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袭攻城
“可这边境有暗探甚至有个暗探头子的消息是确准了的，公子，我们要不要再加派人手？”黑衣人提议道。
秦岚若想了想，摇头，“不必，再多容易打草惊蛇。不过，将飞羽卫调过来，以防万一。”
“是。”黑衣人领命离开。
“对了，你既然到了这里，要不要去看看那小子去？”韩奕忽然开口问道。
秦岚若默然不语。
韩奕见她这副样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得感叹道：“唉，我说你啊，怎么感觉和他越来越像了，瞻前顾后的。”
三个月前，突厥突然大举调兵，集结在大唐与突厥的交界处，玉门关。
而朝廷却早在半年前就收到了消息，提前备战，本以为他们会谨慎出兵，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八月十五，夜袭玉门关。
倏地，黑暗的夜空中，东边传来一声巨响。
“王爷，东门已经被攻破，二公子正带人奋力反抗，请求支援。”没过多久，一个被鲜血沾染了半面的小兵上前禀报道。
“怎么可能，东门明明是最难攻破的城门，没有个几万人填进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被攻破。”离王身边的谋士不敢置信道。
“到底怎么回事？”离王虽然没说，但他的想法跟那谋士的一样。
“禀王爷，突厥人本来在强力弓弩的进攻下节节败退，但就在弓箭即将用完之时，他们忽然调转马头，直奔城门而来。”
“二公子留了三百人守着底下的城门，可突厥人就好像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城门很快就被撞破了。”
小兵说的有些不清不楚的，因为当时的情况混乱，他本是跟着二公子在城墙上的，本以为城门万无一失，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被破了。
小兵是凭着一口气说完那些话的，说罢整个人就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左将军，你立刻带三千人去支援，绝对不能再让突厥人再进一步。”离王沉声道。
“末将领命。”左将军立刻去调集人手了。
离王看着城下还在不断上涌的人潮，抬手挥剑解决了两个爬上城墙的突厥人，心中暗想，难不成，攻打正门的人反而是最少的吗？
“滚石木桩，放！”
离王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恰巧城墙外的云梯上挂着不少突厥人，原本距离登上城墙只有几步之遥，瞬间变为遥不可及，坠落在地。
火光，惨叫，鲜血，一切都被淹没在这漫漫黑夜之中。
而正全力对敌的离王不知道，西城门的情况，比东城门还要糟糕。
“景知，世子的伤怎么样？”薛昀一边把冲上来的突厥人斩杀，一边问着身后的叶景知。
“没有伤到致命要害，但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的话，也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叶景知粗略的检查了一下道。
弯刀穿过了澹台鸿的肋骨下方，险险与肾脏擦肩而过。
他好歹跟着薛爷爷生活了今年，对医理还算是知道一些，虽然给世子上了金疮药，草草的包扎了，但谁也不知道，这样能顶多长时间。
看着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围上来，而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薛昀忍不住怒骂，“老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还没打两下，城门就自己开了，这叫什么事儿！”
“看来，突厥人不仅了解这玉门关的布防，而且八成还有内应。”叶景知说着，将比他高大不少的澹台鸿努力的护在自己的身后。
“还八成，百分百有内应好不。”薛昀说罢，率先冲上，将一拥而上的十个人，以快如闪电，身形迷幻的剑法，瞬间解决。
其实，要不是忌惮薛昀这个绝顶高手，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把他们解决了。
就这一盏茶的功夫，这人自己就已经杀了上百个突厥人。
但他们损失的太多，已经被鲜血刺激的失去理智，薛昀肯定，下一波，他们肯定会一窝蜂的冲上来。
突然，异变陡生。
围着他们的突厥人突然倒地，而在每一个突厥人倒下的背后，都站着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剑尖的鲜红的血液悄无声息的低落，就像黑衣人出现的悄无声息，黑衣人也死得悄无声息。
薛昀一见这些人，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但面上不显，依然紧握手中的长剑。
“你们是谁？”叶景知警惕的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叶景知忽然感觉身后有异样，猛然转头，脖颈却是一痛，陷入黑暗。
薛昀一把抱住叶景知，而搭在叶景知身上的澹台鸿被一个黑衣人扶在了身上，黑衣人露出的眉眼凝重。
“你们来得怎么这么慢？”薛昀十分不满，眼眸甚至含着怒火。
“快走。”黑衣人说着将澹台鸿一把背起，转身就撤。
薛昀没办法，只能背上叶景知跟上去。
他们迅速撤离后，离王麾下任将军率人赶到，看着那一地的尸体，目眦欲裂，“有看到世子的身影吗？”
“回将军，到处都找遍了，没有世子的身影。”一脸染血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兵禀告道。
任将军一咬牙，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世子一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而且是敌是友还不明。
该死的突厥人！
“将军，要不再加派人手去找？”
“不必，继续清理城内残余的突厥人，不过，也要注意世子的线索。”任将军沉声道，世子固然要找，但城门已经关闭，突厥人退去，现在消灭城中的突厥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他们很可能趁机逃入内城，伺机而动，甚至残害百姓。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抹光辉照在了遍布鲜血，被摧残了一夜的城墙之上。
墙下的突厥人早已如潮水一般退去，在离玉门关二十里外的地方扎营休整。
“王爷。”左将军和任将军前来复命。
“战损如何？”离王虽然声音洪亮，但疲惫难掩。
“战死三千，重伤一万，轻伤不计，失踪两人。”左将军沉声道。
任将军看了一眼左将军，低头道：“世子下落不明，二公子重伤。”
“什么！”离王惊怒。
第十七章 毒
突厥夜袭过后，靖州损兵折将，竟是因为有人暗中配合突厥，大开城门，这才导致如此惨重的伤亡。
再加上世子失踪，二公子重伤。
离王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并增加城内的巡防力度，严查各处，务必把突厥内应抓出来，也要早日找到世子殿下。
靖州一小院里，秦岚若坐在院中，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里面迟迟没有人出来，心中担忧的越来越深。
“公子。”换下一身夜行衣打扮，只着一身鸟羽暗纹玄衣的霁落行礼道。
听到他的声音，秦岚若稳了稳心神，镇定的问道：“城中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离王已经稳定了局势，正在一一排查昨日在职的官员甚至小厮，势要抓住突厥的内应，另外，他也在派人寻找世子的下落，公子，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离王一声？”霁落说着忍不住问道。
秦岚若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大哥和二哥各守东西两门，严格来说，二哥受的伤并不重，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暂时昏厥，但大哥，命几乎都没了。”
霁落了然，“您的意思是，有人混进了世子殿下身边？”
“只是猜测，大哥身边常带的护卫哪去了？为什么那时候只有薛昀他们在他身边，怎么也不该轮到他们保护才对。”秦岚若厉声问道。
“世子的贴身护卫侯轲身受重伤，在一处小巷被发现，而且当时跟着世子殿下守城的人死上过半，很难查出是谁下了手。”霁落皱眉道。
“杀人灭口。”秦岚若想了想，“让我们的人盯着幸存的将领和兵丁以上级别的那些人，现在父王查得这么严，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是。”霁落应下。
“抓到的那几个人招了吗？”秦岚若不抱什么希望问道。
“都是小卒子，什么也不知道，当时抓人的时候有几个人大意了，没看住那个自杀的，不然还能得几条线索。”霁落自责道。
“不用自责，死的那个，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以后多注意就行了。他们潜伏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满足这一次突袭。”
秦岚若倒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安慰起了霁落。
跟在大唐做暗探的突厥人打了这么多年的叫道，还不清楚，他们既有狼的凶悍，也有狐狸的狡猾，更有蟑螂打不死的精神。
公子不怪罪，霁落可不会当做没事，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再把那几个小子好好练一下，绝不能再出现相同的错误。
还不待霁落的保证出口，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秦岚若连忙起身，道：“韩奕，他怎么样了？”
“忙活了两个时辰，你先让我喝口水成吗？”韩奕一脸疲惫，霁落有眼色的给韩奕倒了杯茶。
韩奕接过茶杯，瞥了一眼又站回秦岚若身后的霁落，冷哼一声。
茶照喝不误，嘲讽道：“霁落只当你的护卫，还真是屈才了。”
“说。”秦岚若冷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了解韩奕，虽然他是自诩当世神医，却也是名副其实，鲜少有病症能让他累成这个样子。
韩奕叹了口气，离王一家虽然与她刚刚相认，要说有多少亲情是不可能的，但却是她心中的责任，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正了神色道：“他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很重，但没有伤在要害，倒也不麻烦。最麻烦的是他体内的毒，中毒时间虽不长，但毒性却极为霸道，我也只能暂时的控制住，而且时间十分有限，顶多十天。”
