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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既往胡来     如果毁灭txt下载     如果毁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一号掩体

    “走吧,出去看看吧。”萧国林拍了我一下,向门外走去。“你会觉得有很多东西舍不得扔下,结果就会扔掉自己。看看大沙暴真正的面目,也许会让你学会放下一些东西。”

    我出来的时候,萧国林搬了一把消防梯,搭在一个两层的板房上。消防梯下端插在沙里,倒是不用担心擦滑。考古队员曹明哲看了萧国林一眼,调侃道“还有那闲心,要不要我给你来张特写。”

    萧国林在梯子中间扭过身来,摆了个pose。曹明哲很配合的做了个后仰取景姿势。这两个人轻松的态度,让我略微紧张的心态又松弛下来。沙漠地区几乎见不到下雨,这里的建筑都是平顶,只是所有建筑物都无一例外的涂装成沙漠的土黄色。这个建筑本来没有必要建成两层,因为这里不存在地皮紧张的问题,反倒是地面空闲的太多。建这个两层板房,是为了支撑伪装网。这处项目整体覆盖在伪装网下,很多两层建筑就是作为伪装网的支撑存在的。

    站在两层高的房顶,我也没有感觉到一丝风。顺着萧国林的手指方向,我看到天边有一条清晰地黑线,很远,就像天地间的切割线。在那条黑线上方,天依然很高很蓝,点缀着几片白的云,下面则是金灿灿的黄沙,几种色彩搭配起来,让我感觉不出来恐惧,反而有一种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感。我不禁有些心旷神怡起来。

    萧国林没有给我太多感慨时间,“距离产生美。记住今天这一幕吧,这会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赞美这个景象。下一次看到,你只会恐惧。”说完,萧国林就催促我下去,车队已经准备好了,并且产生了一些混乱。

    萧国林下来一看,是一队工程兵正在跟考古队员交涉。原来,在交通工具配给问题上,考古队和材料专家组一直是享有特权的,配备的车辆最多。今天事发突然,其他部门交通工具严重不足,工程连就把一部分人员分派到我们这里来,搭我们的车子撤离。

    工程兵跟我们都熟,在这个问题上马上达成一致,考古队员跟工程兵混乘在几辆车里,向一号掩体撤去。

    从位置上来说,考古现场东边十公里处,就是我来这里,下直升机转车的地方,那是一处占地非常巨大的雅丹地貌群。在我们这里就能隐约地看到那一片矗立在沙海中的土丘丛林。

    考古现场确立之初,指挥部就在雅丹地貌群中,择地建立了立足点,当时笑称根据地。因为那时设施不完善,人员在荒漠中无法住宿,在雅丹地貌群中,依托高耸成片的土丘,可以快速建成临时掩体,既挡风又蔽日。这里就成了施工人员休息和住宿的地方。

    后来项目设施逐渐完善,人员逐步转入施工所在地,但是这里没有荒废,变成了仓储中心和物流中心。我们这个项目是高度保密的,不但对内保密,对外保密程度更高。把大宗物资储存在这里,也是反卫星侦察的一个手段。

    同时,出于安全考虑,指挥部在这片雅丹地貌群中建立了两处永久掩体,以应对可能的突发事件。其中的一号掩体,就在以前的根据地边上,也可以说跟仓储中心是一体的。

    车队驶出伪装网,卷起一股滚滚沙尘,向一号掩体驶去。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扭头就能看见黑沙暴在天边形成的黑线。车子行驶的方向,跟天边的黑线几乎平行,让我有一种乘车检阅仪仗队的感觉。远处的黑线像极了一队整齐划一的军队。

    其他人显然没有我这种好整以暇的心情,表情无一例外的严肃。我这个车上除了我跟萧国林是考古队的,其他人都是工程兵。我还安慰身边的一个战士:“马上就要进掩体了,不用这么紧张。”

    这个战士盯着黑沙暴的方向说:“掩体也不一定安全。”

    我看着这个战士大概三四秒钟时间,刷的转回头,看向坐在后排的萧国林。

    萧国林苦笑着咧了咧嘴,“这个沙暴有点大,有一定危险性。不过话说回来了,喝水也有呛死的可能性。总体来说一号掩体是安全的。”

    我觉着萧国林在敷衍我。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似乎所有的人都预感到危险的降临,唯有我这个在沙漠工作的初哥,还沉浸在壮观的景象里。不过我也被萧国林他们气氛给感染了,特别是萧国林对这件事的态度,时而表现的轻松,时而严肃的吓死人,让我的心情有坐过山车的感觉。现在他又这么一副生死由命的态度,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你。

    我的心情也由最初的好奇,变的紧张起来。说不上害怕,因为我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沙暴,不知道它的厉害,只是受到大家情绪的感染。

    车队很快进入雅丹地貌群。一号掩体位于一处土丘很密集的地带,土丘被钢筋水泥工事连接起来,圈成一个巨大的挡沙墙。墙里面有很多独立的酷似蒙古包的建筑,不过这些蒙古包是钢筋水泥建成的永久建筑。

    每个蒙古包上都用醒目的文字写着它的归属者。我跟在萧国林后面,很快找到考古队的专用掩体。掩体的墙壁很厚,里面不宽敞,十几个人在里面就显得很狭促。有几排三层的床铺,每个床铺上都有简易睡袋。厚重的混凝土门是向外开的,四个方向各有一个观察口,很小,没有玻璃,有一道可以拉下来的铁板。如果四个观察口的档板都拉下来,这个掩体内就没有可以透光的地方了。墙上有电话机,我想只是用来单独掩体间通话,没可能把电话线扯到大本营,甚至都没扯到项目施工地,因为我见到运输队跟物资中心联系,都用步话机。

    看到这个坚固的堡垒,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周队长坐在一把椅子上,环顾一圈,忽然问道:“宋队呢。谁跟宋贵龙坐一辆车过来的。”

    没有人说话。突然间,掩体内出现了死一般的沉默。

    ps:这几天跟编辑谈签约的事,还有脚痛看医生。下周争取多更,没有存稿比较痛苦,每天都亚历山大。

第十七章 返场

    紧接着,周队就跳了起来,瞪大两眼数了一遍人。

    我们考古队总共就十一个人,少一个人是非常显眼的,根本不用仔细看。我才是周队最担心出问题的那个人,他才让萧队单独带着我撤退。其他人都有沙漠考古经验,宋贵龙更是这个项目立项就参与进来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他会出现状况。当然这也跟撤离时的混乱场面有关。

    前一段时间,周队长一直在跟指挥部,就发现遗址的探坑的命运问题争执。可以说耗尽了心机跟体力。今天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更加沉重地打击到了这个老人。他明显体力不支的坐回到椅子上,缓了一下才说:“马上去找,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宋队。”

    我们一听,马上向外跑去。

    “回来。”还没等我们出去掩体,周队在后面喊道:“不要都出去。萧队你去指挥部报告这件事情,小曹,还有你、你、你。”周队一连指了几个人“分别去运输队、材料专家组、工程兵连队、通讯兵连队通报这件事,让他们协助找人。其他人不要出去了。”

    萧国林等人随后就跑出掩体,目标明确的奔向不同方向。周队长摘下墙上的电话机,不停地拨出电话,询问各部门有没有宋贵龙的消息。

    我能看出来周队长的担心。但是沙暴来临前不能进入掩体,后果会是毁灭性的,这一点,就连我这个沙漠考古生手都知道,宋贵龙就更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我不相信宋队没有赶到一号掩体,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混在别的车队里,有可能还在路上,甚至已经到了,只是进入了别的蒙古包。

    当时,我的心态还是比较乐观的。这也基于我没在周队的位子上,体会不到他当时的心情,和他肩上的那份责任。但是宋贵龙在这个考古队,甚至在当时我国整个沙漠考古系统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他是这支考古队仅次于周队长的二号人物,是xb博物院院长,说起沙漠考古来,他的资历应该是最深的。所以,当宋贵龙没有抵达掩体的消息报告给指挥部后,指挥部一号首长亲自过问了此事。

    当这件事提高级别后,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汇总起来,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目前已经到达一号掩体的人员中,没有宋贵龙。

    在那一时刻,其实所有的人员都已经离开项目驻地,而且大部分人员已经抵达一号掩体,所有希望都集中在随后赶来的几辆车上。指挥部没有单纯等待,而是不断通过步话机跟路上的车队联系。虽然不可能每一辆车上都配备步话机,但是每一个车队都会配备,这是车队的纪律,所以指挥部可以联系到每一个车队。

    路上的车队寻找、核实车队里有没有考古队员,是一个在混乱环境里严谨执行的命令,速度不会很快。但是军人严格执行命令的特性,在这一刻显现出来,只要回复回来的消息,都报告的确定无疑,人员数量,姓名,归属无一遗漏。要说这些汇报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就只有一点,没有发现宋贵龙。

    这是一个令各方无法接受的消息。指挥部马上命令,处在所有车队最后面的警卫连的一辆车,原地掉头,回去寻找宋贵龙。并且下了死命令,务必找到宋贵龙。

    这个消息对周队长的打击,同样巨大。因为各方领导人都集中在我们这个掩体里,这里也成了临时指挥部。就在这时,一个工程兵战士被带进我们这个掩体,同行的工程兵连长敬了个礼说:“他在撤离前看见过宋队长。”

    这句话马上让掩体里的人激动起来。我这时才想到,今天吃午饭时就没见到宋贵龙。

    这个战士见所有首长都在场,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把见到宋贵龙的过程说了一遍。

    他是在警报响起后看到宋贵龙的,当时宋贵龙看起来已经做好撤离准备,背了一个双肩包,戴着风镜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不过宋贵龙行进的方向是挖掘现场,这名战士出于疑惑还提醒了宋贵龙一句。宋贵龙当时的回答是:我去拿一件东西,马上回来。你先去连队集合,赶快撤离。

    这个战士的话说明了两点问题。一是宋贵龙已经做好撤离准备。二是他当时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那他最终没有随队撤离,就有可能是在拿某样东西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当部队首长询问这个战士,具体在哪里碰到宋贵龙和宋贵龙具体向哪一个探方行进时,描述跟理解产生了误差,两方很难短时间确定位置。这不奇怪,项目施工现场巨大,目前因硬化施工,现场又混乱无比,他不可能说清楚在第几根和第几根吊装设备基柱下见到的宋贵龙,宋贵龙又从哪一根吊装基柱边走过。

    一号首长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抬头对工程兵连长说:“我命令你带领这名战士,马上返回施工现场,寻找宋贵龙。前面返回施工现场的警卫连战士受你指挥,必须要把宋贵龙带回来。”

    我很敏感他的话里没有活着二字,只是命令把宋贵龙带回来,也许我想多了。可是我仍旧情不自禁地说:“我一起去,我对那里熟悉,对寻找有帮助。”

