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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亍矢     混在五胡十六国txt下载     混在五胡十六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一袋白面重几何

    李嗨看着看着桃宝的资料库就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日头已经到了正午。觉得肚中有些饥饿,就掏出张甲给他的那两个水煮蛋浑吞吃了下去,等到水煮蛋全都入了嘴,才发觉嗓子眼里噎得难受,在账房里找到一壶水灌了一大口,这才舒服地喘了两口气。

    案桌上竹简的墨迹早就干了,李嗨将竹简卷起系好就放到了桌上,随后直奔顾主事的所在地,敲了敲门扉,听到顾主事的答复这才推门而入。

    二人再没什么闲话,顾主事只是叮嘱李嗨明日听到坞里的晨钟就来当差,给李嗨说了每月的工钱就放李嗨走了。

    工钱是每月五百钱,李嗨不清楚这五百钱的购买力,不过想来这五百钱应该足够自己一个月的口粮了。

    虽大概只是温饱,可李嗨想到自己不过来到这个时代才几天就解决了温饱问题,不禁回家的路上都觉得脚步轻盈,有了找到工作可以养活自己的那种兴奋感。

    一进家门,李嗨就看在小香儿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肉干在喂狸花猫,肥嘟嘟的小脸上笑意连连,应该是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

    “香儿!”李嗨唤道。

    小香儿听到李嗨叫自己,立马起身,飞快的跑到李嗨的跟前,伸出两只藕节似的小胳膊想让李嗨抱自己。

    “嘿嘿!”李嗨高兴的将小丫头抱起,问道:“怎么样,你张阿爷给你吃午饭了么?”

    小香儿一边在李嗨臂膀间扭来扭去像是撒娇一般,一边又拿着手上狸花猫还没吃完的肉干,逗弄已经追着小香儿跑到李嗨脚下的那猫儿。

    “张阿爷给香儿吃过饭了,就是没有肉吃,所以我就偷偷吃了几根肉干。”

    小香儿说完这句话,把自己的小脑袋歪成了四十五度,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天空在想着什么。

    末了才对李嗨说道:“张阿爷说他去找街坊有事情,说要是嗨哥哥你回来的话,炊房里给你留的饭!”

    李嗨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发现那狸花猫因为肉干的诱惑已经开始顺着自己腿往上爬,于是赶紧抖落这猫儿,不想弄脏这件充满意义的衣服。

    又从小香儿手里夺过那只剩小半截的肉干,直接扔到了那狸花猫的面前。却没想那猫儿似乎知道是李嗨给自己投食,很讨好地蹭了蹭李嗨的腿,这才叼起肉干直接窜到了房顶上慢慢享受。

    李嗨将小香儿放在了地上,蹲在地上对小丫头说道:“你嗨哥哥我今天找好了差事,以后就可以给你买好吃的了!”

    小丫头拍着手跳了起来,喊道:“好吃的!有好吃的了!”

    “什么好吃的?”张甲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李嗨回头一瞧,张甲看到小香儿可爱的样子,也是高兴的笑了起来,手上还提着两个小布包。

    “义父,我做完事情回来了,顾主事说每月的工钱是五百钱。”

    “是嘛,我娃厉害啊!每个月能拿五百钱,这五百钱可以养活一家五口哩!”张甲脸上的笑意更胜。

    “嘿嘿!要没有义父,哪有孩儿的现在。”

    张甲装作责怪的样子拍了一下李嗨的肩膀说道:“你我父子客气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想来也是咱们有缘分,本来昨天夜里该是吴二那个懒虫去守田,要不是他说自己得了腹泻要我替他顶一天,怕是那懒虫要睡到天亮,哪里能看到我儿哩!”

    张甲说完就把手上其中一个布袋提到李嗨面前,献宝似的说道:“这是给我娃换来的两斤白面,香的很嘞!等晚上给我娃做汤饼吃,可得馋的隔壁那些憨货口水流一夜。”

    李嗨接过那袋白面,打开布袋看到里面没有半颗麦壳,就知道这两斤白面看似普通,实则价值不菲。

    就连蒲重那伙看似来头不小的氐人拿出来的面饼都有不少麦壳,更何况自己眼前这个孤寡的男人。

    纵然张甲以前为子午坞立下了不少功劳,可现在也就是个只能守田的老人罢了,年近五十在现代或许还算年轻,可历经沧桑的张甲现在看起来说他有六十多岁都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就算功劳再大,可放在子午坞这样一个避难所似的地方,现在还能得的恩惠估计并没有多少,再加上自己又带来了两张嘴,张甲方才听到李嗨每月有五百钱的工钱,不经意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并没有逃过李嗨的眼睛。

    想到这里,李嗨心头百感交集,手中那两斤白面犹如千斤之重,眼眶都微红起来。

    张甲察觉到了李嗨的情绪,十分豪气地说道:“我娃别担心这吃的,穿的。为父这些年省下来的钱多着呢,别说你和香儿那小女子吃喝,就是将来给你娶媳妇都够够的哩!”

    说道这里,张甲提起了手上另外一个小布袋,对李嗨说道:“这里面是为父给香儿找的衣裳……”

    张甲的话突然停顿了一下,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已经跑到屋檐下,双手插着小腰对着屋顶上的狸花猫大喊大叫的小香儿,脸色严肃的对李嗨说道:

    “我儿随我来炊房,我还有话和你说!”

    李嗨见张甲的态度,定是要说和小香儿有关的事情,于是跟着张甲进了炊房。

    见李嗨进了炊房,张甲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又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这才开口道:“我今天抱小女子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穿戴。那手上的金镯子,脖子里的金链子都重的很,就连小女子绑头发的绳子我看都不是一般人家用的。我儿和为父说实话,香儿这小女子到底什么来头?”

    李嗨对张甲自然知无不言,回道:“不瞒义父,香儿是氐族贵人的女儿。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就是临渭氐王蒲洪的女儿!”

    “氐王!”张甲的见识不浅,自然听说过蒲洪的大名,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焦急地问道:

    “香儿这女子不是咱们能养的,我儿可想过什么对策?”

    李嗨道:“孩儿想着当然是给人还回去,蒲洪现在大概率还在长安城,要不这几天内儿子就带着香儿去长安城打听打听。”

    “好!好!我娃想的对着哩!”张甲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就后天!隔壁刘季就是铁匠,我听他说割麦子的镰刀不够用了,要去长安城买些铁锭打镰刀。我儿后天就和刘季一起去长安!”

    张甲话音刚落,就连忙跑出家门,说是要去和隔壁刘季说好这件事。

    李嗨看着院子里正欢笑着和那狸花猫追来跑去的小香儿,想着不日就要和这个小机灵鬼分别,心中居然有了不舍之情……

第17章 谁得了风寒

    第二天一早,坞堡里的晨钟响了不到十下,李嗨朝着把自己送出门的小香儿挥了挥手,准备去当差了。

    看着还倚着家门,身上换上了汉家小姑娘衣服的小香儿学着自己挥手的样子,李嗨觉得自己心情特别好。昨天晚上他就把小香儿身上原本的衣服和金银饰品都找了个包裹收到了一起,张甲也和隔壁的刘季说好了后日去长安城的事情。

    可一想到要把这个小丫头送回去,李嗨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拧着。

    但香儿终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在这乱世中,李嗨比较了一下自己和氐王蒲洪,不禁哑然失笑。

    人家现在就是一方诸侯了,更不用说以后在前赵后赵之间做墙头草玩的火热,更是为自己的子孙打下了基业,为之后前秦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

    自己现在就是这子午坞里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罢了,要是桃宝的笑话可以笑死人的话,李嗨倒是有信心争霸天下。

    可翻遍桃宝资料库的东西,李嗨这几天已经彻底了解了这个时代的轨迹。

    很简单,一个字就可以概括!

    乱!

    乱的乌七八糟,乱的李嗨看起来都觉得像是在理清缠在一起的毛线。

    可自己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混在这个乱世之中么?

    李嗨这两天也想了很多,争霸天下这种事情,自己是根本无法参与。

    这个时代但凡能争霸天下的人,无不都是一方诸侯或者胡族酋长。哪怕就是现在给了自己一碗饭的子午坞的坞主,看似坐拥两万人口,在李嗨推测来看,也只能左右逢源,以求自保罢了。

    可昨天晚上吃完了那碗雪白的汤饼之后,李嗨算是给自己定了一个短期目标,那就是要在以后努力每天都吃上这一碗白面汤饼!

    人的命运似有形,又似无形。有时回过头来看看,会觉得命运这个狗东西真的高深莫测,可实际在你做好每一次的选择之后,命运这狗东西又是变化万千。

    想必朱元璋当年去当和尚的时候,还在为能每天吃到饭而高兴吧!

    ……

    “你们这两个腌臜货,想着老俞不在了,就没人管你们了是吧!”

    李嗨还没走进账房,就听到里面顾主事的骂声传了出来,看样子昨天那两个旷工的家伙今天已经被揪了过来。

    李嗨起了好奇之心,想听听这两人怎么逃过顾主事这一劫,于是站到了账房的窗户下,细细偷听了里面的谈话。

    “说!你们这两个腌臜货昨天爬到哪里去了!”

    “顾主事,莫生气。小人昨天得了伤寒,托了苗方给您传话啊!”这人声音尖细,好似公鸭鸣叫一样,像真是得了风寒。

    “你放屁!得了伤寒的明明是我,是我把郎中的药方给你,让你带给顾主事做证明的!”辩解这人应该就是苗方了,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人,语气十分激烈,李嗨想着这人此时必然是争辩的面红脖子粗了。

    “哼!你这小子倒是会瞎编,我与你虽是同屋做事,可向来关系不深,怎么会突然替你给顾主事传话?想必是在外面胡混的时候看到了我抓药,这才恬着脸胡说!”

    “黄四你这个泼才!我和你拼了!”苗方看来是怒不可遏,居然想动起手来!

    可顾主事就在旁边,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立马怒喝道:“行了!”

    李嗨附耳一听,里面本来嗵嗵作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李嗨就听到顾主事冷冷地说道:“黄四有药方作证,昨日未来之事就算了。苗方这个月的例钱扣掉一百钱,以儆效尤!若是下次再犯,直接罢了差事,轰出子午坞!”

    “一百钱!还请顾管事开恩啊!我家里老母和幼弟都无法劳作,每月就靠小人这点钱果腹,若是没了这一百钱,下个月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哼!自己做事不认真,犯了错还不想领罚?这子午坞虽大,也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若是真的想为自己的老母和幼弟着想,就仔仔细细的当好这个差!”

    李嗨听到账房里的这场戏已经结束,这才推门而入,向顾主事揖了一礼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就打量起了黄四和苗方二人。

    黄四看上去足有三十岁以上,衣着虽然普通,可看着像是新做的。而且长得微胖,想来家里虽不富裕,该是个殷实之家。

    苗方看上去就比较惨了,个子不高,而且十分瘦弱,脸上还带着病态。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看来确是像他描述的那样,家里比较苦难。

    此时李嗨还看到苗方举着长袖正在偷偷抹泪,看上去十分伤心。顾主事这扣得一百钱想必对他的打击十分大,不然也不至于流泪。

    “哈哈!看到你这小子心情算是好起来了。”顾主事看见李嗨就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这是新来的账房先生李嗨,老俞不在的这段时间,这账房之内的事情就归李嗨管了,你二人可清楚了!”顾主事转过头介绍道,可刚一转过去就马上变了脸,语气生硬,表情冷淡,看来黄四苗方这二人着实是让顾主事憋了一肚子的火。

    黄四从一看到李嗨就开始细细的打量起来,一听到李嗨是新来的账房先生,脸上本来带着的笑意马上垮了下去,嘴上的两撇胡子还跳了两下。只是碍于顾主事积威已久,冲着李嗨随意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苗方像是还在伤心之中,擦了擦眼泪很规矩地对着李嗨作揖致敬。

    李嗨不漏声色,已经把这二人看了一个清楚。这黄四看似长相还算敦厚,可眼神不正,人中狭长,定是一个心思深沉,爱耍小聪明的奸猾之辈。

    李嗨相信顾主事对这个黄四定有怀疑,可这黄四早早的备好了证据和说辞,作为一个管理者也只能按照证据决断,不然就会失了威信。

    这一点倒也和李嗨本来的职业很是相似,一切都是证据来说话!