“解药在哪？”秦岚若圆滑的指尖戳着白皙的手掌。
韩奕摇了摇头，“不知道，此毒是一种寒毒，名为冷泠。发作时只能感受到冰冷刺骨的痛，且痛不欲生，最终人会活活的被冻死的都有。或许，你们只有找到那个给他下毒的人，才能找到解药。”
“冷泠？我记得那是突厥特有的毒药，主药是只有在突厥才会生长的凤泠花，花开艳丽夺人，但其花蕊却像是冰晶凝结，剧毒非常。”秦岚若当初为了了解突厥人，什么信息都收集，对这种毒倒还是知道一些。
“不错。”韩奕颔首，随即却是一脸可惜，“你医药天赋那么高，当初跟我学医多好啊！”
“冷泠虽是奇毒，但是我记得你有一朵帝玉涅槃花，可解世间千百毒。”秦岚若目光紧盯着韩奕，就差没说你是不是故意不给人用，意欲何为了。
说到这个，韩奕目光躲闪，手指焦虑的挠着腮帮子，“呃……这个……”
“说！”秦岚若一拍桌子，预示着她的耐心即将告罄。
“那花也没多大点儿，我就做了四颗解毒丸，被人吃了两颗，一颗送给她了，一颗还被人讹走了，我都要哭死了好嘛！”韩奕哭唧唧道。
这样稀世难得的灵药，还没在他手里捂热乎就全没了，他找谁哭去。
这臭丫头还吼他，讨厌死了！
秦岚若看着他那泛红的眼眶，“……”
“派人去一趟凌云轩取药。”秦岚若说着又摇了摇头，不能全指望慧姑姑。
“讹你药的人是谁？”
韩奕委委屈屈，“不知道。”
秦岚若眯了眯眼，“韩奕，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我这辈子不喝酒了。”韩奕就差没举手对天发誓了。
“那他是怎么讹你的？”秦岚若问。
韩奕对手指，“就是……前些日子，百花楼出了一坛上好的清月华霜，丫头你都不知道，那酒香有多诱人……”
“说重点。”秦岚若扶额，除了韩奕，她就没见过对酒这么痴迷的人。
“啊……就是在百花楼跟人赌了一局，酒没喝到，药还没了。”
说着咬牙道：“而且我根本没输，是那人出老千！”
秦岚若已经不想对这个根本不会赌的人却去跟人赌酒的人说什么了。
霁落：“跟你对赌的人是谁？”
“他带着面具，我上哪知道去？”韩奕本来就觉得这件事让他很没面子，这些人还一个劲儿的问，真是够了。
“跟果儿说一声，以后她师傅在哪，她就在哪。”秦岚若道。
第十八章 醒
在秦岚若和霁落的连番询问下，韩奕只记得那人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麒麟纹墨玉，剩下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随后，被秦岚若嫌弃的赶回房间了。
“公子，这……还要查吗？”只有一块麒麟纹墨玉，线索实在太少，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韩奕这是被人算计了，麒麟纹的墨玉明显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韩奕那么多稀有的药，怎么偏偏会用那解毒丹赌，肯定是被人激了。”
秦岚若太了解韩奕的性子了，本事没话说，就是一遇着酒越发的不着调。
“那……”
“还是查查吧，万一慧姑姑那里用了，也能以防万一。还有，要查查到底是谁给大哥下的毒，那边的解药也不能放弃。”秦岚若想了想道。
“是。”霁落应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秦岚若没有忽视。
“公子，能对世子殿下下毒的，应该只有他亲近的人吧。”霁落犹豫道。
“额，嗯。”这一点，在知道大哥中毒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不说大哥身边的那个护卫，放在江湖中，那就是绝顶高手。
可这样，不仅他却被人伤成重伤，大哥还中了毒，非亲近之人不可能办到。
“公子早就想到了，那……”
“该调查的抓紧调查，在没有抓到那个下毒之人之前，大哥不会回离王府，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下去安排吧。”
秦岚若不想再多说，挥了挥手，让霁落下去。
柔软的卧榻上，叶景知细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兰色印花的床幔，动了动双手，触手温凉，低头一看，竟是冰玉蚕丝被。
这种布料，是遥远的边陲小国，大轸国的特产，每年进贡给皇家的也不过两三匹，也就做成帕子一些小物什么的，这儿竟然做成了被子。
起身打量这陌生的屋子，屋里摆件无一不精致华美，大多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看布置竟然有点像女子的房间，这里到底是哪里？
叶景知下了床，脖颈后面痛得厉害，他伸手揉了揉，忽然顿住。
他之前明明在守城门，就在突厥人要围杀他们时，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突厥人都被他们杀了，然后他脖颈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种痛感，是有谁打了他，而当时能在这个位置打他的，只有……
“吱哑……”房门忽然被推开，他心里想的那个人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豁，这里好东西还真不少，怪不得之前不让我进来。”薛昀四处打量道。
“薛公子你小声一些，叶公子还没有醒呢？”一道脆脆的女子的声音随即响起。
“知道啦，知道啦，反正你们家的姑爷最重要，我就是一个劳碌奔波的苦命人就是了。”薛昀敷衍的回道。
“薛叔……”叶景知低声自语。因着有屏风珠帘隔断，所以叶景知只看得到两个模糊的身影。
还不待他起身，那边又传来了薛叔的声音，“哎，这对玉狮子不错，我拿走了，记得跟你家小姐说一声。”
女子轻笑出声，“小姐早就吩咐过了，这房间里的东西您可以随便拿。”
“是嘛，那我就不客气了。”薛昀开心不已，要知道，这里每一个摆件价值都不低于万两白银，最重要的是，独一无二。
“小姐还说了，只要您付出同样的价值就可以。”女子笑呵呵的补充道。
薛昀：“……”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拿的好事，尤其是这丫头。
听着薛叔的话，明显和这房间的主人是熟识，虽然不明白薛叔为什么要打晕自己，但他相信，薛叔不会害他。
想到这里，起身走了出来，“薛叔，这到底是哪？”
“你醒了？”薛昀手里还拿着玉狮子，随意的打了一声招呼，就跟平常起床的时候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公子，你醒了。”女子听到声音，立刻望向叶景知声音传来的方向，可看清是个什么情形之后，立马转过了身。
薛昀正想给叶景知说一下身旁的女子，却见她整个人背对着叶景知，不由得开口问道：“小桃，你这背着人说话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小桃没有说话，但一抹嫣红却悄悄的爬上了她的小脸。
薛昀挑眉，？
然后又看向只着一条短裤的叶景知，明白了，这是他的错。
“咳咳，那个，景知，你之前的那套衣服染了血，太脏了，所以我就给你脱了，床头上不是给你放了套干净的衣服嘛，赶紧穿上去。”薛昀赶他去穿衣服，光膀子不穿衣服，显你身材好！
“哦，哦。”叶景知赶紧退了回去，刚刚他只顾着想自己为什么在这，还有薛叔的事情，一时没注意到。
“薛叔，这里是哪？我们不是在守城门吗？还有，世子怎么样了？现在战况怎么样了？突厥人攻破玉门关了吗？”叶景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你这么多问题，要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薛昀坐在屏风前面的台阶上，他可没有看男人换衣服的癖好。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回答了叶景知的疑问，省得待会儿还要现说，太麻烦。
“这里是靖州城里的一个小院，城门没有破，突厥人被打退了，而且暂时应该还没有再次进攻的打算。世子也在这里，不过他伤很重，到现在都没醒。”
叶景知点了点头，那还好，随即又不解问道：“薛叔，我们为什么不回靖州大营，要待在这个小院里？”
“这个，就像我们之前想的那样，城中有突厥人的内应，现在世子伤这么重，回王府危险。”
叶景知走出来，“薛叔，你的意思是，伤世子的是他身边的人？而且能够自由进出王府？”
“嗯，不过现在也没有证据指向谁，离王正在加紧排查全城，我们待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一些。”薛昀含糊道。
“哦。”叶景知沉默了。
薛昀瞥了他一眼，“你应该还有话问我吧？”
叶景知迟疑了一下，“薛叔，你认识那天的黑衣人？”
第十九章 相见
临水而立的粉墙黛瓦，错落有序，古朴恬静的幽径曲折而悠长，亭台楼阁香榭石桥雅致得当，所有的风景都如同的精心裁剪过的雅致段落，诗韵悠长。
漫步在这曲折幽深的回廊之中，叶景知心中满是疑惑，这里到处都透着南方园林的精致，要养护这么一处院子，所需要的财力物力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薛叔……”
“待会儿到了，你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答案。”薛昀十分清楚叶景知的疑问，但这事不应该由他来说。
“薛公子。”小桃停下脚步，为难的看着薛昀，小姐可没有说要见叶公子，贸然把他带来，会不会坏了小姐的事啊？
薛昀啧一声，“都到这里了，你还犹豫什么？”
“是你先进去禀告一声，还是我们直接进？”薛昀下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石拱门。
小桃无奈的看了一眼薛昀，轻叹，只要有薛公子在，任何事情都不会按照它应有的轨迹来。
提步进门，正好看见秦岚若从房间里出来。
“小姐，薛公子他……”
秦岚若摆了摆手，“你来的正好，大哥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现在立刻去找两个人过来照顾他。”
“是，可是薛公子他……”
“之前他还有一百五十万两的债还没有抵，这次他又想要什么了？”秦岚若在院中的石椅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嘿，丫头，我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三年，不仅把他救了出来，还陪着你那小情郎，连带着教他武功的，还抵不上一百五十两吗？”薛昀激动的蹦出来道。
合着他这些年受得罪还少是吧？
秦岚若抬头，没看见激动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薛昀，倒是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人。
“咳咳……”一口水呛住。
“小姐，你还好吧？”小桃连忙拍着她的后背，担心道。
“好……好啦……”秦岚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不就是见到你的小情郎了嘛，至于这么激动吗？”薛昀鄙视道，堂堂的一个大姑娘家，见到男人就这样，也太没出息了。