    “考古队必须派人去。”这一回周队长说话了“我们不能把宋队一个人留在那里。小张最近跟宋队走的近,去了会有帮助。曹明哲也一起去吧,你俩是博物院的代表,更熟悉他。”

    “那我也去吧。”萧国林站出来说:“这次活动使我们jd主导,把人家博物院的人弄丢了,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

    主要是时间上不允许争论,指挥部首长很快同意了考古队的请求,同时又增加了一个工程兵。这是个老熟人,爱表现的刘班长。别的方面不说,做事认真负责的程度上,刘班长绝对值得我信赖。

    工程兵李连长亲自开车,皮实的帕杰罗越野车轰鸣着冲出一号掩体。

    我的心情没有因为汽车的颠簸而有任何忐忑,我坚信能够找回宋贵龙。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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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跑不过去了

    我跟萧国林、刘班长坐在第二排,我坐中间,气氛紧张压抑。我们必须弄清楚宋贵龙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在一号掩体没有时间搞清楚这个问题,现在就必须搞清楚。我们几个人,不断地跟那个见过宋贵龙的战士仔细核对位置,终于对宋贵龙最后出现的地点,和行进的方向有了共同的认识。

    我和萧国林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根据这个位置和方向,宋贵龙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发现遗址的探坑。我和萧国林的眼里都充满了疑问,我实在想不出,他要回去拿什么。

    萧国林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黑沙暴来袭的方向。刚才一直在核对各种信息,精神高度集中,脑子里的各种画面不断翻出来比对,都暂时忘记了对黑沙暴的恐惧。可是当我看向萧国林的时候,他那一侧窗外的景象,让我的心猛地一颤,不用去亲身体会沙暴的凶险,看到这一幕就知道了。

    黑沙暴似乎仍在极远的地方,感觉不到它接近了,只是天边的黑线变成了一堵矮墙,像墨一样黑,笔直,跟天地的颜色反差极大,分界线明显,就像蘸满墨汁的排笔在天地间横着画了一笔。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丝风,越野车卷起的沙尘在车后的空中直直的飘起,如一条黄龙久久不散。

    从车窗灌进车子的风,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火热的鞭子,燥热的空气,丝毫没有增加我身体的温度。我感觉到身上出了一层汗,是冷的,跟我的心一样冷。在沙漠工作久了的人很少出汗,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流汗了,这是身体自我调节的一种表现,为了最大限度保持身体水分。现在,我流汗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笼在我心头。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脸色有多难看。萧国林没有回头看窗外,脸上没有表情的看着我说:“我说过,这次黑沙暴有点大。”

    “到这里要多长时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有点变调。

    “很难说。但这不是主要的,我们用多少时间才是关键。”萧国林始终没有回头,很镇定可是没有了轻松调侃的语气“我们能控制的是我们的时间,它不受我们控制。”

    他这句话在我解读就是:天知道。

    我知道今天的这个决定冲动了,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可是就我的性格来说,事情从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我难以做到看着队友身处危险,还漠然处之。我对自己的这种性格,称之为责任心过剩。

    车子风驰电掣,穿过这段荒漠。在冲进伪装网的时候,就看到警卫连的两名战士在等着我们了。他们已经接到一号首长的命令,现场由李连长指挥。

    两名战士迅速向李连长报告了搜素情况,这个警卫小队有六个人,已经搜索过的地点是考古队驻地、工程兵驻地、餐厅及所属仓库等设施、警卫连驻地和指挥部,这些地点均无发现。目前四名警卫连战士分头搜索材料学家驻地与工地、发电站及吊装系统总控室、现场物资库、和车队驻地,已约定,一有发现鸣枪报告。他们两个在这里等待李连长。

    这些话是边走边说的,李连长没有停留一分钟时间,下了车就直接往宋贵龙最后出现的位置走去。到了地点,那个战士往宋贵龙行进的方向一指,我们就很有默契的分别跑向这个方向的三个探坑。

    我和萧国林一组来到出土遗址的探坑,虽然很深可是一目了然,除了施工留在探坑里的几样工具,探坑内没有人影。探坑一边的几堵矮墙,虽说挡住一定视线,可是不足以挡住一个人。我和萧国林为了保险起见,呼喊着宋贵龙的名字,围着探坑绕了一圈,才心灰意冷的放弃了这个探坑。

    另外两个探坑更干净,没有任何遮挡物。我们几个人一碰头,马上分组搜索其余的几个探方。探方间的距离很远,我们不知疲倦的从一个探方跑到另一个探方,直到搜索完所有探方,大家再一次在指定地点碰头时,才感觉到疲惫。是心的疲惫。当四名警卫连战士完成了对既定目标搜索,并一无所获的来到指定地点后,李连长沮丧地把结果汇报给了指挥部。

    沉默了几秒钟,步话机里传来一号首长沙哑的声音“回来吧,马上向一号掩体撤退。”

    两辆越野车冲出伪装网,向雅丹地貌群飞驰而去。警卫连的车在前面,我们的车子在漫天沙尘中,紧紧跟在后面。车上没有一个人肯说话,我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这样压抑下去都有可能疯掉。

    离开伪装网不久,前面的越野车突然抖动起来,紧接着横向翻车了,在沙地上滚出去很远。李连长紧急刹车,四扇车门同时打开,所有人跳出越野车,向翻倒的越野车跑去。

    我坐在中间的座位上,反应再快也不可能越过别人下车,等我跳下车时,别人已经跑出去一段了。我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前面的萧国林突然停下来,我以为他支持不住了,忙过去扶他。萧国林没有理我,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跑不过去了。”

    跑得快的几个战士,已经跑到翻车现场,把车里的人往外拖。我气得对着萧国林大喊:“别人都跑过去了,你怎么就跑不过去。”

    回答我的是李连长。他也站住了,跟萧国林同样停住的突然。不过他没有看天,而是把双臂抬起,两手平伸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地张开。保持着跟萧国林同样静止的状态。他的回答,或许是自言,是这样的:跑不过去了。

    我对这两个处于不同领域的人,发出的这个相同的声音,感到无比惊悚。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两个人中邪了。

    萧国林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看着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风了,你感觉到了吗?”

    是的,风从我脸上刮过,很凉爽。

    “这不是沙漠的风。这个风来自地狱。”萧国林的语气很平缓,却比这股风更冷。

    ps:今天更新的有点晚,耽误大家看书了。

第十九章 天黑了

    其他人都在忙着救护伤员,一直到那辆车上所有的人被拖出来,几个战士齐心合力,把翻倒的越野车掀过来,才注意到呆立在半路上的我们三个人。

    所有人在片刻时间后脸色都变了,我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绝望表情。我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抓住萧国林的肩膀想要摇醒他。“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了,他们怎么了!”我的声音大的我都害怕。

    “黑沙暴比我们快,我们回不去了。”萧国林没有反抗我对他的摇动。

    我猛地转头看向天边,是的,黑色的矮墙变得高大起来,可是依旧非常遥远。我觉得用脚板跑都能跑过它。于是我说:“它还很远。”

    “有时候你不能相信你的眼睛,它可能成为黑沙暴的帮凶。”萧国林抓住我的手,这一刻,我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前辈的安慰。“它的风到了,那它就到了。哪怕只有一丝,哪怕看起来它还在天边。”

    这种沉默没持续太久,在李连长一声大喊:“掉头,回去。”声中,所有人跳上越野车,向伪装网冲去。即便是有几个头破血流的伤员,也显得极为灵活。

    车子一进伪装网,我就发现了不对劲。伪装网在剧烈的抖动,不是被风吹着向某一边摆动,而是无序的抖动,好像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又好像天地间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胡乱的撕扯它。

    除了我没人关注伪装网的异常抖动,所有战士一下车马上横向站成一排。李连长直接点出四名伤员,两个重伤员,两个轻伤员,叫他们就地包扎伤口。然后命令道:“刘班长,带领两名警卫连战士,把最后一个逃生舱吊出原探坑。吊入十一号探方。其他人马上向十一号探方方向转移。”

    李连长的这话我马上理解了,这是要进入逃生舱避难。

    在我主持开挖的探方,成为所有考古队员共同开发的探方之后。暂停施工探方里的救生舱,就被吊装上来,送到大本营检修去了。唯一还在服役的救生舱就在挖掘出遗址的探坑里。而十一号探方,是最晚开工,挖掘深度最浅的一个,把救生舱安放在这个探方里,不但便于固定,还没有塌方被掩埋的危险。能在极短时间内,做出这个正确决定,我不得不佩服李连长缜密的思维。

    我们三个考古队成员,自然没有跟战士们排成一队,就站在李连长身后。在李连长下达这个命令后,我发现一个警卫连战士脸色异常难看。

    果然,这个战士忽然说道:“报告连长,发电车和中控车已经撤离了。目前没有电力供应。”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一般击倒了这个汉子。李连长发疯一般对着那个警卫连战士吼道:“是谁下令开走发电车的。你怎么不早说。他妈*的的想害死我们吗?”

    一连串毫不讲理的话和口水,一起喷到那个警卫连战士脸上。可是这于事无补,并不会改变目前的局面。

    我们这个项目的电力是自给的,一辆军用大型发电车日夜不停地工作着,为这个项目的施工和生活区提供电力。发电车对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的存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没有把这个变数考虑进来,既是李连长计划的漏洞,事实上也确实出乎他和所有人预料。

    这个战士是在搜索宋贵龙时,才意外发现发电车撤离的情况的。如果他没去过现场,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一点。这个战士显然非常委屈和气愤,不过他没有表示出来。现在这个情况,逃生才是最迫切的问题。

    李连长在发出一阵咆哮后,马上作出了另一个叫我们惊讶的决定。“所有人向七号探坑前进,下探坑,进救生舱。”

    震惊的是我们。战士们齐声喊了一声“是”,就有序的向七号探坑,也就是出土遗址的探坑前进了。我虽然惊异于这个决定,但是看到萧国林和曹明哲都没有提出异议,就跟着队伍跑起来。

    刚才车子掉头返回,李连长向指挥部汇报情况时,就在步话机里跟指挥部首长吵了一顿。虽然争吵的时间很短,我也从只言片语中听出来,指挥部并不同意他的决定,更倾向于叫他强行闯回一号掩体。当时李连长还要开车,说了几句就气愤的扔掉了步话机话筒,不过,他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现在又出现了这个状况,他把情况向指挥部一汇报,顿时就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李连长这次没有吼,显然对目前的状况深感不安,感觉到担子太沉。不过他还是坚持了他的观点:“我们不可能跑回去,现在不可能,刚才也没机会。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的人格担保。”

    好像为了印证他的话,他的话音刚落,天突然黑了。

    这种情况在我的一生中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青岛,一个夏天的正午,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天,就像拉上了一块黑色的幕布,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就如末日降临,撒旦统治世界一般。紧接着路灯全亮起来,每个房间的等也都亮了。人人都吃惊的看着天,那是我经历过的最黑暗和最安静的一个正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末日审判。

    结果,等来的不是撒旦,也没有末日审判。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好像天漏了。

    这一次同样黑,可是黑天来的更突然。就像天合上了眼。眨眼间,是的,天眨了下眼,却没睁开,于是就黑了。

    这个状况,即便是最有经验的沙漠工作者,也慌乱起来。这时队伍中“啪”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萧国林举着一只笔筒式手电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喊了一声:“全体戴上防风镜,跟着我跑。”

    我跟李连长距离很近,首先听到的是,他步话机里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些像我们收音机调台时发出的噪音。可是这个声音更响,而且越来越大,就好像要把这个噪声传遍沙漠。我甚至都怀疑,这个声音最终是否会炸开。

    但是随后的声音,让我觉得步话机发出的噪音,是多麽平和悦耳。

    ps:这几天跟编辑谈签约的事,等事情定下来会专心写,尽量多更新。还有,请朋友们帮忙介绍更多的人来知道这本书。谢谢。

第二十章 宋队长!