    可李嗨还是觉得苗方这人虽然可怜,但也着实笨了一些。要是把他和苗关换一下,定是要让黄四百口莫言。

    除了自己的颜值之外,李嗨对于自己的嘴和舌头更是充满自信。

第18章 脸皮厚跑得快

    顾主事看李嗨和黄四苗方这二人已经照了面,就将李嗨叫出了账房,笑道:“张老哥哥是不是已经收了你当义子,你这小子怎么不和我说?”

    李嗨拱手道:“顾伯伯倒是消息灵通,想是小子这两天太过繁忙,忘了这茬。不过下个月初五父亲准备摆下酒宴,让近邻好友做个证,才算是正式将小子收入家门。”

    顾主事脸上笑开了花,说道:“好!好!这等喜事自然是要操办一下,回头张老哥哥的好酒我定要喝个底朝天!”

    “哎!”顾主事又是叹气一声,拍了拍李嗨的肩说道:“我这老哥哥就是个苦命人,当年也是这坞里有名的壮士,老嫂子也是个贤惠的人,这坞里谁人不夸奖这对夫妻。可谁曾想!哎!算了,我同你不说这些了。”

    随后顾主事很郑重的对李嗨说道:“我是相信张老哥哥的眼光的,不过还是要叮嘱你一声。义父义子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那老哥哥是个憨厚之人,必然把你当亲生子来看。你以后要好好孝敬他,这样对你也是有无尽好处的!”

    张甲这两天对自己的好,李嗨自然看在眼里,现在自己怀里还依旧塞着两个略带温度的煮鸡蛋。

    李嗨也很郑重的回道:“顾伯伯请放心,义父对我的恩情如山重。今后洗衣端水,病榻喂药,小子定然尽心尽力!”

    顾主事点了点头,和李嗨交代了一下这几日账房主要的工作方向,就回自己的屋里去做事了。

    ……

    李嗨回到账房中,在昨天那个老地方坐下,刚翻看了一下今天各个工坊送来的账目,就听到那黄四讥笑道:

    “不过一个束发之年的童子,倒是像那终南山上的猴子学人一样,稳当当的坐在俞账房的位子上。”

    李嗨听到黄四的话心里暗笑,这黄四还以为自己和那苗方一样。以为讥讽几句就能让自己失态,就可以顺势找些把柄,从而跑到顾管事那告一状。

    李嗨不动声色,轻声道:“我念你年纪大,就叫你黄老汉吧!终南山上的猴子也算是灵兽,能学人的举动,可见还是聪明的。不像我家那只不知好歹的老公鸡,尾巴上的毛都黄了,已经不知道了时辰,整日乱叫,今晚回去便杀了那老货,拿来做汤!”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抽泣的苗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感激的看了一眼李嗨,毕竟黄四吃瘪,他定然是开心的。

    黄四听懂了李嗨话里的暗骂,憋得脸上红了起来,站起身子指着李嗨厉声道:“别以为你走了后门就可以得了这账房先生的差事,这坞里的账目何其繁杂,你这个小子若是算错了一点点就要担下天大的责任!到时候上头发了怒,我看你还能像这样牙尖嘴利么!”

    李嗨轻轻一笑,淡然道:“我究竟是怎么坐上这账房先生的位置,就不劳黄老汉你操心了。至于这账房里的差事,自然是能者登其位。我虽年少,这肩上也担得起责任,不会随意瞎说,出了事让别人担责罚。”

    黄四气急而笑,对李嗨说道:“好!好!好!你既然想坐稳这账房先生的位子,那也得我服你!不如你我各算一本账目,看谁算的又快又好,输了那人就要对赢了那人今后俯首帖耳,你可答应?”

    “不可!这家伙在这账房里做了十几年了,平时就连俞先生都不一定有他快,你可不要上他的当!”一边的苗方急忙出声劝阻,同时狠狠地用眼神回击黄四投来的恐吓眼神。

    李嗨心里在狂笑,别说是黄四算了十几年的账了。就当是把这算账的本事也分出等级,黄四哪怕练到一百岁在李嗨眼里也就是个炼气期,而自己仗着有桃宝,再怎么也是个元婴老怪。

    “行!既然黄老汉你说出了章法,那我也却之不恭了!”李嗨满口答应,从自己桌上取出两本账目,对黄四说道:

    “就这两本账目,黄老汉你年纪大,你先随便挑吧!”

    “哎呀!你怎么非要和他赌这一口气!”苗方看到李嗨答应下来,叹了一口气道。

    黄四本来见李嗨满口答应,也是心中暗暗冷笑李嗨不过是个年轻人罢了,一激就落入了自己的圈套。

    可一看到李嗨淡然自信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黄四想着自己开始算账的时候,李嗨怕是还在吃奶,定然不会胜过自己,于是心头大定。再看到李嗨桌上那两本账目自己一早就看过了,于是冷笑着挑出了那卷里面内容更少的。

    二人比试的过程就没什么好说的,李嗨有桃宝这件神器,自然还是像昨天那样下笔飞快。惊得旁边的苗方像是动物园里擂着自己胸口乱叫的黑猩猩似的,嘴巴都闭不上了。

    等到李嗨算完,已经摊开竹简要晾干墨迹。那边的黄四还在和桌上的一根根算筹较劲,虽然黄四那算筹摆的出神入化,摆的人看着眼花缭乱,可算筹到底还是一件效率低下的计算工具,哪里比得上李嗨自带计算器来的厉害。

    旁边的苗方早就按奈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看到李嗨算完之后,就直接跑到李嗨跟前开始拿着算筹默默验算李嗨得出的数字是否正确。

    这动静自然影响到了还在埋头摆着算筹的黄四,黄四一抬头看到李嗨的账目已经算好,心中狂惊,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跑来查看李嗨的账目。

    黄四自然是越算心中越惊,同时不停地抬起头带着五味陈杂的表情扫一扫李嗨的脸,已然知道自己这下子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来眼前这少年当真是有本事的。

    可黄四依然不死心,想要找出李嗨的错误,可等到最后一个数字验算完之后,黄四也没找到李嗨的纰漏,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李嗨瞧着黄四丢人的样子,开口道:“黄老汉这下觉得如何,可是准备认我这个账房先生了?”

    黄四听到李嗨的话,咬了咬牙,决定丢掉自己的脸皮。然后硬生生的捶打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说道:“咳咳,老朽伤寒还没有好,身体不舒服,还请告个假!”

    说完也不听李嗨答不答应,黄四就如丧家之犬似的,直接逃出账房跑走了。

    “哎!这个老货,居然厚着脸皮逃走了。李账房你可不能轻松放过他,要不那老货肯定一天天拖下来,和你阴奉阳违你还拿他没办法。”苗方比李嗨还气,立马提醒道。

第19章 贼喊捉贼

    李嗨根本就不担心黄四会怎么和自己作对,因为自己想要整治黄四,多的是办法。和现代的职场比起来,古代人玩的这些东西真的有些落后了。

    看着对自己很关切的苗方,李嗨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的事情你不用管,先说说你,你今天因为这黄四被罚了一百钱,我方才还见你偷偷抹泪,莫不是就想这么算了?”

    苗方一听到李嗨的话,脸上的表情马上沮丧了起来,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方才在门口听见了啊!可是顾管事都信了黄四的话,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嗨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法子,此时听到苗方语气虽然沮丧,可眼神里依然有着不甘,于是问道:“这坞里你可熟悉?黄四平时都去些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你领我找到黄四,我自然有办法替你找回公道。”

    “什么法子?”苗方已经见过李嗨的厉害,自然也想出这一口气,连忙问道。

    李嗨神秘一笑,对着苗方的耳朵悄悄的说了自己的办法,听的苗关连连咂舌点头,脸上的表情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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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四走在去老友家的路上,心想自己最近本来挺顺的,终于熬得那个俞账房得了大病,不能理事。想着这账房里就自己的资历最老,这俞账房的差事自然要落在自己的手里,不但例钱要涨,这账房先生的油水也向来不少,回头拿着这钱再纳个娇滴滴的二八少女为妾,岂不美哉。

    而且自己也借着机会打压了一下苗关那个臭小子,想着回头再给那个愣头青一点甜头,自然可以将这账房视为掌中之物。

    谁曾想自己刚得意满满的时候,就杀出了李嗨这个家伙,不但嘴巴毒的厉害,竟连自己向来得意的账房本事都远远不如他。

    想到这里,黄四加快了脚步,李嗨这个家伙的出现不但阻挡了自己往上爬的脚步。那账房先生的位子更是关系着自己上头要做的一件大事,自己得赶紧去那老友家联系上头,得看后面怎么办才好。

    黄四穿过一条巷子,眼见老友家就在眼前不远处,却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黑,一条长长的麻袋将自己全身都套住了。当时吓得黄四感觉裤裆里的尿都快出来了,要知道这子午堡里不是没出过命案,毕竟现在是个乱世,不要命的愣头青遍地都是。

    “救——”黄四刚想大声呼救,隔着麻袋那拳脚就招呼到了黄四的身上,可怜黄四家里本就比较殷实,又在这子午坞里长大,哪里受过这殴打之苦,当时就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低着声音不住求饶,再也不敢大声喊救命。

    埋伏殴打黄四的人就是李嗨和苗方,这两人此时下脚踹的飞快,脸上还暗暗偷笑。尤其是苗方的脸上更是神采飞扬,咬牙切齿的就属他使的劲最大。

    待听到麻袋里黄四已经停止了滚动,而且求饶得声音都变小了之后,李嗨就给给苗方使了一个眼色。

    苗方心领神会,按照李嗨吩咐的快速向这条巷子的偏僻处跑去,同时故意用力跺着脚,让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小巷里。

    李嗨同时向后退了几步,也在原地由轻及重的跺着脚,一边声音由小到大喊道:“有贼人了!有贼人了!”

    黄四此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有些松动,这时察觉到身上的殴打已经停下,还听到了两阵脚步声和喊打贼人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李嗨见戏已经做足了,就掀开了套在黄四身上的麻袋,忍着笑意,装作大吃一惊地说道:“这贼人怎么对着一个老汉下手,是哪里的无耻之辈,还打的这样严重!这位老汉没事么?”

    黄四睁开自己已经高高肿起的眼皮,依旧看不清这救了自己的是谁,李嗨下脚也专门朝着黄四的耳朵处使了些力气,黄四此时只觉得颅骨内嗡嗡作响,也分辨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于是对李嗨说道:“多谢壮士救了我一条老命,老夫感觉浑身都是疼得,壮士能不能替我找郎中?”

    李嗨看着黄四滑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意,知道黄四已经入了自己挖好的坑中,说道:“好啊,我这就去找郎中。”

    “且慢!我有个好友就在此处,还劳烦壮士把我弄到他家中,再去找郎中。”

    李嗨赶紧说道:“不知老汉的好友是哪家,还有这请郎中是要花费的,我身上并没有带钱啊!”

    黄四勉强指了指一个大概的方向,说道:“就在那条巷子第五家,我腰间的钱袋里有钱,还请壮士先拿去吧!”

    李嗨从黄四腰间解下那钱袋拿在手上,脸上泛起坏笑,嘴里却安慰黄四道:“我这就去找老汉的老友,再去找郎中。”

    “多谢!多谢!”