“说这话之前，麻烦你先把欠我的一百五十万两给我。”秦岚若接过小桃地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一手放到薛昀面前道。
“去，当初可是说好了，你吩咐的事情我做好了，这钱就抵了。”薛昀说着拍开她的手。
“你确定？”秦岚若挑眉，这才多久没见，脸皮越发的厚了。
“第一，当初是他自己服毒，让那些人以为他死了，就算不是你，我的人依然可以把他救出来。这里，价格顶多算一万两。”
“第二，是韩奕解了他身上的毒，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你救了他，你只是充当了一个搬运工而已。这里，给你优惠价，一千两。”
“第三，帮你们做假身份，做掩护的都是我的人，所以，你还得付我二十万两。”
“第四，你教他武功这事，确实是你的功劳，算你五十万两。”
“第五，你擅自带他去靖州大营，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算违约，五十万两。”
“所以，总的来说，你还欠我一百六十八万九千两。”
“……”薛昀挠了挠脑袋，“合着，我替你办的这趟差事，不仅还不了钱，还得倒贴你十几万两？”
“你说呢？”秦岚若淡淡的反驳，漆黑的眼眸直视他，眼睛里就跟冒火了似的。
好久没见这丫头这么生气了，薛昀有种直觉，自己要再说下去，欠的估计就不止一百多万两了……
“呃，我想起来还有事，你们先慢慢聊哈。”薛昀起身就蹽，可跑到一半又倒了回来，“哎，小桃你还在这干嘛，给我指个路啊！”
说罢，拉着小桃就跑了，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面对叶景知，秦岚若立刻就没有了刚刚面对薛昀的那种，淡定自若，理直气壮。
看着他，抿了抿嘴，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可就是没开口，故作镇定的坐在那里。
三年没见，他长得更高了，更壮了，但气质也变得冷硬了，不像以前，嘴角总是时刻带着笑意。
叶景知看着眼前紧张的小姑娘，刚刚的话，他也明白了，小姑娘默默地为他做了多少事。
以前就觉得她懂事，但第一次觉得，小姑娘懂事得让人心疼。
“若若，最近有没有乖乖的吃饭？”叶景知轻轻的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语气一如往日，带着宠溺的笑意。
秦岚若眼眶一红，起身一冲，整个人扑进了叶景知的怀里。
“燕哥哥……”
小姑娘嚎啕大哭，似要把她这些年的担惊受怕，殚精竭虑，难以承受的压力，孤独的日日夜夜，都哭出来。
叶景知没有劝慰，只是抱着她，轻轻的摸着她的头。
眼眶，不知不觉也红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一无所有了，就连她也都失去了。却没想到，她还在，而且一直都在，从没有离开过自己。
两人紧紧的抱着，迎着落日的余晖，好一幅美丽感人的重逢画面。
“若若，多吃点儿，你现在太瘦了。”
叶景知的筷子不住的往秦岚若的碗里夹菜，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燕哥哥，我真吃不了这么多。”秦岚若捧着满满的碗，欲哭无泪。
以前就是，她小的时候，特别挑食不爱吃饭，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然后就更瘦弱了。
燕哥哥看不下去，亲自监督自己的一日三餐，而且，后一天吃的饭都要比前一天的多一些。
只是，后来他上了战场，在京城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所以每次他回来见她的第一句话都是‘最近有没有乖乖吃饭？’
看出秦岚若是真的吃不下，叶景知便也没有再逼她，让她尽量吃，之后剩下的都给了他。
也不知道薛昀是真的害怕了还是纯粹的只是不想打扰他们，晚膳一直没有出现。
秦岚若估摸着他可能又去哪里找好东西去了，便也没有让人去寻。
第二十章 告知身世
饭后一杯清茶，秦岚若觉得自己的肚子是真的受不了了，就拉着叶景知出去走走。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下人早就点上了灯笼，昏黄的烛光映亮漆黑的道路。
叶景知的宽大的手掌将秦岚若的小手握在手里，走着走着，不自觉的低头，与秦岚若相视一笑。
燕哥哥这样牵着她走，就像回到了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
她既是让他操心的小丫头，也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跟以前一样，但也只是好像。
虽然很不想提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但还是要说清楚，她不想让燕哥哥误会自己什么。
“燕哥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叶景知看着她那为难的样子，想必是有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他。
就像，她本来就只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千娇万宠的长大，只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她是怎么办到，这将他救出来这一系列的计划的。
还有，当年他家出事非常突然，从被举报到皇帝赐死只不过三天而已，她又是怎么知道他会被人换下来的。
当然，如果有丞相帮她，倒未必不可能做不到。
只是她既然诈死，那就说明丞相一定没有帮她，不然她也不会舍弃丞相府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份。
“若若，你还活着的消息，丞相和菱姨知道吗？”叶景知想了想问道。
“嗯，三年前，是我求了父亲，诈死离京。”秦岚若低声应道，虽然她这几年不在京城，但还是经常能收到京城的消息。
她娘现在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别人以为她是失去女儿伤心过度，但她心里清楚，她娘是怕自己藏不住事，容易让外人发现端倪，从而给她带来危险。
“若若。”叶景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了自己，她连自己的家人都见不了了，但要训斥她胡闹，自己却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不想燕哥哥因为自己诈死离开父母而内疚，秦岚若连忙说道：“燕哥哥，你不要这样，就算没有因为你出事，我也许也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因为我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而我真正的家人其实一直在默默地思念我，所以，长大之后的我也一定会去和他们相认的。”
“什么？若若你不是丞相和菱姨的亲生女儿？”叶景知震惊不已，之前的伤感难过生气立刻就被扔到角落里去了。
秦岚若垂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闷声道：“嗯，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叶景知低下头，看到的只是秦岚若的头顶，抿嘴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算丞相和菱姨不是你的亲生父母，难道你就不认他们当爹娘了吗？”
“当然不会。”秦岚若猛的抬头，失声否认道。
“那不就结了，你又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只是又多了两个疼爱你的人，这样不挺好的嘛。”叶景知含笑说道。
秦岚若忍不住嘟囔，“要真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叶景知装作没听见。
秦岚若立即改口，“你说错了，不是两个，而是五个。”
“是嘛，那我倒是希望，你多几个姐妹而不是几个兄弟。”叶景知一脸祈求道。
“为什么？”秦岚若不解，这有什么不同吗？
叶景知斜睨了她一眼，感叹不已，“妹婿还是姐夫都不好当啊！”
“燕哥哥……”秦岚若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小脸红润，可爱得紧。
“好了，不逗你了。”叶景知立刻见好就收，毕竟小丫头虽然是他的未婚妻，但到底还是没有及笄的小女孩，脸皮薄，万一给逗哭了，受苦受难的还是他。
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薛叔为什么会欠你那么多钱？”
但最重要的是，他记得，虽然丞相和菱姨很宠若若，但也不可能给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上百万两，更何况三四个丞相府都没有这么多钱。
“呃，我离开京城后，就去了江南做生意，运气还不错，第一次就赚了不少钱。再之后生意就越做越大，店铺哪里都开，尤其是磐溪县，就有我五六处产业。”
说着看了叶景知一眼，“其中不仅有古宝斋，首饰铺子和客栈之类的，更有你们经常去的和然居。”
“和然居竟然是你的？”叶景知真的觉得这小丫头真是时时刻刻都要把他吓一跳，幸亏他心脏够好。
不过，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没见薛叔付过钱，全都是打条记账，而且每次点菜都很大方，一次都是十几个菜。
哎，等等，“他记账的名字不会都是我的名字吧？”
秦岚若无奈点头，他就是知道，她怎么着也不可能要燕哥哥还钱，纯粹就是白吃白喝。
“呵。”叶景知就说薛叔怎么对他那么好，隔三差五就要带他去吃和然居，想想当初感动的自己，真是白瞎了。
“那都是小钱，更何况根本就要不了，他之所以欠我那么多钱，是因为他特别喜欢收藏，古宝斋里但凡是价值不凡的东西，全都被他顺溜走了。”
秦岚若也是无语，她底下生意那么多，哪个铺子不是生意红火，就唯独那一间，年年赔钱。
叶景知挑眉，他可从没在薛叔身边看到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连他那把剑，就是县里的铁匠铺子花了二两银子打的，廉价的不能再廉价的廉价货。
或许，他是把东西都藏在哪了，听若若话里的意思，估计应该够上宝藏的级别了。如果他找到了，那……
“燕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奸诈？”秦岚若晃了晃他的手问道。
“咳咳，没什么。”叶景知假意咳了两声，“嗯……之前看你的样子和反应，似乎很不喜欢我进靖州大营，这是为什么？”
“还是因为我以前总往战场上跑，所以你现在更不喜欢……”
以前他第一次上战场回来的时候，小丫头半个多月没理他，还是因为他想尽各种赔礼道歉的办法，她才又理他。