    是风声。不同于呼啸而过的飓风,发出呜咽的声音;也不同于刮过山林的过山风,吹出如同哨子一样刺耳的声音。跟我听到过的所有风声都不一样。更像是雷声。而且是世间所有的雷都集中在这里,又像是万马奔腾,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地,大地都为之颤抖。

    天黑的如同地狱,震天的风声盖住了所有人声,萧国林手里微弱的亮点,成了我们唯一的指示。那一刻,这点亮光就如灯塔、巨烛般明亮,让我们有了行进的方向。

    防风镜是沙漠必备品。为了防止遗失,便于收取,我们所有的工装上都有防风镜专用口袋。我迅速取出防风镜,紧紧地扣在眼上。防风镜因为频繁使用,磨损的比较严重,戴上之后视线更加模糊,那点亮光都不太明显了。可是我知道,没有人会为此摘下防风镜,因为后果更严重。听到风声不久,风,就真实的来临了。更准确的说是如散弹枪发出的铁砂,细密的击打在身上。

    我感觉到,风已经不像先前,在无序的吹,而是从北边挟裹着大量的沙粒横扫过来的。好在我们行进的方向和它一致,沙暴击打在我的背上,推着我前进。我在拼命往前跑的同时,竖起衣领,一只手紧急抓住衣领,避免露出脖子。在沙漠中生活和工作,不管有多热都会身着长衫,除了脸和手都包在衣服里。刚才风暴初临,沙粒击打在裸露的脖子上疼得钻心,我感觉脖子后面已经烂掉了。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专心地跑。头顶上的伪装网,在第一时间就被沙暴撕成了碎片。大一些的伪装网碎片,随着沙暴打在我身上,缠在我头上。脚下焊接成一体的铁板,如同共振般抖动。在各种力量交织下奔跑的我,动作一定很古怪,应该很像打摆子的丧尸吧。我心里忽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光点突然停住,我卒不及防撞在前面一个人身上,看不见是谁,他也没有说话。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了目的地,最深的探坑就在眼前。

    这时一道更亮的光照向吊装系统。一个拿着强光手电的人顿时成了大家的焦点,从身影上看,应该是李连长。

    这里我要说明一下,我们这次出来搜救宋贵龙,各单位都有携带步话机,除了李连长携带的是肩背式步话机以外,我们拿的都是简易步话机。因为我们此行距离太近,携带肩背式步话机有些画蛇添足,有非常沉重,所以李连长此举不但另类,还让我觉得难以理解。可是这种步话机在通话距离和通话时间上,都要远胜便携式步话机的,它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步话机随机配备光源,一个与步话机一体的强光手电。当然,这首先取决于它强大的电池,我们的便携式步话机不可能拥有高能电池。李连长马上指着一个人做了个手势。一名工程兵战士迅速爬上吊装系统脚手架,在强光手电的指引下,爬上吊装系统横梁。

    救生舱的钢缆跟翻斗的钢缆,平时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救生舱会随着探坑的深入不断下放,所以它的钢缆会很松,不会处在绷紧状态。可是救生舱都放在探方的中间位置,那它的钢缆滑轮,也会固定在横亘在探坑上方横梁的中间。目前没有电力,我们要进入探坑,要么是跳下去,要么顺着钢缆爬下去。这个战士要做的,就是把钢缆滑轮从横梁的中间,拖拽到探坑一边。

    吊装系统本身就有七八米高,下面的探坑更是深达二十米,在这种鬼天气里,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这种举动跟自杀没什么分别。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相信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有人说话。当然,即使说了也没人能听见。

    这个战士并没有向我想象的那样,把滑轮拖过来,而是在滑轮上绑了一根牵引绳,就抓着钢索下去了。我不禁汗颜,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超出常人能力,怎么有可能还有余力把滑轮拖回来。那下面还拖着二十多米钢缆呢。

    几名战士一起用力,把滑轮拖了过来。一名战士爬上脚手架,用铁钩固定住滑轮。钢缆已经被扯的笔直,可是距离探坑边沿还有两米多的距离,没有电力供应,钢缆不可能再放长。放在平时,跳出去抓住钢缆,都有一定难度,目前这个情况下做这件事就更困难。

    我拍了拍拿强光手电的人,示意我先来。李连长没有说话,往边上让了一下,手电直照着钢缆。每个人都要有这一跳,要么死,要么生,这件事谁也帮不到。

    钢缆被绷得很紧,在沙暴下剧烈的抖动着。这个距离对我没有难度,为了活命我也有勇气一跳,最难把握的就是沙暴造成的抖动。我助跑了两步,猛地腾空而起,扑向钢缆。

    “过了”我心里暗骂一声。抖动的钢缆鞭子一般抽在我的脸上,我险些被它弹出去。好在我反应及时,两只手同时抓住了钢缆。从钢缆下到探坑底部就很轻松了,钢缆保养得很好,没有凸起的钢丝,表面还有稀薄的保护油脂,我半爬半滑下到探坑底部。

    第一个下来的战士,很有经验的拍开了救生舱的过渡舱,拧亮了舱顶灯。我下来的速度很快,几乎要撞向救生舱,他用身体接住了我。我俩同时爬起来时,我才看出来,这个人是刘班长。

    探坑下面要安静的多,也没有恐怖的沙暴,如果不是担心上面落下的沙尘,防风镜都可以摘下来。可是头顶上骇人的沙暴声,还是震耳欲聋,我俩没法说话,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第三个下来的是一名战士,两个人做防护就要好很多,没有人摔倒。他一下来就很严肃的做了一个手势,先指了一下上面,横着伸出两根手指,最后做了个背东西的动作。

    我和刘班长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很明显,一个重伤员要被人背着下来,这有点赌命。

    很幸运,这两个人顺利下来了。只是速度太快,几乎就是滑下来的,我们三个肉盾都被撞的飞了出去。这个伤员手臂骨折了,不可能单独下来,这一次重重的摔在地上,伤口的剧痛会到什么程度我都不敢想象,他的表情也证实了我的猜测,可是他随后就呵呵的笑出声来。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压过了伤痛。

    很幸运,到目前很幸运。十二个人全部安全抵达探坑底部。最后下来的是李连长,他要求我们马上进入救生舱,但暂时不要使用救生面罩,也就是暂时不使用舱内的氧气。他的这个决定很谨慎,但是也有道理。

    我打开一个密封舱门,让萧国林跟曹明哲先进去,我最后一个进去,坐在外侧的三号位上。这样一来,如果需要紧急关闭舱门,我总是比他们年轻,速度会快些。

    我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突然,对面密封舱传来一声盖过沙暴的惊叫:“宋队长!”

第二十一章 分配舱室

    我脑子一懵,犯了个会被刘班长严肃批评的错误,一低头爬出了密封舱。两个密封舱门是相对的,没有停顿,我的头出现在另一个密封舱里。

    这个密封舱里只有两个人,刘班长同样犯了错误,他坐在四号位上。就像他没有回头看我一样,我也没有看刘班长,我俩同时看向坐在一号位上一个人,宋贵龙。

    他穿着跟我一样的土黄色工装,脸上、身上沾满了沙土、血污,坐在一号位上。座椅的安全带已经扣上,把他紧紧地固定在座椅上。他双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两手交叉在背包上,手上、指甲缝同样沾满了黄土,有一个指甲掀掉了,露出里面的血肉,黄土黏在血肉上,结成了一个疤,变成了黑褐色。脸上因为沾满了泥沙,看不出是无意中抹上去的血,还是脸上有伤口。

    他已经被固定在一号位上,身子佝偻着,脸上虽然沾满污垢,却令人心碎的露出恐惧的表情。他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根本没有理会身边的我和刘班长,瞳孔诡异的呈发散状,给我的感觉是他面前不是一米的有限空间,而是在在看着一个广阔的空间。配合他脸上的表情,那他正在看着的会是一个怎样可怖的画面啊。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声音,不是通过舌头发出的有意义音节,而是从嗓子里发出的混乱的如同摩斯密码却更嘈杂的声音。

    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而且他还没有斩断跟地狱的联系。

    我大喊了一声:“宋队长。”想要把他唤醒过来。可是宋贵龙没有丝毫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怖世界里。

    这时候我留在密封舱外的腿,感到一阵剧痛,好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同时身后传来李连长和萧国林等人的喊声。

    “进去”

    “出来”

    “让开入口”

    我这才意识到,我把密封舱入口堵住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会让别人多么的焦急。我连忙双手抓住外侧座椅,身子一缩钻进密封舱,坐在外侧一个座椅上。

    我一进来,李连长就标准的倒身翻进密封舱。刘班长一看,忙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把四号位置留给李连长。萧国林像我一样上半身探进密封舱,他只能这样了,密封舱已经满员。

    像我一样,进来的两人马上把目光盯向宋贵龙。萧国林只能探进上半身,心情却是最焦急的一个,他用沙哑的声音不断地呼唤着宋贵龙:“老宋,老宋,你怎么了,碰到什么情况了,告诉我们。”

    宋贵龙不出意外的没有反应,仿佛他已经跟这个世界断绝了联系,当然我指的是精神层面。

    李连长坐在我对面,跟我、萧国林和刘班长看向宋贵龙的眼神不同,李连长眼睛里更多的是凝重。我和萧国林是大声的呼唤宋贵龙,刘班长则不停地用有点山东口音的话,念叨着宋贵龙的名字。李连长就只是盯着宋贵龙,没有说话。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李连长才对刘班长说:“你出去,换萧队长进来,他这个姿势挺不住。”

    也是,挺着上半身在密封舱入口,对萧国林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的确很辛苦。没想到刘班长竟然罕见的违背了李连长的命令。

