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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全文阅读

作者:壳上     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txt下载     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1

    跟祈寒肖在一起的日子过得非常平淡,平淡到林蕉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当她再一次回到栖夜湖时,发现那块地牌已经有些斑驳,而她的名字依然很清晰,名字下面刻着当时立牌的时间:2023年7月13日。

    看着这串数字,她立在湖边,看太阳渐渐西沉,一时只觉得恍然。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过去5年了,而她快要40岁了。

    她拿袖子擦了擦牌面,随意地坐下来。

    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些微有些刺眼,她半眯着眼睛回想这些年的变化。

    时间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吗,云乔家老都大快上幼儿园了,老二也已经会爬,等她再回海城的时候,就该会跑了。刘姿姿和何铭三年前也已经结婚,上个月听说她怀孕了,明年春天宝宝就会出生。

    真好,生命中重要的朋友都有了完整的家庭,她托着腮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她目光下沉,看到自己手腕上还戴着一串塑料宝石手链,红红绿绿的,阳光下看着还挺好看。

    是云乔家的小妮儿给她的,小妮儿亲手给她戴上,直夸手链好看,还说让干妈不要摘,视频聊天的时候她会检查的。

    林蕉当时很高兴,不对,更多的是幸福。谁能拒绝小朋友的善意呢,这个塑料宝石手链也许是她最喜欢的玩具了,她把自己心爱的手链送出去,希望林蕉时时记着她。

    傻妮子,干妈当然记得你了,等暑假的时候,云乔还会带孩子们一起过来小住,到时候,她可以在山上采花,可以在河里捉鱼,赤着脚跑在漫山遍野的花草里,跟大自然做最亲密的接触。

    天知道小朋友有多爱这里,这是天下最奢华的游乐场呀。

    太阳落了下去,气温渐渐降低,屋子里亮起灯,祈寒肖正在厨房做饭,林蕉透过超大的落地窗看过去,嘴角的笑意渐收。

    祈寒肖很快注意到林蕉低落的情绪,他收拾完餐桌,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花茶,坐到她的身边。

    “谢谢。”

    林蕉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递还祈寒肖。

    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的发丝有一股草木清香,是他准备的洗发水的味道,他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头发,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今天不太开心?”

    林蕉否认:“没有。”

    他没有追问,只静静地抱着她,陪着她坐了一晚上。

    临睡前,林蕉坐在床边看云乔给她发的视频,小妮子在学舞蹈,只用了不四天就成功下叉了,视频里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白的练功服,头发高高地盘起一个揪揪在后脑勺上,眉眼弯弯,笑得特别开心。

    林蕉也跟着笑,又把云乔之前给她发的视频一个个点开挨个看一遍,一直看到小妮子刚出生的时候,在医院拍的视频。

    小小的,红红的,脸上也不像现在这么光滑,皱纹很深,丑得像个小猴子。

    祈寒肖擦着头发坐到她身边,问:“看什么呢?”

    林蕉把手机递给他,“你看,这是妮妮刚出生的时候,多丑哇。要不是视频清清楚楚地在这儿,我都不敢相信。妮妮现在眼睛大大的,皮肤又白,跟刚出生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祈寒肖附和道:“嗯,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不好看,长开了就好了。”

    林蕉收起手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嗯。”

    林蕉叹得很轻,但祈寒肖还是听到了。他想到一晚上心情低落的林蕉,突然明白过来。

    头发还没干,他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跟她聊一聊。

    “蕉蕉?”

    他扔开毛巾,一转头却看见林蕉早已熟睡,不过,她好像睡得不太安稳,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祈寒肖关掉灯,掀开被子钻进来,温柔而有力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夏天,云乔如期带着孩子们过来,妮妮一到就兴奋地脱掉鞋子,在湖边浅水处踩水。苏哲怕她落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鞋子很快湿透,他干脆脱掉鞋子,跑到屋子里找到双塑料拖鞋,又跑着回到湖边,生怕他不在的时候,妮妮发生什么意外。

    “苏哲这爸爸当得还挺称职。”

    林蕉凑到云乔身边跟她咬耳朵,二宝就在祈寒肖提前搭好的围栏里扶着栏杆走路,嘴里牙牙学语。

    “是吧,我也没想到,我以为他年纪小,自己还是个孩子,应该看到小朋友躲开还来不及呢,谁想到他这么给力呀!”

    “真好。”林蕉笑着说。

    二宝走着走着摔倒了,刚满周岁的孩子走得还不大稳,小腿肉肉的,摔倒了也没哭,干脆坐着玩起了身边的玩具。

    云乔把远处的玩具都往他身边推了推,回头问她:“宝儿,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生一个?原来我觉得你怕毁身材,但你现在也到年纪了,难道还这么看重外表?”

    云乔已经有了两个宝宝,但她叫大宝妮妮,叫二宝弟弟,“宝儿”或是“宝宝”这个称呼,还是林蕉的。林蕉每次听得不好意思,叫她别再叫了,云乔还特别不乐意。

    “这么多年早叫惯了,不能因为后来的两个小朋友就抢了你的名号哇!”

    林蕉也就随她去了,好在妮妮没有跟着学,乖乖叫她“干妈”,总算是个安慰。

    “嗯?”云乔坐回来,嗔怪道:“你别每次我一说这个话题就装聋,干妈跟亲妈是两个概念,而且养孩子的感觉特别不一样,我希望你也体验一下。”

    林蕉看看从酒窖上来的祈寒肖,又看看窗外跟妮妮互相洒水的苏哲,点点云乔的肩膀。

    “你快去看看,虽然是夏天,不过这会儿太阳已经落了,这里晚上温度低,别到时候着凉感冒了。”

    妮妮的衣服已经半湿了,大笑着往苏哲身上泼水,玩得特别开心。

    云乔赶过去制止住他们,一大一小都噘着嘴,不太乐意的样子,趁她转身,两人又互相泼了两下,才小跑着跟上云乔。

番外2

    云乔在这里玩了将近一个月,直到妮妮要准备幼升小的面试才离开。离开的那天早上,妮妮一起床就跑过来抱着林蕉撒娇。

    小妮子没玩够呢,不想离开。

    云乔收拾好东西,把行李都搬到车上去,勒令她再不上车的话以后每周末都不能看电视了,妮妮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干妈,你什么时候回海城啊?”

    小妮子降下车窗,伸出小脑袋喊。

    “等快要下雪的时候,我就回去啦!”

    小妮子噘起嘴巴嘴,很不满意的样子,“你骗人,我只在电视里见过雪,海城不会下雪的!”

    林蕉摸摸她的头发,“这里不一样,这儿的天气很冷的,10月底就会下雪了,等到雪下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雪白雪白的,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车子都没办法开。”

    小妮子眼睛亮起来,“真的?”又转头跟云乔说:“妈妈,我想来这里看雪!”

    云乔瞥她一眼,“看雪可以,但这儿就算了。”

    妮妮还要追问为什么不能来这儿,林蕉掰过她的小下巴说:“等冬天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滑雪场玩,我滑雪滑得可溜了,到时候教你啊!”

    小朋友没什么心眼儿的立即欢呼起来,“好耶!那我们说好了,冬天一起去滑雪啊!”

    车子已经启动,云乔把妮妮的小脑袋摁回去,让司机关好窗。她站在车外,拉着林蕉走到一边,嗫嚅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唉,算了,你开心就好吧。”

    林蕉知道云乔想说什么,她喜欢小孩子谁都看得出来,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她抬眼看着前方车里跟孩子低头说话的苏哲,缓缓弯起嘴角。

    他还真是言而有信啊,说要替她守住秘密,果真连云乔都没说。

    不过,这秘密也没什么好守的了,她拉过云乔,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

    云乔的眼睛逐渐睁大,表情又尴尬又后悔。

    “宝宝…你确定?医生没有弄错吧?”

    林蕉微笑着摇头,“没有弄错,土壤都没有了,种子要怎么生根呢?”

    云乔低下头,过了一会儿猛得抬起头来,满眼期待地问:“只是切除子宫,卵巢还在的吧?”

    林蕉一愣,“好像…是的。”

    肩膀突然一沉,云乔用力地拍她,有些兴奋地说:“疫情也结束了,你跟祈总商量商量,找个时间去趟m国吧,我回去就帮你联系联系,你等我的好消息!”

    林蕉还要问清楚,云乔已经跑开,钻进车里走了。

    她独自站在车后目送他们开上盘山路,心里一处早已寸草不生的荒瘠之地,突然慢慢换发生机。

    一周后,林蕉接到云乔的电话,向她求证她的身体状况。林蕉让她自己去看检查单,当年所有的检查单都在书房左边书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钥匙在门厅,连着葡萄石钥匙串。

    第二天,云乔又给她打了电话,兴奋地告诉她m国那边的机构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她过去取卵。

    “借助些医学手段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啦,还不用你自己生,多好哇,宝儿,你别犹豫了,再拖一拖就到了当奶奶的年纪了!”

    林蕉骂她:“你才奶奶呢!”

    云乔继续劝:“真的,我没开玩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决定了告诉我一声!”

    林蕉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嗯。”

    晚上,祈寒肖在换订单被罩,林蕉摸摸空空的手腕,突然发现妮妮给她的手串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手串毕竟是塑料玩具,搭扣很容易松动,要是掉在哪个旮旮缝缝,可不好找。

    林蕉脑补了一下妮妮发现自己心爱的手串被她弄丢,眼里噙着泪委屈的样子,顿时觉得头疼。

    还是赶紧找到吧!

    她在楼下找了一圈,连地毯都掀起来了,没有找到。回杂物间拿了个手电,在露台又找了一圈,花盆茶几全都挪动一遍,没有找到。

    最后她回到二楼,卧室、书房、会客室,所有她待过的地方都找了,一无所获。

    她看着黑漆漆的书房,这是唯一没有找的地方了,总不至于真在这儿吧?这是祈寒肖办公的地方,她可从来没进过。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呢?

    她打开灯,拉开第一个抽屉。

    ……

    祈寒肖整理好床铺,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统统塞进洗衣机,设定好清洗和烘干。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发现整个客厅像遭了贼似的,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位。

    这是…找什么呢?

    他默默把客厅收拾好,然后发现厨房里也是一团糟。于是,又开始收拾厨房。在把露台的花盆放回底托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宝石手串,塑料的上,上手很轻,正是林蕉这些日子不离手的玩具手链。

    看来,她翻箱倒柜找的就是这个了。

    祈寒肖拿着手串上楼,卧室里没看到她的身影,书房的灯却意外亮着。

    他走进书房,看到林蕉背对着他,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蕉蕉,我在露台找到了这个,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林蕉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纸盒,祈寒肖的笑容渐收敛。

    盒子里有许许多多的照片,都是她22到30岁之间拍的。林蕉刻照片里的每一个场景,甚至再仔细想一想,还能回想出当时跟身边人的对话。

    大部分照片都是在剧组里拍的,拍摄角度都很好,若不是林蕉的眼神没有一次是看着镜头的,她都要怀疑这些照片不是偷拍的了。

    “看来,我待的每一个剧组都有你的人啊。”林蕉悠悠说道,不紧不慢地翻看照片。

    “这张拍得很好嘛!”