他心里清楚，她只是不想他上战场受伤而已，所以从那之后，没在她面前提过战场上的事，算是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
“不是，是因为，叶伯伯的案子……”
第二十一章 审讯
机关转动，造型奇特的假山缓缓移动，中间最大的巨石的背后，是一个只可一人通过的洞口。
“燕哥哥，跟紧了。”秦岚若拿着手里的夜明珠率先走了进去。
叶景知拉住秦岚若的手，“若若，小心点儿。”
秦岚若笑了笑，“燕哥哥，这可是我自己的家，没事的。”
穿过长长的甬道，下了不知道多少级的台阶，突然一片光亮。
不过，虽然每隔一段都点着火把，但还是给人昏暗的感觉，可见这地方多大。
而且守卫极其森严，每隔五步就有一个守卫，半个时辰换一次岗，呼吸绵长，步伐轻盈，各个武功都不低。
叶景知垂眸，若若一个丞相府的千金，就算生意做大了，上哪找这么多高手，就为守一个地下牢房。
况且，自他醒来，在这宅子里见过的每一个人，武功都不低，包括若若的那个小侍女。
虽然比起以前在京城时长大了，容貌性子都变了不少，所以让他一时没认出来，但后来他还是想起来了，这小丫头就是当年一直跟在若若身边的小侍女。
那时，她根本一点儿武功都不会。
“公子，你怎么来了？”原本躺在躺椅上的霁阳听到脚步声，立刻翻身起来道。
叶景知一回神，就看到前面的一个血淋淋的人半躺在刑椅上，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了。
“霁落不是说，都是小卒子，没什么东西吗？”秦岚若挑眉问道。
霁阳撇嘴，“直觉告诉我，这些人里肯定有大鱼，况且我们行动那么隐秘，怎么也不该会把大鱼放掉才是。”
虽然他哥觉得这几个人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但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如果就这么处理了这些人的话，他会后悔。
听到这话，秦岚若倒没有反驳，毕竟霁阳的直觉一向很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负责刑讯了。
想了想，又问道：“之前抓到的那个皮货商人交代的这些人，他肯定这里确实有他的上家对吗？”
“是，皮货商人表面上负责买卖货物，实际负责传递消息，和带回他们所需要的一些东西。”霁阳道。
“那你继续吧。”秦岚若点头。
“是。”霁阳继续，不过被用刑的人昏过去了，先吩咐人把他弄醒。
“燕哥哥觉得我残忍吗？”秦岚若面色平静的看着霁阳给那人用刑。
“我只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让你这样做的理由。”叶景知大手盖着秦岚若的小脑袋，严肃有，但更多的是心疼。
曾经连一条鱼都不敢杀的小丫头，现在却能平静的看人受刑。
在他离开的这三年，若若到底经历了什么？
“燕哥哥，我没事。”秦岚若把他的手拿开，淡淡笑道。
“这些人其实都是突厥在大唐的暗探，专门把大唐的情报送到突厥。因为突厥人与大唐人的外貌其实很相似，只要少风吹日晒一些，少锻炼一些，想要伪装成大唐人还是很容易的。”
叶景知也隐隐猜到了，所以秦岚若说的时候，他没有惊讶，“嗯，以前我带兵时，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暗桩。他们一般都是扮做大唐的普通百姓，非常掩人耳目，除非他们有异动，否则很难发现。”
秦岚若颔首，“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但我们这次抓到的几个，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而且他们之中在大唐待的时间最短的，也有四五年了。”
两军交战，战事胶着的，六年到十年的都有，四五年时间倒也不是太过稀奇，他比较在意的是前一句，“他们不是普通人的意思是……”
“衙役，商人，士兵。”秦岚若犹豫了一下，“和边境守卫军的高层。”
“这次玉门关险些失手，就是因为有内奸存在。”之前他和薛叔已经有所猜测，如果没有内奸，那玉门关的大门哪是那么好攻破的。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突厥人在大唐的潜伏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对，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突厥人会在在这几天攻打玉门关，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将这些突厥潜伏在大唐的暗探抓住。”
叶景知反应很快，“因为你抓到了突厥暗探，才提前得到的消息？”
“嗯，当年叶伯伯就是被诬陷私通突厥人，冠上卖国之罪。我一直想找出证据，还叶伯伯清白，所以从我离开京城后，一直在追查突厥人的消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撞到了江南最大的走私私盐的贩子，仇九跟突厥人私会。”
“突厥人当场就死了，仇九被我抓了，各种严刑之下，他招了突厥要对大唐开战的消息以及边境的一个突厥的皮货商人。只是对于他的上面，和帮他弄盐引子以及铺开市场的人，他一个字也没招。”
“若若，辛苦你了。”叶景知动容道，小丫头抛弃身份，远离家人，就是为了帮父亲洗清冤屈，太为难她一个小丫头了，当年她才只有十一岁，他真的很难想象，她是怎么下定决心，然后又做到这一切的。
“燕哥哥，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光明正大的活着。”秦岚若紧紧的握住叶景知的手，燕哥哥还不知道，叶家出事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里面有着巨大的阴谋。
“不过，那个仇九应该知道的更多，也更重要，招的那些那么容易却也只能说明他现在招出来的这些事并不重要，根本对突厥没有什么威胁。”叶景知又想了想道。
“燕哥哥，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也想过，不过，我不觉得皮货商人的信息不重要。因为那是我让人抓了他的情人问出来的。”
秦岚若说着，看了一眼叶景知，“燕哥哥，你与突厥人打过仗，应该知道，他们认定的伴侣对他们的重要性。”
叶景知定定的看着秦岚若，秦岚若有些慌，“燕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觉得我做事不择手段？”
看着刚刚还沉稳，现在却有些慌乱的若若，叶景知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讨厌若若，我只是觉得，都是我的错，才让你现在变成曾经你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谁不想无忧无虑的活着呢……
第二十二章 提醒
竖日，叶景知早早的起来，太阳还没升起，他就已经打打了一套拳，练了好一会儿剑了。
“看来比起用剑，你应该是更擅长用长戟啊！”薛昀凉凉的声音响起。
叶景知收了剑，眉梢上扬，看向墙上躺着的薛昀，“薛叔，在墙上睡觉，你这都什么癖好？”
“还不是为了躲那丫头，不就是欠了她一百多万两嘛，干嘛那么生气，还让灵虚灵岩抓我，非得让我立马把钱还上不可。”
薛昀说着跳下来，“你看我一身粗布麻衣的，哪有银子还她啊。”
叶景知打量了他一圈，点头表示赞同，但他更不明白了。
“薛叔，你收集那么多东西，到底是干嘛的？就算是给未来婶子攒聘礼，也太多了吧。”
更何况，他还没发现薛叔有什么喜欢的姑娘。
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你给薛爷爷薛奶奶攒的钱？”
“也不对，照那天你们的话说，薛爷爷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韩奕，那薛奶奶这身份也是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我亲生爹娘都去世多少年了，再说，我可没有那么一个变态又不讲理的娘。”
说着浑身一哆嗦，这种想法，他连想都不敢想。
“变态？不讲理？”叶景知惊了一下，他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两个词跟整天笑眯眯又和蔼可亲的薛奶奶联系在一起。
薛昀叹了口气，“知道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茹柳依依吗？”
“这个，一般人都知道吧，当年魔教的大护法，后来不知怎么的跟魔教的教主起了冲突，一夜之间灭了大半个墨教，手段极其残忍，无论是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叶景知虽然不涉江湖，但是对一些江湖轶事都有所耳闻，更何况若若对这些更感兴趣，经常女扮男装，拉人陪她去茶楼酒肆的地方听书。
薛叔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女人，叶景知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女人就是薛奶奶。”
“呵呵。”薛昀的面部表情无一不在努力的肯定这个答案。
叶景知的世界观碎掉了。
他还和薛奶奶，不，是茹柳依依那么亲近，差点儿就没把她当自己亲奶奶了。
“其实，她也曾是大家闺秀出身，只不过，他们家招惹了个仇家，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唯独她因为贪玩躲过一劫。”
薛昀倒也没有想让叶景知把她当做一个无恶不赦的人，随即将茹柳依依的经历简要说了说。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而后经过各种调查，这才锁定了灭门仇人就在魔教，她想办法混入了魔教，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升到了护法的位置。”
“最后确定，灭她家满门的，是魔教教主的亲妹妹，而后她的身份意外暴露，与魔教众人发生了冲突，她一怒之下，就灭了大半个魔教。”
“至于有关她后来的那些传言，大多都是以讹传讹，因为报了仇之后，她失去了活着的目标，所以就开始了游戏人间。”
薛昀说着咬牙，“不过，有几点传言还是十分真实的，就像她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如果勾搭不上，她就会把人绑走玩几天。”
叶景知惊了，“玩几天？”
“而且，她还特别喜欢逛小倌馆，看那些……”薛昀顿时觉得难以启齿。
“看什么……”叶景知愣愣的，小倌馆这种地方，他毫无所知。
看到他那呆愣的样子，薛昀扶额，他没事干嘛跟他说这些。
“算了，她那些事迹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随即郑重的叮嘱道：“你只要记得以后离她越远越好。”
