹地朝李昂劈来。
“铛！”
李昂成功挡下了这一击，两把剑在空中迸发出无数火花。
在中学时代，李昂曾零零散散地参加过各种武术课程——但那也仅限于兴趣班的水平而已。更何况，正如那个时代很多类似的课程一样，它们基本以学习套路为主，对抗都是软趴趴的点到为止，治安条件更是让李昂不敢也没机会进行什么“实战”。
但现在，李昂感受着从剑身传来的力度，这可是实打实的以性命相博啊！
亡灵头目再度斩出几击，而李昂只能凭借着肌肉记忆中的几个基本招式与见招拆招的反应速度勉强招架着。
借着对手攻击时出现的一个空档，李昂勇敢地做出了第一记反击。他成功用手中的长剑刺中了对手的肩甲，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哼，有点意思。”亡灵头目啐了一口，朝身后两名跟班喊道：
“一起上！”
“还带摇人儿的？”李昂有些慌了，因为自己遇到过的所有教官都告诉他：如果对方有多人而你只有一个，就赶紧逃跑。
但现在肯定不是逃跑的时候。
他握紧武器，准备殊死一搏。
两个亡灵跟班大叫着冲过来。但就在这时，一条发着银白色光芒的锁链再度从天而降，将其中一人紧紧捆住。
见状，李昂先是闪身躲过了其他两人的攻击，随后一个箭步向前接一记回旋劈，朝着被束缚的亡灵脖子上砍去。
一颗头颅应声落地。
“该死！先宰了那个女的！”亡灵头目怒吼着，与剩下的那名跟班一同冲向安妮。
就在这紧要关头，他们的耳旁响起了锐物划破空气的声音。随后，一根奥术箭矢径直贯穿了第二名亡灵跟班的脑袋，后者顿时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虽然两个跟班已经被迅速清理掉了，但李昂却根本乐观不起来。他惊恐地看到，就在这当口，亡灵头目已经冲到安妮跟前，狞笑着挥剑用力刺了过去。
而自己的位置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刹那间，一道剧烈的闪光照亮了这昏暗的地下通道，让李昂不禁挡住眼睛。
随后，他便发现那亡灵头目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而安妮则在一团金色光晕的笼罩下安然无恙。
真言术：盾。这可是戒律牧的核心技能。
见状，亡灵头目立刻想要继续攻击安妮，但他的背后此刻却突然冒出一股寒意。
他本能般地急忙转身举盾，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根奥术箭矢就重重地钉在了他的盾牌上。
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绿色身影从李昂身后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紧接着，一根又一根拖着紫光的箭矢从这道弧线中不断袭来。
最后，艾莉希娅平稳落地，挡在了安妮身前。
“休想伤害她。”她说，“投降吧。”
此刻，亡灵头目的盾牌上已经扎满了箭头。他挥剑在盾牌外侧刮了一下，那些奥术箭矢便随之消散，只留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洞。
“打得不错。”他说，“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们……”
“但你们注定无法再见到上面的天空！”
说着，这个亡灵突然冲向高台的边缘，一边喊着“为了皇家药剂师协会！为了燃烧军团！”一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是什么操作？李昂急忙来到高台边缘，向下望去。
那个亡灵已经松开了剑与盾，身体正朝着下方的污水河快速坠落着。
在那一瞬间，李昂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拥有的那股力量不仅可以把人震飞，应该还可以把人拉过来，就像死亡骑士们的死亡之握一样。
于是他朝正在坠落的亡灵伸出手掌。
似乎有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从李昂的掌心出现，以比坠落快得多的速度冲向了坠落中的亡灵头目。
李昂感觉到那些触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立刻猛地往回一拉。
但亡灵头目还在坠落，只有一个黑色的东西调转了方向，朝高台上飞了过来。在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后，李昂急忙往旁边一躲。
被扎成蜂窝的盾牌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妈的，抓错了。
李昂再度朝下方看去，发现亡灵头目已经坠落在污水河中，溅起无数绿色的粘稠液体。不到一秒之后，一声沉闷但响亮的“咕咚”声从坠河点传来。
紧接着，至少十几名亡灵卫兵闻声赶到河边，试图将落水者从河中救起。但已经太晚了，一团如同软泥的东西突然从河底浮现，缠住了落水者的身体。
亡灵头目不断挣扎着，却发现自己被缠得越来越紧。最后，在被那团软泥完全吞噬并沉入河底之前，他只来得及将手指向自己的头顶。
指向艾莉希娅与李昂所在的位置。
“抓住他们……”
09.“如约赶到的来客”
杀掉一头恶魔，引来三个卫兵。杀掉三个卫兵，引来更多卫兵。
这就是李昂一行人目前面临的尴尬情况。
“趁着那些卫兵还没发现我们的具体位置，快走。”他催促着，提剑带路在前。
好在安妮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不再需要人搀扶。于是他们三个急忙沿着楼梯向下跑去。
就在快要跑到楼梯口时，跑在中间的艾莉希娅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拉前面的李昂与后面的安妮，将他们拽进了内墙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李昂一愣：“什么情——”
“嘘。”
于是四周陷入了寂静之中。数秒之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
“如果我不拽你们进来，现在应该和那些卫兵正面撞上了。”
在确认那些卫兵已经走远后，艾莉希娅松了一口气，说。
精灵各种族的视觉与听觉本就比艾泽拉斯的其他种族们灵敏。而作为一名游侠，艾莉希娅更是经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够在混乱的情形下快速分辨出敌我双方的位置与动态。
“可以走了。”她一挥手，三个人继续行动。