    李嗨看了一眼周围动静,见自己从头到尾都做的很仔细,专门挑了最隐蔽的地方动手,此时也没有人经过,于是瞧着这窄巷走到头就有一户人家,就跑到这人家门口使劲敲了几下门,就飞也似的寻着偏僻的巷子窜走了。

    李嗨本想这户人家要是有人还算黄四运气好,可以少受谢罪,谁曾想今天确实是黄四的倒霉日子,李嗨敲门的这户人家中没有一个人。

    可怜黄四此时还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呻吟,哪里知道李嗨拿着他的钱袋就直接跑了。

    黄四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还没见人来,就挣扎着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只是他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呼救声听着有气无力,不知道黄四这倒霉鬼要在这冰冷的地上躺多久……

    李嗨跑回账房和苗方碰了头,描述了一下自己得手的过程,听得苗方是大呼痛快,同时有些殷切的看着李嗨手上的钱袋。

    李嗨看出了苗方的心思,而且这袋从黄四那得来的钱自己本来就没打算要,于是就将钱袋抛到了苗方怀里,说道:“你家里困难,这袋钱你就全拿走吧!”

    苗方本想着李嗨能分给自己一些就满足了,没想到李嗨这么大方全给了自己,想起自己家中要养的老母和幼弟,眼眶红红的对李嗨说道:“从此以后,苗方唯李账房马首是瞻!”

    李嗨点了点头,也觉得这苗方性格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小心思,是个值得交往的人。说道:“莫要客气,你我同事一场,便交个朋友就行了!”

    听到李嗨的话,苗方心中更是感动,自己从小就不怎么招人待见,没想到李嗨这么英俊,这么有本事,这么聪明的人都愿意和自己交朋友。

    苗方顿时想起了那个自己发现的大秘密,连忙把自己找到的那卷竹简从藏好的地方取了出去,递到李嗨手上说道:“李账房看看这东西!”

第20章 木炭怪事

    李嗨抻开苗关递给自己的这卷账目,只见上面记的都是子午堡内烧木炭的工坊所得产出,时间跨度大概是从今年年初到上个月月末为止。

    这苗关倒真是个急性子,等不及李嗨自己发现其中玄妙,就伸出手指点了点那问题所在。说道:

    “李账房你看这一月到二月之间的数字,再看看这从三月初到十五号的数字。”

    李嗨这一下就看出了问题,一月到二月每日烧的木炭大约都在四百到五百担之间浮动。可一到三月之后,这木炭反而每日记录的担数都超过了六百但,甚至个别几天的数字已经到了八百!

    只是稍稍思考,李嗨就发现了这里面的猫腻,按理说一二月正是最冷的时候,这木炭的产量定然是每年的高峰期。可一到三月,天气转暖,这木炭作坊理应减少产出才对,不然这草长莺飞的时节,木炭的需求还能超过数九寒天?

    苗关见李嗨的眼神慢慢变亮,就知道他已经发现这木炭的蹊跷所在,于是开口道:“坞里在山中有三个木炭窑坊,一直都是在下负责。可谁知道今年三月还没过完,这黄四就非要和我要走木炭窑坊的账目,还说以后让在下不用管了。我觉得这事肯定有蹊跷,就偷偷撰写了这一本。”

    这事情还和黄四有关!

    李嗨问道:“这坞里所产的木炭一般都是怎么流通的?”

    苗关答道:“小部分是送到坞主家,剩下的大多让商队捎到长安城区发卖。”

    李嗨又问道:“坞里的产出是不是有部分都送到坞主家里,还有这商队的账目和坞主家的账目都是在一起的么?”

    苗关不假思索,立刻答道:“坞里的产出自然都要先看看坞主家要多少,坞主家里也单独有一个账房先生记录。剩下的都会走坞里商队的路子贩卖出去。各个作坊的产出历来都是我和黄四那个老匹夫记录,俞账房负责比较繁琐的商队账目,还要查验我和黄四的记录。”

    李嗨瞳孔一缩,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这个时代的流水账是最好作假的,不像现代的借贷平衡记账法,基本杜绝了流水账的弊端。

    木炭窑坊这多出来的木炭必然是有人在别的地方有了窟窿,这才想着从木炭这里找补回来。不然最后的总账对不上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会暴露。

    李嗨一细想就发觉这里面的问题必然很大,黄四要走了木炭的账就是在为他人打掩护,而商队销售木炭所得的金钱也只有告了病假的俞账房知道。木炭这种时令性的东西很容易被人瞧出差错,显然对方的窟窿已经东挖西填的快补不上了,不然也不会把目标瞄准这么容易暴露的目标。

    李嗨将那木炭账目一卷,就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对苗关说道:“这本账目先放在我这里保管,在其位则谋其政,我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苗关点头称是,却又好奇李嗨想要怎么做,于是开口问道:“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怕是作假的人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了,不知李账房有什么妙招。”

    李嗨稍加思考,拍了拍苗关的肩膀,说道:“我估计这里面所牵甚广,你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其中。”

    苗关心中也早就暗暗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可他倒地是少年心性,眼中揉不得沙子,不然也不会偷偷的藏起这卷账目。一听到李嗨想让自己置身事外,涨红了脸争辩道:“李账房莫是看不起在下!我们既然是朋友,怎么能让你一人担这么大的责任。”

    李嗨没想到这个苗关看着瘦瘦弱弱的,可倒真是个有义气的人,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回头定会有让你帮忙的时候,你莫要着急。”

    苗关这才恢复了笑脸,说道:“那李账房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开始查这件事了吧!”

    李嗨哑然失笑,不曾想这苗关还是个好奇宝宝,于是说道:“我这第一步自然是要去找我上一任的俞先生,先得探探他的口风。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好巧不巧的得了病,现在看来他必然知道些什么。”

    说罢这些话,李嗨便让苗关先收了心思,带着他把今日的工作做完。又同他问了俞先生的家在何处,就向顾主事请了假,这才信步走去俞先生的所在之地。

    不多时,李嗨就到了目的地。

    李嗨敲开了俞家的门,瞧见那开门之人和苗关差不多的年纪,长得浓眉大眼,相貌看起来虽比自己逊色的多,倒也算是清秀了。却也不知这人做的什么行当,身上一股浓重的烧木头的味道。

    李嗨向这人讲自己是新来的账房先生,自报了家门。听说上任生病,这才来探望。同时摸了一下怀里木炭账目的竹简,心里想着这东西今天只怕是要用上。

    开门这人也告诉李嗨自己是俞先生的小儿子,名叫俞骞,是在子午坞的木炭窑坊里做工。

    李嗨这才明白了这人身上的烧木头味道从何而来。

    俞骞领着李嗨到了自己父亲的房间,介绍了一下李嗨,就走出房门留下李嗨和俞账房二人独处。

    李嗨见俞账房发须皆白,且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躺在榻上时不时还像快断气似的大口喘气,头上汗珠不停的往下冒,像是真害了重病一样。

    可既然自己断定这个俞账房和这木炭一事有些关系,李嗨自然不会就寒暄几句就真当自己是来看望病患的。

    索性直接亮出底牌,掏出了怀里那卷账目,对俞账房说道:“在下接管了老先生的差事以来,却发现这木炭窑坊的账目有些问题,不知道老先生可知道这其中缘由。”

    说罢,李嗨就死死地盯着俞账房的表情,想要看出一些端倪。

    可谁知这俞账房面色如常,或者说依然潮红的厉害,让人从脸色上很难察觉到什么。末了还有气无力地对着李嗨说道:“你虽年纪轻轻,可既然顾主事认可了你,那定然是有本事的。老朽如今卧病在床,不能理事,你觉得出了什么差错就自己查查先前的账吧!”

    说完俞账房就大声的咳嗽起来,震得身上盖得深色铺盖都向床下滑了一点。

    李嗨瞧着俞账房咳嗽的似乎肺都快出来了,这才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判断有误。于是只能准备起身告辞,可看到俞账房的铺盖已经快滑到地上,就好心的将那铺盖往俞账房身上拉了拉。

    谁知李嗨一摸那铺盖,就在心里直呼这俞账房可真是个老狐狸,差点就把自己蒙走了。

第21章 杂事两三

    自看穿了这俞账房真是在装病,李嗨就知道自己料想的事情都是对的。

    在李嗨分析下,俞账房和这些薅子午坞羊毛的人多半没有太深的利益关系,不然将来要是事发了,俞账房一样逃不了干系。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了!

    就是被底下的人瞒住了一段时间,所以俞账房发现了之后,只能赶紧撇开关系,这才装起病。不然继续跟着那群人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而这个底下人必然是那个今天倒霉透顶的黄四,大概率是俞账房受到了胁迫,所以称病不出。

    要知道按照本来的剧本,这个黄四极有可能接过俞账房的位子往下干。

    李嗨不知道这里面能牵扯到多少人、什么人,不过既然要在‘职场’上混,只能一路向前冲。而且顾主事和自己的义父关系不错,关键时刻也是自己可以仰仗的靠山,这才决定趟这摊浑水。

    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李嗨直接就和俞账房告辞离去。

    俞正便是这俞账房的名字,这老头子一见李嗨离了自己的家门,一改方才得虚弱样,中气十足的喊道:“俞骞你这个憨货,见人走了还不快点进来,想要热死你老子么!”同时这老头子直接把盖在身上的铺盖丢到了一边,起身坐在床榻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这时才看到那俞正的床榻放脚的地方居然放着一个小火盆!

    为了不让这火盆烧着铺盖,不但上面还扣了一个大盆子,火盆下面更是垫了一块扁平石头。

    俞骞进来看到自己父亲受罪的样子,心疼的说道:“父亲何必如此折腾,随意搪塞不就能诓过去了么。”

    老头子依旧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崽子懂个屁!老子做事用你来教么!快去给我拿些茶水来!”

    俞骞剁了一下脚,只能无奈的走出门去给自己父亲拿水。

    俞老账房刚把擦着额头汗水的袖子拿下来,就看到了自己本该洁白的内衬袖子上多了一层浅浅的黑灰。

    老头子一下子惊了起来,拍了一下自己大腿叫道:“遭了!怕是那李家小子已经看破我了!”

    ————————————————

    李嗨见今天的事情已经办完,且天色将暗,就直接准备回家了,却没想刚走到通向家中的巷子口,就碰到了自己的义父张甲。

    张甲这时刚从一户人家出来,还满脸堆笑着和屋里送他那人说着什么。

    “义父!”李嗨唤道。

    “咦!你看老嫂子还真是巧,刚说完我这娃儿的事情,这就碰见他当完差回来了!”

    李嗨定眼一看,义父口中的老嫂子也笑盈盈的盯着李嗨看了一会儿,直看的李嗨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完事这老嫂子拍了拍自己胸脯,对张甲应承道:“看看咱家这孩子,长得真叫一个俊呐!你放心!我定会把咱这子午坞里最漂亮,最能耐的女子找来给你当儿媳妇!”

    “啊!”李嗨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开始给自己找起媳妇来了!

    “啊什么啊!快叫林大姨!”张甲听见林大姨的保证,脸上的皱纹都快笑开了花,拍了一下还在懵逼的李嗨。

    “林大姨!”李嗨只能无奈的叫了一声。

    “哎!这孩子真好。行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这两天就开始给孩子物色起来。”

    父子二人既告别了这林大媒婆,就准备一起回家。路上张甲想着时候还早,就对李嗨说先去隔壁刘季家照个面,让李嗨认认人。

    说起来,这条巷子里大多数房子盖得都像是临街的商铺似的,进了每户的大门就是屋内了。里面的面积大约也就二十个平方左右,通常不管一家几口都挤在一起。只有像张甲这样的土著,还对子午坞贡献大的人才能有个独门独院。

    刘季虽是个铁匠,可在这个时代铁匠也是一个高端职业,通常都是父子相传。李嗨听自己义父说刘季以前可是在长安城里有名的铁匠,手艺非凡,拖家带口逃到子午坞以后,凭着本事也得了一个单独的院子,这才和张甲做了邻居。

    一进到刘季家中,李嗨就看到了一院子三个壮汉。年纪大一点的就是刘季了,剩下两个看长相就是刘季的儿子,这父子三人此时正在院子里赤着膀子吃晚饭。见张甲和李嗨进来,刘季赶紧起身说道:“张老哥来了!可吃了晚饭?我叫三丫给你们做!”