谁知，叶景知忽然笑出声，把薛昀弄得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叶景知掩住嘴角的笑，“不是，薛叔，我忽然想到，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还找她来假扮薛奶奶。”
薛昀一看，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往后一仰，躺在两个石凳上，后背和腰悬空，叶景知眉梢一挑，这样更累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知道是她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叶景知一听，笑意敛去，“薛叔，你的意思是，所有救我的人，都是若若早就安排好的？”
“那小丫头，绝对没你认识的那个小丫头那么简单。当时我押你来这边境的时候，是上司直接下达的命令，你自然而然分到我这里来的，我可没有出任何的力，顶多是取代了原本薛昀的身份。”
叶景知脱口而出，“那你不叫薛昀，叫什么？”
薛昀白他一眼，“你重点放错了吧！”
叶景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正因为明白，所以就不想说出来，垂眸反问道：“那又怎么样，或许是巧合呢。”
薛昀冷笑一声，“世上可没那么多的巧合，当初除了韩奕伪装的那个老者，押送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后来跟你关在一个牢房的另外三个人。”
“薛叔，你到底想说什么？”叶景知抬头问道。
“我与这小丫头也只是一次偶然的情况下认识的，因为韩奕帮我救了人，所以我跟她签了份卖身协议。看在我算你半个师父的份上，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小丫头多智近妖，你小子还是留个心眼儿比较好。”薛昀起身，难得郑重的跟叶景知说道。
叶景知叹了口气，“薛叔，实话跟你说吧，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了，只是她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也是我从小就定下的未婚妻，更是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从没有放弃过我，我怀疑谁，提防谁，都不会怀疑提防她。”
“再说了，像你说的，她很聪明，那她如果真的想瞒我的话，未必瞒不住，但她没有，她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摆在了我面前，让我自己去判断。她这般信任我，我自是也信任她的。”
“看来你对这小丫头的这感情，还真挺深，得，算我多管闲事。”薛昀连连摆手，他也就是提个醒，虽然他也不能从秦岚若这条船上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伤人之人
秦岚若一如既往的男装打扮，坐在昏迷不醒的澹台鸿床边，给他擦脸。
“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吧。”小桃看着自家小姐那跟擦地似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道。
秦岚若回神，动作停滞那么一下下，心里对大哥抱歉了一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集中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不用。”
“小姐，不用太担心，他们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的。”小桃低声安慰。
秦岚若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那个。”
以慧姑姑的性子，不会轻易用掉那颗药的，只要路上不出意外，很快就能送过来。
“那小姐是在担心什么？”小桃好奇的问，因为小姐除了陪叶公子那一会儿，几乎一直守在世子身边，所以她才以为小姐是在担心世子殿下。
秦岚若张了张嘴，最终要是摇了摇头，但愿是她多心了。
忽然，房门被推开，霁落快步进来，高兴道：“小姐，药到了。”
秦岚若眉宇间放松了些，可算是到了。
服下解药，又加上韩奕以银针帮他疏通血脉，促进身体对丹药的吸收。
很快，澹台鸿就苏醒了。
“若若？”澹台鸿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秦岚若，就要起来。
床边另一个明晃晃的大活人，韩奕一边给他拔针，一边嘀咕，“妹控啊妹控，以后还能娶到媳妇吗？”
秦岚若可没空去管韩奕，连忙摁住澹台鸿，“大哥，你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我这是在哪？我睡了几天了？现在玉门关怎么样了？”澹台鸿一股脑儿的问道。
“大哥，你先别急。”秦岚若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眼他的伤口，刚刚的动作幅度那么大，幸亏伤口没有崩开。
“小桃，你先去把汤药拿来。”秦岚若吩咐完小桃，这才在澹台鸿床边坐下，把韩奕彻底挤走了。
韩奕瞪了她一眼，用过就丢，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没变，还是一样讨厌。
“这里是我的一处别院，你睡了三天，突厥人没有攻进玉门关，一切有父王在，你不用担心。”
秦岚若非常简洁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澹台鸿的疑问更多了。
“为什么我受伤了，没在王府？”澹台鸿不解。
这时，小桃已经把早就熬好，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汤药端了过来。
“这个先不说，大哥，那天你是怎么受的伤？还有你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秦岚若一边搅，一边吹了吹，大哥可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中的毒，但一定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
澹台鸿沉吟片刻，“那你知道跟我一起守城门的那些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果然是身边人伤的你。”秦岚若说着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他嘴边。
澹台鸿吃了一惊，看都没看到了眼前的汤药，“你知道！”
秦岚若往他嘴里一送，澹台鸿脸一下抽了，好苦！
这哪个大夫开的药！
随即想起妹妹还在跟前，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刚才他被苦的样子是错觉一样。
秦岚若倒是没想到，大哥居然会怕苦。
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汁，她也就是粗懂医术，看不出这药有什么该不该加的。
“放心，老夫还没那么没品，给你哥的药里加佐料，再说你不是喝过我的药嘛，苦不苦的，因人而异。”韩奕收拾好之后，在一旁凉凉道。
秦岚若一挑眉，“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是在跟拿药回来的人在一起。”
“嘁！”韩奕转头，不理她。
“若若，你直接把碗给我吧。”澹台鸿抬起没受伤那边的手道，药已经够苦了，再一勺一勺喝，那简直是折磨，还不如一口闷了。
“哦。”秦岚若把碗递给他，“小桃，拿些蜜饯来。”
幸亏秦岚若从小就喜欢吃甜的，所以小桃时常备一些在身边。
吃了蜜饯，澹台鸿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那药简直媲美毒药。
“哥，你没事吧？”秦岚若看着他始终皱着的脸，忍不住担心的问道，不过，感觉很微妙，还真没见过男的这么怕苦的。
澹台鸿不想在妹妹面前失了面子，连连摆手，“我没事，刚才你为什么那么说？”
秦岚若叹了口气，“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护卫身受重伤，到现在都没醒，韩奕已经去看过了，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个月。还有，隶属于你的护卫军，几乎全军覆没，再往下的兵营，也是损伤惨重。”
澹台鸿怔了怔，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在他昏迷后会发展成这样。
“那玉门关是怎么守住的？”
“任将军及时赶到，突厥人没能再进一步。”秦岚若回道，她救了大哥就走了，这之后的事情都是后来下面报上来的“大哥，到底是谁伤的你？”
澹台鸿沉声，“前一阵我亲自招进靖州大营的新兵，薛昀和叶景知。”
秦岚若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小脸微沉。
“哈，这就有意思了。”韩奕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一手托着另一只胳膊的手肘，因常年筛捡药草，浸着药香的大手细细的摩挲着下巴。
看到两人的反应，澹台鸿直觉就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了？”
“大哥，你确定你没看错吗？”秦岚若又问一次确认道。
澹台鸿非常肯定的点头，“因为白将军比较欣赏这两个人，所以经常把他们带在身边，我和白将军时常探讨战术战略，总能见到这两个人，不可能认错。”
秦岚若想了想，没有头绪，但她绝不相信他们两个会伤害大哥，偏头看向一旁的韩奕，“你怎么看？”
韩奕得意的笑了声，“哟，还有你想不通的事情啊！”
秦岚若斜睨着他，语带威胁，“你确定你要跟我卖关子？”
韩奕咬牙瞪眼，臭丫头，就惯会威胁别人。
一矜鼻子，不爽道：“你是不是忘了，有个人的易容术惟妙惟肖，而且他的易容连他亲爹都认不出来。”
“你说的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不过之前有消息，他从今年伊始就一直在江南，不可能是他。”
秦岚若摇了摇头，她第一反应也是那个人，但除非他有分身瞬移术，否则绝不可能是他。
第二十四章 闯祸
薛昀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叶景知，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事情可忙。
更何况，昨天晚上那丫头还特地派人要求他最近不要外出。
所以，薛昀十分自然的留在叶景知这里陪他一起吃饭。
“对了，那昨天那小丫头有没有跟你解释过，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去靖州大营啊？”