总算是离开了楼梯间，李昂看到了安妮刚才所说的那座桥，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正如游戏里一样，这座桥梁的风格非常“哥特式”。它由深色的板岩砌成，上面刻满了诡谲的纹路，以及大量骷髅图案，令人毛骨悚然。
李昂看了看身后，发现这“楼梯间”实际上是在一根支撑柱里建造的。这根柱子两边都是宽阔的拱门，他迅速跑到离自己较近的一个拱门前，向里望去。
他看到一块砌着石砖的平坦空地，一角的路灯发出黄色的光芒，另一角则停着辆“绞肉车”。剩下的空间则被大量木制假人填满了。
那些木制假人上挂着各种不同的旗帜，有的是蓝色的狮子脑袋，有的是红色的洛丹伦徽章，分别标志着暴风城联盟和血色十字军。
这里是军事区。
李昂回想了一下游戏中幽暗城的地图，转过身去。
军事区位于幽暗城的最外环，而通向地上的升降梯梯则在核心区域，因此他们若想找到出口，就必须通过面前这座桥。
他还记得，收复幽暗城的部落军队正是通过那两座升降梯进来的，因此他们就算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也能够在那里等到部落的援军。
桥面虽然不甚宽广，但总算是平坦。他们三个俯下身，以尽可能快的速度从桥面上跑了过去。
没有人发现他们。
但就在李昂思考下一步路线时，头顶上方却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吼叫声。
他抬头望去，先是看到了楼梯间的上方出口，然后是地牢的大门，再然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通道口。
幽暗城下水道口。
在游戏中，这个下水道的一端位于幽暗城内，另一端则在距离洛丹伦王宫很有一段距离的丘陵上。作为第二种进出幽暗城的方式，部落玩家一般很少走这条路，它更多地是被来找事的联盟突袭团队使用。
此刻，李昂看到他们刚刚躲过的那个亡灵小队正站在高台上，与下水道里涌出的未知敌人厮杀着。这群亡灵看起来似乎有些寡不敌众，阵线持续后退，不断有人失足坠下，掉落在地上或是落入污水渠中。
见势不妙，这群亡灵中有人吹响了号角。
那号角声低沉、嘶哑但极具穿透力。很快，就连李昂也听到了从幽暗城各处赶来的援军的脚步声。
但对李昂一行人来说，这“援军”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们被包围了，”艾莉希娅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焦急地喊道，“他们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李昂左顾右盼，并没有找到逃亡的其他通道。但像这样站在援军的必经之路上无异于找死，因此他们迅速离开了桥头，进入了一片更加昏暗的空间。
在李昂的印象中，游戏中的这地方应该是一个商业区。他记得这里有很多露天的商铺，贩卖各种物品。
不过他此刻并没有看到什么露天店铺，相反，这里是一个由许多歪歪扭扭的老旧木屋构成的街区，其规模远远超过几个商铺。
这似乎是被遗忘者平民的居住区？
三个人分头行动，各自在街道上寻找着没有上锁的房屋，以便供他们暂时避难。
然而，此刻街上的房门都紧紧关闭着，也没有灯光，四下里一片寂静。
李昂不断敲着房门，看着一个又一个招牌从身边经过：基里安的采矿物品商店、神兵利器收藏室、范·布朗特的铁匠铺……
以上店铺，全部锁紧了大门。
“艹！”李昂怒骂一声，狠狠地锤了一下身边的房门。
随后，只听那扇门发出“吱呀”一声，便大敞开来。
片刻后，三个人都进入了屋内，李昂随即反锁了房门。
艾莉希娅正从门旁的窗户缝中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安妮则找了把椅子，瘫坐下来。
“好点了么？”李昂走到安妮身边，问道。
“已经好多了。”说着，安妮张开手掌。
李昂惊讶地发现，安妮刚刚还伤痕累累的掌心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了。
“原来亡灵的身体愈合速度这么快的么？”
“不……”安妮摇摇头，“那些伤口在我苏醒的时候便存在了，我猜它们应该是被我之前的那道治疗法术修复的。”
李昂想起来了，与其他的亡灵不同，神圣系治疗法术的确可以治疗被遗忘者们的身体。
“但那感觉不好受，对吧？”
“非常痛苦。”
李昂拍拍安妮的肩膀，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开始仔细搜查起这栋房屋来。
如果这栋房屋的主人是被遗忘者的话，那么他一定非常留恋生前的生活。因为屋子的户型与布置都充满了人类的生活气息——餐桌、椅子、沙发、还有墙上的挂画，李昂甚至看到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个壁炉，不过炉中的木炭已经熄灭了。
李昂走到壁炉跟前，发现壁炉上面挂着一幅椭圆形的画。那副画是一名男性人类的肖像，无法确定画中人是屋主的亲戚，亦或就是屋主本人生前的样子。
他仔细端详着壁炉的外观，突然想起自己生前在国外时租过的一栋房子。
等等，壁炉的灰烬堆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李昂俯下身，伸手把那个东西拾了出来：那是一把钥匙。
有钥匙，就一定有一把待开的锁。
他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被锁住了。不过他记得，在进门时的左手边，有一条楼梯通往房屋的二层。
“你要上楼？”艾莉希娅问。
“嗯，我找到一把钥匙，想上去看看有什么能打开的东西。”
艾莉希娅点点头，“注意安全。”
木制的楼梯有些年久失修，在踩上去时发出了如同指甲挠玻璃一样难听的噪音。李昂觉得这间屋子的年龄很可能比幽暗城本身要大得多，不知道是洛丹伦毁灭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还是有人把它从地面上原封不动搬下来重建的。
二楼实际上是一个阁楼，远处靠墙摆放着一张对被遗忘者这种躺在棺材里睡觉都无所谓的种族而言相当奢侈的大床，其余部分则摆满了架子。
李昂提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些架子之间，他发现这些似乎都是书架，只不过摆在上面的书早已不知去向。
床边有张简陋的木桌，上面摆放着一张纸条，而桌旁的地板上则摆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他走过去，拿起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似乎是用某种奇怪的墨水写成的：