    还没等李嗨父子二人开口,这刘季就扯开了嗓子喊道:“三丫!你张伯来了,还带了他家娃儿,你再整两碗饭端来!还有炊房里我放的酒,也一起拿出来吧!”

    “哎!”一个柔弱弱的声音从炊房里传了出来,李嗨看到一个还扎着童辫,也就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炊房里探出了头。

    三丫长得很秀气,甚至在李嗨眼中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漂亮的。一张还带着一些婴儿肥的俏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简直就是后世标准的穿着那种洛丽塔衣服的萌妹子。

    张甲却连连摆手,开口阻止道:“行了,我就是带着李嗨这娃儿和你们家里人照个面,明日方便一些。快别让三丫忙活了,咱们讲两句话就走,你那酒留着吧!我得了空,再来喝干它!”

    刘季笑呵呵的应了下来,说道:“就这点破事哪还用张老哥哥再跑一趟,我明天一早去叫李嗨这娃儿不就得了。行了,既然张老哥哥发话了,三丫你接着吃你的吧!”

    “刘伯!”李嗨带着微笑叫了一声刘季。

    刘季听到李嗨叫自己,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到自己那两个儿子还在吭哧哧的对付碗里的饭,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们这些两个憨货!还不赶紧叫人!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看看人家李嗨,一看以后就是封侯拜相,当贵人的料!”

    “嗷!张伯伯好。”李嗨看到刘季年纪小一点的那个儿子端着碗一边吃着,一边打着招呼。还呲着牙笑着对李嗨点了点头,嘴里的饭虽看的李嗨一阵恶心,可李嗨见这人笑容真诚,想来也是个没啥坏心思的家伙。

    “刘旭你呢!怎么还在吃!”刘季又开始叫自己那个壮汉大儿子。

    啪!

    李嗨只见那刘旭一把将碗撂在桌子上,站起身子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爹,梗着脖子说道:

    “爹,我要去当兵!”

第22章 草民的家国

    刘季听到自己儿子的话,立马气的头发都快立了起来。跑到刘旭身边直接扬起满是老茧的巴掌一把扇在他的脸上,怒喝道:

    “可是病又犯了!要让你老子给你好好治治!”

    刘季打了一辈子铁,力气何其大,一下就把自己儿子扇的踉跄了两步,不但刘旭脸上都红肿出了一个巴掌印,嘴角都淌出了血。

    谁知这刘旭依旧不服软,梗着脖子继续说道:

    “我要去当兵!”

    啪!啪!

    刘季又是正反手两个耳巴子扇过去,打得刘旭来回摇晃了一下。

    “你这个逆子!当个什么兵!你知道去给谁当兵?”

    刘旭依然梗着脖子,擦也不擦嘴角流出的血,眼角却泛着泪光大喊道:“我要当兵,去给娘报仇!杀光胡人,给娘报仇!”

    刘季听到儿子的话,硕大的汉子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哇的一声抱着头哭了出来。

    “你这个傻子啊!这长安城里现在坐着龙庭的就是那该死的匈奴人,你去当兵当的可是那匈奴人的兵啊!”

    这时李嗨才看出来,刘旭虽也像他父亲一样长得五大三粗,可眼中神色呆滞,显然智商和普通人有些差距。

    可刘旭依然梗着脖子,望着天空喊道:

    “去当兵!给娘报仇!杀光胡人!”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李嗨以前只听过这句话,也见过一些为父母报仇的例子。

    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刘旭梗着脖子不停的喊着要报仇,着实震撼了他的内心。仇恨流于文字和影视或许可以感同身受,可这样看着一个复仇者在自己面前,用执拗的言语说出这些话,李嗨猛然惊醒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该有多少这样的事情正在不停的上演。

    这时炊房里的三丫已经在刘季身边,安慰着自己的父亲,同时不停的抹着自己的眼泪。只是她声音很少,像是怕惹得自己父亲情绪更加悲伤。

    刘季的弟弟早就放下碗,眼神复杂的看着哭作一团的亲人,眼眶中的眼泪也在不停打转。

    张甲一直在旁边,冷着脸瞧着刘季一家子,等到刘季的哭声渐渐变小,被三丫扶起来之后。这才说道:“哭完了?都是挺大的爷们了,碰上这点事情就哭得像个娘们一样,也不嫌丢人?”

    刘季勉强撑起笑脸,拱手对张甲说道:“让张老哥见笑了,我这大儿子向来脑子不太灵光。”

    张甲冷哼一声,指着还梗着脖子望天的刘旭说道:“这是个好孩子!还记得自己仇人的模样,想着给他娘报仇。你呢?挺大的一个汉子,可是被那些胡杂吓萎了?”

    刘季脸上表情讪讪,争辩道:“可现在这年月,不就是寄人篱下?张老哥是个英雄,可我还要养这一家子,报仇这种事实在是不敢想啊!”

    张甲点了点,说道:“你说的也不是不在理,但是今天孩子们都在面前,我可得说些话。”

    “张老哥你说。”

    李嗨看到平时仿佛老农一样的义父,表情肃穆,望了一下天,指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说道:

    “这人最可怕的不是苟活着,而是苟活着成习惯了,忘了这脚下的土地是怎么来的!先人给咱留下的地方如今让人占了不怕,胡杂们人多也不怕,可怕的是想着认了这件事!”

    张甲停顿了一下,眼中透出一缕精光说道:“哪怕咱们这辈子怕是看不到胡杂从咱们的地方滚出去,可不要放了这几十年来的恨,不要让孩子们都忘记这些恨。哪怕将来老汉我是看不到了,可总有那么一天!”

    说到这里,张甲眼眶怒而红,大声嘶吼道:

    “总有那么一天,这胡杂都得死在这土地上,来年给庄稼当肥料!”

    张甲的话听得在场的人都是怒目而视,以前历历在目的悲剧充斥着他们的脑海。

    李嗨内心也激动非凡,就像他和苻重说过。这片土地真的是太好了,总有些豺狼虎豹想要窃而取之。

    而正是有了张甲这样的人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管什么年代,穿着何样的衣裳,讲着何样的话,后来者都会记得:

    何为家国!

    ————————————————

    从刘季家走出来后,李嗨还想问张甲一些问题。可还没开口,就被张甲扯住,说道:

    “为父刚才在刘家说的话虽然发自肺腑,可你不要一听就真傻戳戳的像刘旭那个瓜娃子一样,准备跑出去干点啥。”

    李嗨啊了一声,觉得自己义父有些出尔反尔。既让人不要忘记仇恨,却为何不让人付诸行动。

    张甲接着说道:“仇恨是不能忘,可能活着一定要好好先活着。我娃和刘季家那俩小子不一样,你将来最好去寻个老师读书,把咱汉家的东西往下传。不然都上战场和人拼命去了,那才叫真傻呢!”

    李嗨只能无奈苦笑,看来自己这瘦弱的身板在义父眼里上了战场就是炮灰。

    不过说真的,李嗨其实内心里始终是一个反战人士。或者说只要内心正常的人,没人会喜欢战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可一般情况下政治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家里,父子二人又说了一些闲话。

    张甲帮着李嗨包了几件衣服,又给李嗨留了二百钱。说是穷家富路,到了长安没三两天不一定能办完事,让李嗨不要心疼钱。

    待事情都交代完了,父子二人就各回房间休息。

    李嗨一进自己的睡房,就看见小香儿像个蚕宝宝一样,卷缩在铺盖里本来在做些什么。可一听到自己进来之后,就立马把小脑袋从铺盖里钻了出来,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明显有些心虚的看着李嗨。

    李嗨看到小丫头的铺盖底下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拱来拱去,就知这小丫头把那狸花猫搂进了床铺中。

    本来李嗨叮嘱过小香儿不要把猫抱到床上,可一想到自己和这个小丫头可能相处不了几天了,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现,想着让这小家伙随心所欲一些算了。

    “香儿怎么还不睡,明天就要去长安找你阿哥他们了哦!”

    “哼!我一点也不高兴,阿哥他们都不来找我们,还要我们去找他们!”

    李嗨没想到小丫头还闹起了脾气,只能安慰道:

    “应该是你阿哥他们太忙了,我们去找他们也是一样的。”

    小丫头撅了噘嘴,似乎还有些不满意。李嗨只能又哄了哄,就挨着小家伙入睡。

第23章 不属汉人的长安

    第二天太阳刚放了些亮光,李嗨就先自己出了门,去找等在子午坞城门口的苗方。

    自己带小香儿去找她的家人这件事虽显得更紧急一些,可追查账目的事情也不能落下,所以昨天李嗨就让苗方等在城门口,除了还要和他交代一些事情外,顺便还得把自己从俞正俞账房那得来的情报告诉他。

    苗方倒是个守时的人,李嗨远远的就看到他规规矩矩的站在地方上等自己。

    两人打了个招呼,李嗨就对苗方说道:“昨天我探了俞先生的底,料想他应该是被黄四蒙骗了,这才只能称病不出,可到时候咱们找到证据揭发黄四的时候,最好还是能让这俞先生出来作证。我料想俞先生还有另外的隐情,怕是被人拿住了软肋,所以苗兄你最好这两天把俞先生家里人的情况都给摸清楚,等我回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苗方道:“行,那我就等李兄回来了。”

    其实除了俞账房的这条线以外,李嗨还想从商队和木炭窑坊那里入手。商队的账目虽料来很难发现问题,可木炭这事离得近,若是去山中的木炭窑坊查一查,也不见得对方就遮掩的天衣无缝。

    至于看似最难办的商队这边,李嗨还打算要是顺利找到小香儿的亲人之后。自己留上半天时间从长安城里子午坞的商队那打探打探,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现。

    此事已了,李嗨也赶紧回了家中,正好碰见刘季已经套好了马车,于是回到家里拿上大小包裹,抱着还没睡醒的小香儿坐上了刘季的马车。

    至于那狸花猫,李嗨害怕这猫儿到了人多的地方乱跑,于是就让自己义父寻了个木笼子装了起来,方便携带。

    ————————————————

    这一路再无他事,刘季也只带了自己的二儿子,想必是害怕大儿子去了会当街叫喊些要命的话语,以减少事端罢了。

    四人一猫一马从清晨出发,直到太阳爬到天空正中,这才到了长安城。

    这时节,天气已经有些炎热,晒得睡醒之后的小香儿蔫蔫的,一路上在笼子里嗷嗷叫喊的猫儿,也是无精打采的趴在笼子里半睡半醒。

    李嗨本想着这战乱年代,长安城怕是并没有多少人,可一到了城门口之后才发现依然是人流如织,穿梭不停。城墙虽依然巍峨,可上面有不少后来修补的痕迹,可以想象当年这里的战况是多么惨烈。

    而除却汉人以外,胡人的数量也是不少,甚至比汉人还要多一些。

    一看地方到了,刘季就对李嗨说道:“等会过城门的时候,不管那些兵问什么,说什么,都不要生事端。”

    李嗨已经瞧见了那些胡人都是进出不受阻拦,反而汉人老老实实的排成一队,被仔仔细细的检查着,不时那守城门的兵还把人推搡到一边,旁边的兵则立刻拿着长戟把那些人逼走。不过令李嗨可气的是这些守城门的兵明显是汉人,此时却一边对着排队的汉人冷着脸,一边又不时对着骑马快速冲进城门的胡人谄笑着。

    可如今还是进城办事更重要一些,所以就打算先做个把头埋进沙地的鸵鸟。

    “停!来者何人,进城所为何事?”

    刘季连忙满脸堆笑,说道:“这位兵爷,小人是子午坞的铁匠,此次是进城来买些铁锭。”

    “哦!那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将你证明身份的东西交来!”

    刘季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木牌,递到那发问的士兵面前,同时很隐晦的垫了垫手,示意木牌之下还有东西。说道:“都是我家里人罢了,帮我干些搬运的活计。”

    那士兵心领神会,两只手掌盖住了刘季伸过来的手掌,而后很熟练的把刘季的贿赂塞进了自己怀里,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下刘季的木牌,说道:“一个人头二十个钱,马三十个钱,车四十个钱,交了便进去吧!”