    林蕉把照片翻过来给他看,是一张她的背影,时值秋天,路程两旁是一排高高的枫树,地上落了浅浅一层的落叶,不时还有树叶飘然而下。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旗袍,半截小腿裸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跟血红色的落叶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那天可冷了,我记得我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快十遍,导演一直叫我不要抖不要抖,拍出来都不美了,我说我冷呀,发抖是控制不住的。”

    林蕉笑着说给祈寒肖听,祈寒肖冷着脸,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心疼她挨冻,也担心她发现这些偷拍的照片对他生气。

番外3

    他们没在栖夜湖待太久,夏天还没结束,林蕉就嚷嚷着要回海城。

    云乔说她把林蕉所有的检查单发给m国那边的机构,医生已经给了回复,说她的情况完全没问题,择期过来促排取卵就好。

    祈寒肖问她为什么今年这么急着回去,林蕉神秘地笑笑,说过两天再告诉他。

    回到海城后,第二天她就过去找云乔,祈寒肖自然照例陪同,林蕉把他关在门外,拉着云乔在卧室聊了半个小时。

    临走的时候,云乔记下了两人的护照号,把他们送到停车场才离开。

    两周后,林蕉开始收拾行李,她打开衣帽间,拿行李箱的时候,发现箱子竟然是满的,她差点没拿动。

    “祈寒肖!”她扯着嗓子喊他。

    祈寒肖很快出现在门口,耳朵里还塞着蓝牙耳机。看到衣帽间的情形,他瞬间明白过来,对着耳机说了几句,随后关机。

    林蕉看着行李箱中自己的衣物和日用品,问他:“这是你收的?”

    “嗯。”祈寒肖点头。

    “什么时候收的?”

    “昨天晚上,你泡澡的时候,我正好闲着没事,就帮你收好了。”

    ……

    “你怎么知道我要收行李?”

    祈寒肖晃晃手机,“我收到航空公司的短信了,不是明天晚上的航班去m国吗?”他蹲到林蕉身边,“还是说,你只给我买了票,你自己不去?”

    林蕉推开他,“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我当然要一起了!”

    祈寒肖浅浅地笑,没有继续追问她到底去m国做什么。林蕉扳过他的脸,强迫他跟自己眼神交流。

    “你不好奇吗?”

    祈寒肖被她抱着脑袋,艰难地点头,“好奇呀,所以你愿意告诉我吗?”

    林蕉摇头,狡黠一笑:“不告诉你,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祈寒肖没有意见,她愿意做什么都好,做什么,他都陪着。

    林蕉收起行李,重新放回柜格里。

    “你不会不配合我吧?”

    “嗯?”什么不配合?

    “你不会反抗吧?”

    “反抗?”

    祈寒肖更糊涂了,她到底要做什么,还会担心他不配合,反抗?

    不过管他呢,祈寒肖摇头,“不会的。”

    林蕉放下心来,回到卧室,趴在床上给云乔发了条微信。

    飞机落地的时候,祈寒肖才发现林蕉似乎一晚上没睡,她看着舷舱外面漆黑的天空,眼底一片乌青。

    第二天,林蕉兴冲冲地带他去了云乔提前联系好的机构,祈寒肖站在楼外,看着楼顶一排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蕉蕉?”他的声音都有些发虚,“为什么…要来这儿?”

    林蕉很高兴,“当然是想要个小朋友啊!”她不给祈寒肖反悔的时间,拉着人进去把他交给早就等候着的护士。

    两周后,卵泡成熟,林蕉去机构取卵。

    又过五天,胚胎培植好,机构通知可以进行移植。

    林蕉焦急地等了两周,终于等到胚胎移植成功的消息,接下来就是等瓜熟蒂落了。

    祈寒肖这些天脑袋似乎罢工了,对什么事情都要反应一会儿,整个人一直处于懵的状态。林蕉挂了电话,兴奋地搂着他蹦,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喃喃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

    林蕉身体上所有的不适都因为听到这个好消息而烟消云散,“我们的运气太好啦,你知道吗,听说胚胎移植很容易失败的,但我们一次就成功了!”

    兴奋过去,她突然情绪低落起来。

    “怎么了?”祈寒肖不知道她为什么前一秒还很高兴,后一秒又不开心了。

    林蕉自我挣扎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是个男孩…虽然跟我想的不一样,不过缘分如此,就这样吧,男孩也可以…”

    见过孕妈妈后,林蕉给她雇了营养师和保姆,专门照料她的生活起居。随后她和祈寒肖火速飞回国。

    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呢!

    他们现在住的公寓不行,小朋友需要一个私密些的院子,奔跑、追逐,尤其是小男生,据说他们跟大型犬类一样,精力无限,每天需要大量的体力活动放干电量才行。

    林蕉视察了祈寒肖所有的不动产,选了一套离市区最近的别墅。这套别墅居住面积不大,但有两个超大的花园,足有1500平,而且,这附近有间很有名气的学校,离别墅区只有5公里,等小朋友大一点,上学也很方便。

    敲定地方,林蕉见了刘姿姿推荐的设计师,房子的每一处细节,她都不厌其烦的反复跟设计师沟通,尤其是院子的设计。

    要有一片沙池,要一个迷宫一样的管道,还要建个小树屋。

    要一个游泳池,无需太大,夏天的时候蓄上水,小朋友可以玩上一整天。

    要一个凉亭,亭子外面预留好烧烤的位置,还要砌一个砖炉,秋天的时候约上朋友,烧柴火做烘焙,想想就觉得有趣。

    房子开始施工,林蕉每天都跑到现场,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在监理的介绍下,看整座房子的电线是如何分布的,地暖又是如何安装的,防水涂一层不够,还得再涂一层,放水试上两天不出问题才算完工。

    祈寒肖觉得她整个人都鲜活了好多,看她在脏乱的工地上来来回回,恍惚间竟看到了十九岁的林蕉的影子。

    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啊。

    祈寒肖的心蓦的被揪紧,疼得他快要无法呼吸。他悄悄地走到无人的后院一角,抚着院墙缓缓坐到光秃秃的草地上。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但祈寒肖清晰地记得那年在医院,他等在手术室外,满手的血已经凝固在掌心,他一点点洗掉,却洗不到那一地触目惊心的红。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怀孕了,只要他再细心一点,兴许就能发现她这些天胃口大变,整个人也比之前嗜睡些,甚至面对他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锋利,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柔软。

    是他,害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失去了将她留在身边的可能。

    医生说血止不住了,建议摘除子宫。他犹豫了,哑着嗓子叫医生再想想办法,她那么喜欢孩子,怎么能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呢。

    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而现在,林蕉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忙前忙后的欣喜,又将这份痛重新挖出来,疼得他喘不过气。

番外4

    房子完工的时候,距离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

    刘姿姿要生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林蕉正在逛花市,挂了电话立即拉着祈寒肖去了医院。

    何铭等在手术室外,焦急地来回踱步,何母一脸忧心地盯着“家属止步”的大门,等候厅气氛很紧张。

    “不对呀…”林蕉皱眉,“姿姿是坚定的顺产党,上次产检医生还说她的情况很适合顺产呢,怎么…进了手术室?”

    何铭看到祈寒肖,整个人僵在原处,难掩忧色。

    “怎么回事?”祈寒肖走上前,低着嗓音问。

    “祈总…”

    似乎是见到了熟悉的人,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何铭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转过身去。

    “你别吓我呀,何铭…”林蕉看他微微抽动的肩膀,突然不敢问。

    祈寒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那边何母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你是…小铭的领导吧?”

    祈寒肖微微点头,“伯母好。”

    林蕉挽着眼眶泛红的何母的手臂,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阿姨,”林蕉挽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小声询问:“姿姿这是怎么了?”

    何母刚擦干泪,听了这句话又红了眼。好半天,她才抽泣着说:“我也不懂,医生说情况很凶险,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母满脸担忧:“医生说是大出血,止不住,要摘除子宫。”

    “大出血?”

    何母点头,“是啊,已经抢救了一个小时了,还不见出来呢!姿姿不出来,我这心啊,揪着一样的,唉…”说着,何母又开始无声地流泪。

    “阿姨,那孩子呢?孩子已经出来了吗,还是也在里面?”

    何母指了指楼上,“孩子已经出来了,我老伴看着,在病房呢。”

    “哦…”

    至少孩子是安全的,算是个好消息。但刘姿姿呢?林蕉紧盯着手术室大门,期望着它被打开,又害怕它太快打开。

    没过多久,医生出来交代情况,“出血量太大了,现在摘除子宫也有风险,我们建议做两个动脉栓塞,相当于堵住子宫的两条动脉,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

    何铭立即说:“采用什么样的治疗方案都听您的!”

    医生点点头,“好,介入科医生已经在icu了,我们现在就做栓塞。”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那道门再次被人急促地从内推开。余光瞥见何铭飞快地跑过去,紧张地看着出来的护士。

    “血库的血不够用了,何总,你找找关系,从别的血液库紧急调一些吧!”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护士直言不讳:“情况很危急,转移到出血一直止不住,输进去的血就像水龙头一样流出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的大脑一直处于缺血状态,这种情况下,就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大脑也极有可能因为缺血过久,造成不可逆转的脑部损伤,智商出现下降。”

    何铭脸色发白,一时懵然不知如何才好。祈寒肖问了所需血型后,立即打电话给血液库,紧急调血过来。

    事情解决,护士重新回到抢救室,刚打开门何铭一把拉住他。

    “请你们务必全力抢救,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好,疯了傻了没关系,我都要!”

    护士叹息一声,“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另外,叫病人家属都过来吧,病人随时可能出现紧急情况。”

    门“咚”的一声被关上,何铭痛苦地闭上眼睛。

    何母已经哭起来了,“怎么会这样,产检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半小时后,刘姿姿的父母赶到,出乎意料的,他们表现得非常冷静,条理清晰地询问何铭现在的情况。

    何铭流水账一样从羊水破裂开始给他们讲,医生的话几乎一字不落地转达。

    “那现在,是止不住血吗?”

    何铭点头,“医生说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她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但大量输血容易导致凝血因子减少,从而影响凝血功能,凝血功能出现异常,原有的出血点就止不住,持续失血,需要持续大量输入,进入恶性循环。”

    何铭说得有点绕,但刘母还是听懂了。她忍不住双手捂嘴,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又出来一名医生,他叫大家进到靠门的一间小办公室,拿出七、八份告知函递给何铭。

    “病人现在的出血情况依然很严重,我们正在全力抢救,icu、产科包括介入科的专家都在,现在,需要家属签一些字。”

    告知函上是一些紧急情况下医生会采取的抢救措施,以及抢救过程中的各种意外,同时大量输血也有可能造成感染,按照规定,这些情况都需要家属了解。

    告知函上写的都是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何铭见不得那些极端的字眼,他快速浏览过,一一签名。

    何母颤声问道:“医生,我女儿能救过来吗?”

    医生顿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全城最精英的icu医生都在这儿,在没有最快的消息出来之前,我们都可以怀抱希望。”

    交代完情况,医生再次回到抢救室,狭长的通道灯光明亮,林蕉只觉得自己全身冰凉。

    她上周还跟刘姿姿吃过饭,两人瞒着何铭去吃了火锅。虽然没敢点辣锅,但能在汤锅里涮涮菜,刘姿姿已经很开心。

    她还跟林蕉抱怨,“何铭可太搞笑了,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找那些血淋淋的生孩子视频看,还有各种纪录片,有些是概率很低的意外情况。他看得直揪心,自己吓唬自己不说,还对我各种限制,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吃的,烦死啦!”