======================
如约赶到的来客：
你能够看到这张纸条，意味着主人的预言实现了。
桌旁的箱子里是我辈奉上的礼物。
你无需考虑自己是谁，也不必疑惑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一切命运自有主人的安排。
愿潮汐中的阴影护佑你我。
——D.A.亚当斯
======================
……这谁啊？神神叨叨的？
李昂没有任何头绪，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桌旁的黑色物体上。
正如纸条中所言，那是一个上锁的箱子。李昂将壁炉上捡到的钥匙插入锁孔，随后轻轻一拧。只听锁孔里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箱子便打开了。
他将箱子里的物品一件件拿了出来：一件灰色的对襟衬衣、一条裤子、一双皮靴、一条宽得如同护腰的腰带……还有一件黑色的长袍。
这间长袍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布料制成的，触感很特别，摸上去光滑而坚韧。李昂站起身将它抖开，发现这其实是一件带兜帽的大衣，上面还有红色的纹路，色调有点像自己捡到的那把剑。
李昂想了想，既然那纸条上没有明说这套衣服究竟是给谁的，那么就当自己是“预言中的来客”好了。
于是他脱下从亡灵卫士身上扒下来的破旧护甲，换上了这套新衣服。
穿戴齐整后，李昂惊奇地发现这件衣服不仅舒适而且还相当合身，简直堪称完美。
“要是再从哪弄把袖剑来就更完美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后，李昂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二楼似乎没有更多的发现，于是李昂返回了底层。当他走下楼梯时，艾莉希娅闻声转过头来，然后愣了一下。
“你换衣服了？”
“我在楼上用那把钥匙开了个箱子，里面放着这套衣服，就穿上了。”
艾莉希娅又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挺适合你的。”
说着，艾莉希娅走到安妮身边。
“那些卫兵应该已经不在附近了，我们是现在出去，还是我自己先去探探路？”
话音未落，一阵低沉、急促而充满杀气的轰鸣便突然从远方传来，让屋子里的家具都震颤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安妮问。
艾莉希娅竖起耳朵听了听，便惊喜地喊道：
“那是部落的号角，部落的援军来了！”
10.幽暗城之战（一）
作为一名被遗忘者，贝尔蒙特在当初被选入死亡猎手的队伍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处境。
自从被遗忘者在提瑞斯法林地的前洛丹伦王领废墟中建立政权以来，一直都在和该地区的一群没有感染亡灵瘟疫的人类处于敌对状态。
敌人以提瑞斯法林地北部的血色修道院为据点，自称“血色十字军”，并以“光复洛丹伦”为目标。但在贝尔蒙特眼中，这些人类，包括他们想要光复的洛丹伦王国，全都是一群神棍、白痴、流氓和疯子。
与其他许多被遗忘者不同，贝尔蒙特生前并不是洛丹伦人。
他的故乡是洛丹伦的南部邻国奥特兰克。在匹瑞诺德家族的统治下，奥特兰克的领土曾遍及这片大陆的中部雪山与南方海岸，其国力在人类七大王国中仅次于洛丹伦。
但那个辉煌的国度如今只存在于贝尔蒙特有关少年时光的梦中了。
正如无数历史所揭示的那样，第二强大的国家处境永远是最危险的，奥特兰克也不例外。
洛丹伦并不愿看到一个力量与自己匹敌的邻国的出现，于是联合了其他几个王国：吉尔尼斯、激流堡和库尔提拉斯，对奥特兰克进行了一系列封锁和敌对行为。最终，奥特兰克只得做出让步，将包括银松森林和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所有海岸线都割给了洛丹伦，并随之成为了一个雪山中的内陆国家。
但那群杂种们的阴谋远未结束。他们继续向奥特兰克施压，企图彻底瓜分这个国家，让奥特兰克的名字在地图上永远消失，让奥特兰克人永远成为低人一等的奴隶。
他们的计划几乎就要成功了——但就在此时，愤世嫉俗的守护者麦迪文打开了通往德拉诺世界的传送门，兽人部落的黑暗之潮从遥远的黑暗沼泽袭来，杀了艾泽拉斯各国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暴风城沦陷、兽人大军席卷整个萨多尔海峡以南的消息传来，洛丹伦举起了所谓“联盟”的大旗，以兽人部落的威胁为由，成功在阿拉索帝国分裂后又一次将人类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
那时，奥特兰克曾一度选择加入联盟。但她的人民很快就发现，联盟的条约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安全的保障，相反地，它允许各王国将军队驻扎在奥特兰克境内，并且对这些军队骚扰奥特兰克人民的行为装聋作哑。
而随着兽人大军的逼近，以洛丹伦为核心的联盟更是加大了对奥特兰克内政与外交的干预程度。
自此，上到王室匹瑞诺德家族、下到奥特兰克的平民，都彻底看清了这个所谓的“联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要奥特兰克还在联盟一天，那么无论联盟能否击退部落的攻势，奥特兰克都将不复存在。
匹瑞诺德家族最终做出了抉择：如果奥特兰克注定要灭亡，那就让七大王国一起陪葬吧。
奥特兰克“背叛”了联盟，让部落大酋长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军队通过了境内与提瑞斯法林地相连的山间小道。
奥格瑞姆偷袭洛丹伦首都的计划几乎成功了：如果不是兽人术士古尔丹突然叛变，带走了部落几乎一半的军队的话。
最后，正如吟游诗人们在战后所传唱的那样，部落被迫撤回了南方的卡兹莫丹，并在黑石塔与联盟进行了最后的决战。黑石塔下，联盟的最高统帅安度因·洛萨死于大酋长奥格瑞姆之手，但年轻的圣骑士图拉杨则打败并活捉了了奥格瑞姆。部落被击溃了，联盟胜利了，一个崭新的和平时代降临了。
但这和平与奥特兰克毫无关系。作为对“背叛者”的惩罚，匹瑞诺德家族被剥夺了对奥特兰克的统治权并遭到放逐，而联盟各国则对如何瓜分这个国家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奥特兰克人对异国贵族之间的争吵毫无兴趣。他们普遍保持着这样一个信念：只要还有一个奥特兰克人存活于世间，这个国家就永远不会灭亡。