    “多谢兵爷!”刘季似乎对这一套很熟练,把早就准备好的铜钱扔进了那士兵脚下的箩筐中,赶着马车踏进了长安城。

    李嗨一直冷眼瞧着刘季和那士兵的动作,见那箩筐中的铜钱已经快溢满了。觉得自己似乎是穿越了,似乎又没穿越,这土地上的人有些习惯还真是源远流长。

    长安城内并没有李嗨想象中的繁华,或者说自从西汉末年的战乱以来,这座曾经的世界第一大城,大汉的骄傲,汉武帝得以成为千古一帝的根基在不停的衰落。

    而且这个衰落还要继续几百年,等待一个叫做大唐的国家重新让长安这个名字再次响彻。

    刘季进了长安城还不能直接去买铁锭,还得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去相关府衙再申请一次,这也让李嗨见识到了这个时代对于铁器的管理是如此的严格。

    待到诸事完毕,刘季带着李嗨去了自己常去的馆子吃了午饭,还给那掌柜好说歹说才让老板腾出一间房让李嗨住上两三日。

    于是李嗨也和刘季他们告了别,躺在客房中看着小香儿把笼子里的狸花猫弄了出来,那猫儿一出来就跑到李嗨近前很嚣张的喵喵叫着,似乎在仗着小香儿在场,对着李嗨发脾气。

    李嗨管不得这些,在想着怎么找到小香儿的族人。

    他本来以为进了长安城就能碰见氐人,到时候后面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可不想自进了长安城半日以来,却没看到一个氐人,这下也是犯了难。

    而就在李嗨犯难的同时,子午坞里黄四正躺在自己家里哎呦呦的叫着,他的脸现在肿的比昨天还大,真真像是猪头一般,床榻边还站着两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其中一个方脸男子明显地位更高,开口训斥另一个男人道:

    “既然昨天黄四就发生了这事,怎么今天才和我说?”

    “哎呀!伍主事莫生气,这也不怪我。这黄四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人,被殴打成这样,昨天一直躺在我家不远处,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声息。吓得我赶紧找了郎中,等到今日才能说些话,这才问清了缘由。”

    “如何?”

    “外院的顾主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束发童子顶替了俞正那个老匹夫,黄四想着事关重大,准备来找我商议,谁知竟被人偷袭殴打。而且当时不知哪里来了一个人,还骗走了黄四的钱,放任黄四躺在地上许久。”

    “哦?那童子姓甚名谁?”

    “李嗨。”

    “查清楚了么?”

    “据说是那个张甲才收的义子,来处不是太清楚。”

    那方脸男子听到张甲的名字,瞳孔猛然一缩道:

    “遭了,这张甲和那顾江是生死之交,我们的事怕是要出波折了!得赶紧找到那个李嗨,看看他倒地是个何样人!”

    “听说李嗨和刘季今天去了长安。”

    “那就叫长安城里的人先和这李嗨接触接触。”

第24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李嗨不免觉得十分疲惫。第二天一直睡到平时最爱赖床的小香儿都醒了,这才被小丫头吵了起来。

    李嗨昨晚想了许久,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找到蒲重那伙氐人。于是打算今日先去那子午坞商队所在地,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账目的线索。顺便想着商队里的人交际更广,多半也可以找到小香儿族人的消息。

    还好李嗨寄宿的这家馆子的掌柜尚有一个和小香儿年纪相仿的女儿,两个小家伙倒是玩的很开心。于是李嗨就央求掌柜的婆娘帮忙照看一下香儿,顺手还取出一百钱当做酬劳,想必这掌柜一家也不敢怠慢香儿。

    子午坞的贸易模式本来在李嗨看起来很奇怪,没有在长安城开什么铺面,只是买下一个不小的院子当做批发基地似的,和长安城里的商客之类做些生意。

    可昨天问了刘季之后才知道,自匈奴刘赵覆灭西晋之后,留在长安自称皇帝的刘曜就让自己的族人接管了长安绝大部分的商业贸易,汉人想要做些生意都要被匈奴人钳制。若不是子午坞自己有些门道,怕是连商队都不一定能进驻长安城。即便如此,从李嗨昨天进城收的苛捐杂税来看,子午坞这买卖做的怕是并不怎么顺心。

    李嗨临走之前,就从包着小香儿衣物和首饰的包裹里找出了一个手镯,想着若是能碰到相关人,也好做个凭证。

    寻了一个多时辰,李嗨终于找到了子午坞商队的所在,这还得亏刘季昨天大概告诉了李嗨方位,李嗨在路上也碰到了往商队运送货物的马队,这才搭了顺风车找到了地方。

    和门口的伙计通报了姓名和来历之后,李嗨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人迎了过来。

    “这位就是坞里来的李账房?”那中年人看到李嗨之后,脸上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向着来通报的仆人问道。

    “确是无误,小人还问了一下来送货的马夫确定。”

    那中年人这才满脸堆笑,对李嗨说道:“哈哈,李账房莫怪,实在是你年轻有为。老夫姓王名定,是这商队的库房先生,平日里李账房算的那些商队详细,都是老夫所录。”

    李嗨本就无所谓王定惊奇自己的年纪,更何况这人还捧了自己一下。或者说王定要是一上来就确定自己是子午坞的账房先生的话,怕是那隐藏在黄四后面的指使者已经开始洞察到自己的行动。

    于是李嗨笑道:“王库房谬赞了,今日我来就是想着自己刚刚当差,怕有些地方做的不周到,想着这商队的账目向来是大项,这才不清自来,登门拜访罢了。”

    “李账房客气了,还请进屋中叙话。”

    李嗨自和这王定在库房边上的一个小屋坐定,底下人也很有眼色的奉上了茶水。

    一路走来,李嗨就看到这子午坞每日拉到长安的货物颇多,拉货的马车虽说不上川流不息,可也没见有一盏茶的停歇。

    “李账房这么年少有为,也不知道是坞里哪户人家出来的。老夫平日繁忙,一个月也只能回坞里一次,可还未听闻有李账房这样的少年俊杰。”

    可不要以为李嗨这个账房先生是一个很普通的职业,这年代知识的宝贵程度可堪黄金。数术虽算不上能登大雅之堂的本事,可这能算账的人大多也是父辈有这些知识,才能父死子继。

    哪个富豪之家或是官府之中,这类人才也是向来紧缺的。更别提这打了几十年没头没尾的仗,人口流失严重,据说现在长安城里的五监府衙对这懂数术的人是来多少要多少。

    李嗨见这王库房倒真像个在商人堆里混的人物,开口就习惯捧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受用,不过还是很谦虚的说道:“王库房客气了,在下是张甲刚刚认下的义子,本是一个和家人失散的小少年罢了。只是俞账房患了病,这才得顾主事看的上,暂时顶替了这个差事。”

    两人又客套了一些闲话,无非是些家长里短,不再复述。

    等二人的茶水都喝过两盏之后,李嗨这才开口说道:

    “其实在下也是有事相求,想着商队里消息灵通,这才登门拜访。”

    王定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李账房这么见外?咱们都是给坞里办事的,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说便是了。”

    李嗨道:“在下虽与家人失散,可还有一个亲人早年去了临渭,只是已多年没有消息。听说最近这临渭氐族的氐王苻洪来了长安,想着能不能和这临渭氐族接触接触,问问看我那亲人现在何处。”

    “临渭的氐族?他们前阵子确是来了长安,说是要接受那伪皇刘曜的封赏。商队也和临渭的氐人做些生意,我回头问问,有了消息定会差人给李账房送去。”

    “如此就多谢了,只是在下前几日算账的时候,发现最近这木炭的销量实在多的出奇。不知这长安城最近在风靡些什么,居然卖的出去这么多木炭。”

    李嗨见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就直接不留声色的准备试探下这王定,看看这人是不是也和这木炭之事有联系。

    王定面色如常,微笑道:“确有这事,开始的时候老夫也觉得甚是奇怪。后来问了下面的人才知道,今年三月初这伪皇刘曜又迁来了许多匈奴人,那些蛮子习惯吃烧制的肉类食物,于是这木炭的销量自然上去了。”

    这理由听着着实新奇,可李嗨也不能时时刻刻盯在这里查看,也只能信了这王定的说法。

    不过只要自己无论是去了木炭窑方,还是撬开俞账房的嘴巴都能查清这木炭一事,李嗨也暂时放弃了商队这条线。

    李嗨起身告辞,想来还得在长安城呆一两天才能得到消息,不免有些急躁,打算再在长安城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路子接触到小香儿的族人。

    可刚一推门而出,李嗨就看到一人正扭着门口伙计的衣领,恶狠狠地提着拳头在那战战兢兢地的伙计脸上比划着,一边又说道:“你们这些汉人,莫要再耍滑头,快点让你们主事的来见我!”

    李嗨眼睛一亮,因为这人正是自己熟悉的氐人打扮,看那长相就知道和小香儿的族人定有联系。

第25章 喵喵喵喵喵?

    那氐人见李嗨出来,身上穿着像是管事的,一把丢开手中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伙计。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指着李嗨说道:

    “你这个小子就是这里管事的?”

    屋内的王定这才连忙赶过来,把李嗨挡在一边,说道:“这位氐人壮士可是有什么误会?我是这商队的库房,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那氐人汉子嘴里嘀咕了一句氐人的方言,王定是听不懂的,李嗨却听得真真的。

    正是:这少年看起来英俊非凡还以为是管事的。

    李嗨不置可否,却立到一边没有插嘴,静静看着这是怎么回事。

    那氐人汉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汉人做生意也太不厚道了吧?上个月的毛皮收购的价钱还是一张一百五十钱,怎么这个月开始变成了一百钱?而且从年初就开始压价,愣是从二百三十钱压到了现在,可是觉得我们氐人好欺负!”

    王定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松了一口气说道:“壮士误会了,这货物价格变化实在太正常了。如今天气开始炎热,加上匈奴人带来了不少皮货,长安城里一张毛皮的价格已经被那些店铺压到了一百一十钱,我们也是没法子啊!”

    “别说这些,把你们张管事叫出来!我来和他理论理论!”

    王定脸上依旧堆笑,说道:“张管事回坞里办事了,怕是没个几日回不来,不如壮士过几日再来吧!”

    那氐人汉子脸上一冷,说道:“又拿这些花招来应付我,若不是西凉张家,我们定然不会和你们做生意!”

    说完也不再啰嗦,直接掉头就走,好不干脆利落。

    王定看着那氐人壮士摇了摇头,又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哎呀!这人就是临渭氐人吧?我竟忘了李账房的事情。”

    李嗨说道:“还是有劳王库房了,我这就追上去问问!在下先告辞了,若是来日王库房回了坞里,定要来找我!”

    王定点头称是,看着李嗨追向那氐人汉子,脸上的笑意猛然垮了下来,阴沉着脸回到屋内拿出一小张纸,小心翼翼地写道:

    事已败露,此子心机深沉,已来试探过了。且谈吐不凡,想必来头不小,还望早作决断。

    刷刷写完之后,王定就把这张纸塞进了一个小竹筒中,交给了自己的仆人。回到房子里拿起火盆,点着了里面备好的木炭,抱出一堆竹简不停的往火盆里丢。

    看着火盆里火焰渐渐雄盛,王定的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诡异。

    ————————————————

    那氐人汉子走路生风,李嗨紧赶慢赶终于在商队门口截住了那汉子。气喘呼呼的说道:“足下——足下请留步”

    “嗯?”那氐人汉子惊奇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嗨,因为李嗨刚才那句话用的正是氐人方言。

    还没等那氐人汉子回过神来,李嗨直接从衣袍里掏出小香儿的金手镯,说道:“你是临渭氐人吧!可认识这个东西。”

    氐人汉子的眼睛瞪得更直了,连忙说道:“你怎么有小王女的东西!”