薛昀对这事还是挺在意的，若不是因为这事，估计他那一百多万两的银子的债就销了。
“她没直说，只是我听她那意思，好像是因为当年我父亲是被突厥在大唐的暗探诬陷的，而在靖州似乎有不少突厥的暗探，她怕我遭遇危险，所以，才不想让我待在靖州大营。”叶景知想了想说道。
“怎么可能，这靖州大营可是离王的地盘，凭着她和离王的关系……”
“叶公子，薛公子，世子有请。”小桃福了福身道。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叶景知看了薛昀一眼，他刚刚想说的是，若若和离王有关系？
怎么可能，若若一直待在京城，就算之后离京，基本也都是在江南那边活动的，连靖州都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和离王扯上关系？
虽然若若从没有提起过，但是薛叔也没有理由骗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景知抱着满肚子的疑问，和薛昀去见澹台鸿。
而那边，澹台鸿则是定定的瞅着秦岚若，“若若，你们谁解释一下吗？”
为什么他们说的话，自己一点儿也听不懂？
韩奕没搭理澹台鸿，毕竟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也明白这丫头黑着脸是因为什么。
想了想，正色道：“丫头你也不要太紧张了，先不论假扮的人是谁，你首先要确定的是，他们选择这两个人是随机的，还是故意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秦岚若轻应了一声，但眉宇间的愁容还是没有下去。
虽然突厥在大唐的北边，但边境之地可不止这靖州，突厥与大唐毗邻三州，她总是觉得，当年的线索指向这最大的边境靖州，背后的水不会浅。
“若若……”澹台鸿忍不住叫道，韩神医是若若专门请过来的高人，虽然若若对他不客气的样子，但言语之间的亲近明晃晃在那，而且比他们这些正牌的人亲近许多，他自然不会对他这样有什么意见。
但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他这个伤患，他有权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的好吧。
这时，房门被敲响，小桃的声音随即响起，“小姐，薛公子和叶公子到了。”
秦岚若：“进来。”
澹台鸿一挑眉，这薛公子和叶公子，不会是……
因此，房门一开，看到进来的两个人，澹台鸿倒没有那么惊讶了。
不过，该问还是得问，“若若，作为你的大哥，我觉得我应该有知道的权力吧？”
“什么玩意儿？大哥！”薛昀惊道。
叶景知倒是没有出声，但是眉头也是一皱，薛叔说的是真的，若若和离王府不仅有关系，还是他们的郡主吗？
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离王和离王妃有女儿。
不过，现在仔细想来，若若和菱姨确实无官长得不太像，只是有一样怎么都晒不黑的冷白皮肤。
秦岚若悄悄的看了一眼叶景知，见他只是皱眉，默默松了口气，她昨天忘记告诉燕哥哥，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事情了。
正事要紧，还是等会儿再跟他单独解释吧。
秦岚若这样想着，偏头看向薛昀，“叫什么大哥，我大哥比你小不少好吗？”
“嘿，我还没计较他占我便宜呢，你倒是先嫌弃我上了。”薛昀一副‘你恶人先告状’的样子瞪着秦岚若。
“别贫了，我问你，那天城门被打开，你只是兵营新招的士兵，是怎么遇见我大哥的？”秦岚若一脸严肃的问道。
薛昀直觉一向敏锐，眉一挑，“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和景知？”
“不是。”秦岚若摇头。
薛昀被秦岚若的话刺激到了，根本不听她接下来的话，抬手指着一旁的叶景知。
“不是，就算你不信任我，难不成你还怀疑你家燕哥哥吗？”
“什么？谁家？”世子猛的坐起来，一把抓住秦岚若的手，“若若，他是什么意思？燕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大哥，大哥你赶紧躺下。”秦岚若连忙扶住他，眼尖的看到他身上包扎伤口的白布上鲜血不断加深，吓了一跳。
“韩奕，你快过来，伤口又流血了！”
“若若，你跟大哥说清楚，他那话什么意思？谁是你家？你是谁家？”
澹台鸿大手用力的握着秦岚若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她，不允许她逃避这个问题，一副如果她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就不躺下似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这是因为他之前留的血还没有补回来，身体本就虚弱。
现在能有这么打力气抓着秦岚若，只是因为被刺激到了。
他还没养几天的妹妹，怎么就成别人家的了！
“大哥，你听话躺下，让韩奕给你看看伤口，之后我再跟你仔细说。”
“若若，你说……”
“大哥，你先躺下……”
就在秦岚若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家大哥按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撤了力气。
“咣！”倒在榻上。
看着澹台鸿身上的长针，秦岚若瞪向韩奕。
韩奕摊手，“这不是想让他少留点儿血嘛。”
说着，指了指她身后，“再说，你应该去找那一位算账才对。”
说罢就给澹台鸿重新处理伤口，秦岚若不得不承认他做得对，回身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薛昀自知惹祸，缩着身子，鬼鬼祟祟的躲在叶景知身后，奈何他的身形比叶景知大上不少，叶景知根本遮不住他。
“这下你满意了？”秦岚若火道。
叶景知把薛昀从背后扯了出来，薛昀气道：“不讲义气！”
小心的看了一眼秦岚若，满脸怒容，连忙低了头，小声嘀咕，“谁让你怀疑我的，我既赔银子，又赔独门武功，现在你还怀疑我，我容易嘛我！”
秦岚若闭了闭眼，这智商真是让她无语了。
第二十五章 找不到
韩奕给澹台鸿止了血，又重新给包扎了一下，浑不在意的瞥了眼浑身上下散发着“谁都不要惹我”气息的秦岚若，以及她跟前耷拉着脑袋，明明三十多岁却还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似的的薛昀。
还有，坐在另一边，神色不明，幽幽喝着茶的叶景知。
轻笑一声，“我以为，你昨天都跟他们说清楚了的。”
秦岚若扶额，“昨日给忘了。”
“呵呵。”韩奕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薛昀。
薛昀被看得莫名其妙，秦岚若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京城那边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韩奕立马收了顽笑，凝声道：“那个死皇帝要对离王下手？”
秦岚若点头，也不由感叹他对政事的敏锐，“你只是个大夫，还真是可惜了，若是你想……”
韩奕一听话头不对，连忙抬手止住她的话，“哎，打住，我可没惹你，不带揭人伤疤的。”
叶景知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眼薛昀，若若认识的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啊。
不过，“皇帝为什么要对离王下手？离王一直远在边境镇守，永不奉诏回京，对皇帝根本产生不了威胁。”
而且，离王文武双全，战力强大，有他镇守边境，皇帝即可高枕无忧，这皇帝是脑袋抽了吗？
提到这个，秦岚若就头疼，“先帝当年其实更中意离王继承皇位这件事，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听到这里，薛昀忍不住插嘴，“岂止是有所耳闻，当年就连江湖上也有不少人都认定，下一任皇帝就是离王。”
秦岚若看他一眼，薛昀迅速转头，望着为了通气打开的窗子，一副外面景色真好看的样子。
韩奕笑了笑，随即正色道：“那几年我也在京城，知道一些，确实如此，不过，后来离王不知道怎么的惹怒了先帝，前一天晚上出了事，第二天离王就被调往边境，离王就这么急急的被赶出了京城。”
“所以，无论任谁看，离王都应该再也回不了京城，威胁不到皇帝屁股下的那张椅子。”
秦岚若颔首，说的都没错，“按照常理是这样，但京城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消息，说当年离王离京时，先帝秘密的给了他一道圣旨。”
“呃……这就……”韩奕了了，当今皇帝是怕那圣旨是传位圣旨，据说，当年他登基的时候，并没有传位圣旨，只是先帝临行遗言而已。
这差别还是有点儿大的。
“知道消息的人多吗？”叶景知皱眉，皇帝登基已经十年了，不解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个消息。
秦岚若摇了摇头，“知道消息的人都被皇帝杀了。”
“皇帝这是起了杀心啊，怪不得你不让你大哥回府。”韩奕摇了摇头，皇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可是，现在麻烦了啊，大唐和突厥交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再加上只要大唐越乱，就越高兴的突厥暗探的插手，太容易做手脚了。”薛昀不甘寂寞的插嘴。
韩奕给澹台鸿的绷带系上，嗤道：“还用等以后？这次的事，若不是世子失踪，二公子身受重伤，离王算得上是伤亡惨重，不然问责的旨意早就快马加鞭的送过来了。”
“嗯，皇帝倒是想往这边引，但这几年证据存疑的叶家通敌案，还有柳家贪污案，已经引起朝臣人人自危了。幸好，这个皇帝爱面子，就算想除了离王，也会努力的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秦岚若不无嘲讽道。
若不是这个皇帝在背后助了一臂之力，这些年也不会冤死那么多人。
“皇帝哪有不爱面子的。”韩奕对皇帝也没什么好印象。
叶景知看了眼人事不知的澹台鸿，“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世子殿下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这个我已经想好办法了，现在重要的是，你们能跟我说一下，你俩怎么遇到大哥的？”秦岚若摆了摆手道，要是不弄明白这个易容高手是谁，接下来怕是要出大乱子。
薛昀现在清楚这丫头真的没有怀疑他，也就老实的说了，“因为那个白将军挺欣赏我的，所以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因而被他带去了守城。”
说着，看了一眼秦岚若，“不过，我的主要任务还是还保护你的情郎，所以我自然也把他带在我身边。”
叶景知无语，明明是因为那个白将军每次上战场都会例行带几百新兵历练，所以同时点了好多新兵，而他们恰巧在里面而已。