    “我要留下来照顾宋队长。”刘班长的话声音不大,不是下级军官向上级军官请求的语气,话音很平静,但是很坚决。

    舱里静了几秒。我知道刘班长跟宋贵龙两人很有感情,这个项目从选址到立项开挖,刘班长一直跟着宋贵龙干。宋贵龙在沙漠考古方面丰富的经验,也确实能折服这些毛头小伙子。与我跟这些工程兵相处的方式不一样,宋贵龙是从心理上,让他们产生钦佩的感觉。

    李连长罕见的没有表现出强势作风,跟我一样保持了片刻沉默。我想,他应该更清楚刘班长跟宋贵龙的深厚感情。

    不过李连长沉默的时间很短,马上向堵在舱口的萧国林说:“我要出去,向指挥部汇报目前的情况。”反而没有对刘班长的话作出回应。

    李连长的位置换成了萧国林,曹明哲堵在了舱口,这个密封舱,怎么看刘班长都是个多余的。可是李连长都没办法叫他出去,我们就更无能为力。

    我们在密封舱里轮流呼唤着宋贵龙。密封舱外却传来更巨大的吼声,那是李连长在向指挥部汇报情况。步话机的通话效果,在沙暴来临的瞬间就大幅下降了,噪音远远超过正常值,通话质量降到最低,只能偶尔听清楚只言片语。

    李连长在外面对着步话机大声喊叫,一句话要喊上十几遍,指挥部那边才能把断续的信息连贯起来,大致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李连长汇报的信息很简练,即便是这样,他都喊叫了很长时间,才把这边的情况汇报过去。指挥部反馈回来的指令,同样用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李连长震天的喊叫声才告一段落。

    李连长马上把萧国林喊了出去,说是要开个紧急会议,把指挥部的命令传达给考古队。

    过了一会儿,萧国林探进头对我说:“小张,你来我这里一下。”

    我爬出这个密封舱,被萧国林拽进对面的密封舱。密封舱里的噪音要小一些,可以比较正常的对话。萧国林把头凑近了对我说:“李连长要求我们考古队的人分开,分在两个密封舱里。”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宋队需要照顾,我们不应该把他交给部队,我要求和他在一起,我们照顾他更合适。”

    “这是上级的命令。”萧国林顿了一下,语气微微一变说:“李连长是这么传达的。在无法联系到指挥部的情况下,我们就按照他的指令做吧,毕竟他也是为了我们着想。”

    接着,萧国林把舱室分配计划告诉了我。这个密封舱被分配了三个人,我、萧国林和那个手臂骨折的战士。对面的密封舱,是宋贵龙、刘班长和曹明哲。我们隔壁的密封舱也是三个人,分别是李连长、另一个头部重伤的战士,还有另一个警卫连战士。另一个密封舱由警卫连的赵排长带领其他三名战士。

    ps:明天周一我会两更,早晚各一更。以后更新量我尽量多起来,请大家继续支持,推广。谢谢

第二十二章 枪

    密封舱里的人员数量越少,氧气供应量就相应更充足,我明白李连长的目的。在说宋贵龙那边有刘班长和曹明哲照顾,也确实可以让我放心,我没有坚持,觉得指挥部有这种安排也不意外,所怀疑的就是,指挥部有时间做这个安排吗?

    没多久那个骨折的战士,钻进密封舱,我和萧国林协助他坐上一号位子,用安全带把他固定住。这名战士在整个过程中,一直紧咬着牙,脸色非常不好。看来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了,断臂的疼痛又开始折磨起他来。萧国林坐在他对面,我坐在外侧,做好随时关闭舱门的准备。

    他们两个人相向坐着,无助地看着对方。我不忍心去看那名战士,因为我帮不到他,没有丝毫办法能减轻他的痛苦。“坚持一下,沙暴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断臂能接上,骨折不是大手术。会好起来的。”萧国林的安慰,让这名战士眼睛亮了一下,并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盘算了一下时间,觉着萧国林说的靠谱。他的伤虽没有经过专业治疗,但是基本的包扎固定措施是做了的,只要不耽误太长时间,完全恢复都有可能。我的心情也变的轻松了一些。

    我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外面,随时关注环境的变化,只要有一丝不妥,就要关闭舱门。我的精神高度紧张,关闭舱门的唯一原因就是探坑塌方。如果探坑真的塌方了,在黑沙暴肆虐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得到救援,只能是在恐惧中死去。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暗暗颤栗起来。

    忽然,密封舱外闪过一个黑影。我心里一颤,差点骂出脏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我绷紧的神经断掉。我探头一看,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刘班长。我看到他时,他已经跳出过渡舱,向外走去。

    这货刚才死活不离开宋贵龙,现在又独自离开密封舱,甚至出去到逃生舱外面。他这个反常的举动立刻引起我的注意,我回头对萧国林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没有等他回话,身子一躬钻出了密封舱。

    过渡舱在救生舱的中间,两边都有向上开启的敞开式舱门。刘班长是从最近的方向离开的救生舱,似乎是为了不引起另外两个密封舱里人员的注意,因为四个密封舱的舱门都是敞开的,经过那两个密封舱,无疑会引起更多人关注。

    我没有下去,只是把头探出过渡舱,向刘班长离去的方向看去。他站在离救生舱不远的地方,并不是一个人,侧面方向还有一个人影。天太黑,没法看清楚另一个人是谁。可是当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时,我马上知道是谁了,声音太熟悉,是李连长。

    嘶哑的声音,即便是被刻意压低了,还是隐约传了过来。不过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能大约感觉到两人在争吵,不,是李连长独自发出的声音,很混乱的声音,激动和严厉。刘班长似乎一直没有说话,不过我能感觉出来他的反抗情绪,沉默也是一种反抗。

    我只听清楚了他们最后一句谈话内容,声音还是李连长发出来的“执行命令!”声音非常大,非常严厉。

    紧接着,刘班长就转身向救生舱走来。我翻身退入密封舱,对萧国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低头看着对面的密封舱舱口。刘班长熟练地倒退着翻进密封舱,在他进舱的一刹那,我看到他胸前挂着一件东西,一把微型冲*锋*枪。

    我听到我的心发出咯噔一声,紧接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在这个项目所在地,军事人员占据了绝大多数。可是配备武器的,就只有警卫连。除此之外的任何部门,都不会,也不允许配枪。在这种情况下,刘班长突然配备了武器,这种反常的情况令我紧张起来,似乎危险才刚刚真正降临。

    李连长没有马上回来。

    我的心很乱,一直微微低头看着外面,还不敢做的太明显,担心被刘班长看到。我迅速思考了一遍目前的状况,和这件事的各种可能性,却发现了一个令我苦恼的事,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从谁那里获得帮助。按理说宋贵龙把我带到这里,又和我共同开发一个探方,再远一些我首次参加考古就和他合作过。最近因为工作量集中在我这个探方,我和宋贵龙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就像周队长说的那样,最近我们走的很近。他也一直是我信任和尊重的人,我愿意相信他,可是他的状态,让我无法从他那里得到帮助。他反而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萧国林?我默默摇头,他是一个稳健的人,给过我一些很好的建议。可是这次沙暴袭击事件中,他的表现忽冷忽热,忽正忽谐,叫我捉摸不透。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僵硬,还没有从李连长和刘班长带给我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萧国林没有问我出了什么状况,只是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浅笑。我又把头转向舱口。

    李连长和刘班长刚才似乎产生了矛盾,刘班长虽然没有正面顶撞李连长,但是明显有抵触情绪。李连长给刘班长配枪,明显是准备对宋贵龙动手,这其中有什么隐秘我不知道,但一定要设法阻止这件事情。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找他谈谈。李连长没有回来,他独自在外面干什么?对此,我也很好奇。这时候我的心里有一个魔鬼在怂恿我:出去看看他在干什么?出去跟他谈。就好像两个分裂的人格,在我的大脑里在激烈博弈,我懦弱理性的那一面,始终占据着上风,控制自己不要做出冲动的事。可是有一刻我突然问自己,除此之外,你还能为宋贵龙做什么,你还打算为他做些什么吗?这个问题问出,击溃了我所有退路。我要站出去让李连长知道,有人站在宋贵龙这边,有人知道了他肮脏阴险的计划。他要是做出不利于宋贵龙的事,会遇到抵制,会被报告给上级部门。ps:晚上还有一章,不会太晚。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十三章 语言交锋

    其实这个斗争时间很短暂,因为我要在李连长返回前作出决定。

    我性格中勇于冒险的一面占了上风,我转身退出密封舱,在面向萧国林的一瞬,我看到他脸色有了些变化。不过,我没有时间去考虑他的想法,更没有时间给他解释。我要李连长给我一个说法。

    四个密封舱的舱门都打开着,里面的照明灯光从敞开的舱门洒出微弱的光。过渡舱的灯光也不亮,我跳下过渡舱,就看见李连长已经在往回走了。我连忙急走了几步,迎了过去。

    李连长高大的身影,马上清晰起来,红脸膛上露出严肃和冷酷的表情。

    我是背着光走过去的,而且尽量往光线外走了几步,所以我的脸深深埋在阴影里,他没办法看到我的表情。

    李连长的强势是最叫我忌惮的。在我接手宋贵龙这个探坑以来,他很少露面,每次见到他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那时候因为接触的少,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严肃的军人,仅此而已。这次突发事件中,他强势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没有丝毫掩饰。即便是指挥部的命令,他也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要知道他跟一号首长在军阶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说是摩天大厦跟茅草屋的差距,是他上级的上级的上级。

    后来跟萧队在商量一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很和气,可是采用的措辞都是肯定语,就是在说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同时把决定告诉你,而且总有叫你无法辩驳的理由。

    其实在这支搜索小分队离开一号掩体的那一刻开始,这支小分队就完全在李连长控制下了,上级命令已经无法被准确执行。跟这样一个人谈判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如何顶住压力,心理素质是一方面,谈判技巧也很关键。

    我的策略是,可以让他知道我的态度,但是不让他知道我真实的想法。我可以用语言表达我的态度,隐藏我的想法,可是我知道,在他强势压迫下我的表情一定会出卖我。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就成了谈话的先决条件。然后我还要保持语调坚定,至少不能发出胆怯的颤音,话尽量少说,一定要切中关键。

    这些都是我在短时间决定的,我没有这种谈判技巧,也不知道这些决定是否正确,但是我就这么决定了,而且就这么做了。

    尽管李连长看不见我的脸,还是一眼认出了我。他马上大声说:“张同志,这里危险,马上回去。”

    我在考古队里年龄最小,在战士中间又是个大的,所以对我的称呼很混乱,李连长出于军人的习惯,一直称呼我张同志。这个称呼在当时还很普遍,当然那时候这个词没有别的意思。

    我是迎着他走过去的,他要想回到救生舱就必须绕过我,或让我回头。我知道他不会把我留在外面,就果断迎着他站住。果然,李连长在我面前站住了。

    “里面不见得比外面更安全。”我决定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并且单刀直入,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刘班长为什么要配枪?这是针对谁?”