    林蕉怎么也不会想到,21世纪,现在文明社会,医学如此发达的今天,女人生孩子也会出现大出血止不住的情况。

    此时的等候区没有人说话,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那道门再次被开启。

    这次出来的,是刘姿姿的主治医生,他整个人有种刚下手术的松泄劲,仿佛全身的力气已经被全部抽光。

    大家围上去,紧张地看着医生。医生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终于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番外5

    “现在还不能算脱离危险了,目前出血点有所下降,输进去的血能在病人体内留存住了,一切在向好发展。但病人的各项指标依然很高,但好在血压暂时稳住了,我们勉强打了个平手。”

    黄仁没有明说,但林蕉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打了个平手”是什么意思。

    是跟死神,打了个平手。

    黄仁扶了下眼镜,继续说道:“我们下一阶段还要继续用药,稳住病人的各项指标。不过,最难的阶段我们已经挺过去了,接下来,只要病人不放弃,这场战役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何铭一直摒住呼吸听着医生的话,此时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呼吸。

    “黄主任,谢谢你,谢谢你们。”

    黄仁摆了摆手,“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他跟何铭是熟识的,交代完正事后,表情放松下来,像朋友一样劝慰何铭:“你们在这儿守了好久了,都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尤其是老人家。另外,也去看一看孩子,根据我的经验,产妇一醒来,最先关心的往往都是孩子,而不是自己。到时候你去近视,她问你孩子的情况,你一问三不知,她是要生气的呀!”

    何铭苦笑一声,勉强扯弯了嘴角。

    “好,”他点头,“我知道了。”

    “icu的探视时间是上午11点到11点半,每次只能进一个人,家属们可以轮流进。”

    刘父问:“医生,我女儿现在醒了吗?”

    黄仁点头,“醒过,但是她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我们用了镇定类药物,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一方面有利于身体恢复,另一方面也能避免治愈后的心理问题。”

    刘父点头,表示理解。

    许多病人因为治疗的过程中一直清醒着,精神长时间处于紧张的状态,病房里面又太无聊,在痊愈后往往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医生又交代几句话后匆匆离开,他三个小时后还要坐诊,只能回到值班室凑合休息一会儿,就要去门诊上班了。

    何铭叫刘姿姿父母回去先休息一会儿,等到11点的时候过来探视。刘父不肯,何铭一再劝说,他们才勉强同意,连声嘱咐让何铭一有紧急情况就给他们打电话。岳父母走后,他又安排自己的父母帮着月嫂和保姆在医院照顾小孩,他们这段时间要负责看孩子,也是不小的任务。

    安排好双方父母后,何铭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祈寒肖和林蕉。他小跑着过来,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祈寒肖,也许是累很了,又或者是后怕极了,林蕉注意到何铭的下唇都有些微微颤抖。

    祈寒肖拍了拍他的肩膀,何铭的眼圈立即泛红。

    “没事,都过去了。妻儿父母都得依靠你,你得撑住。”

    何铭只不停地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我也先走了,等过两天转到普通病房再来探望。”

    “嗯。”何铭终于发出声音来,“谢谢你,祈总。”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走廊重新恢复安静。何铭倚靠在病房区的大门边,仿佛这样就可以离她更近一些。

    ……

    三天后,刘姿姿情况稳定下来,终于转到普通病房。

    林蕉这天上午到医院看她,刘蕉蕉整个人有些水肿,靠坐在床边吃何铭喂过来的糕点。

    “蕉蕉,你来啦!”

    她显得有些兴奋,脸上也有了血色,只是整个人还是有点虚弱。她咽下嘴里的糕点,把何铭赶出去,拉着林蕉吐槽。

    “何铭他也太过分了,我说我想吃橘子,他竟然说橘子凉,不让吃,非要吃的话,必须要蒸一下才可以。橘子哎,蒸一下还怎么吃啊!”

    林蕉憋不住笑,“是有点过分。”

    “而且,他还限制我看孩子的时间,每天只有孩子睡着了,他才肯抱过来放在我床上让我看一看,一醒就给抱走了,说怕影响我休息?!”

    林蕉看了眼病房里,刚才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听刘姿姿这么一说,她才猛然醒悟。这是产科病房,产科病房里只有产妇没有孩子,这不科学啊!

    “确实太过分了!”

    林蕉学着刘姿姿的样子噘起嘴,“受了那么多罪,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能不让妈妈看孩子呢?你等着,我让祈寒肖说他去!”

    刘姿姿给了她个感激的眼神。

    打完电话没多久何铭抱着孩子进来了,估计是换了个新环境,小小的婴儿放到病床上就一直哭,小脸哭得通红,两只手紧紧攥着,刘姿姿心疼地想抱一抱,又不知从何下手。

    为了迎接自己的宝宝,林蕉特意找了老师学习照顾小婴儿的各种知识,当然包括如何抱这种刚出生的小baby。

    她一手托在脑后,让他柔软的小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手托着屁股,轻轻抱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人温暖的怀抱,小婴儿慢慢止住哭泣,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小手随意地挥舞,引得刘姿姿一阵羡艳。

    林蕉抱着小婴儿凑近了她,“别急,等你出了月子再抱宝宝吧。”

    一旁何铭幽幽地说:“不行,百天之后才能抱。”

    ……

    小宝宝没过多久又哭了,何铭说他饿了,该吃奶了,麻溜抱着孩子离开,不忘嘱咐林蕉别聊太久,让刘姿姿好好休息。

    病房里安静下来,刘姿姿谈起了前些天的经历。

    “其实自己当时没觉得有多惊心动魄,就是嗓子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口。一堆主任专家挤满了手术室,场面很大。”

    林蕉微笑着静静听,不时轻声附和。

    刘姿姿的身体依然没有恢复,治疗过程中用了太多的药,这些药物都需要通过肾脏来析出,身体器官的负担非常重。

    聊到一半,护士过来送今天的检查报告。刘姿姿拿出昨天的报告对比着看,有几项数据比昨天的低了许多,她兴奋地挥手,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林蕉觉得好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原来那么稳重的人,怎么到了做妈妈的时候,突然变得幼稚啦?”

    刘姿姿冲她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哦对了,”林蕉突然想起来,“孩子叫什么名字?”

    刘姿姿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支笔,在报告背面写下一个字,随即举起来给林蕉看。

    “仞…孩子叫何仞?”

    “不对,”刘姿姿摇头,“叫刘仞。”

番外 刘仞 1

    六月的乌木市,干燥灼热。

    车里开着空调也不怎么管用似的,脑门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阳光透过窗玻璃射进来,晒得胳膊生疼。

    “叮!”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罗琥握着方向盘,扫了眼手机屏幕。

    “哟,暴雨红色预警…”他把手机扔回置物台上,从内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刘仞。

    “仞哥,勒龙山今晚有雨,咱们要不别赶了,在加隆镇住一晚吧。”

    刘仞半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天色,天空像被劈成两半似的泾渭分明。西边艳阳高照,东南方向黑压压的,乌云密布。

    “加隆还有多远?”

    “多远…”

    罗琥瞅了眼副驾上睡得正熟的韩秋林,一把扯开他盖在脸上的帽子,拱了拱他的肩膀。

    “林子,别睡了,帮我设下导航,去加隆。”

    韩秋林睡得正香突然被喊醒了,他也没什么脾气,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车里空间有限,懒腰也伸得憋憋屈屈的。

    “去哪儿?”睡久了嗓子干,声音都有点嘶哑。

    “加隆。”

    韩秋林懒洋洋地调直了坐椅,倾过身子在车载平板上慢悠悠地操作。

    “怎么突然又去加隆了?”

    “暴雨,山里走不了。”

    “哦…”

    导航设好了,车载音箱里传出熟悉的女声:“全程135公里,预计时长1小时27分,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30.8公里,前方路口请直行…”

    韩秋林靠回座椅,看着左前方越聚越拢的乌云,抬起双手枕在脑后。

    “这雨估计不小啊,明天山路能走吗?”

    ……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加隆镇唯一的街道上。

    镇上只有两家旅馆,一家叫“欣得旅馆”,另一家叫“得心旅馆”,两家挨在一块,就隔了一道墙。

    “仞哥,住哪家?”

    “随便,你俩定吧。”

    走了大半天,车里的水都晒热了,刘仞打开车门,去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三瓶冰水。回来一看,这俩还在那捏着下巴犹豫不定呢。

    韩秋林:“琥子,老办法。”

    罗琥一点头,伸手对着两家旅馆一通指点,嘴里念念有词: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有钱买酒,没钱滚…蛋!”

    正好指着“欣得旅馆”。

    “呵,幼稚!”

    刘仞歪着嘴笑出声,挤紧瓶盖,从车后座提溜出自己的双肩包,慢慢悠悠地进了另一家旅馆。

    罗琥和韩秋林互相给了个眼神,连忙跟了上去。

    空房倒有不少,200一间不讲价,他们要了三间房,房间连在一起,都在二楼。

    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樟脑丸味,刘仞皱了皱眉,打开房间的窗户,热浪一下子灌进来,糊得刘仞脑门一嗡,赶紧把窗子又给关上了。

    空调遥控器就在床头,刘仞摁了下开关键,把温度调到最低。

    算了,樟脑丸就樟脑丸吧,闻闻就习惯了。

    刘仞拿出干净衣服,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冲了个澡终于觉得舒服点,樟脑丸味也没有刚才那么冲了。

    房间里有一台老式电视机,拖着厚厚的大屁股的那种,摆在床对面的柜子上。

    刘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电视,靠在床头,捏着遥控器从频道1一直调到频道100也没找到一个能看的。

    “笃笃笃…”

    罗琥在外面敲门:“仞哥,一块儿吃饭去不?”

    刘仞套上鞋,“等会儿!”

    三个人走楼梯下去,罗琥走在最前面。

    “仞哥,我看过了,离这儿不远有个市场,里头有几家馆子,都是小馆子,可能没什么好吃的。”

    刘仞没什么意见,“嗯,凑合吃点儿吧。”

    还没到前台,就闻到一股咸香的味道,店老板在大堂煮了一大锅酥油茶,看见刘仞他们下来,热情地招呼:

    “帅哥,要不要尝点酥油茶?马上就煮好了。”

    罗琥嘿嘿笑了两声。

    “这玩意儿不是冬天喝的吗,这天儿喝着不嫌热?”

    老板指着沙发,笑着说:“酥油茶一年四季都能喝,正好这两位客人想尝尝,我就煮了一大锅,怎么样,三位帅哥也尝尝吧?”

    罗琥摇了摇手,“谢了老板,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刘仞瞥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两人全部一身黑,左边那个厚厚的发油抓了个大背头,右边的男人左臂t恤袖口下露出了一整条花臂。

    刘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他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下资料,这俩人外形看起来跟资料没有任何重合之处,但就是觉得…眼熟。

    “仞哥,走了!”

    刘仞甩甩头回过神,跟着罗琥出了旅馆大门。

    市场里确实没什么好吃的,他们在里头来回走了两趟,终于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点的面馆,三个人随便吃了点。

    回去的路上经过那家小卖部,罗琥慢下了脚步,瞄了眼外面冰柜里的啤酒,有点心痒。

    “想喝就买,少喝点,别耽误事儿就行。”

    罗琥咧嘴一笑,“好嘞,仞哥!”

    小卖部卖的东西品种有限,罗琥拿了几听啤酒,还搜罗了点“下酒菜”,花生米、辣豆干,还有一大包麻辣鸭舌。

    “仞哥,走,咱一块儿去韩秋林房间喝点儿?”

    “嗯,行吧。”刘仞点头,反正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

    旅馆大堂还是那股咸香味,老板不在前台,沙发正中间的小桌上摆着口大锅,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捧着一小碗酥油茶,坐在那两个男人对面。

    小姑娘眉眼弯弯,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甜甜的。

    “你们真的可以带我去?”

    大背头拍了下大腿:“那还能骗你不成,现在就带你去!”

    小姑娘放下酥油茶,看了看外面,面露愁色。

    “可是…要下雨了,万一遇到雨,山里面会很危险的。”

    大背头满不在意,“雨下在勒龙山,咱们是去雪琚山,出不了事!”