    李嗨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开口对这人解释了一番。又详细描述了苻重那些人和小雄儿小香儿的体貌,这才让这氐人汉子信了自己。

    二人并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只是互相报了姓名。那氐人汉子原来名叫李贞,倒是和李嗨一个姓。其实氐人和汉人杂居已久,那临渭算起来也在关中之内,大多氐人的姓氏也都是学着汉人起的。

    李贞来时当然骑着马,当下直接带着李嗨向小香儿所在飞奔而去。路上的行人对于胡人纵马当街早就习惯了,平时都是靠着路边走,倒也没有撞到什么人。

    不多时,二人就赶到了小香儿的所在地。李贞急冲冲的就往饭馆里跑,吓得那饭馆掌柜还以为李贞要抢劫自己,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李嗨连忙给这掌柜解释了一通,看着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这才追着李贞跑到了后院。

    院子里小香儿正在和那掌柜的幼女玩耍,狸花猫围着两个小姑娘蹭来蹭去,看上去竟像是个小狗一般。

    “哈哈!小王女还活着!小王女还活着!”李贞看到小香儿喜极而泣,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用双手抹了抹脸,而后又把两只手掌心朝着天空举起,似乎是在感谢自己的神灵。

    可掌柜的婆娘看到土匪一样的李贞,愣直直冲进自己家里,立马从炊房里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剔骨的尖刀。虽然这婆娘脸上满是惊恐,可依然把自己的女儿和小香儿挡在自己身后,拿着尖刀对准李贞,似是护仔的母兽一般。

    李嗨少不得又解释一遍。

    而小香儿看到李贞之后,马上高兴的跳了起来,挥舞着两只藕段一样的小胳膊叫喊道:

    “李阿叔来了!是李阿叔!”

    然后小丫头直接窜到了李贞面前,歪着小脑袋往李贞背后看了看,然后满脸失望,似乎是没看到自己希翼的画面,直接哼了一声就抱着狸花猫跑回了李嗨租的那间客房。

    李贞本以为小香儿想让自己抱,没想到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直接生气跑走了。这时李贞的双臂尴尬的举在了半空中,挠了挠后脑勺带着求教的眼神看着李嗨。

    李嗨叹了一口气,当时就看穿了小香儿的心思。于是让李贞稍安勿躁,自己回到了房中。

    房间里小香儿坐在床榻上,正抱着怀里的猫儿说着悄悄话。

    “阿哥他们都坏!丢下香儿自己跑了,也不接香儿,狸奴你说是不是?”

    “喵~~~~~~”

    “还好有李嗨哥哥保护我,阿哥他们真坏!”

    “喵~~~~~~”

    “香儿——香儿不好看么,还是——还是阿哥他们不想要香儿了。”

    “喵~~~~~~”

    “不会的!不会的!香儿最可爱,最好看了对不对!”

    “喵~~~~~~”

    “哇~~~~~~”

    李嗨站在门口,没去打扰小丫头和自己的猫儿说悄悄话。只是听到这里不免觉得这孩子看似天真可爱,可是小小的心里像是什么都知道,不免为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感到心酸。此时听到小香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下有些慌神起来。

    略一思考,李嗨就想到了逗笑小丫头的法子,端直走到还在哇哇大哭的小香儿面前蹲下,随后拿起小香儿怀里的狸花猫,让猫儿的脸对着小香儿。然后心里百般觉得羞耻的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猫儿,一边唱道:

    “我们一起学猫叫,

    一起喵喵喵喵喵!

    在你面前撒个娇

    还有喵喵喵喵喵……”

    “噗嗤!”

    看着虽然还抱着脑袋不肯抬头的小丫头终于笑了出来,李嗨觉得这次的人算是没白丢。

第26章 各自经历

    哄好了小香儿后,李嗨就抱着小丫头,拿着大小包袱跟着李贞准备去氐人的所在。小香儿还是只让李嗨抱着,倒是让李贞脸上表情讪讪的。

    等到了地方之后,李嗨才发现小香儿族人暂居的地方已经离皇宫不远了。刘曜虽是匈奴族,可他们这支匈奴人的上层早就被汉化的厉害,李嗨也没看到想象中在皇宫中搭帐篷的可笑模样。只是遥远就就可以看到皇宫内依然在大兴土木,足以看出刘曜的穷凶极欲。

    想来不管是再落后的民族,始终还是知道什么才是好东西,什么才值得学习。

    不过这段历史,李嗨最近早就通过桃宝的资料库烂熟于心了。

    这些异族,无论是汉化较重的氐人和匈奴人,还是后来居上的羯人和鲜卑人,眼界着实太低了。把自己的族人和汉人分开治理,汉人这边让汉人管,自己族人那边再挑了帮自己管事的。一边自己想当皇帝,一边又想当大单于。直到打了一百多年的乱仗,最后才有人汲取了这个教训。

    这样得过且过的思想,他们不完蛋,谁完蛋呢!

    进了蒲洪暂居的地方,李嗨发现这里还有着大片的草地,房舍并不多,想来本是盖来供王公贵族玩乐的地方。

    此时草地上也搭起了不少帐篷,居住的大多是成年的氐人武士,看来这个氐王蒲洪此时实力已经不可小觑,不然此次也不会得刘曜封赐。

    进来没有多久,李嗨就看到蒲重一脸狂喜的向自己狂奔而来,受伤的左手上缠着布,看来不但逃了一命,这伤势也在渐渐好转。

    “上神保佑!我带着兄弟们找了良久都没有找到李小兄弟和香儿消息,没想到今日早晨喜鹊还在叫,这时就传来了这样的好消息。哈哈!我就知道李小兄弟吉人自有天相!”

    还是熟悉的蹩脚汉话,还是熟悉的称呼,同时还伴随了蒲重的一个熊抱。

    李嗨瞧见蒲重还活着,心里也是挺高兴的,虽然两人相处的不久。可关键时刻,这个外表粗犷内心细腻的汉子还是把一条生路给了自己,对此李嗨还是感激的。

    “看见蒲重大哥还活着,小弟我也是高兴的很!”

    两人还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小雄儿就像个小麻雀一样的蹦了过来,一边叫喊道:

    “阿妹!阿妹!”

    等快到了自己妹妹身边,小雄儿张开双臂想要抱一下自己妹妹,却被小香儿哼了一声闪过了身子,噘着嘴转过头不去理自己的哥哥。

    “阿妹……”

    小雄儿尴尬的挠了挠头,看着自己阿妹生气的样子,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蒲重问了李贞一些话之后,李贞就对着李嗨很尊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后就离开了这里,把地方丢给了他们这些准备叙旧的故人。

    李嗨看了一眼蒲重的伤患处,连忙问道:“蒲重大哥这伤的严重么?”

    蒲重摇了摇自己的左手,笑道:“哈哈!几根指头罢了,算不得什么事!李小兄弟你呢?怎么从那伙贼人手里逃出来的?”

    李嗨简述了一下自己的逃生过程,只是隐去了现在还穿着的那件‘连衣裙’的奇妙之处。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二人虽算不上经年好友,可也一同经历了生死。蒲重也只是感叹李嗨的好运气,并没有大多的怀疑。

    李嗨和蒲重稍微交流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经过,二人也是把臂长叹。

    咻!

    正在二人言谈正欢的时候,那响管的熟悉巨大声响突然传来。蒲重眉头一皱,转过身就看到了被逮在当场的小雄儿,于是撇下李嗨,继续去教训自己的外甥。

    小香儿看到自己哥哥被扭着耳朵的狼狈样子,终于咯咯笑了起来。

    李嗨看到小雄儿一边被苻重扭着耳朵,一边还逗着小香儿做鬼脸,看来这一出也是这小家伙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逗自己的阿妹笑。

    蒲重一边从小雄儿身上摸出剩下的响管,一边对着小家伙的屁股轻轻踹了一脚,就重新回到了李嗨身边。看着已经和好如初的小兄妹俩手牵着手,追着在草地上撒着欢跑的狸花猫,李嗨这才觉得自己最终决定把小丫头送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在洞悉了姜女那晚要抛弃自己和小香儿的举动后,李嗨确是动过自己收养小丫头的想法,但此时看来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好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家。

    想起姜女,李嗨脸上的表情变得阴郁了起来,对蒲重问道:“那晚的姜女如何了?”

    蒲重听到姜女的名字,脸上表情黯淡了下来,说道:“我逃出来后,故意绕了一圈甩掉那伙贼人,想到你们必然会往长安跑,于是就追了过去。等到发现姜女的时候,她和她的坐骑已经快被射成了刺猬,怀里还紧紧抱着雄儿。”

    “她死了?你最后把雄儿救了下来了?”

    “没有,我到的时候,姜女自己已经射杀了将近十骑贼人。还剩最后几个我就顺便解决了,至于姜女,现在说是活着,其实也就剩下了一口气罢了!”

    李嗨能想象到那个惨烈的场面,同时感叹这个女人的强悍和坚毅,不过他还是要向姜女问些问题。

    “姜女现在能说话么?小弟有些话想同她说。”

    蒲重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前日还能零星说几个字,可从昨日开始已经气若游丝,再没有言语。我们找了医师过来,那医师只是连连称奇,说姜女怎么还活着。于是开了一些吊命药,说是绝熬不过三两日了。”

    李嗨听到姜女死局已定,内心五味陈杂,可还是开口说道:“小弟还是去看看她吧!”

    “哎!那行,都是相识一场,你送送她也是应该的。”

    李嗨跟着蒲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姜女的住所。这里能住人的房子本就不多,想来蒲洪为了感谢姜女的功劳,才让这女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也能舒坦一些。

    还没推开门,李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进屋一看,里面有一人正拿着汤匙往姜女嘴里灌些药汁。姜女脸色白的吓人,犹如一张白纸一般,正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若不是姜女鼻上那一根微颤的羽毛,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死人。

    蒲重领着给姜女灌药的仆人走出房门,把这里留给了李嗨和姜女独处。

    李嗨看着姜女将死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我带香儿回来了!”

第27章 释怀

    病榻上原本木偶一样的姜女听到李嗨的话之后,眼眶猛地挤了一下,随后脸颊也开始颤动起来,像是要挣扎着苏醒。可最后她的意志力还是抵不过生命正在逝去的惯性,如何颤抖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彻底醒来。

    李嗨叹了一口气,把手伸进了姜女的铺盖中握住了这女人粗糙且冰冷的手,问道:

    “你还在等我们的消息是么?”

    姜女本在抖动的身体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被李嗨握着的手有一根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李嗨的手心,像是在说:是。

    李嗨看着姜女的样子,原本心中的怨恨渐渐就放了下来。看来姜女虽然为了保护雄儿放弃了自己和香儿,可现在还撑着一口气在这里,无非就是想等香儿和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可一个人的错误依旧得让她知道,李嗨继续问道:

    “你当初说是让我们分开跑,其实就是想用我和香儿吸引一些贼人对么?”

    姜女的手指像是犹豫了一下,又猛地点了一下李嗨的手心,对这一切很坦然的承认了。

    “你自己也是个女人,还是觉得雄儿比香儿重要是么?”

    姜女依旧点了一下李嗨的手心。

    “可你心里还是觉得放弃我和香儿其实是错的对么?”

    姜女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最后还是颤巍巍地点了一下李嗨的手心。

    李嗨淡然说道:

    “我和香儿原谅你了!”

    感觉到姜女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而且变得越来越冰冷。李嗨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她的脸上却露出了安详的笑意,眼角一滴泪水顺着脸上粗糙的皮肤滑落下来。

    ————————————————

    李嗨和等在门口的蒲重说了姜女已经去世的消息,蒲重也是长叹一声,再无他话。

    解决掉了这个最近让自己纠结了很久的疙瘩,李嗨也是如释重负。正想和蒲重告别,却直接被这个汉子拉住了胳膊,说道:

    “那两个小家伙已经见过了自己父亲,王上刚刚派人来说一定要见你,你跟我来!”