随着王权统治的垮台，奥特兰克人建立了许多独立的军事组织。凭借对奥特兰克山脉地形的熟悉，他们对所有胆敢进入这片土地的联盟军队进行了迎头痛击，让联盟始终无法在该地区建立有效的统治。
在那个混乱的时代，有两个组织脱颖而出：辛迪加和拉文霍德。
辛迪加的统治者名为奥里登·匹瑞诺德，是奥特兰克最后一任国王艾登·匹瑞诺德的长子，也是这个国家的法理继承者。
而拉文霍德的统治者乔拉齐·拉文霍德公爵则是前奥特兰克王国的一名贵族。第二次战争后，激流堡和洛丹伦的贵族们曾多次派兵想要占领位于奥特兰克东南部的拉文霍德庄园，但都有去无回。
原因很简单：乔拉齐·拉文霍德本人是一名刺客大师，此外，他还以自己的庄园为据点培养了更多的刺客和特工，以保卫奥特兰克和自己的庄园。
贝尔蒙特生前就是拉文霍德公爵手下的一名特工，长期在洛丹伦西威尔德郡的首府壁炉谷搜集情报。
在第三次战争爆发之前的几年里，贝尔蒙特发现一个名为“诅咒教派”的邪教组织正依靠吸引洛丹伦的底层民众而不断壮大。此外，他还听说偏远地区发生了数起死者复生的骇人传闻。
然而洛丹伦的统治者们没有对这一情况作出任何回应。贝尔蒙特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们对此根本毫不知情，还是单纯觉得逼迫联盟各国为兽人集中营交钱比对付这群乌合之众和“通灵法师的无聊把戏”更加重要。
总之，在那个名叫萨尔的脱逃兽人奴隶开始摧毁一个又一个集中营的同一年，辛迪加控制下的斯坦恩布莱德首次报告了亡灵瘟疫的爆发。
彼时，洛丹伦正为兽人奴隶暴动导致的财政危机和联盟分裂而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关注这场爆发于其他国家的瘟疫——更何况这瘟疫还是发生于奥特兰克。呸！这就是圣光对他们背叛行为的报应吧！
洛丹伦在压制兽人暴动一事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最终还失败了。而亡灵瘟疫则借此机会在该国境内快速蔓延，终成无法阻挡之势。
早在瘟疫爆发之初，洛丹伦人还在嘲笑奥特兰克人是“瘟疫携带者”、“吃尸体的怪物”时，贝尔蒙特就怀疑这种瘟疫、乃至过去数年间的死者复生传闻都与那个“诅咒教派”有关。因此，他离开壁炉谷，来到了西威德地区的最大城镇安多哈尔。在那里，他终于发现这种瘟疫竟然是依靠谷物传播的，一切都是诅咒教派成员投毒的结果。
而这也是他生前传回的最后一条情报。
贝尔蒙特在安多哈尔误食了被污染的谷物，并因此感染亡灵瘟疫，成了天灾军团控制下的不死生物。在那之后，直到恢复自由意志加入被遗忘者之前，所有的故事都是他后来听说的。
他所知道的就是，奥特兰克最终基本控制住了亡灵瘟疫，至今仍是生者的聚居地。至于洛丹伦，这个国家的大贵族和富商们大部分逃到了塞拉摩或暴风城，而平民则几乎全都成了瘟疫的牺牲者，只剩下一群小贵族和幸免于难的狂信徒们仍盘踞在血色修道院一带，打着“圣光”旗号做他们的复国大梦。
作为一名被遗忘者，他并没有忘记生前的刺客技能，因此很快就被选入了特工组织“死亡猎手”，并策划了多起针对血色十字军的暗杀行动。
贝尔蒙特非常乐意将匕首捅进这群杂碎的心脏，无论是为了被遗忘者，为了奥特兰克，还是单纯出于自己的私人仇恨。
但他没有想到，死亡猎手的创建者瓦里玛萨斯，和与自己一样生前是奥特兰克人的普特雷斯，竟然会叛变。
在天谴之门的可怕事件发生后，正在布瑞尔的贝尔蒙特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消息，并立刻赶往幽暗城。
但已经太晚了。他在南下的路上不断遇到从幽暗城逃出来的难民，其中还包括了许多亡灵卫兵甚至恐怖卫士，这时他才知道瓦里玛萨斯的叛军已经占领了整个幽暗城。
在协助将那些难民安置在布瑞尔后，他便召集起一些想要夺回家园的被遗忘者士兵，从下水道溜进了幽暗城。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许多叛变的部队与瓦里玛萨斯召唤出来的恶魔，队伍的人数也一减再减。现在，他们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且都已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只能跑到平民街区的一个角落里暂避锋芒。
不幸的是，独自断后的贝尔蒙特还被盯上了。
那个黑色的身影似乎非常擅长追击刺客，贝尔蒙特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脱身。最后，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只能做背水一战了。
“愿黑暗女王保佑我。”他恶狠狠地朝对面的黑影喊道，“为了希尔瓦娜斯的胜利！”
“你无处可逃了，亡灵渣滓。受死——呃！”
那个黑影的粗鄙之语刚刚说了一半，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样跪倒在地，不断喘着粗气。
这时，又有三个身影出现在那人的身后，其中一个较高的走上前来，举起长剑。
“该死的是你，联盟狗。”
李昂说着，手起剑落。
11.幽暗城之战（二）
推、拉、掐脖子。
李昂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那股力量比起艾泽拉斯的魔法来，反倒更像是“原力的黑暗面”……
由于闯入这片街区时过于匆忙，他们一行人根本没有记住来时的线路。因此，艾莉希娅决定爬到旁边一栋房子的屋顶上，以寻找出去的路线。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亡灵正在屋顶上飞奔逃命，还有个人类在后面紧追不舍。
在艾莉希娅的引领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类，以及被他逼到墙角的亡灵。她原本想活捉对手以拷问其来历，但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身边的这个亡灵精灵就已经冲上前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有那么大的仇吗？艾莉希娅想。
实际上，就连李昂自己都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他之前只是听艾莉希娅说这里有个人类，而自己关于魔兽剧情的知识告诉他联盟同样参加了幽暗城之战，所以毫无疑问，那个人类来自联盟。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昂的神志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仇恨攫取了。他甚至无法确定，杀死眼前这个人类究竟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还是某种东西替他下的决定。