    小姑娘凝眉想了一会儿,点头说:“嗯!那就麻烦你们带我去一趟吧,我测了数据就回来,应该用不了多久的。”

    刘仞左脚刚踏上楼梯,又给收了回来。

    “罗琥,你们先上去。”

    罗琥弯着腰看了眼旅馆大堂,提着袋子下了两级台阶,压低声音说:“仞哥,算了,咱们别多管闲事。”

    刘仞语气淡淡的,“嗯,不管闲事,我就想尝尝酥油茶。”

番外 刘仞 2

    小姑娘起身,拿过大背头的空碗,又给他盛了一碗酥油茶。

    盛得有点太满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左手大拇指都快没进碗里了。

    刘仞从楼道走过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她湿漉漉的拇指。

    “我叫你陈大哥好吗?”

    大背头抬头,“行!”

    “陈大哥,来,再喝一碗吧。”小姑娘笑语嫣然地把手上这碗递过去,大背头往前蹭了蹭,接了过来。

    “陆大哥,你也再喝一碗吧。”小姑娘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另一个男人,询问道:“我帮你盛?”

    花臂男摆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都喝一肚子了,一会儿出去不方便。”

    大背头斜了他一眼,轻声调侃:“大老爷们儿想方便就能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花臂轻轻踢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盛了一碗酥油茶,放在花臂男面前。

    “陆大哥,再喝一碗吧,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快去快回,喝完了就出发?”

    花臂男没再推辞,端起面前的碗喝了起来。

    刘仞取了个空碗从锅里给自己盛了点酥油茶,在小姑娘旁边坐下。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礼貌又拘谨地笑了笑。

    “要下雨了,你们还出去啊?”

    小姑娘没想着刘仞还跟她搭话,愣了一秒。

    “啊…就...去那边看看,很快就回来了,谢谢你啊。”

    小姑娘冲他笑了笑,面白如脂,梨涡浅笑。

    刘仞抬着下巴指了指对面,“你们认识?”

    小姑娘收起笑容,张了张嘴,“哦,我…”

    坐在对面的花臂接过话:“出门在外互相帮助嘛,人姑娘是地质大学的学生,学勘探的,这不找那个叫什么…”

    “九眼石页岩。”

    “对,学名叫这个,我们都管那叫天珠石,雪琚山就有一大块裸露在外的,三米多高呢,人姑娘千里迢迢找来,没找着,我们哥俩正好知道,带她去看看,也就是顺带手的事。”

    小姑娘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笑眼弯弯。

    “多谢你们呀,要不我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嗨,”花臂男歪了下头,“小事!”

    刘仞放下茶碗,指了指外面。

    “明天再去不行?这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小姑娘转过头皱着眉说:“不行的,我明天一大早天不亮就得走了,跟老师和同学约好了,7点在德里县城集合。”

    花臂男站起来,招呼大背头和对面的小姑娘,“喝完了就快点走吧,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再晚可就不好说了。”

    “嗯!”小姑娘站起来,拎着沙发上的登山包背上,“那就麻烦你们啦!”

    刘仞心里有些着急,事情没让他撞见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不管一下实在良心过不去。

    这小姑娘一副单纯无知的样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

    眼看着三个人已经走到旅馆门口,刘仞提步跟了过去,经过前台,弯着腰从柜台后面够了把长柄伞。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跟着他们走一趟吧。

    小姑娘跟着那两个男人走了出去,门口的塑料帘子一晃一晃的,“咔哒”一声,磁吸又合上了。

    刘仞拿伞尖拨开,就听罗琥喊他,“仞哥,电话!”

    刘仞不耐烦:“谁的?”

    罗琥跑过来,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何总。”

    刘仞叹了口气,盯着小姑娘的背影,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喂,爸?”

    “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何铭语气冰冷,听不出喜怒。

    “哦,我手机落房间了,充电呢。”

    何铭叹了口气,“手机得随身带,说了多少次了。”

    “嗯,知道了。”刘仞敷衍地回答着,目光一直没离那小姑娘。

    “刘仞,接下来我说,你听着就行。姓吴那俩兄弟没在廷南,听说往乌木去了,估摸着现在还没过勒龙山,明天傍晚能到乌木。廷南往乌木必得经过纳金路,你现在啊,立刻带着你那两个小跟班出发,就在纳金路守着。”

    吴烽、吴炜有新动向了,刘仞不由得看了眼罗琥。

    “行,我知道了。”

    “记着,东西拿到了立马回来!”

    “知道了。”

    电话挂断,罗琥迫不及待问道:“何总说什么了?”

    刘仞把手机递给他,大堂没人,他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上去收拾收拾,10分钟后出发,回乌木市。”

    “啊?这么突然?”罗琥讶异,想到刚才何总的电话,又了然道:“哦,行,我知道了,我上去跟林子说一声。”

    刚一转身,突然瞥到刘仞手上的伞,“仞哥,你要出去啊?”

    刘仞猛地起那个小姑娘来,转头看向门外,街上行人不多,哪儿还有那小姑娘的影子啊。

    “坏了!”

    他推开门帘,飞快跑出去。

    “哎,仞哥!”

    刘仞沿着街道跑,刚才看着他们往这个方向走的,这才过了没多会儿,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再往外就是村里的砂土路了,刘仞站在叉路口,判断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仞哥…”

    罗琥终于追上来了,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仞哥,你不是真要管那小丫头吧?”

    刘仞没理他,选定了方向,刚一动身,胳膊就被罗琥拽住了。

    “仞哥,我也知道那俩男的没安好心,不过那丫头好歹是个大学生,成年人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

    刘仞挣脱开,继续往前走。

    罗琥无奈地追上去,“仞哥,不是我铁石心肠,是我们实在没这份余力。刚何总不是让我们现在就回乌木吗,马上就下雨了,你这一去,不说能不能找到她,就算找到了,万一再出点啥意外,被困在山里怎么办?我知道,也有可能啥事没有,但是我们赌不了这个万一,这条线索要是断了,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刘仞终于停下脚步,罗琥说得对,这条线索要是断了,就又进了死胡同了。

    罗琥见他停下来了,心下一喜,看来他是听进去了,有点儿戏,接着再劝劝。

    “咱们回旅馆给老板留个话,万一那丫头过了10点还没回来,就请老板帮忙找找或者报个警。咱们马上就要走了,多的也别想,只能做到这儿了。”

    刘仞看着不远处乌云密布下的山峰,沉沉地叹了口气。

番外 刘仞 3

    黑夜下,一辆墨蓝色的越野车一路向北,在国道上疾驰。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纳金路了,不同于加隆镇的乌云密布,这里天清气朗,国道两旁空旷辽阔,黑幕中繁星点点。

    刘仞打开全景天窗,感受着夜空的静谧。

    “叮!”

    手机在后座上响了一声,刘仞摸索着抓在手里,没有要看的意思。

    “叮!叮!叮!”

    连响了三声,手机在掌心里震了三下,微微有些发痒。刘仞收回视线,手机自动识别人脸解锁,来到主界面。

    刘仞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一滑,拉开了消息列表,是佟晓斌发的,一条消息,三张图片。

    佟秘书:廷南收费站那边截到了吴家兄弟俩的监控图,何总让我发给你,你参考。

    佟秘书:[图片]

    佟秘书:[图片]

    佟秘书:[图片]

    刘仞立刻端坐,消息列表看不到具体的图片,他点开微信图标,佟秘书的头像上显示4条未读消息,点开对话框,加载大图。

    车上信号不好,图片还在加载中,画面模糊不清。

    照片是俯视角,副驾驶上的人被车身完全挡住,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驾驶座这边的人伸出来一条胳膊,胳膊上脏脏的,小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

    刘仞盯着这张模糊的照片,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熟悉。

    像是哪儿见到过。

    图片加载到99%,还是不清晰的状态,刘仞脑袋里有根弦突然“嘣”地一声断裂,这胳膊上根本就不是脏的,是文身!

    就是旅馆里那个花臂男!

    “林子!”

    刘仞前倾着身子重重地拍了两下正在开车的韩秋林。

    “快,调头!”

    车里很安静,刘仞声音很急,韩秋林又被他拍了两下,心下惊慌,方向盘突然打滑,车子在高速路上走了个蛇形,慌乱之下,韩秋林咬着后牙猛地踩下了刹车板。

    “吱——”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身后面拖着两条漆黑的胎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车子一停,车里三个人被重重地摔在座椅背上,速度太快,惯性非常大,三个人都摔得有点懵。

    “别停路中间啊,靠边儿!”

    韩秋林双手颤抖得厉害,脚下刹车板也踩得不实,车子缓缓朝前移动。

    刘仞解开安全带,弯着腰趴到驾驶座边上,抓着操纵杆,低吼了一声:“林子,踩紧刹车!”

    韩秋林一个激灵,使尽全力往下踩紧了刹车板,车子晃悠了两下终于停稳。

    刘仞立即挂了p档。

    罗琥松了一口气,他刚刚睡着了,睡梦中突然就被掼了一下,也不知道刚才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刘仞不苟言笑的样子,张了张嘴也没敢问。

    韩秋林这个样子已经没法开车了,刘仞下车,拉开驾驶座门。

    “后边儿坐着去,我来开。”

    罗琥看着刘仞关上车门,客气了一下:“仞哥,要不我来开吧。”

    刘仞冷着脸系上安全带,挂挡倒车,打轮调头,脚下油门瞬间被踩到底,车子“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吓着罗琥赶忙抓紧了车门顶上的拉手。

    韩秋林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默默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心“嗵嗵嗵”地,跳得比刚才他猛踩刹车时还快。

    “林子。”

    “啊?”韩秋林突然被点名,闭着眼睛抖了一下。

    “你拿我手机看看,就在后座上,开机密码6550。”

    “哦…”

    韩秋林在后座一顿操作,车里安静了几秒,突然传来他深情饱满的一声:“卧槽!”

    罗琥转过头,好奇地问:“啥呀?”

    韩秋林指着手机屏幕,皱眉咬着下唇,拉长着“嘶——”了一声。

    “这男的,这男的就是旅馆那个!”

    罗琥朝后边伸过手,心急地勾勾手指。

    “快快快,给我看看。”

    手机刚抓着个边儿,罗琥迫不及待地看向屏幕。

    “卧槽!”

    他忍不住捶了下车门,懊恼道:“仞哥,早知道我就不该拦你,这会儿山里肯定下雨了,也不知道这哥俩回没回来。”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扭头问后座的韩秋林:“林子,你不是记了老板号码吗,打个电话问问。”

    韩秋林“哦”应了一声,抻直了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嘟——嘟——”声音从听筒传来。

    韩秋林干脆按了扩音。

    “嘟——嘟——嘟——”一声一声在车厢里回荡。

    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人接,韩秋林叹了口气,刚要挂断,手机里突然传出略带疲惫的声音。

    “喂?”

    刘仞车速不减,注意着后边的动静。

    “哪位?”

    “呃…”韩秋林快速地眨眼睛,脑袋宕机了似地突然卡了壳。

    罗琥朝后边扭过了身子,扯着嗓子说:“哎,老板您好,我们是下午退房的那仨,二楼,208、209和210那三间的。”

    “哦!是你们呀,我看到你们留在前台的纸条了,你们开了房就住了一小会儿,打电话来是问退费的吧?放心,咱家旅馆诚信经营,费用啊可以退。你们总共住了两个半小时,按200块钱24个小时算,应该退…等等啊…”

    电话那头响起了按计算器的声音。

    一顿操作给罗琥整懵了,他赶忙叫停:“哎哎,老板,停!我们不退费!”

    “每间房退你们180好了…啊?什么,不退费啊?”