    我的声音很大,很严厉。这倒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除了我们两个面对面的人,别人即便是出来救生舱,只要不凑到身前,他就听不到我们在说些什么。

    李连长眉头微微一蹙,显然他没想到会被我发现这件事。因为各个密封舱的门都很小、很低,只要不是刻意弯腰低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李连长没有耽搁时间,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词,或是真有理所应当的理由。“警卫连战士有受伤的,他们的武器被我重新分配了。每个密封舱原则上要配备武器,刘班长是合适人选。”

    “那我们舱室为什么没有配备武器!?你的说法前后矛盾,为什么欺骗我?你在针对谁?”在雷鸣般的沙暴声中,我的大脑异常活跃,问题尖锐而迅速的抛了出去。

    李连长的脸突然变了,不是那种夸张的扭曲,具体说不出来,只是面部表情起了一些微微变化。好像眼睛瞪大了点,眉毛的角度有了一点微调,鼻翼略微扩张了一点,但是各种面部表情的微调,汇总到一起,就给我一种他的怒火已经爆棚,有随时把我撕碎的而噬的可能。在我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兽。

    他的声音异常冷酷的传进我的耳朵“因为刘班长手里的武器,就是你们密封舱警卫连伤员的。还因为武器只能交到战士手里,所以你们密封舱没有武器。我只针对这个鬼天气做决定,没有针对某个人。我不允许你质疑我,更不允许你挑衅我的底线,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允许有下一次!”

    李连长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越来越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传到我耳朵里的。我当时除了恐惧,甚至有几分崇拜,有一种脱口而出的冲动:在这么响,这么混乱的沙暴声中,能把一句话拖这么长,还一字一顿,又这么字字如珠般清晰。你特么怎么做到的。

    我感觉到来自对面的压迫感,让我的脸都变形了,额头上的汗不争气的流进眼睛里。我拼命控制住擦汗的举动,尽管汗水把眼睛杀的都要睁不开了。我的腿有些发软,有一种想转身而逃的冲动。这些我都忍住了,我知道任何一个轻微的无意识举动,都会暴露我的胆怯,都会让我虚张声势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尽量控制住因干涩和恐惧而即将变形的嗓音,说出我这次谈判最终的目的:“我要求跟宋贵龙在一个密封舱。”

    “不行。”

    “为什么?!”

    “这是上级的安排。”

    “胡扯。”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爆发了:“我不相信上级会有这个安排,我要求直接跟一号首长通话。”

    目前,只有李连长的步话机可以联系到指挥部,其它的步话机功率都不够。我知道他不会答应我的要求,可是我只能用这个要求,来给他施加压力,这是我当时最有力的手段。

    我的话音刚落,李连长猛地向前迈了一步。因为距离的接近,他的脸突然清晰起来,灯光下他的脸是如此狰狞。

    ps:第二更。我会尽量多更,请朋友们支持。

第二十四章 高空坠物

    我的心紧张的都要跳出胸腔,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在我耳中不羁于狂暴的沙暴声。我顶着那张凶神恶煞般的脸站着,尽管逃离和退缩支配了我的思想,可是我终究是没有退缩。

    我坚持跟李连长谈到这个地步,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我只要退一步,那我前面的坚持就会全部崩溃,我只能硬撑下去,来获取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就这么直视着他那张闪着红光的野兽般的脸。可是我忽略了一点,他接近的这一步,不但把他的脸更清晰的露给我,同样把他脸上的光反射到我的脸上。尽管反射的这点光极其微弱,可是却把我的脸从阴影里揪了出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李连长好像川剧变脸一般脸色一变,换成一脸的肆虐表情。

    我特么都从对面看出同情的表情,我在无比愤恨这个更似恶棍的人的同时,对自己的表现更加不耻。他前进这一步的策略,我实在无法用别的法子应对,因为我有不能后退的前提。在这个前提下,我狼狈不堪的面部表情,就成了摧毁我的自信心,和增强对方信心的有力保证。

    李连长在看清我面部表情的瞬间,又退回原地。“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无理要求。”他的语气轻缓而坚定,不再有咄咄逼人的强势,而是轻描淡写却又不容置否。“因为你是最不可确定的因素,我不允许任何不可控情况的发生,尽管现在天气已经是最不可控的了。”

    我因为他蔑视的表情,感到巨大的屈辱,我知道在这场谈判里自己已经成了输家,一种挫败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我突然生出一个想痛扁他一顿的念头。

    可是没等我动手,或许我性格里犹豫懦弱的一面,还没有被完全战胜,李连长动了。

    这一刻,我感觉不到他是一个工程兵,再配合上他果断凶悍的性格,我感觉对面这个人更像是第一滴血里的兰博。他从正面一脚揣在我的胸口上,我在感觉到五脏移位,身体腾空飞起的同时,看到一件黑影从天而降。

    这件东西在地面发出“咔嚓”一声巨响,被青石地面弹起,又撞在探坑中间的石柱上。我从它形状和颜色上判断,这应该是一面活动板房的墙。

    我重重的摔在青石地面上,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断了,胸口痛的呼吸都困难。我勉强翻过身子,想爬起来,全身的巨痛让我暂时做不到这点。这时候,我的领子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我知道是谁,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没有抬头,更没有做出表示感谢的举动,尽管我知道他那一脚是为了救我。

    我被李连长迅速带到救生舱边,他忽然站住,看着我。我觉得身上的疼痛,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口子,很深,肉都翻出来了。

    我连忙掏出急救包,要给他包扎。他一把挡住我说:“小伤,不碍事。”

    然后忽然他的脸露出少有的认真表情,不是以前见到的严肃,就只有单纯的认真“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把宋贵龙带回去。”

    我略有改动的重复了他最后一句话:“把宋贵龙活着带回去。”

    李连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活着带回去。”

    接着,李连长把我推上过渡舱。我进入密封舱后,看见他从我的舱口过去,进入另一个密封舱。

    萧国林看着我痛苦的表情问我:“你受伤了?”

    我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活动了一下,觉得这样没法关闭舱门,又松开了安全带。这一阵活动又带动全身疼痛,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是一种很明显伤痛引起的苍白。

    “摔了一下,上面有东西掉下来。”我忍着剧痛轻轻地说。

    我不想引起萧国林担心。更主要的是,我越发觉得没有可信任的人。尽管李连长救了我,并且为此还受了伤,可是他满脸认真说的话,我一点都不相信。可是他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隐瞒我?在我的保密协议授权级别之外,还有更高的保密级别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我暂时忘记了疼痛。萧国林皱着眉头,显然有东西困惑着他,不过他很配合的没有继续问我。在项目所在地,这似乎是种默契,唯有我打破了这种默契,在拼命地揭开谜团。

    没过多久,密封舱之间的话筒里传来李连长的声音,充满力感,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赵排长,关闭过渡舱舱门,打开过渡舱通气窗。派人,不,你亲自在过渡舱值班,遇有紧急状况,马上通知各密封舱封闭舱门。具体情况你自己掌握。”

    在听到赵排长“是”的一声之后。过渡舱舱门“嘭”的合上了。随着通风质量的下降,密封舱里的空气浑浊起来,过渡舱里情况要好很多,可是没有人羡慕那个位置,在那里不但要两眼紧紧盯着外面,也是最有可能陷身困境的地方。

    自从一块活动板房的墙板坠落到探坑以后,各种杂物开始陆续被沙暴卷进来,不断有东西砸在救生舱上,发出非常响的声音。从撞击声可以大致判断出坠落物的性质,沉闷的“嘭嘭”声,是木制家具工具坠落造成的,刺耳的“咔嚓”声,是活动板房铁皮折断发出的。直到“咣当”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朵都要失聪之时,我的心,或许是所有人的心,才真正揪起来。

    救生舱外漆黑一片,从巴掌大小舷窗投出去的微弱灯光,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坠落了下来。但是听这个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一定是一个非常沉重地铁家伙。

    震耳的余音刚过,话筒里就传来李连长的咆哮:“有没有人受伤,各密封舱报告损失情况。”

    一阵简短混乱的报告后,损失情况被统计出来。宋贵龙的那个密封舱,是坠物坠落点,被砸出了一个凹痕,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刘班长,宋队长目前无法沟通,我命令你仔细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确保没有任何损伤。”李连长马上下达了新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刘班长汇报:“体表无新外伤,听力反应…听力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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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真他妈安静

    我从李连长语带双关的话里,听出他对宋贵龙的紧张,这种关心超出了任务的需求,似乎是借刘班长的手,在进一步搜索宋贵龙。难道宋贵龙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我胡思乱想着,身上的剧痛让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我又要拼命保持住身体平衡,因为我要负责随时关闭舱门,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固定住,身体和精神的紧张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可是我宁愿承受这种折磨,也不愿听到关闭舱门的命令,因为那代表着死亡,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祥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救生舱,密封舱里没有人说话,相对于外面越来越响,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密封舱里静的令人窒息。粗重的呼吸声,和话筒发出的“刺啦刺啦”的静电声清晰可闻,每个人都在等着命运的审判。

    突然,一个又脆又响的声音传来。明明感觉那个声音很远,可是却又震痛了耳膜,这种诡异的情况让我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什么。可是我心底里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所以我坐在那里就越发的不安。

    我和萧国林坐在一排,我们身后是另一个密封舱,对面的座椅中间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舷窗。萧国林迅速换到斜对面的座椅上,我知道他要干什么。

    萧国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式电筒,打开,斜对着舷窗向上照去。他在观察探坑上面的情况,可是他那个手电的光,不可能照到探坑顶端。从他沮丧地表情看,没有任何收获,但他还在尽力往上看着。这时候,隔壁舷窗打出一道笔直的灯光,萧国林关掉笔式电筒,顺着白光往上看去。

    “坏了。”他面色慌乱的说了一句。

    我再也顾不上谨守舱门的任务,趴在他们两人腿上向上看去,这个视角最清晰,坐在椅子上不可能有这个视角。白色灯光照射下,探坑顶上多了一根横梁,是横向的。

    每个探坑顶上都有一个用来吊装物品的横梁,为了确保最大运输覆盖面积,横梁都是纵向安装。突然多出了一根,能横跨至少十米的横梁,不用细想也知道,有一根吊装系统的横梁断了。我知道,最后的时间到了。

    我转身的时候,话筒里传来李连长紧张的喊声:“封闭密封舱,都把自己固定住。”

    声音很响,不过我在看到那根折断的横梁的时候,就知道要做什么了。所以,李连长话音刚落,我就已经关上舱门,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了。同时,萧国林又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我们三个人都戴上了呼吸面罩,相互之间看了看,样子很搞笑,可是没人笑得出来。不知谁第一个把目光落在,多出来的那个呼吸面罩上,我们竟都看向了它。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我的心里是浓浓的悲哀。