“你下手也太快了，”艾莉希娅有些责备地说，“我还想问问他是从哪来的呢。”
李昂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盯着地上那具尸体。
在原来的世界中，自己就连亲手杀条鱼都要不断自我暗示这是生物圈的自然循环过程以图心安。但现在，望着这具被自己杀死的毫无生气的人类尸体，他竟然一点心理负担都感觉不到。
他走上前，开始在那具尸体上不断翻找起来。片刻之后，他在死者上衣内部一个隐秘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属徽章。
这枚徽章以蓝色为底，用金色绘制着一个狮子头的图案。狮子头的下方还有一行字：“SIVII”
“军情七处，”李昂说着，将这个徽章抛给了旁边的艾莉希娅，“果然是暴风城来的特工。”
随后，他又看向那个留着刺猬头、满脸憔悴的被遗忘者。
“至于你……我刚刚听到你在喊‘为了希尔瓦娜斯的胜利’，所以你不是瓦里玛萨斯的人喽？”
对面朝地上啐了一口，“如果你们想让我背叛黑暗女王，那就听好了：比起叛变，我宁肯去拥抱真正的死亡。”
李昂一愣，随后不禁笑出了声。
“你觉得我们像叛军吗？特别是在还有个血精灵跟着的情况下？”
“那你们是——”
“先不要管我们是谁，”李昂一摆手，“让我先来发问：你，是谁？”
这个亡灵看了看李昂，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两个人，开口道：
“贝尔蒙特。”
李昂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贝尔蒙特，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不是死亡猎手成员来着？”
“你认识我？”
死亡猎手是被遗忘者中的特工组织。如果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这个贝尔蒙特日后将会成为死亡猎手的高级指挥官之一，并在与吉尔尼斯的战争中大放异彩。
但至少现在，他还跟这些荣耀谈不上什么关系。
“略有耳闻。”李昂回答，“我相信你对被遗忘者的忠诚，所以我可以告诉你：部落的军队已经开始攻打幽暗城了，你要跟我们去帮忙吗？”
“所以，刚才那声号角的确是部落的军队？好吧，我想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贝尔蒙特跟随一行人朝外面走去。不过，当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时，贝尔蒙特又脱离了队伍，走向朝另一个方向。
“你去哪？出口在这边。”艾莉希娅问。
“我知道。”贝尔蒙特答道，“但我的战友在这边……我可不打算丢下他们。”
听到贝尔蒙特还有同伴，其他人也只好跟他一起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艾莉希娅有些担心，因为她无法确定这个亡灵的“战友”对自己一行人的态度如何，亦或是自己正在踏入一个陷阱……
李昂朝艾莉希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有太多顾虑。
走了一段路程后，贝尔蒙特走到了街边一栋房屋的大门前。只见他伸出干枯而消瘦的手臂，在门板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另一边没有回应，于是他换了个节奏，又敲了几下。
屋内隐约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继而是有人窸窸窣窣走过来的声音。最后，大门另一端也传来了有节奏的敲打声。
“贝尔蒙特。”那亡灵自报姓名。
于是大门微微地打开了一条缝，一双发黄光的眼睛从其中望向外面的四个人。
“这些人是谁？”那双眼睛的主人问。
“忠诚者。”贝尔蒙特答道，“某种角度上讲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没有他们我也一样能脱身。”
艾莉希娅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
他们终于被放行进入了屋内。只见屋子里都是被遗忘者，以男性居多，也有两名女性。他们身上的衣服各不相同，有些套着平民的粗布衬衫，有的则身穿铠甲。
“你们只有这些人了？”
“没办法，叛军人数实在太多了。”为他们开门的那名亡灵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像个严重佝偻的老头，脑袋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但能活着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贝尔蒙特说着，朝正坐在桌子上的一名女亡灵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兰尼……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去引荐你加入死亡猎手。”
随后他又朝李昂笑了笑：“另外，我们还有一名皇家恐怖卫士，这应该就足够了。”
贝尔蒙特所说的皇家恐怖卫士名叫巴德，他身着一身红色锁甲，武器则是一把大剑与盾牌，看上去身经百战。
一段时间之后，由艾莉希娅和贝尔蒙特指路，李昂和巴德冲锋在前，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距离这片街区出口不远的地方。
但当他们终于转过最后的拐角，看到出口的同时，却发现一排身披金属板甲的人类步兵正齐齐整整地站在那里，向自己摆出盾墙，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当心！”冲在最前面的巴德猛地一推身后的李昂，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只听“铛”地一声，一根箭矢从巴德的盾牌上弹开了。
随后，一名手握重剑的人类步兵冲了过来，而巴德则先是用盾牌挡下了一记重击，随后借势一推，让这个步兵滚到了自己身后，仰面朝天。
巴德立刻转身举剑补刀，杀死了这名步兵。
就在此时，又一根箭矢袭来，正中巴德没有防护的后背。后者重重地哼了一声，跪倒在地。
其余人见状，立刻激动地要冲出去准备和对手拼命。艾莉希娅急忙阻止了他们，随后拉满长弓，一个跃步迈出拐角。