    罗琥一把夺过韩秋林手里的手机,“房费您收着吧老板,甭退了,我跟您打听个事儿。”

    “哦,打听事儿啊…是问那个女孩吗?”

    “对,我想问问,那小姑娘,和那俩男的,他们回去了吗?”

    “哎呀…”老板有点为难的样子。

    “这个事情啊,是这样的。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她来的时候我没在店里,她也没在前台登记,不能算我的客人,我…没有这个义务对她负责的。”

    看来人没回去,要不不会这么急着推脱责任。

    罗琥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刘仞,刘仞脸上没什么表情,车速极快,国道旁的路灯一盏一盏照进来,照得他脸上明晃晃的。

    “那,那俩男的回去了吗?”

    “没有!8点的时候,我看他们还没回来,想去找找他们,刚走到山路口,雨突然就下下来了,瓢泼一样的,那雨大得打在地上都生烟,这种大雨山里最容易滑坡了,这我哪还敢进呐…”

    “挂了吧。”

    刘仞握着方向盘,冷冷开口。

番外 刘仞 4

    车子停在一条细窄的登山道前,道旁垒着纷杂的乱石,已经不能再往前开了。

    熄了火,远射的两道车灯立即暗下来,发动机停止运转,雨点大颗大颗地砸在车顶上,“噼里啪啦”的雨声震得耳膜生疼。

    这雨真大。

    罗琥从副驾抽屉里摸出三件一次性雨衣,心想:老子就特么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仞哥,手电就俩,还有个戴在头上的探照灯。”

    刘仞接过他递来的雨衣,拆开包装。

    “探照灯给我,你俩拿着手电吧。”

    “好嘞!”

    三人在车里套上雨衣,车门一开,大风裹着雨丝立即灌进来。

    暴雨面前,一次性雨衣根本管不了多大用。刘仞刚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裤腿全湿了,脚踩在鞋里像踩着水一样,雨从领口打进来,上衣也湿了一大片。

    灯光只能照出几米远,三人走得缓慢,漆黑的山里密雨如织,不时有细碎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下来。

    雨声很大,说话就得用吼的。

    “罗琥,你刚查了吧,从镇上出去,就这一条上山的路?”刘仞大声吼。

    “没错仞哥,就这一条!”罗琥吼回去。

    一阵风吹来,罗琥的雨衣帽子被吹跑了,雨点立即打进发丝里,顺着头皮流到脖子上。他瑟缩了一下,扣上帽子,一手压在头顶。

    “他们走不了多深,你们留心着点,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罗琥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刘仞听没听到,他已经顾不上了。

    雨太大,睁眼都困难,罗琥悲观地想,今天晚上要想找着那哥俩,估计悬。

    他扭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韩秋林,上山的坡越走越陡,韩秋林闷着脑袋,艰难地行进,他佝偻着腰,一步一顿的,手都快碰到地面了。

    “呵。”罗琥轻笑一声。

    这傻小子,还真是“爬”山呐。

    罗琥拢紧了雨衣,跟着刘仞往山上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雨好像小了点,罗琥觉得体温渐渐流失,身上冷得直颤抖,呼出的气在眼前形成一团团白雾,山里的雨夜气温低得厉害。

    这一路走上来,别说人了,鬼影子都不可能有。

    他半眯着眼睛低头看着脚下,冷不丁撞上前面的刘仞,罗琥打着趔趄抓了把身旁的山石,勉强站稳。

    “怎么了,仞哥?”

    刘仞叹了口气,转过身,脸上说不出的落寞。

    “回去吧,再爬,就要到顶了。”

    罗琥跟着叹了口气,进山的时候他就预感今晚很难有收获,但真到了要放弃的这一刻,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要不我问问佟秘书,看能不能从乌木调些人手,咱们…搜山?”

    罗琥掀开一次性雨衣,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被他放进塑料袋里,塑料袋口扎得紧紧的,一滴水也没进。

    刘仞扫了眼四周,他们爬得真的很高了,再往上就剩一个山尖。

    这种高度,就算吴家那哥俩没啥问题,那个学地质的小姑娘也不可能爬得上来。

    “行,你拨吧,拨通了我来跟他说。”

    罗琥举着手机,塑料袋罩着,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透出来。

    “啧,”罗琥皱眉,“这儿…没信号啊!”

    “没啥?”

    韩秋林终于追了上来,刚才雨太大,他耳朵里好像进了水似的,听什么都带着“嗡嗡”的杂音。

    罗琥看韩秋林迷茫的小眼神,咧开嘴乐了一声,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

    “走吧林子,下山。”

    这耳朵好一阵坏一阵的,别不是出了啥毛病吧!韩秋林闷闷地想,罗琥刚才这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点杂音都没有。

    不过,他才刚追上他们,气儿都没喘匀呢,这就又要下了?

    罗琥把手机重新放回塑料袋,扎紧了口子塞回兜里。一抬头看见韩秋林一动也没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愣在那,罗琥“嘿”一声,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怎么,舍不得下啊?爬山还爬上瘾了?”

    “林子你走前面,”头顶传来刘仞冷冷的声音,韩秋林仰着脖子看他,“下山慢着点,路滑。”

    “哎,好嘞仞哥!”

    韩秋林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罗琥你注意点手机,有信号了就给佟秘书打电话。”

    “得嘞!”

    罗琥苦笑一声,耸着肩把刚塞进裤兜的手机又给抠了出来。

    往山下走,雨又大了起来,暴雨下堆积的雨水汇聚在一处,沿着山体冲下来,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韩秋林侧着身子弯着腰,走一步停一步,龇牙咧嘴地,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眼看着已经快要下到山下了,韩秋林终于忍不住抱怨,声音颤抖还带着点哭腔。

    “琥子,仞哥,我这两条腿已经与我无关了,真的,一点不夸张,我腿肚子抖得都要跟膝盖分家了!上山已经够难了,没想到下山更惨烈啊…”

    “呵,”罗琥笑了一声,“平时我吭哧吭哧跑步的时候,你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韩秋林转头回了句:“等从这儿下去我就天天跟着你跑步,雷打不动!”

    罗琥听着他不着调的豪言壮语,抬头瞥了一眼,就看他扭着头朝后仰着,右脚踩在斜坡边,脚下已经悬空了一半!

    他明显觉得心跳停了一秒,颤声惊呼道:“林子小心!”

    韩秋林被罗琥这一声吼吓了一跳,他猛得转过身,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半个身子都歪出去了,他整个人一下子慌了,胡乱挥着胳膊维持平衡,偏偏脚下那块石头突然松了一下!

    “呃…啊!——”

    摔下去的那一刻,韩秋林绝望地缩紧了脖子。

    完了完了,这回完犊子了!

    后背滚得生疼,也没知道滚下来了多远,就在韩秋林已经放弃抵抗的时候,突然觉得手臂一紧,刘仞拽着他的胳膊厉声道:“护着自己的脑袋!”

    韩秋林来不及思考,立即照做。

    他感觉到下行的坡越来越平缓,终于撞到一丛灌木里,停了下来。

    痛。

    韩秋林闭紧了眼睛,大口喘着气,没敢动。

    直到耳边传来刘仞的声音:“林子,你怎么样?”

    仞哥怎么在这儿?

    韩秋林疑惑地睁开眼睛,刘仞的脸在他眼前渐渐清晰。他突然咧开嘴笑起来,虚弱的声音难掩兴奋:

    “哈,仞哥,你也摔下来啦!”

番外 刘仞 5

    刘仞扫视着上下打量他,面无表情,也没说话。

    雨很大,身下土地泥泞。

    韩秋林挣扎着坐起来,后背被扯得生疼,实在忍耐不住,他皱着脸长嘶了一声。

    仞哥显然不是摔下来的,他是跳下来救自己的。

    哎哟,我这嘴!

    想起自己刚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韩秋林心虚地看了眼刘仞。

    “仞哥,我吧…刚才这雨太大了,我这脑子,估计是进水了。”

    刘仞白了他一眼,一压膝盖站了起来,动作丝毫不生硬,从那么高的坡上滚下来,就跟没事人似的。

    啧,人跟人就是不能比。

    还是我仞哥厉害。

    韩秋林动了动腿,发现没什么问题,全身上下也就是后背疼了点,胳膊也有些灼痛。

    估计有擦伤。

    雨衣脱了看看吧,反正已经湿透了,这雨衣穿不穿也没什么区别,他心想。

    解扣子的工夫,韩秋林余光看着刘仞走过了旁边的灌木丛。

    没过多大会儿,突然听到刘仞的呼喊声。

    “林子,快来!”

    “咋啦仞哥?”

    韩秋林解下最后一颗扣子,撑着地站起来,甩掉粘在身上的雨衣。

    “我找着他们了!”

    “谁?”

    话刚问出口,他立刻反应过来。

    是姓吴的那哥俩!

    手电还能用,韩秋林按下开关,黑夜里立刻亮起一道光束,雨滴一丝一丝,看得清清楚楚。

    他跛着脚朝刘仞那边一瘸一拐地小跑,刚才坐着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一走路才感觉小腿处一阵刺痛。

    灌木后面一片开阔平坦,韩秋林看着不远处可疑的黑影,辨认了好一会儿,也没敢确定。

    他拍了拍刘仞,指着前面问道:“仞哥你看,那个黑影子,是不是咱们车?”

    “嗯。”

    刘仞头都没抬。

    “这俩就在离山路口不远的地方,可惜我们来的时候雨太大,没看见。”

    “那现在咋办,仞哥?”

    雨声中突然夹杂着脚步声。

    罗琥沿着山道一路下来,循着手电灯光找到这里。

    “仞哥!”

    他走近了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人影,愣了一瞬立刻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现实版因祸得福嘛!林子这回没白摔,立功了还!”

    他绕到韩秋林身边,胡撸了把他湿哒哒的头发。

    “罗琥,你来得正好,把这哥俩弄上车吧。”

    “好,交给我!”

    干活的时候,罗琥从来不含糊,他酷爱运动,人也长得壮,背个成年男人一点不费劲。

    韩秋林跟过来,帮忙打开后备箱。

    后备箱空间很大,放这哥俩绰绰有余。罗琥从工具箱里拿出塑料扎带,给这俩双手捆上,胶带封口,关上后备箱。

    齐活!

    “仞哥怎么还没来?”韩秋林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

    “估计找那女大学生呢吧。”

    “那姑娘也是傻,哪能那么相信陌生人啊,这哥俩一看就不怀好意,我仞哥劝过她了,她也没听啊!”

    罗琥没搭话,不远处的灯光时隐时现,时间一点点流逝。

    刘仞终于回来了,独自一人。

    看来是没找到。

    “走吧,上车。”

    ......