    没多久,话筒里传来李连长疲惫的声音:“各舱室报告情况。”

    汇报的很快,每个密封舱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最终救生状态。之后就是沉默和等待。

    “宋队长,现在这个状况,最终会走向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我想,你也不甘心带着这个秘密去另一个世界。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分享呢?你也想得到最终的安宁吧。”沉默中,话筒里传来李连长充满诱*惑力的声音。

    “不要心存侥幸了,上面的固沙措施完全失去作用。刚才的声音是一根吊装横梁折断发出的,它的一端还连着吊装系统支架。这只是第一步,焊接在地面的铁板,只要被掀起一角,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钢铁风筝。我们这里转眼就会被埋在地下,这个大铁罐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棺材,你没有机会,我们都没有机会。

    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救生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年轻的战士,年轻的生命,是为了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你献出生命,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说出来吧,会换来永远的安宁,否则,即便死去也会在地狱里饱受煎熬。”

    我震惊的快要窒息。李连长这席话里包含了太多信息,有的跟我的猜测相符,有的完全推翻了我的想法。可是出于对李连长的不信任,他的这些话哪一些是可信的,哪一些是不可信的,我短时间内无法厘清,在脑子里搅成一团。很显然,李连长的话不但对我造成了冲击,同样沉重打击了所有人。坐在我斜对面的战士,脸色瞬间变的土黄,让我真实的看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活生生画面。

    但是很安静,无论是我这个舱室还是其它密封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每个人都在消化李连长说出的信息,又好像在等着听那个秘密。没有秘密,只有沉默。李连长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耐心。片刻后,李连长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除了刘班长,其余舱室关闭通话五分钟。”

    舱壁上一支通话指示灯,随着李连长的话灭了。萧国林摇摇头,也关掉了通话开关。

    我虽然不满李连长的这个举动,可是对此无能为力,我不可能影响他的决定。我突然想到那个舱室还有曹明哲,可以通过他知道这五分钟的谈话内容,可是一想到这是以后的事,甚至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又马上消沉起来。

    当萧国林打开话筒,传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李连长对我说的:“张同志,如果有可能,我一定兑现对你的承诺。当然,这种机会不会很大。”声音充满了萧索。

    各种负面情绪没有持续多久,悲哀都成了奢侈品。我忽然感觉救生舱飞了起来,有点像旋转木马或摩天轮产生的离心力,或是荡秋千的感觉,但是最初启动的一下太突然和剧烈,让我如被重击了一下。紧接着我感到天旋地转,然后再加上失重,我无法想象救生舱现在的状况,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我侧着身子重重的坠到地面。应该说是救生舱坠落到地面,因为我们还在救生舱里。

    很奇怪的是,救生舱是竖着落地的,我半躺在萧国林身上。好在座椅跟安全带足够结实,我们没有飞起来,否在现在就应该是ver时间。

    我的思维处在完全混乱之中,两眼呆滞的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发现他们一动不动,好像熟睡了一般。我的两眼似乎无法聚焦,看到的东西都是恍惚和重影的。

    紧接着我感觉救生舱好像被一柄铁锤砸了一下,先是耳朵里没有了声音,就好像身在枯寂的宇宙里,静的像…地狱。

    我记得我很感慨的说了句话:“真他妈安静。”

    奇怪的是,我竟然没听到自己说的这句话。再接下来我的眼前变黑了,脑袋当机了。

    ps:签了,会认真写下去,会逐渐增加更新量。请支持新书。谢谢

第二十六章 黑洞洞的窗口

    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里仍旧恍惚。脑子木怔怔的呆了几分钟,才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很幸运,我仍旧被固定在座椅上。密封舱里的灯光很弱,应该是电池出了问题。萧国林和那个伤员战士,虽然也被固定在椅子上,可是他俩目前在救生舱着地的一面,所以看起来更像,侧身躺在救生舱平的那一面上。

    我首先观察了一下我们三个人的呼吸面罩,见都完好无损,而且都罩在脸上才轻轻松了口气。我没有动,先转动脖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开始给自己做检查。

    其实在挨了李连长一脚之后,我就应该第一时间检查身体的伤势。可是当时情况太复杂,各种事情,各种变化发生的太密集,我始终处在精神高度集中,忙着消化各种信息,思考着事情发展的各种可能。还要随时应对突发事件,实在是没有时间检查伤势。

    我先用手摸了一遍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没有血迹,看来没有外伤。又把全身的骨头、关节摸了一遍,让我意外的是,除了左臂有点挫伤,身上竟无大碍。就连被李连长踹了一脚的胸口,骨头都没有明显的疼痛,只是有些胸闷。我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贼骨头吧,禁打。

    检查完自己没有大问题,我忙托起萧国林的头,处理起他的伤势。

    萧国林有明显的外伤,头部有一小片褐色的血痂。我轻轻按了按,是硬伤,颅骨没有塌陷的迹象。我从座椅地下脱出应急包,从里面拿出纱布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虽然有纯净水,但是他的伤口已经结血痂了,我就没有画蛇添足的给他清洗伤口。

    萧国林呼吸很均匀,脉搏缓慢,应该是陷入昏迷,看来问题不大。我拿出军用水壶,一只手托着他的头,往他嘴唇上到了一点水。

    我的这个举动让他有了反应,他似乎渴极了,在感觉到有水的情况下,主动喝了一口,看来这是失血造成的缺水现象。我没有继续给他灌水,趁他有了意识,轻声的叫他的名字。

    片刻后萧国林睁开了眼睛。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明显不如我,适应了更长时间,才明白当前的状况。不过他的求生经验并不输我,在有了活动能力后,马上开始了对自己身体的检查。他头上的伤我跟他说了,免得他担心。然后我就查看起那个战士的情况。

    这个战士没有明显的外伤,不过呼吸急促,脉搏不稳,给我非常不妙的感觉。我把他的身体检查了一遍,在确信没有更严重的外伤,特别是头和四肢的骨折后,把眼睛看向萧国林,想从他那里征询些意见。这时候,我发现萧国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姿势很别扭。密封舱非常狭窄,为了方便检查这个战士的身体,我已经松了他座椅的安全带,把他平放在目前是地面的舱壁上。萧国林仍固定在下面的座椅上,他的姿势就是侧躺在战士身边。我则像一个蜘蛛人一样,两脚蹬着舱壁,身子和上肢尽量展开,塞在上下两个座椅中间,让身子同时挂住两边的座椅的一部分,就像悬在半空一样。这样就可以空出两只手检查战士的身体。好在密封舱空间狭促,让我不至于摔下去,砸在这个重度昏迷的战士身上。

    我以为萧国林在看我,还气愤的想骂他一句:见鬼了你。

    因为他的眼神就是一种,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见鬼了的表情。

    当我意识到他目光聚焦在我身后时,我险些一松跌落下去。我猛地顺着萧国林的目光回头,发现他盯着的是密封舱的舷窗。

    密封舱的舷窗开在密封舱圆筒状壁上,为了安全起见,窗子很小。现在这个舷窗玻璃不见了,应该是在剧烈的撞击中碎掉了。我刚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和他们两个人的安全上,密封舱的光线又暗淡的厉害,所以没有注意到舷窗碎了,甚至没有在混乱的环境中发现玻璃碎片。可是现在往舷窗那边一看,我马上就发现了异常,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我趴着的地方,几乎就在舷窗旁边,一扭头就能清楚地看到舷窗外面。没有玻璃的舷窗很通透,外面是黑的,是那种绝对的黑。这种表述很不清楚,不易理解,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黑。事实情况就是那样,微弱的灯光从舷窗撒出去,就像融入黑暗或被黑暗吸走,没有把外面的黑暗照亮一寸。一种与生俱来的对黑暗的恐惧,令我瞬间毛骨悚然起来。

    萧国林表现的并不比我好,呆呆的看着黑洞洞的舷窗没有表情。

    除了恐惧,我更多的是震惊和不解。根据目前寂静的环境来判断,我们铁定被埋在沙子里了,而且很深,深到地面黑沙暴的咆哮都传不下来。可是破碎的舷窗没有灌进一粒流沙,也没有沙漠惯有的干热气息,我虽然戴着呼吸面罩,可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能很清晰的感觉出,救生舱里虽然很干燥但是温度很低。

    我和萧国林就这么呆住了。从各自的角度注视着这个冷冷的黑洞。一时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还有处在危险状态下,需要我们救助的战士。不知过了多久,萧国林开始解身上的安全带,“卡拉”的声音把我从恐惧、疑惑中带回到现实。我看他从口袋了掏出笔式电筒,拧了一下,还能亮,就咬在嘴里,然后笨拙地爬起来。

    密封舱空间狭小,很难做大动作,他还要提防不要踩到受伤的战士,保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同时呼吸面罩的连接管,也极大地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非常配合的挪动着身子,给他移出一点位置。同时,我看了一下手表,从戴上呼吸面罩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了。要不是看到萧国林呼吸面罩的连接管,一颤一颤的在我面前晃动,我都忘记了最关键的这件事。我的氧气量不足四小时了。

    ps:书评区不怎么热闹。求个长评。

第二十七章 不见了一个人

    正因为密封舱内狭促,在难以伸展开身体的同时,也很容易攀爬和抓牢椅背等物,可以轻松固定住身体。我和萧国林两个脑袋凑在舷窗前,拧亮了笔式电筒。

    一道手电光笔直的打出去,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我的心顿时一阵紧张。

    手电筒随着拿他的手抖动了几下,看得出来,萧国林同样紧张。手电光向侧面照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面斑驳的砖墙。我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好像有参照物能让我放松心情似的。其实事后想想,松口气是因为没有看到可怕的东西,但这只是暂时的,要让你看到的东西,终究会出现在你面前,这种宿命的东西是无处躲藏和不可避免的。

    眼前是那种非常大的青砖垒成的墙,砖的形状和大小有点像城墙砖,比现在建筑用砖要大好几倍,宽度比现代建筑用砖的长度都大。这面墙是平砖宽面向外压缝砌起来的,可想而知这面墙有多厚。手电光顺着砖墙往上照,手电打出的亮度逐渐变暗,照不到顶。手电光顺着顶上的黑暗转着顺序照下来,照到了另一侧砖墙。两侧砖墙距离极近,我觉得甚至没有救生舱的直径大。

    从这一侧砖墙缓缓照下来,我发现了一点疑惑,砖墙从上往下有几道很明显的分界线。然后手电光照到地面。远处的地面看不清楚,近处的地面几乎就在眼前,视距不超过两米,可以看得很清楚。

    地面上有很多碎东西,破铁片、断木、木制家具残片、石块、沙子。这些应该是随着救生舱一起落下来的。没有被杂物覆盖的地面,是光滑的青石地面。光滑但不平整,青石地面上有明显的水蚀痕迹。

    我和萧国林看到这里,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排水渠!?”