    蒲洪!

    终于要见到这个后来改名叫苻洪的男人了?

    李嗨心头想起这人的一生,不免大生好奇之心。毕竟这个苻洪在史书里也是鼎鼎有名,而且他的孙子苻坚更是硬生生的把一把好牌打得稀烂,还给后来的人们留下了几个脍炙人口的成语。

    在李嗨分析来,类似这临渭氐人的胡族,气运、胆魄、实力和气度都有余,可论到眼界和对形式的走向来看,真是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或者说,他们的一切得来都显得有些轻松,所以欲望最终吞噬了他们。

    不多时,李嗨就被蒲重带到了这园中最大的一间宫殿前。

    拱角飞扬向天,精致的瓦当排列整齐的铺在了瓦片前,高大的门楣彰显出了一种高贵从容的气度。看来这园子以前必然是皇亲宗族才能使用的,只可惜此时暂住于此的房内人心中还有更强的野心,这座在李嗨看来已经很华贵的宫殿已经满足不了那人的欲望了。

    李嗨看到主殿里仆人不停进出,手上还拿着矮几、蒲团、还有菜肴和酒水,看来蒲洪正在组织一场宴会。

    跟着蒲重进了偏殿见了蒲洪之后,李嗨心中却满是失望。这个一时枭雄的人长相并不怎么出奇,甚至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颚下胡须丛生,有些杂乱。也就是身居高位让他有了一些威严,不然丢在外面的话,李嗨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牧人罢了。

    李嗨依旧很恭敬的对蒲洪行了一礼,说道:“左冯翊李氏子嗨见过氐王。”

    蒲洪靠在软垫上,此时眼中精芒四射,对着蒲重点了点头,说道:“真是个俊才!而且胆识过人,不但先前帮了那两个迷路的孩子,现在更是逃过了贼人的追杀,带着香儿找了回来。”

    李嗨这时才突然想到蒲重先前说过,自己帮了那两个孩子的话,这蒲洪肯定会给自己一些财货,不禁期待起来。

    毕竟此时李嗨虽已经脱离了温饱,可钱财自然多多益善,以后也更方便自己做事。

    蒲重朗声笑道:“哈哈!王上果然慧眼如炬,我见过许多汉人,大多只会夸夸其谈。李嗨小兄弟虽然年少缺了些经验,可假以时日必然是一个大才!”

    李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两人怎么就吹开自己了,搞得平时自己厚如城墙的脸皮此时都有些红了。

    蒲洪看着李嗨,像是在看一件难得的宝物,盯得李嗨心里直发毛。不禁暗想这糟老头子不会也喜欢一些别样的爱好吧?

    李嗨顿时菊花一紧,连忙说道:“王上和蒲大哥谬赞了,小子只是一个才及束发的童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比得上两位英雄豪杰。”

    不知怎么办,那就先舔再说。

    李嗨虽心里看不上这些胡族,可既然已经和这临渭氐氏结了善缘,那么以后对自己多少也会有些益处。

    蒲洪和蒲重听到李嗨的话,对视了一下之后就大声笑了起来,似乎对李嗨很是满意。

    此时一个仆从从殿外疾步走来,跪倒在蒲洪面前说道:

    “王上,宾客都到齐了,还请王上前去赴宴。”

    蒲洪从软塌上起身,直接走到李嗨的面前说道:“今日也是凑巧了,孤约了一些长安的老友,今日便带你小子去见见世面。”

    李嗨拱手称是,并不抗拒去享受一下这个时代贵族们的美食,顺便打算见识一下蒲洪所谓的老友,看看能不能再碰见几个名字写在桃宝资料库里的人。

    主殿内的人并不多,两边相对而坐就也八人而已,正中主位尚且空缺,看来今日并没有比蒲洪地位还高的人物了。

    李嗨先没瞧那些带着笑意拱手看着蒲洪昂布迈进大殿的宾客,反而观察起这些宾客矮几上的吃食,扫了一圈之后,还是觉得比较满意的。

    最起码大量的肉食可以满足李嗨现在这个少年人的胃,而且矮几上不但有酒,还有一些看起来似点心一样的甜食,更是让李嗨内心雀跃。

    来到了这里之后,李嗨才发现很多原本轻而易得的东西在这里都变成了珍稀的玩意,糖更是其中之一。

    仆人见又多了李嗨一个宾客,自然照着其他人的规格又往大殿上搬了一套东西。

    李嗨刚刚坐定,只等蒲洪号令一发就开始大吃特吃之时。却突地看到邻座那人正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李嗨大惊失色,因为此人正是那天在山中偶遇的子午坞俊朗少年。

    而平时李嗨不呼唤就绝不出现的桃宝也突然提醒道:

    “亲,这边检测到影响因子,请稍微注意一下您的周围呢!”

第28章 万事不决打闷棍

    那俊朗少年只是很礼貌的对李嗨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李嗨却已经顾不上这头,觉得还是桃宝刚才说的东西更重要,赶紧问道:

    “什么是影响因子?”

    “亲!这边也不清楚呢,只有您找到了才能确定。”

    还是一如既往的坑,不过李嗨已经习惯了桃宝的刻板,有时必须别出心裁才能激发出这玩意的潜能,于是问道:

    “也就是说我只要把那东西拿在手上,你就能确定了是么?”

    “亲!根据协议指示,这边建议您把可疑物品都放在亲的头上才行呢!”

    李嗨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奇怪的鉴定方法,毕竟一直以来桃宝都在摧毁李嗨内心对人工智能的印象。

    虽不清楚这个‘影响因子’会有什么用,可自己为何来到这个时代的唯一线索就是桃宝。

    李嗨内心深处依然存着回到自己时代的希翼,如果现在可以选择的话,李嗨觉得自己不会有分毫的犹豫。

    这里没有肥宅快乐水和奶茶!也没有漫画和小说看!更没有敬业的岛国老师们可以安慰李嗨深夜之时的寂寞!

    为了更精准的确定‘影响因子’,李嗨试探性的问道:

    “那具体的距离能确定么?”

    “可以的亲!现在应该在亲的周围两米之内!”

    李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最起码自己不用把这周围的人都打了闷棍脱光了。

    可看了看自己对面并没有宾客,李嗨只能扭过头看着那个正对着蒲洪举杯示意的俊朗少年,手上下意识的也举起了酒杯对着蒲洪。

    这家伙不是很有可能是子午坞的高层么?说不定还是坞主的儿子什么的?

    李嗨犯了难,不知道上班没几天,就打算把老总的儿子打闷棍脱光是不是一个员工能做的。

    管球呢!

    只要能找到机会,李嗨打算绝不拖泥带水,反正这哪哪的也没有监控。

    看着那个俊美少年,李嗨将杯中美酒一口喝干,脸上露出了略显残忍的笑容。

    大概率人是有第六感应的,那俊美少年对蒲洪敬完酒之后,就觉得自己脊背发凉,有了一种小时候母亲将要脱自己衣服洗澡的感觉,于是回过头看了一下了李嗨。

    李嗨赶紧收敛了脸上奇怪的表情,很温和的对着俊美少年点头示意。

    主位之上的蒲洪也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大声笑道:

    “哈哈!平时都是一帮老家伙与孤同饮,谁曾想今日这殿上还来了两个英才少年!

    对了,瞧孤这记性!

    李家子你不是暂居于子午坞么,你旁席这位就是子午坞的坞主张夕!”

    坞主!

    李嗨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对桃宝问道:

    “扒董事长的衣服怎么破?”

    “亲,这边提醒您侮辱他人人格可判三年以下监禁……”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怎么判!”

    李嗨打断了桃宝,看着正一脸惊奇望着自己张夕发起愁来。

    “哦?这位少年郎还是我子午坞的人么?怎么从没听过,足下是哪家的呢?”

    这会轮到李嗨诧异起来了,这张夕居然不认识自己?

    李嗨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张夕,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张夕的样貌还是神态都与那日在溪水边遇到的人别无二致,甚至那张夕右眼眼角下的那颗娘的厉害的泪痣,李嗨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看着张夕发问时的表情,李嗨确定眼前这人是真的没见过自己。虽有演技一说,可李嗨觉得这张夕并没有必要这么做。

    双胞胎?

    李嗨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唯一能找到的答案。

    可此时李嗨也不能开口问你家里还有没有和你长得一样的兄弟姐妹,于是拱手答道:

    “在下是张甲新收的义子李嗨,在外院账房当差。见过坞主!”

    “甲伯?我记得!我记得!是鸽子什的什长,甲伯当年可是咱们子午坞里有名的猛士!”

    鸽子什?

    什么怪名字!专门来飞鸽传书的么?

    不过李嗨也没想到自己的义父原来还是一个武艺高强之辈,不然也不会让这个年轻的坞主印象深刻。

    和自己的董事长张夕又闲聊了几句,李嗨就开始对着自己矮几上的食物发起了进攻。

    嗯!

    这个烤羊腿好!肥而不腻,外皮酥脆不说,里面的肉还带着肉汁,一口夹着肥肉咬进嘴巴真是回味无穷!

    咦!

    这个鱼脍也是清新可口,沾着芥末塞进嘴里更是柔美与刺激交融,仿佛它们在自己的嘴巴里跳了一曲拉丁舞。

    哇!

    这个桂花糕真是香甜,还没入口就能闻见悠长的桂花香,入嘴之后更是绵软到直接融化在了嘴巴里,像是已经把满树的桂花香带进了胃里。

    李嗨大快朵颐,吃的是满嘴流油,几乎顾不上用矮几上提供的软帕擦拭嘴巴。

    虽然也顾忌了一些自己的吃相,可食物飞快的消失,难免引起了宴席上其他人的目光。

    那些胡族人平时也就是李嗨这样的吃相,此时甚至是更加狼狈一些,看着李嗨的吃相并不觉得出奇,还笑着感叹李嗨胃口如此之好。

    可与李嗨坐在一列的汉人宾客可都是斯斯文文的品尝着美食,偶尔还相互交流下自己的心得,还有的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似乎想从这美食中找些先贤文章讨论讨论夫子可曾吃过。

    这些汉人宾客自然也在意到了李嗨,那心胸较为豁达的都是脸上笑笑都过去了,知道少年人食量大,并不在意。

    可是从蒲洪算起的那第三席却看着李嗨皱起了眉头,显然是觉得这个少年有辱斯文,败坏了汉家礼仪。

    李嗨哪里能注意到这席上的众生相,还是在猛吃,毕竟这矮几上食物的水平就算在嘴刁的李嗨尝来,都是美味异常,足可以在后世开个什么米其林星级馆子。

    虽然调味品没有后世丰富,可这个时代的食物大多是天然生长的,或者说是无公害生产出来的。光说原汁原味都可以打败后世绝大部分的食材,更别提蒲洪还专门向刘曜借了一个宫中的御厨,自然将这席饭菜料理的美味可口。

    李嗨猛吃之下终于还是中招了,不小心就塞住了嗓子眼,憋得他满脸涨红。

    “咳咳!咳咳咳!”李嗨使劲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咳嗽了两声才把那食物吐了出来。

    旁边的仆从自然很有眼色的上前收拾,对面那些胡族看到李嗨滑稽的样子也只是大声笑了几下。

    可那原本就被李嗨憋的有气的第三席宾客立马起身,绷着脸说道:“竖子匹夫!不识人礼,无丝毫廉耻之心,老夫不屑与其同席!”

    说罢,就抬脚便走。

第29章 热爱宇宙李小嗨

    宴厅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宾客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了这位抬脚便走的老夫子。

    李嗨刚刚缓过气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有人骂自己,顿时心里也不乐意了。可略微一想,还是因为自己贪吃才惹了这个麻烦,于是赶紧对那怒气冲冲,已经快走到自己面前的老夫子道歉道:

    “夫子请留步!是小子唐突了,还请夫子原谅则个。”

    李嗨姿态放的很低,因为他看到自己对面那些胡族有的满脸冷漠的看着那老夫子,有的则怒容满满,似要择人而食一般。

    而主位上的蒲洪面沉如水,不见半点喜怒,眼中却死死的盯住那老夫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二席的宾客见情况不对,赶紧快步上前拉住那老夫子的宽袖劝道:

    “仲空兄息怒!”