    温海市,南郊私人医院。

    刘仞站在玻璃墙外,吴烽和吴炜就躺在里面的重症监护室,身上连着好多管子和仪器。

    两人身上的擦伤、割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依然昏迷着。

    半个月了,还没醒。

    入院的时候,刘仞仔仔细细地搜过,包括可以藏匿物品的身体部位,能查的、不能查的地方都查遍了,也没发现他要找的东西。

    一张tf卡。

    很小、很薄的一张内存卡。

    里边是姜氏集团伪造的名单和所谓的证据,就为了打压父亲一手创办的利世集团。

    何铭得知消息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跟刘仞说:“没找着就算了,不是多大个事。接下来看他们怎么出拳,咱们就怎么回击,老爸我纵横商场半辈子,还没见过解决不了的危机。”

    父亲叫他不必再管这件事了,专心顾自己的公司就好。

    刘仞还记得父亲说这话时的神情,心里顿时有些酸涩。

    还有些不甘。

    天色渐暗,走道里突然亮起灯。

    刘仞回过神来,跟护士站打了个招呼,驱车离开。

    快8点了,天边还是淡青色,没有完全黑透。

    车子上了高速,一直扎到二环,晚高峰已经过了,路上不怎么堵。一路顺畅地回到公寓附近,远远地就看到前面亮着警示灯,一块蓝色牌子立在路中间:

    前方施工,请绕道。

    刘仞皱了皱眉,这条路不能走,那只能从华远街那儿绕一圈了。

    轻叹一口气,刘仞打轮调头,前行一小段,右拐进了华远街。

    华远街是条双向单车道的路,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没有隔开,只在路上划了条白色的线。

    骑自行车的,还有骑电动车的就那么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中间,占着大半个机动车道,车子根本没法开。

    刘仞慢慢地跟在一辆自行车后面,烦躁地摩挲着操纵杆。

    你还不能按喇叭,这里是居民区,晚上禁止鸣笛的,就算不禁止鸣笛,你一按喇叭,万一给人吓着,直接从车上摔下来了,算谁的?

    谁摁的喇叭算谁的。

    刘仞看了眼仪表盘上的车速,9

    km/h。

    很好。

    就快破10了。

    路两旁满满的都是商铺,很多都是课外补习班、培训机构,还有不少餐馆。

    还真有点饿。

    刘仞低着脑袋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去,刀削面、黄焖鸡、饺子馆、铁锅炖…

    他突然下意识地看回去,刚才从饺子馆门口走过的那个女孩好熟悉。

    刘仞不敢再错过这种熟悉感,车子正好走到辅路入口,他毫不犹豫地右打轮开进辅路,靠边一停,拉开车门下了车。

    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白t、牛仔裤,卷发弯曲地别在耳后,一直垂到胸前。

    是她!

    不会看错!

    刘仞的心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没想到,半个月后,在远离加隆镇的温海街头,竟然再次见到她!

    她就在十米远开外的地方,垂眼看着地下,没有注意到他。

    好极了。

    刘仞隐到墙后,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眼看着她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刘仞猛得出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啊!”

    她轻呼出声,随即稳住心神,快速曲起另一只手,手肘猛地击向他的喉咙!

    刘仞没想到这女孩看起来文静瘦弱,竟然还会反击!

    “我去!”

    喉咙一阵钝痛,还有种难言的窒息感,他难受地摸了摸脖子。

    那女孩已经跑开了,刘仞忍不住咒骂一声。

    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立刻追了上去。

番外 刘仞 6

    方洛来温海已经快两周了。

    这两周她没干别的,每天准时去京达大厦一楼咖啡厅打卡。

    点一杯美式,桌上随便摆本书,一坐就是大半天。

    咖啡厅三面墙都是落地玻璃,方洛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来来去去出入大厦的人。

    利君集团占了大厦顶部的二十多层,从32层一直到55层都是利君集团的办公场所。他们有专门的通道,独立的安检系统,还有6部专用电梯,不跟其他公司混用。

    派头十足。

    不过,这整栋大厦都是利君集团开发的,搞点派头也无可厚非。在寸土寸金的金融街,他们竟然还修了一座小型公园,供员工午休时遛弯用。

    也算是脑回路清奇了。

    这大热的天,谁愿意大中午的顶着大太阳去小公园遛弯啊!

    9点,咖啡厅还有半小时就要着凉了,方洛终于看见佟晓斌拎着包走出闸机,大厦的保安都换过岗了,他今天下班可有些晚。

    方洛收拾了下桌面上的东西,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

    办公区后面是配套的两栋公寓楼,只租不卖,酒店式管理,服务周到,听说办公区很多公司的高层都住在公寓里。

    佟晓斌不住这儿。

    不过他住得也不远,就在隔一条街的小区里。

    宏汇苑。

    是个老小区,但还挺干净整洁的。

    佟晓斌今天走得很急,时不时看看左手上的腕表,好像要赶着去见什么人。

    方洛看着他走过小区大门,过人行横道,到了马路对面。

    对面有一个颇有气质的中年女人,看着佟晓斌过来,向他招了招手。

    她指着身后紧闭的店门,对佟晓斌解释着什么,佟晓斌点头,两人走到店前的门廊下攀谈了起来。

    方洛不敢跟得太紧,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随意靠在廊柱边,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低头在屏幕上滑动。

    佟晓斌声音很小听不太清楚,不过那个中年女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她说的话倒是清晰地飘进方洛耳朵里。

    “铮铮爸爸,我们知道孩子不是故意的,小迪老师也能理解,她没有生气,只不过…铮铮现在对小迪老师已经有了反抗的情绪,这个时候,我们不建议强迫孩子继续跟着小迪老师上课。”

    “……”

    “是的,铮铮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是孩子特别爱学,他对这个乐器感兴趣,而且从上了这几次课的情况看,他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进度也比别的孩子要快一些。我们不论是做家长的,还是做老师的,都希望能满足孩子这种学习的欲望。”

    “……”

    “是的,我是研究教育的,也见过不少谱系障碍的孩子,铮铮已经很好了,当他表现出对某方面强烈的兴趣时,我们应当给予支持,这一点毫无疑问。”

    “……”

    “您放心,我们不会放弃铮铮的,一旦找到合适的老师,我立即通知您!”

    “……”

    “哎,没关系,这都是应该的。”

    “……”

    “那好的,铮铮爸爸慢走。”

    “秦老师再见!”

    佟晓斌告别后,拎着包转身穿过马路。

    方洛靠在廊柱上没动,直到余光看着佟晓斌过了马路,拐进小区大门,她才直起身子,走到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方洛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墙上熄灭的灯牌。

    天朗艺术培训中心。

    钢琴、吉他、架子鼓、古筝、声乐、小提琴。

    大门已经锁紧,里头黑乎乎的,透过玻璃窗隐约能看到内里摆设。

    这家机构离佟晓斌家真近啊,过个马路就到了。

    方洛看了眼对面宏汇苑的大门,转头离开。

    艺多不压身,总有用得到的时候,老话真不骗人。

    她练过六年钢琴,后来又学了两年民谣吉他,大学的时候还玩过贝斯。只是…她没有考级证书,也不知道这种机构的乐器老师,需不需要什么资格认证。

    关键是,铮铮感兴趣的乐器到底是哪样?

    谱系障碍又是什么?

    从他们的话来看,这家机构好像没有现成的老师可以教铮铮了,我要不…过两天来试试看?对了,回去得研究一下那个什么“谱系障碍”…

    无论如何,这都算是个突破点,方洛不会轻易放弃。

    她胡乱想着,慢慢往她租住的小区走。

    今天天气很热,方洛后背出了一层汗,牛仔裤紧紧贴在身上。裤兜里有一小罐防狼喷雾,硌得她有点不舒服,她捏着裤腰,悄悄往上提了提。

    手刚一放下,方洛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得她脚下一阵踉跄!她慌了一秒,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手肘击向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趁他一击之下措手不及,方洛转动手腕挣脱束缚。

    跑!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这一个声音。

    路人看到她跑得飞快,纷纷不明所以地避让开,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追上来,她不敢回头看,心砰砰直跳,指尖迅速变得冰凉。

    要不要向路人求救?

    方洛目光在街上搜寻,判断着谁有可能会帮她,目光锁定前面背对着她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刚想出声,突然感觉到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向侧歪去!

    那个男人追上来了!

    这回他从后面环抱住她,力气之大,压得她两条胳膊完全无法动弹,她张着嘴,刚发出一个含糊的“救…”,一只大手立即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抱地带着她来到一个昏暗的角落。

    男人一个回身,将她压在墙上,牢牢制住她。

    后背硌得生疼,方洛大口喘着气,气息从他的指缝钻出,一缕发丝挡在眼前,随着她的呼吸一飘一荡。

    “怎么,这才刚半个月,就不认识了?”

    男人背着光,脸上黑暗一片,方洛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轮廓。

    “给你提个醒,加隆镇上的旅馆,咱们一张沙发上坐过。”

    方洛一愣,突然想起来。

    “是你!”

    嘴被捂着,话一出口成了“唔唔”的声音。

    大概是眼睛适应了黑暗,方洛看清了男人的五官。

    真是他。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方洛对他却印象深刻。

    她跟了那哥俩好几天,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眼看他们就要上钩了,就是这个男的!海水喝多了闲的,非要横插一杠子。

    “想起来了?”

番外 刘仞 7

    方洛瞪着他,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

    “你不用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两个问题闹不明白,想问问你。”

    他突然凑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两个男的躺在大雨里昏迷不醒,你一女的,是怎么做到完好无损的?”

    什么意思?吴烽吴炜在他手上?

    等等...

    昏迷不醒?

    方洛突然平静下来。

    这些天她最后怕的就是这件事,不知道那俩男的接下来到底怎么样了,好几次都想干脆买张票回去看一看,不论结果如何,总好过一闲下来就坐立难安。

    她抬眼,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

    无利不起早,他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

    不对,若是关心,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是怀疑。

    “还有,”他盯着她的眼睛,再次开口,“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最好不要碰。是福是祸,没人能说得清楚,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方洛心下了然。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她悄悄勾着手,指尖伸进牛仔裤口袋里。

    碰到了!

    方洛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光线这么昏暗,还是能看出他清俊的五官。

    这双眼睛长得真好,眼形狭长,透着一股低调的、上位者的威仪。气质很干净,无可非议的大帅哥,是那种大街上偶然碰到了,方洛愿意转头多看两眼的男人。

    可惜了。

    她张开嘴,轻轻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

    刘仞全身像过了电似的,掌心传来一阵痒意,顺着胳膊一直痒到心里去。一股难言的燥热瞬间蔓延,他整个人一激灵,向后退了一小步。

    “呲——吡——”

    刘仞只看见她拿着个小罐子,对着自己喷出一大团水雾,没等他看清到底是什么,忽然觉得双眼一阵火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摸索着靠着墙,弯腰剧烈地咳嗽,一阵恶心从心底里涌出,头眩晕得难受。

    “我靠!”

    刘仞很少说脏话,除非真的忍不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体验到防狼喷雾的快感,太特娘的刺激了!

    方洛摆脱掉钳制,捏着瓶子转身就跑,她不敢松懈,岔气儿了也没敢停。

    右手用力压着下腹右侧,一直到跑进了楼道,抓着扶手爬上四楼,进到屋里后,方洛靠在门板上,这才卸了力般慢慢滑坐下来。

    坐在地板上,方洛抬眼看着头顶的门锁,挣扎着伸手拧了下把手,门锁“咔哒”一声反锁,她这才放下心,歪靠在鞋柜上。

    四下里黑暗安静,过了很久,方洛气息渐缓,下腹部也不再疼了,她撑着地板慢慢站起来。

    防狼喷雾还捏在手心里,她握着瓶身轻轻晃了晃,瓶子里发出细微的液体晃动声,15ml装的喷雾,就只剩个底了。垃圾筒就在沙发边,她随手一抛,把瓶子扔了进去。

    方洛迅速调整自己,从这个意外中抽离出来。

    跑了一声汗,全身黏腻腻的,她把手机轻轻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卫生间门没关,就这么敞着。

    方洛闭眼仰着头站在花洒下,脑海中默默回忆着央院九级的练习曲。

    这些曲谱已经多年没碰了,却好像深深刻在骨血里一样,一旦开个头,后面的音符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方洛惊讶地发现,时隔多年,她竟一个音都没忘!