她看到，在那列步兵组成的盾墙之后，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年轻人类正同样举弓瞄准自己的位置。
艾莉希娅立即松开了手中的弓弦，根本没有给对手反应的机会。同时，她又朝旁边一个侧滚，以规避可能飞来的箭矢。
但既没有箭矢飞来，也没有自己的箭射中目标的声音。当艾莉希娅起身时，发现一个高大的人类中年男子正持剑站在那个年轻人的身边，而自己的箭矢已被此人挥剑斩落。
“父亲，你在干什么？我差一点就——”
“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一小群亡灵渣滓上，蒂姆。”那中年男子说道，“陛下的部队正在向炼金区推进，你快去支援他。”
那个叫蒂姆的年轻人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而他的父亲则持剑走过盾墙，朝这边正处于慌乱之中的众人喊道：
“我是暴风城的护卫骑士，罗纳德·莫顿。以瓦里安·乌瑞恩国王的名义，联盟的军队将在今天收复被尔等宵小占据的洛丹伦国土，并彻底清洗这里的污秽。”
“呸。”贝尔蒙特大声朝莫顿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李昂扭过头，清点了一下己方的状况。随着那个皇家恐怖卫士的倒下，他们这边只剩下了十一个人，而且除了自己一行三人和贝尔蒙特以外，其余几个人的装备都破破烂烂的，不像是很有战斗力的样子。
至于对面，哪怕大部分士兵都已经跟随那个叫蒂姆的去驰援炼金区了，但还是有将近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持盾步兵留了下来。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赢的样子。
不过贝尔蒙特说的没错，既然这些人能够战胜一波又一波叛军，一直存活到现在，就肯定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
“希尔瓦娜斯的子民们，全体列队！”，李昂大声吼道。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确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卑微亡灵，但那又怎么样？
作为一个狂热的PPPPPVPPPPP爱好者，他知道自己曾无数次率领团队保卫了这个地下堡垒，甚至还曾凭借一个不足40人的团队在此歼灭过联盟整整三个满编团。
我能在游戏里做到，在这里就一样能够做到。
听到李昂的喊声，眼前的这群亡灵们显得不再那么慌乱了。他们默默地站了起来，注视着对面的联盟军队。
“握紧你们的武器，准备应敌！”
“以圣光的名义，尔等毫无胜算！”
“为了被遗忘者，为了黑暗女王——”
“如果尔等愿意放下武器，我们仍可赐予尔等安宁的死亡，圣光也将降下宽恕与——”
“——为了部落！”
李昂带头冲锋向前。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黑剑砍向面前那绘有狮子纹章的联盟盾墙。
12.幽暗城之战（三）
自被亡灵瘟疫毁灭之后，洛丹伦这个名字就成为了艾泽拉斯的人类们心中的一道伤疤。
多年前，暴风城曾一度沦陷于兽人部落之手，许多难民在那之后逃往了洛丹伦，年轻的罗纳德也不例外。
因此，他曾见过这个国度的鼎盛时代：无愧于艾泽拉斯的明珠之名。
他那时从未想到，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竟然会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灰飞烟灭。
罗纳德所知道的就是，洛丹伦的王子阿尔萨斯在堕落成死亡骑士后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率领亡灵大军横扫整个北方，最后逃往诺森德成为了巫妖王。
而洛丹伦王国的都城至今仍被亡灵们占据着。
对罗纳德而言，既然毁灭洛丹伦的是亡灵大军，现在占据着洛丹伦都城的“被遗忘者”也是亡灵，那么被遗忘者跟天灾军团就没有任何区别。
自从瓦里安·乌瑞恩国王返回暴风城再度执政、并重整困扰联盟多年的一系列内政问题以来，罗纳德一直在期盼着将洛丹伦光复于人类之手的那一天。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可他却发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一个衣着破烂的亡灵扑了过来，于是他身体一横躲过敌人的攻击，随即一剑刺入了对手的心脏部位，后者眼中的黄色光芒随即黯淡下来，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倒了下去。
但当他转过头，却看到那个双眼发着鲜血般骇人光芒的亡灵精灵挥舞大剑，又砍下了一名己方士兵的脑袋。
自己这边都是装备精良的步兵，而对面看起来则如同乌合之众。和这样一群亡灵陷入消耗战，这是罗纳德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很快便发现，对方的战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这个亡灵精灵，与他身边的那个血精灵身上。
等等，为什么这里会有血精灵？
管她呢，既然她非要与联盟为敌，就送她上路好了。
至于李昂这边，随着一个又一个敌人在他面前倒下，他的挥剑动作正变得越来越娴熟。
简而言之就是杀疯了。
他推开面前这具正不断抽搐着的尸体，向四周望去，发现刚刚还有将近二十人的联盟部队，现在已经只剩下屈指可数的不到十人。
但自己这边的损失同样惨重。一个又一个被遗忘者在战斗中倒下，只剩下自己、艾莉希娅、安妮、贝尔蒙特和那个叫兰尼的女亡灵，总共五个了。
“够了！”罗纳德朝手下喊道，“我来拖住那个拿剑的精灵，你们集中干掉剩下的！”
话音刚落，剩下的那群联盟步兵便朝着安妮的方向冲来：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手无寸铁者，她看上去似乎是个薄弱环节。
但冲在最前方的步兵突然觉得脖子一阵剧痛，随后便发现两把精致的青色短剑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前还有一双凶狠的绿色眼睛。
艾莉希娅将手中的双剑用力一剪，鲜血便从那人类步兵的颈部喷涌而出，溅在她的斗篷上。
那个人类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