    这都要是一个绝处逢生的发现了。不管我们被埋在地下多深,不管这个排水渠废置了多久,排水管道的两端都有通向活路的希望。最主要的是,可能有空气。

    我们没有时间为古人的这个近乎神迹的工程感慨,在又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可见的环境后,决定由我来冒这个险。

    我们目前处在地下什么深度,这个排水渠存在了多少年,有没有有毒气体,这些问题我们都没有答案。任何超常规举动都是冒险,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同样我们没有时间等,不管其他密封舱是什么情况,但是氧气的储量就那么多,没有人可以撑到救援,这个险必须有人来冒。

    我深吸了一口氧气,这可能是我呼吸的最后一口氧气了,我尽量放松心情,享受着。然后摘掉呼吸面罩。

    空气很干燥,有一种生石灰的刺鼻味道,空气进入肺腔感觉很爽,很刺激,好像肺腔被刷子刷了一下。我嘀咕着骂了一句:“不像下水道,怎么有停尸间的味道。”

    萧国林一听这话,抓起呼吸面罩就往我脸上扣。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死不了,就是太难闻,有些刺激肺泡。”

    萧国林马上从救生包里找出一只厚口罩给我戴上。这点我没有拒绝。其实我们的双眼一直裸露在空气中,并没有太难受的反应,我就估计到这里不会有太刺激的气体。我担心的就是有没有氧气,和氧气的含量能否维持生存。现在知道了空气质量可以维持生存,我就要去执行我的计划。

    我甘愿冒险实验这里的空气质量,除了心里有一些把握外,还有一个心思。就是趁没有人离开密封舱前,去对面的密封舱,从曹明哲口中,问出其它密封舱关闭通话的五分钟,李连长说了些什么。密封舱间的通话系统,可以断开别的密封舱,同一个舱室的人没法隐瞒通话信息。

    我马上对萧国林说:“萧队,我去别的密封舱看看。他就留给你照顾了。”我示意了一下躺着的战士。

    “小心点,这里交给我。”萧国林没有看出我的小心思,还满脸歉意的说。他的身体状况还不足以支持他做太剧烈的运动。

    我点点头,身子一直两手就抓住头顶的密封舱门。我迅速转动手轮,双手托着舱门放下来,一探头,双手和肩膀以上的部分出了密封舱。

    过渡舱里一片漆黑,很显然过渡舱的照明坏掉了。可是我两眼看着头顶对面的舱门,心却沉了下去,感觉心情比过渡舱还要黑。

    对面的舱门向里打开着,里面有灯光,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里面少了一个人,少的那个人是宋贵龙。我想到过任何可能性,甚至有迎接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但是这个状况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笔式手电在我手里,我照向过渡舱两边,两端的门开着,都露出黑洞洞的空间。我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得不做出令自己无法相信的判断:宋贵龙独自离开了。我没有急于进入对面的密封舱,而是对着黑洞洞的排水渠拼命地喊:“宋贵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刻,我开始真正意义上相信,并开始思考李连长的判断。他在出事前对宋贵龙的那一段质询不是空穴来风。声音在空荡荡的排水渠里传的很远,有很明显的回音,可惜那不是宋贵龙的回音。我没有理由再等下去,对面舱室,现在是上面,还有两个人需要我帮助,我也无法确定宋贵龙离去的方向。漫无目的的跑出去找,不但浪费了抢救伤员的宝贵时间,更有可能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我没有做这个冲动而愚蠢的选择,双手抓住对面的舱口边沿,钻进了对面的密封舱。这里的情况更不妙,甚至可以说是触目惊心。目前的最上面,也是这个密封舱的最里面,原先是个平面,现在被砸进来一个巨大的凹痕。刘班长坐在,后面还有一个舱室的位置上,他那个位置凹进来很大一块,凹痕在他肩膀的位置,他那一侧的肩膀明显受了重伤,整个肩膀都塌下来了。靠凹痕那一侧头也破了,浓稠的血淌了一脸,半边衣服都被血浸湿了。好在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结了很厚的血痂,否则这个人早就完了。

    ps:周末好。状态改a签了,没人祝贺我一下吗?

第二十八章 我的枪呢?

    凹痕陷到宋贵龙坐的位置就轻很多,但是也对宋贵龙造成了伤害,我看到宋贵龙座椅上也有血迹。我同样看到宋贵龙座椅下的急救包被拉出一半,急救药物开包散开了,看来在离开前,宋贵龙对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也就是说宋贵龙在离去前是冷静和清醒的,我没法相信这一次重创反而会让他恢复神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以前的无意识状态是伪装的。

    刘班长的身体在安全带保护下,半吊在座椅上,身体向座椅外倾斜,像一个软体动物一样,四肢和头都向下垂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吧嗒”一声掉下来。我伸手试了一下他,有脉搏有呼吸,就是体温很低。

    他这个姿势和这个密封舱的状况,我很难对他进行救治。我必须把他弄出去。可是现在我没有帮手,独自把他弄出去难度太大。我想了想,决定在确保他头部安全的情况下,别的部位就不管了。反正他的一条胳膊已经废了,先给他保住命再说吧。我又看了一眼他那塌陷的左肩,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先让自己两只脚站在舱口,右臂顶住他的身体,左手解开安全带,他的身体顿时压了下来。托举一个有意识的人,跟托举一个没有意识的人,情况是完全不同的。有意识的人,即便他不会行动,也可以配合你的行动,还有就是他的身体会绷起来,让你有着力点。而一个没有意识的人,就像现在的刘班长,像一袋倒下来的面,软软的摔了下来。我拼命搂住他上半身,两臂从他腋下穿过,两手交叉锁在他胸前。他的双臂马上无意识的软软抬起,身体向下滑去。我用尽全力,双手死命勒在他脖子下面一点的地方,我不敢触碰到他的头部,要是这样再勒不住他,我就只能勒他的脖子了,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虽然动作难看,他的双腿还是顺利垂了下去,并在我的引导下,出了密封舱。我暗松口气,抓住他的双手,把他从舱口顺出去。

    这时候我听到脚下一个声音:“你踩我手了。”

    声音很微弱,显得有气无力。我听到之后高兴的快要哭出来,是曹明哲。他自己醒过来了。我终于有帮手了。

    我忙对他说:“身体有没有问题,没大问题过来帮帮我。”

    他接着说:“你踩我手了。”

    靠,刚才一高兴把这茬忘了。我低头一看,果然脚底下踩着曹明哲一只手,都特么踩变形了。刚才抱刘班长的时候,身子没稳住脚底下动了。两个人的重量,下脚力度可想而知。

    我忙抬起脚让他把手缩回去,问他:“怎么样,疼不疼?”曹明哲看了看红肿变形的手说:“有点疼。”脸上却没有疼痛难忍的表情。我一看这是摔成傻子了,这一个也别想指望了。我只好对他说:“你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在这里等我。我把刘班长救出去。”

    曹明哲说:“不要救他,他是坏人。”我连忙问:“为什么他是坏人?李连长跟他说了什么?”曹明哲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很认真的说:“我记不起来了,但我知道,他是坏人。”

    我一听他这话,知道他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脑子摔坏了,有些失忆,最主要的是他的感知神经出了问题,对痛感有些麻木。这点很要命,痛感是人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他没有了痛感就没法对受伤部位做出保护,更不要说进行包扎等简单治疗。要是乱动,加重伤势就麻烦了。

    我手里还提着刘班长,没能力在来照顾他,就对他说:“你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曹明哲点点头说:“我们得救了吗?”

    我实在没有力气在这里耗,没有理他,呲着牙把刘班长放下去。

    我是把刘班长从两个密封舱口穿过,一直放到下面那个密封舱里,然后自己才能出去,再把他从下面那个密封舱里拖出来。在这个过程中,萧国林很配合的保护了两个伤员,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没有问就知道我的目的。

    我把刘班长直接背出救护舱,打扫出一块地方把他平放下。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刘班长身边,拼命地喘着粗气,连口罩都扯下来扔了。太累了。

    这时候我看见身边有一双脚,很安静的站在那里。我顿时冒了一身冷汗,抬头一看,是曹明哲。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还若无其事的看着我。我都有跳起来抽他的冲动,你说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到处吓唬人。

    萧国林看来是受到我的启发,也爬出密封舱,撅着屁股往外拽那个战士。不过他的体力做这件事有点费劲,半天也没有把对方拖出来,只好转头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咬咬牙站起来,先对曹明哲说:“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帮萧队。”

    曹明哲点点头,又指着刘班长说:“他不是好人。”

    我看着曹明哲坚定地眼神,有点担心我转身的时间,他会做出不利于刘班长的举动。可是对这样状态的一个人,我又没有太好的办法。我勉强扯出一点笑意对他说:“等一下萧队过来,你跟他说。等我。”

    说完,我再也不敢跟他啰嗦,钻进过渡舱。我们两个人很快把战士拖出了密封舱,我又钻进密封舱提出两个急救包。我出来时,刘班长醒过来了。

    八成是疼醒的。为了把他弄出来,我抓住他两只手,包括那只断掉的左臂,生生把他拖出来。刘班长一苏醒过来,脸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一层汗,脸上狰狞的扭曲着,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急救包里有吗啡,我迅速给他注射了一支,刘班长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人色。他马上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让他的脸色又变的苍白起来,第二句话让我门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宋队长呢?”

    我的喊声萧国林一定听到了,他自然知道宋贵龙不见了。我也没有打算隐瞒刘班长,非常郁闷的对他说:“宋贵龙跑了。”

    他的第二句话是:“我的枪呢?”

    ps:对我这样一个非专业作者来说,不断更已经是很努力的事。当然两千党有点尴尬,稳定下来后会争取多更新。给点鼓励可好?