    “哼!”那老夫子见自己的好友来劝,倒是停住了脚步。

    转过脸对着仍在对自己低头致歉的李嗨说道:“虽是个竖子,倒也知道自己不堪。吾结庐授徒已有三十余载,见你尚且可救,那今日便教你何为人礼罢!”

    怪不得这老头这么难缠!见到李嗨吃饭冒失了一点就气的抬脚便走,原来是教弟子教了一辈子早就成了条件反射。

    李嗨不禁在心里苦笑,自己被教训着之乎者也倒是没什么,可他在这一会儿已经偷偷观察了一下这宴厅上的气氛,还有每个人的反应。

    自己这一列倒是没什么说的,子午坞的坞主张夕浅笑着,似乎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还剩下那个宾客依旧在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矮几上的食物,仿佛一个聋哑之人。

    可对面那些冷着脸的胡族脸上已经快要掉下冰来,剩下怒容满面的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蠢蠢欲动。蒲洪这个主人的表情都不用去看,去猜了,定是十分难看。

    这老夫子张口就是匹夫,竖子,说是在骂李嗨。可这些胡人来看,这老不修定是在指桑骂槐。

    稍一思索,李嗨决定今天还是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得了。

    李嗨抬起头,带着职业性的标志微笑对着老夫子说道:“小子虽致歉,但只是因惹了夫子不快罢了。可夫子若是想要教小子何为人礼,那还是免开尊口。”

    那老夫子何时听过有小辈对自己这样说话,此时脸上的表情竟是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不气反笑道:“果然是个竖子匹夫!也罢!吾走便是了,以免脏了这耳目!”

    李嗨见事情如自己料想一般,立马开口叫住那已经抬起脚的老夫子道:

    “圣贤和世人都说达者为先,为何夫子一见小子便觉得自己为达者,便可以教训小子,这便是夫子的人礼么?”

    那老夫子果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冷着脸对李嗨说道:“你这竖子是想同老夫辩经?”

    李嗨扫了一眼现在宴厅上的情况,发现那些胡人已经开始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心中大舒了一口气。

    随后拱了拱手说道:“辩经不敢,只是想着夫子穷首皓经一生,自然是这经学大儒。既然已读遍了圣贤之书,那么为小子解些疑惑该是信手拈来吧!”

    老夫子听到李嗨的话,颚下长长的白须抖了抖,背着手很自傲的说道:“原来竟是想考老夫么?你这竖子便说来吧!今日算是你运道好,吾便费些口舌让你知些未解。”

    这老夫子不愧是做了一辈子老师,碰到人发问便下意识的抖了起来,也正好符合李嗨的预期。

    于是李嗨问道:“小子好夜观星象,见天上繁星点点,便知宇宙之无穷,却还不知宇宙为何物,还请夫子解惑!”

    老夫子摇了摇脑袋,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就朗声答道:“天地之气,合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此乃董圣之言,竖子可知乎?”

    李嗨赶紧翻了翻桃宝给自己的资料,这句话就是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对宇宙的解答。

    简单来说,就是把一切关于宇宙的基本认识和对地球上四季变化之类的都用了阴阳之气和五行来解答。

    这套说辞虽然很巧妙,而且解答起来很深奥,但其实都是董仲舒当年为了独尊儒术,建立天人感应之说所创造的。

    在李嗨看来,不管从哪个方面提问这个老夫子都会有风险,可唯有从宇宙这个点来切入才能让这个老家伙吃瘪。

    毕竟在李嗨那个年代,星空已经变得逐渐清晰。所有的人类都清楚,下一个要征服的就是星辰大海。而这个时代的人怕是还以为月亮上有广寒宫,广寒宫里还有个爱养兔子的仙子。

    于是李嗨赶紧装作受教的样子,拱手对那老夫子问道:“小子斗胆再问,为何当年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日居然无法解答呢?”

    啪嗒!

    那老夫子揪断了自己颚下几根白须,听到李嗨的问题顿时愣住了,因为这个两小儿辩日的典故,虽然是道家讥讽孔子所做,却一直是儒家千百年来难以面对的难题。

    这个在现代人眼里属于基本常识的问题,在不知道地球自转和光线被大气层折射原理的古代,就像是超维空间对于现代人一样,只能猜测,或者根本无法解答。

    那老夫子虽答不上来,可也清楚李嗨在故意刁难自己,于是说道:“此乃列子讥讽孔圣所做,你这竖子拿自己也解答不了的问题来问我,便觉得自己聪慧么?”

    说完,这老夫子还抖了一下自己的宽袖,不屑的看着李嗨说道:“不过是邯郸学步,实则与那可笑的两小儿一般!”

    李嗨眼中露出一丝精芒,见这老夫子已经完全掉进了自己的圈套***了拱手说道:“小子既然问的出,自然会有答案,却不知夫子今天解了这千年难题之后,又用什么来回报小子。”

    那老夫子嗤笑道:“你这竖子若能说的老夫心服口服,自然任你摆布,绝无他言!”

    说完,这老夫子就双臂拢在自己的宽袖中,点着脚等着李嗨说服自己,那模样着实有些傲娇。

    这时宴厅上的那些宾客们,除了什么都不懂还在看好戏的胡人,李嗨这列的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李嗨如何解答这个千年难题。

    而蒲洪则在主位之上安然坐着,看着李嗨自信的眼神,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老夫子可是刘曜儿子的老师之一,东汉大儒卢植的后代,单名一个徵。而今天下,卢徵就是闻名的大儒,无数人想要投入他的门下。

    在蒲洪看来,李嗨能够与他交谈不落下风,实属难得,哪怕回答的不让卢徵满意,蒲洪也已经对李嗨心满意足,不禁在心里暗想自己听到的那个箴言。

第30章 好人李嗨

    李嗨见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不急不慢的说道:“那两小儿自然都是错的,小子猜测这一日之内,太阳与我们的距离并无变化,不是我等用远近可以说明的。”

    看了一眼仍无动于衷的卢徵,李嗨接着说道:“为了证明小子的说辞,得先解释一日为何有昼夜。办法很简单,其中之一就是寻一盛有清水的铜盆,将此盆置于不使其震动之地。再于水面之上放一两头削尖,一头染色的小木枝。待五个时辰之后,这木枝必然转动。”

    “哼!就算等了五个时辰,那木枝即便转动了,又能说明什么?”卢徵冷哼一声道。

    李嗨见众人都已经被自己的说法吸引,正伸着头听着,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

    “既然无可见之力旋动木枝,那么就只有脚下这大地正在动才能解释为何木枝会动!”

    卢徵虽读了一辈子儒家经典,可脑子毕竟没读坏,听到李嗨抛出大地会转动的说法,立马反诘道:“闻所未闻!大地既然在转动,为何我等没有丝毫感觉!”

    宴厅之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开始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地面是不是移动。

    李嗨神秘一笑,说道:“这个问题就和这太阳远近无关了,夫子若是不信,回头照着小子的办法一试便知!”

    卢徵见李嗨如此自信,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别的说辞,心里已经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验证李嗨的说法。

    李嗨见卢徵没了声,做出了结论道:“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何一日之中,太阳与我等距离相同。至于为何清早看着大,正午小,还有冷热之故都与此无关。”

    宴厅中的人脑子被李嗨绕的晕乎乎的,就算是卢徵现在都没理解李嗨怎么这么简单就解释了这问题。

    李嗨见众人还在懵逼,拿起自己矮几上的酒杯,叫仆从点亮了身后的宫灯,然后就把手中酒杯对着灯火旋转起来。

    堂上众人都盯着李嗨的一举一动,此时看到李嗨的演示,自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连坐到对面的胡族都凑到了跟前。

    其中那些聪慧的人自然看懂了李嗨的演示,脸上都是颠覆了自己世界观的震惊之色,又开始对身边还没懂的同伴解释道:“李家子的意思就是那太阳未曾动过,一日能有昼夜之分就是因为大地地移动所致!”

    这个说法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离奇诡异了,不过李嗨既然已经说明了验证之法,众人心中都决定回去一定照着李嗨的话实验一遍。

    卢徵沉默了,先不说李嗨的解释到底正不正确,可千百年来能像李嗨这样解释辩日难题的确是独一份。其中条理也算清晰,不从那两小儿的话中选择答案,而是另辟蹊径,用自己的办法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见尘埃已定,李嗨对着卢徵笑道:“夫子即认可的小子的说法,可能兑现诺言?”

    卢徵脸涨得通红,可依然不死心道:“老夫自会验证那木枝会不会转动,等确定了之后定不会食言!”

    李嗨见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也根本不想让卢徵有多难堪,于是拱手道:“此法也不过是小子偶然所得,也不见得就是对的,说到底也就是个平时观察细致了些。夫子即觉得有些道理,不如回到席上,与众人饮罢这场酒就好,此外小子别无他求。”

    “哼!”卢徵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卢徵那好友见本来身处险境的卢徵安分下来,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意对着李嗨点了点头,似乎在感谢李嗨。

    李嗨回应一笑,二人颇有默契的明了了对方的想法。

    而李嗨旁席的张夕此时眼神通亮的看着李嗨,似乎对于李嗨有了无穷的兴趣。

    同样有兴趣的还有蒲洪,他嘴巴里小声的默念了一句什么话之后,一丝志在必得的眼神一泛而过。

    ————————————————

    等到宴席结束之后,宾客们还在不停的讨论李嗨方才的说法,显然是觉得打开自己的视野,一个个不是交谈甚欢,就是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这时日头已经西下,蒲洪向客人们告了别之后就率先离开了宴厅,李嗨瞧着他钻进了与自己见面的偏殿,不一会蒲重也进去了,也不知这两人要讨论些什么。

    此时李嗨已经酒足饭饱,干脆就打算走出门溜达溜达消消食,却没想刚出宴厅门就被仆从叫住了,对李嗨说蒲洪一会还要见他。

    李嗨眼睛一亮,料想蒲洪该是给自己报酬了。心里不禁雀跃,竟有了后世去长辈家拜年的感觉。

    连吃带拿才是最爽的啊!

    卢徵自回到了自己席位之后,就感觉蒲垫下似乎有针扎自己似的,还好身边还有好友相陪,这才一直挨到宴席结束。

    看着那些还是高声大笑喝酒的胡人,卢徵老感觉那些人似乎在嘲笑自己,于是见李嗨出了门走远之后,立马离了席准备打道回府,卢徵那好友自然也是相随。

    等出了这临渭氐人的院落,卢徵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自己好友愤而道:“今日就不该来这宴席,平白遇到了个小子生了一肚子气!”

    “仲空兄,若不是为了家眷才想着与这蒲洪结些善缘,今日我也不会来的啊!”

    “哎!”卢徵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南山兄啊!这人立世不易啊!立乱世更是难啊!你同我不一样,我已陷入这深渊中拔不出来,你的老师……”

    南山立刻打断道:“莫说吾师!”

    卢徵也反应过来了,赶紧瞅了瞅周围,像是心有余悸似的说道:“是我唐突了,不过今日那小子胡诌的你真的信么?”

    南山笑道:“你到底是读经读的有些傻了,还没感觉出来你发怒时那些胡人都是什么态度么?不管那小子是不是胡诌,可我确信那小子是在救你!”

    卢徵马上反应了过来,想起当时那个场面之后脊背上的汗都惊了出来。

    ……

    偏殿中。

    李嗨正心里美滋滋的等着面前的蒲洪给自己报酬,却没想蒲洪张口就来了一句:

    “李家子,你可愿随孤去临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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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五胡十六国介绍:
李嗨:我穿了,还是五胡十六国,怎么说?
xx:亲,这边建议您先混混看呢!
李嗨:这破地我连话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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