    温热的水洒在脸上,淋浴间一片氤氲。

    她忍不住抬起双手,想象面前有一架钢琴,指尖在黑白键上跳跃,右手旋律,左手和弦,一曲悲怆奏鸣曲就这样流淌开来。

    方洛在水下站了半个多钟头,终于裹上浴巾走了出来。

    冲了个澡舒服多了,她走进卧室,掀开笔记本,按下开机键,匆匆擦干身上的水,在衣柜里找出件睡裙,随意套上。

    电脑正在启动,微弱的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得面部轮廓愈发深邃,头发还半湿着,就这么散在肩上,睡裙很快浸湿一片。

    开机完成,方洛握着鼠标,叉掉开机自动启动的程序,点开搜索引擎,默念着输入四个字:

    谱系障碍。

    夜很深了,窗外人声渐息,方洛盯着电脑看得认真,完全忘记了时间。

    刘仞此时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只觉得时间变得非常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

    眼睛勉强能睁开了,有些肿,睁得很费劲。

    车门突然被打开,罗琥钻进驾驶座,递给他一盒药。

    “抗组胺药,氯…苯那敏,药店的小姐姐说吃这个管点儿用,来两片吧?”

    刘仞没接,瞥了眼红白配色的药盒子,伸手拉着安全带系上。

    “开车。”

    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罗琥撇了撇嘴,把药轻轻放在置物台上,脸朝前方,只敢斜眼看副驾座上的刘仞。

    他双眼红肿着,脸也有些红,仰头靠在座椅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罗琥忍着不敢笑,忍得真还挺痛苦的。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刘仞吃这种瘪。

    这是哪位人间奇女子,孤胆女英雄啊,哥要给她修庙塑像,供起来天天上香!

    神特么的防狼喷雾,哈哈哈哈…

    罗琥勉力忍着,打了左转灯,启动车子汇入主路。本来就没多远,开了几分钟就到了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关灯熄火。他指着置物台上的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真不来两片?”

    刘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没听见似的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电梯入口就在车位边上,刘仞输入门禁密码,推开防火门。

    罗琥赶在电梯关门前钻了进来,刚要按楼层,发现楼层按键板上,两个数字已经被按亮了。

    1层和15层。

    仞哥住15层,那这个1……是给我摁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

    罗琥晃了晃肩上的背包,满脸委屈:“仞哥,我洗漱用品都带了!”

    电梯很快从b2上到1层,“叮!”一声,扩音器里传来轻柔的女声:“1

    层到了。”

    电梯质量很好,开门非常顺滑,没有一点杂音。

    罗琥一脚跨出去,大半个身子还在电梯里,不确定地看着刘仞。

    刘仞抬抬下巴,没什么耐心:“赶紧走吧。”

    “你自个儿真能行?”

    “就一点辣椒水儿,能怎么的?”

番外 刘仞 8

    南郊私人医院停车场。

    刘仞停好车,扒开把手,车门开了条缝。他突然停下来,想了想,又把门给关上了。

    这两天他一直猫在家里养伤,半步都没出过门。

    没办法,眼睛没那么快消肿。

    在家也没别的事可做,刘仞躺在沙发上,突然就想起罗琥给他的那盒药。

    还是应该拿着的,他郁闷地想:照这形势,没个一周估计都出不了门。

    唉,难呐...

    许峰就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吴炜醒了。

    刘仞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根本没考虑自己眼睛的事,对着手机说了句“我马上到。”三两步走到门厅,抓着车钥匙就下楼了。

    一路过来刘仞开得飞快,路上也没堵车,50分钟的车程,生生被他缩成半个小时。

    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门口,这会儿反倒不慌了。

    对刘仞来说,遮阳板上的小镜子,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从来没用过。

    你看,凡事无绝对。

    谁说小镜子没用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唉…”

    刘仞重重叹了口气,“啪”地一声合上遮阳板,打开右手边的储物箱盖,一通翻腾,终于找到许久没用过的太阳镜。

    还是遮上点儿吧。

    医院大厅冷气开得很足,门口一排大风力冷气怼着人直吹,一跨进去就感觉冷气兜头砸下来似的,墨镜都快被吹飞了。

    怎么着?

    刘仞歪头看了眼上边儿的一排冷风口。

    是怕病人病得太轻,还是怕医生不够清醒啊?进门就来这么一出!

    身后突然传来脆生生的一声:“请问是…齐总吗?”

    语气还有点不确定。

    刘仞转头,看着眼前穿着护士制服的小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就不认识了?

    也不能怪接诊台的护士,这位哥戴着墨镜呢,一张帅脸被遮了大半。而且…穿得也比较…随意,帽衫配上大裤衩,脚上这是…人字拖?幸好大裤衩不是格纹的,要不护士都要怀疑这位先生走错门了。

    不过,墨镜毕竟还是遮不住嘴巴,刘仞一转过头,小麦就认出来了。

    毕竟是护士站讨论过一个星期的完美唇形,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他唇峰的弧度。

    从来没见过齐总戴墨镜的样子,好…帅啊!

    原谅小麦一时词穷,她脑袋里只有帅这个字。

    墨镜遮脸,莫名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还多了点儿禁…欲的气质。

    哇!

    如果瞳孔可以变形状,小麦觉得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变成桃心了。

    “许峰呢?”

    刘仞冷冷开口。

    “啊…许院长…”

    小麦眨了眨眼,回过神。

    “许院长在住院1部三楼等您呢,齐总请跟我来,我带您过去。”

    “不用。”

    小麦刚要带路,被刘仞两个字给拦下了。

    “我自己过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刘仞已经迈开长腿往住院部去了。他脚下带风似的,很快走出老远,赶在他拐弯之前,小麦终于掏出手机拍了张模糊的背影。

    发群里发群里!

    小麦暗自窃喜,她们今天没来值班简直亏大发了!

    住院部。

    许峰站在观察窗外,一直留意着吴炜的动静。

    走廊传来“咔拉,咔拉”的脚步声,许峰转头,看着迎面过来的刘仞,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他。

    良好的修养不允许他过多询问,他克制地冲刘仞略微点了下头。

    “挺快啊。”

    刘仞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他走到许峰身边,透过观察窗,看到了病房里的吴炜。

    吴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背对着,看不到脸。

    刘仞小声问了句:“怎么样?”

    “挺冷静的,一点没闹,就是盯着他那条花臂看了好久,”许峰眼神投向病房内,凑近了些,“文身破了几处,心疼呢。”

    刘仞点点头。

    “另一个呢?”

    他转过来,面对许峰。

    许峰本来挺正经的,被刘仞这副漆黑的墨镜破了功。

    他忍不住歪了嘴角,也不急着回答,语气戏谑道:“我说,你这造型…够别致啊,今儿可是阴天…”

    话没说完,就见刘仞突然猛一转身推开门,脚跟一顶,门“嗵!”的一声又给关上了。

    刚才听着许峰的话,他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文身。

    吴炜这个处境,一睁眼就是陌生的医院病房,还有闲工夫心疼文身?

    除非这个文身,别有用心。

    刘仞盯着窗前静坐的背影,双手插兜,站在门口没有动。

    这把椅子是特制的。

    手、肘、胯部、双膝和脚踝处,分别焊了钢铐。坐在上面,除了脖子,全身哪哪儿都动不了。

    门开了,却没听到脚步声,吴炜等了片刻,终于还是转头看了眼身后。

    来人挺年轻,个儿高,白净,穿得跟遛弯似的,戴副墨镜拽得二五八万。呵,装x。

    小角色。

    吴炜下了结论,决定缄默不言。他重新在椅子上坐正,脑海中突然闪过来人的画面,他的手腕上…

    吴炜蹙着眉头转过去,目光直盯刘仞的手腕。

    没错。

    春季新款。

    售价199万。

    美金。

    换成软妹币得一千多万了。

    他只能对着4k高清大图做做白日梦,而这个小白脸!

    不知道是靠女人还是靠亲爹,年纪轻轻的,就拥有了他想都不敢想的腕表!

    刘仞隔着墨镜,打量他凶恶的眼神,悠悠开口:“听说,你这文身毁了?”

    “啧,多可惜呀!”

    他缓步上前,吴炜的胳膊就放在扶手上,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文身被毁的几处非常惹眼。

    刘仞看得仔细,“图挺好,费了不少心吧?”

    吴炜不着痕迹地收紧了胳膊,内侧压在扶手上,严严实实的。

    刘仞收回眼神,靠在窗台上,姿态随意。

    “吴烽比你先醒。”

    吴炜指尖颤了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刘仞眼尖,这点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你们兄弟俩,挺好玩。呵,”刘仞轻笑一声,“你跟个锯嘴儿葫芦似的,一个字都不吐。吴烽可活泼多了,问啥都说,一点儿不含糊!”

    吴炜终于抬眼,像是要透过墨镜,看穿他的意图。

    他明显紧张了,上眼皮一下一下地抽着,却拿不准刘仞这话究竟是事实,还是试探。

    刘仞不慌不忙,轻语气描淡写的。

    “那么小一张tf卡,植入皮下已经够隐蔽了,还特意弄个文身遮掩,呵,美剧看多了吧?”

    吴炜突然暴怒,嘶吼道:“是你?是你拿走了!”

番外 刘仞 9

    许峰搬了把椅子坐在走廊边,听着里边不时传出的一两声怒吼,百无聊赖地敲着膝盖。

    过了差不多1个多小时,门终于开了。

    刘仞瞥了眼瘫靠在墙边的许峰,看见他,眼睛明显一亮,看来是等得久了。

    这栋楼号称住院1部,其实却是个小型全科医院,综合医院该有的诊疗护理科室,这里全都有。

    楼里供职的医护都是专聘的,这里不对外开放,专为利君集团服务。

    许峰就是高薪从外边挖过来的,专业够硬,也很上道。

    “怎么在这儿等着?”

    许峰笑着摇头站起身,刘仞墨镜遮面,看不清眼睛,不过,面部肌肉是放松的状态。

    看来是问出了点什么。

    许峰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好奇,但是,他一个字都不会打听。

    不该问的,他不会多问。该他做的,从来都一丝不苟。

    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混成副院长。

    “另一个还没醒呢?”刘仞轻声问。

    “这哥俩情况是差不多的,吴炜醒了,吴烽应该也快了。”

    刘仞点头。

    “他一醒,我立刻通知你。”

    “不用通知我了。”

    “啊?”

    刘仞抬了下头,下巴指了个方向。

    “到时候你直接找佟秘书吧,估计这哥俩会被送到北庄去。”刘仞顿了顿,继续说:“我今儿过来的事儿,别告诉我爸。”

    “嗯,放心吧。”

    许峰低下头,尽量不让刘仞看到他快憋不住的笑。

    刚才刘仞转头的时候,有几秒侧着脸,正好叫他看到了他墨镜后面的眼睛。

    看这红肿程度,只有大量的高浓度的刺激物才能做到。

    有个东西,学名oc。

    也就是辣椒素。

    这玩意儿做成催泪喷射器特别好使,不过,它还有个更深入人心的名字。

    防狼喷雾。

    许峰伸手捂嘴,转脸背对刘仞。

    有钱有颜的齐公子,利君集团唯一继承人,竟然还有人对他喷这玩意儿?

    哈哈哈……

    “我先回去了,这儿要再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告诉我。”

    “嗯嗯…”

    刘仞皱眉,许峰的声音怎么嗡嗡的,听着还有点...笑意?

    许峰立即放下手,他也就脸上有些红,刘仞看不出什么别的异常。

    电梯门开了,他看了许峰几秒,狐疑地迈进去,按了楼层键。

    “哎,那个…”

    电梯门缓缓合上,许峰突然出声。

    刘仞迅速按下开门键。

    “嗯…这玩意儿吧,一般没什么伤害。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过两天你要有时间,可以过来看一下snellen表。”

    刘仞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表?