第二十九章 一颗头颅

    我有一种被那支枪击中的感觉,差一点就一屁股坐地上。脑子里画面飞快的闪过,不管我多么救人心切,多么慌乱,那么大一支枪绝对不会视而不见,我可以确定,在救助刘班长的过程中,我没有看到那支枪。

    可是,如果那支枪不见了,这件事情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就呈几何增长。

    刘班长更关心丢枪这件事。枪对战士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丢枪不单纯是纪律处分这么简单,对一个战士来说,也是最大的侮辱。即便你有不可辩驳的理由。

    我关心的却是丢枪这件事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后续该如何进行,已经完全超出掌控,我在瞬间就感觉到,这件事的发展我已无力参与,李连长才应该是决策者。

    我不甘心的返回密封舱,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那支枪。我跳出来问曹明哲,他只会茫然的摇头。不过他也看出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严峻起来。

    刘班长挣扎着坐起来,想要自己去找找看。我对他说:“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找的很仔细。一个人和一支枪同时失踪,事情明摆着,还是让李连长来决定吧。”

    刘班长痛苦的躺回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可以理解,因为在此之前,我也很信任宋贵龙,从来没有对他起过疑心。现在我也有心上被捅了一刀的感觉,那是一种难言的痛,来自内心的痛。这个社会一直就有信任缺失,我也有,可是我渴望有可以信任的人,我也认为自己有可以信任的人。不过这件事情发展到今天,我越发觉得信任的稀缺和无望。

    我把曹明哲的情况跟萧国林说了一下,叫他看好曹明哲,别再出乱子,就钻进过渡舱。让李连长来决定吧,我深感身心疲惫。

    我使劲拍了拍过渡舱顶上的照明灯,罩子后面的灯丝闪了一下,有了一点光线。我虽然拿着笔式电筒,可是我知道手电光源对我们太珍惜,也太重要,必须要节省使用。过渡舱的照明灯虽然昏暗,也只能将就了。

    李连长的舱室在刘班长舱室的隔壁,过渡舱很小,我跪在地上仰着头转动手轮,在听到“卡”的一声后,把密封舱盖往上轻轻一推。

    “哗”的一声,又浓又腥臭的液体沿着圆形舱口,如瀑布般浇了我一身。我“咣当”一声拉下舱盖,爬出过渡舱,对着地面呕吐起来。是血,大量的血,把我变成了一个血人。我的呕吐物都被染成了血色。

    救生舱外的光线其实更暗,如果不靠近过来,他们甚至看不清我身上湿漉漉的到底是水还是血。可是刺鼻的血腥味瞒不过任何人,萧国林见状当场就跌坐到地上站不起来了,刘班长这个铮铮铁汉则放声痛哭。

    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进去救生舱,疲惫来自内心。萧国林看我这个状态,觉得再叫我去,有可能崩溃掉,就主动爬进过渡舱。不过他没有打开上面的舱门,而是旋开了下面,赵排长那个密封舱的门。

    那个舱室人员最完整,只有一个战士受了轻伤,而且都清醒了过来。再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他们四个人没有轻举妄动,在密封舱里等待救援。

    他们四个人爬出密封舱,就首先看见了我的样子。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虚脱了。萧国林把情况一说,四个人都落泪了。

    赵排长带一个战士又进入过渡舱,推开李连长那个密封舱门,血又一次流了下来。舱门打不开,那个战士说:“好像有东西搁着。”

    赵排长伸进一只手去,一摸,又哭了。从里面拿出一颗人头,舱门才被打开。

    这个密封舱里有三个人,只有一个战士活了下来,就是坐在靠近舱门位置,负责关闭舱门的那个。他的伤势不是这里最重的一个,却是受刺激最严重的。他在密封舱里已经苏醒,或许就没有昏迷过,可是他惊恐过渡的表情,和死也要戴着呼吸面具的表现,叫人看了心碎。

    尽管我的精神状态不是这里最差的,也已经无法加入到他们下面的活动中去了。我甚至不愿也不忍看他们接下来做的事,可是他们做的事就在眼前,让我无法避免。

    那颗头是李连长的,另一个战士也被切断了颈椎,区别就是头没有掉下来。后来萧国林告诉我,一块铁板竖着砸在救生舱上,切断了两根脖子,现场惨不忍睹。我没有去那个密封舱看,我相信只要看一眼,这个场景就会终身出现在我的恶梦中。两具尸体被分别装进睡袋,又被送回了那个密封舱,等待救援的时间是不可预期的,在无法冰冻或防腐处理的前提下,只能让那两具尸体在一个密封的舱室里腐烂,不然随之而来的疫情,会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他们两人死的没有痛苦,是对我们唯一的安慰。

    接下来度过了一段很消沉的时间。我脱光了所有的衣裤,把身上的血迹认真的擦了一遍,擦到全身发红疼痛。没有多余的水给我清洗血污,就是干擦。睡袋有多余的,我裁剪了一下,套在身上。不用看,我知道我现在像极了叫花子。

    赵排长那个舱室有一个卫生兵,伤员都交给他了。他马上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个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战士,需要人看护照顾,也还好说。曹明哲已经逐渐恢复神智,身上也没有太严重的伤势,就是感知神经受损,恐怕无法解决,但这也不会影响到生命。

    刘班长左肩粉碎性骨折,暂时用夹板固定,是可以暂时得到缓解,危及不到性命的。可是他头上的伤,有点危险,是凹陷性颅骨骨折,就目前的状态看,没有颅内出血表现,可是一旦发生颅内出血,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就等于判了死刑。所以他目前最好不要活动,为了安全起见卫生兵坚持让他戴上头盔,二十四小时戴着,睡觉的时候都不能摘下来。

    至于我冒险把他弄出密封舱的举动,卫生兵的评价是:没把他整死也是个技术活。

    ps:今天要上分页新人推,尽管每个签的作者都会上,也不免有点小激动,毕竟是第一次上啊。庆祝下,晚点还有一更,要晚点哦。请朋友帮忙宣传本书,请收藏。

第三十章 搜寻

    现在最危险的就是我那个密封舱的伤员。根据卫生兵检查判断,这个战士本来就有伤,是上臂骨折。手臂的伤势让他在遇险时,不能做出最初的保护动作。目前通过检查,初步判断是胸肋骨折,插伤肺部,造成气、血胸,状况很严重,需要尽快插导流管。还有就是他的炎症同样严重,目前的消炎药品都要向他侧重。

    李连长牺牲了,赵排长就成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马上和萧队、刘班长凑在一起开了个会。

    我靠着砖墙坐着,身心的疲惫,让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中我看见宋贵龙拿着微冲,在一个黑洞洞的通道里跑,后面一个无头的人在快速地追。宋贵龙跑不过他,就回身拿枪扫射,子弹打在无头人身上发出“噗噗”的声音,肉翻了出来,肠子都从子弹孔里流了出来。可是无头人没事一样大声说:“笨蛋,我已经死了,你还能再杀我一次吗?”是李连长的声音。

    这时候宋贵龙发现了我,调转枪头对着我开枪起来,我拼命地跑,漆黑的通道没有尽头,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忽然,后面追我的人变成了无头的李连长,好像我成了所有人追杀的目标。李连长一边追还一边喊:“我就说过,你是不可确定因素,杀死你,一切就在我掌控中了。”

    我一听,这特么什么狗屁逻辑。可是李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就不像人类,双手很快就抓到我的脖子。

    我满身大汗的从恶梦中惊醒,眼前是萧国林的脸,是他把我从恶梦中摇醒的。“你做噩梦了。”萧国林说。

    我擦了一把汗,血腥味顿时随着汗水再次蒸发出来。我忍着难耐的恶心,问他:“我睡了多久?”

    “时间不长,一个多小时吧。”他看了看手表说:“我们要动一动。”

    “出了什么情况?”我虽然刚从恶梦中惊醒,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出事了。

    “我们要找一找宋贵龙是从那边跑的,以便做好防备。这里仍属于古遗址范围,我们还要加入到搜索队伍里去,你没问题吧。”萧国林语气有点紧张。

    这个地下排水渠从已知的范围看,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宋贵龙只能从两端离开。考古队配合战士们搜索宋贵龙,就要至少分出两个人,向两头搜索。曹明哲的状况明显不适合出任务,就只能是我和萧国林参加搜索,其实不管我想不想去,只要能去就一定要去,萧国林的顾虑有点多余。

    “我没问题,什么时候出发?”

    萧国林见我这么爽快,精神也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过来了,显得很高兴“赵排长在分配枪支、任务,马上出发,你选边吧,你搜索哪边?”

    我毫不犹豫的一指我们活动的区域方向“这边”。我实在不愿意在经过过渡舱,即便是血迹已被擦干。

    萧国林点点头,拍了我一下说:“准备一下。”就走到赵排长身边,看来还有具体的工作要商量的样子。

    我到现在才有时间仔细打量目前的环境。这个我和萧国林定性为排水渠的通道,宽度有两米七到两米八,高度不足两米五,拱顶。结实的青砖墙,只有表面薄薄的一层氧化层,这既是一个好消息,也让我倍感疑惑。

    有氧气才会形成氧化层,这自然是好消息。可是氧化层的厚度不对。

    在考古的初期阶段,我们会凭经验给文物或遗址断代。不一定很准,这完全凭各人经验,有的人可以做到相差无几,非常接近历史真相。我的长处就是跑的地方多,经验够多。根据砖墙氧化层的厚度判断,这个排水渠绝没有地面遗址年代久,甚至要晚很久,至少在千年以上。可是这两处青砖的形制是完全一样的,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建筑用砖没有丝毫变化,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依据我的判断,这是不可能的。

    排水渠地面的石板,跟地表遗址的石板也是从同一个地方开采来的,从石材纹理上能看出来。从水蚀的痕迹看,这个排水渠曾经有过非常巨大的作用,使用率很高。石板应该很厚,铺设的很紧密结实,救生舱这么大的重量,又是被砸下来的,居然没有把石板震碎。

    我都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把救生舱硬生生的嵌进这个通道。救生舱的直径要比这个通道大一些,在救生舱与通道接触的地方,砖墙都有些变形,大量砖屑喷洒在救生舱周围。我最初闻到的刺鼻气味,就是这些砖粉散发出来的。在目前来看,救生舱就如同嵌在通道里的闸,关闭过渡舱门,就把这个通道从这里断开了。

    这时候,一个战士来到我面前,敬了个礼说:“张教授,我叫徐新明,跟着你行动。“

    我很激动,拼了这么多年就是个讲师,听人叫一声教授真的很受用。我虚荣心大为满足的点点头说:“好,出发。“

    我如同叫花子般打着微弱的手电走在前面,小战士两手端枪,紧跟在我身后。走出去没多远,我回头看时身后就是漆黑一片了,我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布片。

    通道虽然不宽,可是手电光太微弱,打出去没法同时照到两边。排水管网的通道不可能就只是直直的一根,它一定会跟别的通道有连接,如果我们错过了岔口,就有可能在里面迷路。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连忙把小战士叫过来,两个人并排走,用一根绳子把我俩连起来,每个人用靠墙的手摸着墙走,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岔道了。

    我的这个法子很有效,就是速度快不起来,不过相对于迷路,这是可以接受的。

    青石地面很干净,没有太厚的灰尘,不过手电光打上去也能看出来,没有明显的脚印。我们除了要搜寻宋贵龙的线索,也有摸清这一段通道的任务,所以在基本确认宋贵龙没有从这一边跑掉的情况下,我们还是摸索着往前走。

    这时候我产生了新的疑惑。

    ps:第二更。明天周一还是两更,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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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毁灭介绍:
关于如果毁灭:
这是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我不是一个专业作者,在遣词用句和烘托气氛上不一定会叫大
家满意。
不过这个故事本身已经够骇人听闻,实在不需要我再去渲染气氛,一些我无法理解和解释的
现象,我也不可能给大家做出解释,我只能把这件事原本的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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