“那天我们奉命在西城门驻守，由于是新兵，所以并没有在最前面。先是撤城门莫名其妙被打开，而后有人过来，说白将军传令要我们和几个新兵上城楼保护世子，那人有他的令牌，所以我们就上去了。”
秦岚若点了点头，“到这里倒是都没有问题，然后呢？”
“然后，我们上了城楼后，就见到了已经昏迷的世子，白将军命我们赶紧带世子离开，当时突厥人已经有登上城墙了，只是不知是从城门云梯攻进来的，还是从大开的城门进来的。”薛昀道。
秦岚若转头看向叶景知，叶景知颔首，“基本就是这个情况，我们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所以就带着世子一路下了城楼，再之后应该就是遇到你们了。”
秦岚若想了想，“霁落，进来。”
房门打开，“公子。”
“嚯，你一直等在门口啊！”薛昀一惊一乍道。
霁落无视，“敢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之前的伤亡名单里，有白……”秦岚若说着看向叶景知，她对靖州大营并不是很了解。
“从五品昭武将军，白清明。”叶景知道。
“对，有他吗？”秦岚若问。
霁落连想都不用想，立刻就回道：“我正想跟您说，这段时间我们排查整个靖州大营和离王府，除了几个小卒子，这个白清明的背景最为可疑，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什么！”除了韩奕，众人惊讶出声。
秦岚若：“失踪还是被掳？”
霁落摇头，“不清楚。”
第二十六章 男人之间的谈话
“白将军对父王一向忠心耿耿，他不可能背叛父王。”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澹台鸿沉声道。
叶景知垂眸，按世子平时和白将军来往的样子看，他确实与离王府非常亲近。而且他听说，离王曾经在战场上救过白将军的性命，这样的人，会背叛吗？
他不确定，叶家一朝覆灭，让他不敢在对这种事情轻易下结论。
“对，我听说离王救过白将军的性命，他不太可能别背叛离王府吧。”薛昀却是不太敢确定的说道。
毕竟，比起江湖，朝廷这里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了。
众人一时之间都没了头绪，房间的气氛陷入了寂静。
“公子，刚刚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跟您禀报。”霁落突然出声，估摸着时间，那一位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秦岚若抬头，“何事？”
“慧姑姑说她要来，估计应该马上就到了。”霁落回道。
秦岚若有些惊讶，一般情况下，慧姑姑是轻易不会离开凌云轩的，现在竟然要来？
她是不会觉得，慧姑姑是因为不舍得这颗解药才会追过来的。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韩奕可就激动多了，人直接从床边跳了起来，凳子被带翻在地，“慧儿来了！”
秦岚若摇了摇头，“慧姑姑有说她为什么而来吗？”
霁落摇头，“慧姑姑没有说。”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秦岚若道，一切也只能等她来了再说。
韩奕药箱都不要了，追着霁落出去，秦岚若他们在屋里还能听到韩奕絮絮叨叨的声音。
“哎，霁落你等等，你跟我说说，她最近过得好不好？还有啊，是不是又有臭男人去骚扰他？”
“哎，霁落你走慢点儿！后面又没有什么洪水猛兽。”
“哎，你等等……”
秦岚若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就现在敢这样，等慧姑姑来了，只怕是比鹌鹑还要老实。
回头，就看见大哥的目光落在燕哥哥的身上，而燕哥哥虽然没有看回去，只是喝茶，但周身散发着的气息令秦岚若心一紧，“大哥，究竟谁是内奸还要再好好查查，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这好好养伤，之后回王府，我会跟父王他们说你在这的事情的。”
见大哥完全不为所动，连理都没理她，眼看着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秦岚若连忙道：“那个，大哥，你先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拉着叶景知就要出去，却触碰到了澹台鸿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等等，若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跟大哥解释。”
“没有啊。”秦岚若脚下不停，就想着赶紧把燕哥哥带出去。
若不是大哥身受重伤，只怕现在早就打起来了。
在王府待的这些日子，她也算是了解了这位大哥一些，别看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只要是涉及她的事情，温文尔雅都是传说，准会化身暴龙，非常的护犊子。
叶景知自然看出来若若不想他和她这位新认的大哥起冲突，但一味地躲避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他以后只要见了这位就要绕道走吧。
何况，他似乎猜到世子想跟他说什么。
于是，秦岚若没走两步，就走不动了，感觉手里像是拽着一块巨石。
“燕哥哥！”秦岚若有些急了。
虽然在她心里，燕哥哥要比大哥重要，但大哥这些年一直都记挂着她，自从她回来后，也很疼她，她也不想做伤他心的事。
“若若，你先出去吧，我和世子谈谈。”叶景知主动送开秦岚若的手道。
“可是……”
“若若，你先出去。”澹台鸿也开口道，但却见她一脸担心的看着叶景知，无声的叹了口气，多年缺失的陪伴，哪是那么容易弥补回来的。
“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何况就算我想，现在做不到。”澹台鸿无奈，他到底是怎么给若若留下他喜欢动手的印象的。
秦岚若当然不是怕他们动手，而是怕因大哥的反对，燕哥哥会不要她。
虽然他们的相处看起来还和原先一样，但终究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尤其她现在的身份由大臣之女，变成了皇室之人。
叶景知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
秦岚若犹豫再三，还是出去了。
叶景知关上了门，重新回到床榻边，把刚刚韩奕带倒的凳子扶起来，坐下。
“你想知道，若若的什么事情？”
澹台鸿打量了他一下，不得不承认，菱姨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前兵部尚书叶寰之子，叶琅？”
叶景知颔首，“对，不过我现在叫叶景知，世子早就猜到我的身份？”
澹台鸿摇头，“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之前你进军营的时候，营里按例查过你的身家背景，滴水不露，没有丝毫破绽，该说不愧是是叶家的人吗？”
“直到见到若若对你的态度，与你相处的样子，我这才敢肯定的。虽然我们这些年不能见若若，也不能经常联系京城，但定亲这么大的事，菱姨还是写过信来的，即使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澹台鸿苦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们失去了资格。
“不过，菱姨有在信中提过，说若若的未婚夫很疼她，甚至比她还甚。母亲看到这个的时候很高兴，虽然还是落泪了。”
叶景知自知道秦岚若的身世就想问了，尤其看到世子对她的态度就更不解了，“恕我冒昧，世子，既然你们都这么疼爱若若，当年为什么把她留在京城，被丞相一家当做亲女抚养长大？”
澹台鸿默了默，既然他是若若的未婚夫，说了倒也无妨，而且当年的事，有心打听的话，谁都知道。
“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王和母妃进了一趟宫，第二天清晨方归，回来就吩咐家里赶紧收拾东西，说要离开京城。”
“这我有所耳闻，虽然你们离开京城那年我还很小，但长大后有听父亲提过一嘴，说是离王不知怎么的触怒了皇上，还被在宫中罚跪了一夜，紧接着第二天皇帝就下旨，封他为离王，且要离王全家立刻离京，片刻不得耽误。”
而且，时至今日，没有任何人知道，离王是怎么惹怒了皇上，让他一个最受宠的皇子，被驱逐出京。
第二十七章 说不通
“离王从没跟世子提过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叶景知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若是当年离王没有离开，说不准今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离王了。毕竟，在京城很多人的心中，都觉得当今的皇帝可一点儿都比不上离王。
离王十岁就跟着先帝上朝听政，先帝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批奏折处理政事，十二岁就可以在朝堂上发表见解，对各种问题提出各种建议和解决办法，十三岁还曾被封为钦差，解决了江南水患，受到先帝大大的褒奖。
其他的皇子在离王的映衬下，毫不出彩，黯淡无光。
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先帝会封他为太子。
若是离王当皇帝，那他们一家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澹台鸿缓缓摇了摇头，“父王从未提过，还是说若若吧。当年的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而那时，若若和源儿刚出生还不满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源儿那个臭小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把营养都抢没了，若若一出生就跟只小猫崽子似的，十分的瘦小，但更可怕的是多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到满月了，不但没长胖，反而更瘦小了。”
“那时，我们都担心养不活她。靖州边境距京城千里之遥，而且更是个苦寒之地，以若若那小身子，只怕是上路没两天，就会夭折了。我们全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舍不得她去受那份苦。”
叶景知听明白了，心里好受了不少，若若还是幸福的，她被很多的人爱着，“所以，你们就把她留在了京城。”
澹台鸿点头，“对，不过她毕竟是离王的女儿，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留在京城，只怕会有无数的危险等着她。”
“恰好那时菱姨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夭折了，丞相不想惹她伤心，将孩子的消息捂得很紧，没有其他人知道。而那时我母妃经常去看她，所以，很容易就避过所有人的眼睛，把若若送进了丞相府。”