    许峰不打算解释,他抬手挥了两下,嘱咐道:“回去路上慢点开啊,回见!”

    说完转身就走,很着急的样子。

    搞什么鬼...

    刘仞摇摇头,松开开门键。

    直到重新坐回车里,他摘下墨镜随手扔在副驾上,手机黑暗的屏幕反射出他依旧红肿的双眼。

    刘仞突然灵光一闪。

    打开某度,搜索栏中输入“视力表”,点开百科内容。

    snellen

    chart.

    视力表。

    呵,这个许峰!

    刘仞暗自咬牙,翻开他的微信:我谢谢你啊。

    许峰很快回复:不客气【微笑】

    ......

    电梯“叮”的一声开门,罗琥一手揣兜走了出来。

    京达大厦21层,刃力科技公司。

    正是上班时间,前台的小美女透过玻璃门看到罗琥,替他开了门禁,露出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罗助,齐总正在开会,您在他办公室稍微等一下。”

    罗琥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公司的职位是刘仞的特助。

    平时,刘仞叫他琥子,有时候也叫全名儿,剩下那帮哥们儿一般称他一声“琥哥”,“罗助”这个称呼他可好久没听过了。

    小美女引他往里间走,脖子上挂着的工卡一晃一晃的。

    “哦,谢谢…”他不大自然地摸了下头,低头看她工卡上的名字。

    汪云。

    “你是…新来的吧,我记着原来每次来,前台都是个短头发的小姑娘。”

    汪云转头微笑。

    “您说的是杨贞贞吧?她升行政经理了,不做前台工作了。现在前台接待是另一个女孩在做,她这两天休假,所以我暂代几天。”

    “哦,这样啊…”

    路过会议区,前面一间屋子的门突然打开,刘仞拿着个透明文件袋走出来。

    罗琥眼前一亮,“仞哥!”

    汪云:“齐总。”

    刘仞转头,指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

    “你进去等会儿,我还有个会。”说完闪身进了另一间会议室。

    罗琥直咋舌。

    当老板容易么你说,一天天的,这么多会要开呢!

    汪云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请罗琥进内。

    “谢谢啊,辛苦你了。”

    汪云微笑着摇头,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应该的,您稍候,我给您泡杯咖啡来。”

    “啊,不用了!”

    罗琥转身叫住她,“我喝不惯那玩意儿,”他从兜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来,“我自己带了。”

    “哦,好的。”汪云微笑说:“那我先回前台了,您有需要随时叫我!”

    罗琥还挺惊讶的。

    他过敏体质,对饮料过敏。

    绝大多数的饮料,他只要喝了,立马得皮炎。劣质的矿泉水也一样,水质差点儿的他都喝不了。

    闹过几次病后,他开始买进口矿泉水喝,那之后就再也没踩过雷。

    也养成了随身带矿泉水的习惯。

    一般人对他随身自带矿泉水,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些不理解。

    但这姑娘一点讶色都没有,既不多问,也不好奇。

    真能沉得住气。

    汪云踩着小羊皮鞋扭腰走远,鞋跟没入地毯里,没发出一点声音。

    罗琥深深看了几眼,直到她拐过弯看不见了,才关上门。

    刘仞已经开了两天的会了,前些天眼睛肿没来公司,攒了一堆事儿。

    年中财报等着他看,几个项目等着放款,实验室要上一批新器材,采购申单要他签字,工厂已经生产出一批实验机型,进入测试阶段。

    不过,刘仞他从不加班。

    也不鼓励员工加班。

    实在要加班的,一律双倍工资,次月到账,算是刃力科技的企业文化。

    最后一个会终于开完,刘仞回到办公室。

    罗琥靠在沙发上,翘着腿,等了许久,也没有不耐烦,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结束了仞哥?”

    刘仞轻笑一声,把手里的资料扔在茶几上,转身瘫倒在沙发里。

    他松了松衬衫领口,声音有些疲惫。

    “说说吧。”

番外 刘仞 10

    罗琥从兜里掏出一个黄色信封递过去。

    “这啥?”

    刘仞接过。

    “照片儿,你看看,是不是那姑娘?”

    信封里有叠照片,刘仞取出来,一张张翻看。

    “哼!”刘仞嗓子眼里冷哼一声。

    可不就是这丫头么!

    拜她所赐,眼睛这才刚好呢。

    “这姑娘叫方洛,确实是地质大学的,前年考的研,9月该升研三了。”

    刘仞抬眼。

    “哪个系的?”

    “资源学院的,资源勘察。”

    刘仞瞬间有些心冷,手里的照片也不想看了。

    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没说谎,她还真是地质大学的在读学生。

    难道这事儿跟她没关系,碰上了纯属意外?

    “还查到什么别的没有?”

    “这姑娘滇南的,10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了,她跟奶奶长大的。她家社会关系简单,父母生前都是小学老师。别说跟姜氏了,跟整个温海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刘仞皱眉听着。

    “不过,倒有件奇怪的事儿。”

    “什么?”

    罗琥坐直身子,凑近了些。

    “我查不到她往返温海和滇南的交通记录。”

    “什么意思?”

    “她是滇南人,在温海上大学,照理说至少该有滇南到温海的购票记录吧?”

    “嗯。”

    罗琥摇头,“但我没查着,火车、机票都查了,没有任何记录。你说滇南那么远,难不成她坐长途汽车来的?”

    刘仞低头盯着手里的照片。

    “也不是没可能,但这概率吧,有点儿小。她去乌木就是坐的飞机,这个我查着了。”

    刘仞把照片轻轻放到茶几上,身子后仰,嵌进沙发里。

    “仞哥,我能量有限,也就能查到这儿了。再多的,得找…佟秘书帮忙。”

    罗琥语气小心翼翼的,存了几分试探。

    刘仞没搭茬,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坐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这事儿,到此为止吧。”

    “不跟了?”

    “不跟了。”

    刘仞把桌上的文件放到抽屉里锁上,瞥了眼茶几上的照片,办公室人多眼杂,这东西还是放公寓保险些。

    刘仞收好照片,塞回信封里就往出走。

    罗琥赶紧跟上去。

    还没到下班时间,刘仞避开办公区,走进他的专属电梯间。

    他就住在办公区后边的公寓楼,b2有条通道直接可以走到,刘仞每天上班通勤时间从来不超过10分钟,坐两部电梯就到了。

    “仞哥,一块儿吃个饭呗?”

    “不吃。”

    “吃一个吧,好久没聚了。”

    刘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放心,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咱俩,加上林子。”

    “叮!”电梯到了,刘仞抬脚走出去。

    罗琥扒着电梯门,不死心地劝道:“仞哥,新开的私房菜馆,招牌菜椒盐大王蛇,尝尝去吧,林子已经开好包厢了!”

    “你俩自个儿吃吧,饭钱回头给你报销。”

    “不是…哎,仞哥!”罗琥提高声音,“很近的,就在华远街,遛个弯儿就过去了!”

    刘仞停下来。

    华远街?

    他转过头,几乎没有犹豫。

    “走吧,带路。”

    刘仞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那天晚上是在华远街遇到的她,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住在附近,应该是很难再遇到了。

    罗琥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刘仞一个字也没听。

    他目光搜寻着路上的每一个人,迎面而来的,还有街对面的。

    碰到长卷头发的女孩,都会多看两眼。

    “仞哥?仞哥!”

    罗琥拉他的胳膊。

    刘仞回过神,皱眉看他,“怎么了?”

    “到了!”

    罗琥指着前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就这儿。”

    刘仞跟着他走进去,转头再次看了眼街上的行人。

    这家私房菜馆门脸不大,里头却大有乾坤。

    老板娘亲自出来迎接,热情地介绍:“我和我先生都比较喜欢古色古香的氛围,所以整个装修都是中式复古风,这边是个四合院的布局,南面临街,北面是厨房,东、西厢房总共有三个包间,南面二楼还有个小包间,不过那间因为临街,比较吵,我们也很少带客人去。”

    刘仞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二楼。

    “您今晚用餐在西厢房,有一位朋友已经在等了,这边请。”

    罗琥看刘仞站在原处没挪步,抬头不知看向哪里。

    “请问,”刘仞开口,“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参观一下二楼包间?”

    “哦,可以!”

    老板娘一口答应,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刘仞推开临街的窗子,瞬间,人声、车声、脚步声齐齐涌入,不能说吵闹,只能说…烟火气确实很重。

    “请问,这间包厢今晚有人预定吗?”

    “暂时没有。”老板娘微笑着摇头。

    “我想在这里用餐,劳烦您安排一下。”

    老板娘明显错愕一瞬,很快点头道:“哦,好的,那…我叫您另外一位朋友上来。”

    刘仞冲她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转身盯着窗外。

    罗琥觉得仞哥今晚怪怪的,路上就不怎么专心,刚才喊了他好几声也没答应,挑了老板娘都不推荐的二楼包间,然后就站在窗子前面,沉默不语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仞哥?”

    罗琥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刘仞依旧盯着街上行人,语气淡淡的。

    “没事,我站这儿吹吹风。”

    吹风?

    罗琥蹙紧了眉头,7月了,虽然刚刚初伏,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不过这风怎么也不能算凉快。

    门外响起脚步声,韩秋林推门进来。

    “仞哥!”

    “嗯。”刘仞轻轻应了一声,没回头。

    韩秋林救助地看向罗琥,罗琥耸肩摊开双手,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估计是累的吧,听说开了两天会了。”罗琥在韩秋林耳边轻声说。

    “哦…”韩秋林也压低声音,“今儿咱们算是来着了,老板收了条大王蛇,15来斤呢!”

    “嗬,这么大呢!”罗琥惊讶道。

    “可不是,我一收着你微信就叫老板开始做了,这个点儿估计快好了。”

    两人坐在桌边小声交谈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窗子应声关上,刘仞面无表情,大步往门口走。

    “仞哥?”

    刘仞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掏出一张卡拍在罗琥面前。

    “密码你知道的,我有点儿事,先走了。”

    “呃…啊?”

    没等罗琥和韩秋林反应过来,刘仞已经“噔噔噔”下楼梯了。

    两人相互对视,两脸茫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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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322/ 第一时间欣赏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最新章节! 作者:壳上所写的《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为转载作品,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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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介绍:
1V1专宠【破镜重圆梗】
林蕉车祸后居然没死,她意外穿成了一只猫,一只她前夫养了七年的猫。
这…就离了个大谱。
前夫伸手抱她的时候,她一点没含糊,转手就挠了他一爪子。没想到他一点不气,反而还蹲下来道歉?
林蕉黑人问号脸:???这狗男人居然是个猫奴?深藏不露啊!
流言很快四起,有人说祈寒肖深爱的前妻死了,他对女人没了兴趣,就在办公室养了只猫,搞起了人猫恋。
祈寒肖:是谁在背后编排我家小宝贝?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整个商界抖了三抖,再没人敢说他这只猫了。
不过没多久,众人又听说这只猫死了,祈寒肖消失了很久,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恰逢林蕉摘得双料影后,全网一片沸腾。
助理不怕死地打开电视,电影频道正在直播颁奖典礼。
“祈总,台上领奖的是您的前妻。”
祈寒肖没什么表情。
“不过,好像没人知道她是您的前妻,网友都在磕她和一个男艺人的cp。”
“而且,听说您的前妻最近跟Nava家的小公子走得很近,苏公子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火热,圈里人磕这对的也不少。”
祈寒肖终于有了点反应,昨晚,他亲眼看见这小子搂着林蕉,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祈总,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祈寒肖合上文件,冷声拒绝:“不用。”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祈总,您的影后前妻又惊艳全球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