见此场景李昂不禁一愣：不记得她有佩剑啊，这两把剑是从哪抽出来的？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那个叫罗纳德的人类正挥剑劈向自己，那剑锋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同一头愤怒的猛兽。
李昂下意识地横剑一挡，勉强拦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但手中的剑险些从他手中震落。
“愿圣光宽恕你，污秽的生物！”罗纳德见此立刻又是一剑劈了过来，“但我不会！”
李昂感觉自己又可以动用那股奇怪的未知力量了，于是他朝对方伸出手掌。
“你再骂！”
一股黑暗的冲击波砰地一声爆裂开来，罗纳德猝不及防，被震了个人仰马翻。
李昂没有上去补刀，而是扭头朝安妮和艾莉希娅所在的位置跑去。由于战斗力不足，那边正陷入苦战。
那个叫兰尼的女亡灵在闪过对方一击后立刻快步向前，将手中的匕首刺了过去——但那把锈蚀严重的匕首没能穿透金属制成的板甲，而是断成了两截。
见状，对方一脚将兰尼踢翻在地，举剑刺去。
艾莉希娅及时赶到，用手中的短剑架住了这一击。
但这样以来，安妮就处于无人保护的状态了。
另一名人类士兵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扑向安妮。而安妮则惊恐地连连后退，最后被逼在了墙角。
“安妮！”艾莉希娅大喊。
此刻只有贝尔蒙特距离安妮的位置最近，但他正陷入与三名人类士兵的缠斗之中，根本脱不开身。李昂想要过去帮忙，也被那三人拦了下来。
面前这个小亡灵孤立无援，即将成为自己的军功。想到这里，那名人类士兵不仅笑了起来。
他笑了好久都没有出手。
仍在与其他几名士兵对峙的李昂不禁朝对手的身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士兵已经转过身来，双目无神，脸上挂着憨傻的笑容，口水不断从嘴角滴落。
他蹒跚着走到正死死盯着李昂的士兵身后，挥剑一击，将后者的身体砍成了两截，内脏流了一地。
面对队友的突然叛变和如此血腥怪诞的场景，其余几个人类都被吓傻了。他们没有再恋战，而是惊慌失措地跑向出口，其中两个人还不忘抬起仍倒在地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罗纳德·莫顿。
然而，他们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拎离了地面。
“老子让你们走了？”
李昂嘴上放着狠话，暗自却为自己竟然一口气掐住了三个人诧异不已。
他原本只打算拽住罗纳德一个人的。
不管了。他走上前去，举剑抵住罗纳德·莫顿的脖子。
对方总算清醒了过来，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嘶哑声音缓缓说道：
“算我轻敌了，渣滓……但你们不可能永远占据洛丹伦的土地，你们终究会迎来自己的末日。”
“而我，将会在仁慈的圣光沐浴下获得永生……”
李昂看着面前这个一心求死的人类，内心却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杀了他。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不断低语着。
这声音似曾相识。他想起来了，在回音海岸那片冰冷的沙滩上，自己听到的无数低语中就包括了这个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李昂仿佛看到名为仇恨的滔天巨浪再度涌起、正以遮天蔽日之势奔腾而来，要把自己彻底吞噬。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是你自己的意志！也是我的要求！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合一的！
杀了他！杀了他！让仇恨吞噬这可悲的生灵！让你的力量再度壮大！
李昂做出了决定。
“你所信仰的事物根本不存在，仁慈更无从谈起。”他盯着眼前那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于空中的人类，缓缓说道。
“只有我能赐予你这份仁慈。”
说罢，他一挥手，将这三个人类震飞了出去。就在同一时间，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滚吧，下次见到我，你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望着那三个落荒而逃的身影，李昂突然感觉非常疲倦。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不仅来自身体，更来自于内心。
李昂很清楚，自己刚刚确实非常想要杀了那三个人类，那的确是他自己的意志。
但那个声音……李昂严重怀疑它与自己拥有的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以及心中难以名状的仇恨，都有莫大关系。
他不喜欢别人来替自己下决定，更不想成为什么力量的傀儡，所以必须拒绝它的要求。
“至于你——”李昂转身看向那个依旧傻呵呵地憨笑着、明显是被安妮心灵控制了的人类士兵。
噌。
兰尼捡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铁剑，轻巧地抹了那个士兵的脖子。
李昂无言以对。
13.幽暗城之战（四）
“我的脖子！”
安妮发出一声尖叫，其他人转头看去，发现她正一脸惊恐地捂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颈部。
“你搞错了，是他的脖子。”兰尼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联盟士兵，鲜血正从后者的颈部不断流淌出来。
在意识到那不过是自己心灵控制术的后遗症后，安妮总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尸体，走到李昂的身边。
这时李昂才注意到，安妮的脖子上似乎的确有些东西，只是刚刚被她的衣服遮住了而已。
在他的要求下，安妮有些难堪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果然，安妮颈部的皮肤上环绕着一圈黑色的印记，那纹路就像是……锁链一样。
“哇哦，原来你生前喜欢玩这个？”兰尼吹了声口哨，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在说什么？”安妮一脸莫名其妙，“我的脖子上有什么？”
“一道看上去像是锁链的纹身。”李昂回答。
“真的吗？”安妮再次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自言自语着：
“可我怎么不记得……”
李昂掏了掏口袋，想把自己之前在战歌要塞拿到的那面镜子给她，却发现镜子已经和之前的衣物一起遗落在那栋房子里了。
另外，他还注意到，艾莉希娅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回忆起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总不会是……
“哦，我让她给我看脖子纯粹是出于研究需要。”李昂诚恳地说。
“那个先放一边。”艾莉希娅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总算收起了那仿佛是在看垃圾的眼神，“你之前那种……就是那种能把人掐住的魔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啊，果然引起注意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李昂不打算说谎，“那股力量似乎从我穿——苏醒以后，就一直隐藏在我体内了。”
“所以说，连你都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听着有些危险。”
“完全赞同。另外，还有说件出来会让你觉得更危险的事情：我总能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它似乎与这股神秘的力量有关，一直想让我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彻底失控。”
“真的吗？听上去就像是上古之神在引诱暮光教徒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打算尽量少用这种能力。”
任何强大而来历不明的力量都值得警惕。
李昂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是尽可能避免动用那种神秘的力量为妙。尽管它看起来像是天赐的礼物，但如果不加限制地滥用，谁知道最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对了，我也有个类似的问题要问：我刚刚看到你不知从哪里拔出两把剑来，现在又不见了，它们在哪？”李昂问。
“剑？”艾莉希娅一歪头，“这样吗？”
她将手伸进腰间一个看起来只有钱包大小的腰包里，轻轻一抽，那柄熟悉的青色短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是什么巫术！
“你这是……传说中的便携空间？”
“这就是普通的魔布背包而已啊？嗯……你这个形容好像也没错，的确可以叫做便携空间。”
原来游戏里的裁缝职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布料制造出来的背包是这么用的吗！
“这东西是不是很贵？”
“对我来说还好啦。我正打算换个大一些的包，现在这个把斗篷和武器放进去后就没多少空间了。”
长了见识的李昂点点头，随后看到安妮走到了其他两个亡灵身边。他们三个都蹲着身子，望着趴在地上的那个亡灵。
是那名皇家恐怖卫士，他仍一息尚存。
“来吧兄弟，我们扶着你走。”贝尔蒙特说。
对方摇摇头，“人类射中了我的脊椎，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动不了了。”
说着，他勉强支起上身，并用力将背上的箭头拔了出来。
那箭头似乎由某种特殊的金属制成的，看上去比白银色泽稍浅，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秘银！这可真是活见鬼，兄弟。”
“不要紧，你们活下来就好……不用在意我，死亡猎手。”
说着，皇家恐怖卫士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我叫拉多万，你呢？”
“贝尔蒙特。”
“很好，贝尔蒙特。”拉多万说，“等一切结束后，把我的盾牌交给黑暗女王，告诉她：拉多万没有辜负对她的誓言。”
“永不背叛，永眠方休……”
拉多万说着，眼中的光渐渐消失。
贝尔蒙特沉默了一会儿，捡起他手中的盾与剑，转过身。
“走吧。”
“你要去哪？”兰尼问。
“炼金房，我要去跟普特雷斯好好算算这笔账。”
“那还是免了。”李昂拦住贝尔蒙特，“你没听到那些人类刚刚说的话吗？瓦里安·乌瑞恩和联盟的主力都在朝炼金房进发，在他们眼里我们可跟普特雷斯没啥区别。”
“那些联盟杂种爱去哪去哪，但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普特雷斯——”
“——够了！”李昂猛地拽住他的肩膀，“你想杀了普特雷斯，我还比你十倍更想当场宰了瓦里安呢！但我们现在总共只有五个人，去跟联盟的大军针锋相对就是找死！你是个被遗忘者，像个被遗忘者一样冷静点吧！”
贝尔蒙特愤怒地盯着李昂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
“好吧，那你说该去哪里？”
“皇家区。”李昂想了想，说，“部落的号角已经响过一段时间了，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通往皇家区的路上。”
“皇家区？那不是跟炼金房在一个地方吗？”
幽暗城的皇家区位于炼金房的上方，是被遗忘者的行政中枢，也是黑暗女王希尔瓦娜斯的寝宫。在幽暗城叛乱期间，这里被瓦里玛萨斯及其亲信占据着。
“部落是从升降梯进来的，走的是盗贼区那条路，并没有和联盟相遇。”李昂说着，朝外面走去。
“来吧，我们绕路。”
当这行人终于又回到那条恶臭的绿色运河边上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到处都是尸体：兽人的、亡灵的、恶魔的……有的漂浮在河面上，有的躺在河岸边。许多奥格瑞玛的旗帜与被遗忘者的旗帜交错在一起，歪七扭八地散落在地。
此外，还有一头体型极为硕大的末日守卫倒在桥边。跟李昂等人不久前杀死的那个相比，这头恶魔的身材仿佛牛头人之于侏儒。
“这是……末日领主！”艾莉希娅惊呼，“燃烧军团究竟派了多少兵力过来？”
李昂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沿着河岸望去。
幽暗城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