叶景知那时虽小，却也听过母亲跟自己说过，她和离王妃还有菱姨都是手帕交，小的时候，他还经常见过这两人。
当时的情况，把若若托付给菱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离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家教甚严，很少带世子出来，更没听说过世子与谁结交，与哪家公子关系好的。
再加上他和世子也差了不少岁，就算他出来走动，交往的圈子也不是一个。
所以，他与澹台鸿虽然都在京城长大，别说认识，连面都没见过。
即便，他们的母亲交好。
说完了往事，两人皆是沉默，好一会儿澹台鸿才开口问道：“若若，在京城便是如此吗？”
按理来说，她这些年应该只是一个生活在丞相府的千金娇小姐，可她竟然能追查突厥暗探。
靖州大营的所有人的底细说查就查，除了父王，他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还有她身边那些人，哪一个都不是普通人。
若若这些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就连丞相府也护不住她吗？
叶景知叹了口气，“自然不是，丞相和菱姨对若若千娇百宠，简直是要什么就给什么，对她比他们的亲生儿女还要好。而且若若年纪又是最小的，长得又乖巧，整个丞相府上下就没有不宠她的。”
说着说着，忍不住低了头，“不过，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澹台鸿挑眉，“什么意思？”
接下来，叶景知把秦岚若自他家陷入牢狱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说了，就连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是她派人做的也都说了。
澹台鸿越听，脸色越凝重，照叶景知的说法，若若在三年前还只是个普通的千金小姐，但就短短的三年时间，不仅成为江南的首富，坐拥天下炼器第一的霁云山庄，而且手下还收拢了这么多高手。
不对，“你说，当年逃过一劫，也是若若安排的？可那时，不还只是个娇小姐吗？她哪来的这么大能力？”
天牢重地，就算是王爷想要救人出来，都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她只是丞相府的一个小姐，还没借助丞相的力量。
“若若并没有明说，只是，当年的事，让所有的人都对叶家避之不及，就连丞相府都不敢轻易插手，令皇帝起疑心。愿意帮我的人，估计也只有若若了。”
自始至终，若若都没有明说过她是怎么把自己换出来的，但她却承认了，是她在他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保护他。
所以，他自然而然也就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若若的安排。
但却如世子所说，说不通的地方太多。
“罢了，若若想告诉我们的话，自然会告诉我们，反正待在这里哪也不能去，不如你跟我说说若若小时候的事吧。”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澹台鸿看得很开，现在他倒是比较好奇若若小时候的事了。
虽然刚刚叶景知只是一带而过，但他也注意到，若若虽然体弱，但自小就很聪颖，就算十天半个月不上学堂，可每次考校都是第一名。
他们在屋里边聊秦岚若小时候的事情聊嗨了，却忘了外面还有一个担心不已的秦岚若。
“聊什么聊得这么久？”秦岚若纳闷不已，他俩之前应该完全不认识才对吧。
“小姐，离王府传来消息，二公子也醒了。”霁落进来禀告道。
秦岚若点头，“那就好，二哥就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昏了这么长时间，你待会儿拿两支千年人参送去王府，还有，把二哥的伤传的越严重越好。”
“是。”霁落应道。
“对了，韩奕呢？”秦岚若记得，刚刚不是缠着他走了吗。
“呃，韩神医去迎慧姑姑了。”刚才出了门之后，他就仗着轻功好，直接把韩奕甩了。
后来，是下面来人禀告消息，顺带跟他说的。
倒是意料之中，秦岚若点了点头。
“还有……”
“嘭！”这时，屋里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还传来澹台鸿惊慌着急的声音，“叶景知，你怎么了？”
第二十八章 又是毒！
没人知道，推开房门时，秦岚若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澹台鸿坐在床上起不了身，而叶景知就倒在床边的地上，不远处是再一次摔倒的凳子，可见他之前是坐在这里跟大哥说话。
“燕哥哥……”秦岚若在霁落的帮助下慌忙的将叶景知的身体翻了过来，就见他嘴唇发白，双目紧闭。
完全看不出来是中毒了还是怎么了。
“快去把韩奕追回来，果儿也一并找过来。”秦岚若手指颤抖的搭在叶景知的手腕上，给他号脉。
她虽然没有跟韩奕系统的学过医术，但把脉查症还是懂一些的，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把不出来。
“若若，冷静，你不能慌，叶景知他还活着。”澹台鸿捂着刚才因为移动想要去看叶景知的状况，而又挣裂的伤口，柔声安抚道。
秦岚若看向澹台鸿，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眼里一片沉静，她竟然就这样慢慢的冷静下来了。
叶景知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的身体，再加上常年的习武，十三岁的秦岚若那瘦小的小身板把他弄到床上是不现实的。
偏偏她今天把身边的人都派了出去，只留下了霁落，现在霁落走了，燕哥哥的情况未知，她又不敢出去找人。
所以，只能先让他躺在地上。
她没有放弃，又给叶景知把了脉，可还是看不出什么。
“刚刚他正跟我说这话，突然就脸色苍白如纸，昏了过去。”澹台鸿解释道。
他也是被吓了一跳，好好的一个人，明明之前还看着好好的，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下了。
果儿是韩奕唯一的弟子，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昨天刚到，今天一直在休息，所以就没跟在她师父的身侧。
不过，现在也没功夫让她休息了。
因为她的院子离这里不远，所以很快就被霁落带来过来。
“公子。”果儿进门先叫了一声，随即就看见躺在她怀里的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就给叶景知把脉，翻看他的眼皮，四处查看了一番。
澹台鸿看着没有做声，他不知道这个果儿又是谁。只是，圆鼓鼓的小脸，肌肤白里透红，肉乎乎的小手，小小的个子，怎么看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还没若若大。
她真的能行吗？
果儿脸色凝重的收了手，从腰间掏出个小瓶，就是常见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小玉瓶，倒出了一颗丹药。
丹药小小一颗，不知是不是澹台鸿的错觉，丹药一倒出来，鼻子就嗅到了一股奇特的清香，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秦岚若接过果儿递过来的丹药，给叶景知喂下。
果儿见状起身，“霁叔叔，你送他去隔壁的屋子休息吧。”
“嗯。”叶景知一个大男人，被霁落轻松抱起，去了隔壁。
秦岚若没有跟过去，她还从未见过果儿露出刚才的神色，这孩子自幼跟韩奕学医，天分卓然，要不然韩奕也不会经常念着喊着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果儿，怎么样？”
“公子，他是中毒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从脉象看十分不易察觉，只是他的唇边有一个小红点，才让我断定是中毒的。不过，我现在见过的毒还不是特别多，还得师父来看。”果儿回道。
“中毒！”秦岚若难以置信，明明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就让韩奕给他把过脉了，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而且他在参军以前，一直跟韩奕生活在一起，也不可能中毒。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怎么中的毒？
秦岚若有些六神无主。
看到妹妹小脸撒白的模样，澹台鸿忍不住皱眉，若若对叶景知的依赖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多了。
不是说他是希望若若对叶景知没什么感情，而是叶景知的身份，他一天不能洗清罪臣之子的身份，就一天有危险。
情深不寿啊……
他总有种预感，若若迟早会因为叶景知受到伤害。
“公子，不要担心，我已经给他服了菩雪丹，不管他中了什么毒，短时间内可保他性命无虞。师父走的不远，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果儿安慰道。
“公子，我已经让灵岩去追韩神医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把叶景知安顿好之后的霁落过来说道。
可秦岚若一点儿心都没有放下，被果儿扶着坐下。
果儿心知秦岚若的性子，光劝是没有用的，便只给她倒了杯茶，没有再劝。
转身走到床边，正当澹台鸿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她一把掀开了澹台鸿的被子。
澹台鸿：“……”
虽然她还小，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也没不避讳到这个地步吧。
看着纱布渗出的血液已经将被子染红了一大片，果儿矜了矜鼻子，怪不得她会闻到这么大的血腥味。
随即利落的把澹台鸿身上的纱布都拆了下来，拿湿毛巾擦干伤口周围的血迹，而后又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好几颗丹药捏成粉末，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幸好刚才韩奕没有帮纱布剪子一类的东西拿走，所以，果儿直接拿过来给他包扎了伤口。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澹台鸿真的很难相信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一般这样年纪的孩子，在医馆顶多是打打下手，干些不重要的杂活而已。
处理好之后，果儿一脸严肃，“你的伤口已经裂开三次了，要是不想肚子以后一直有个洞，最好乖乖的躺着。”
澹台鸿听得一脸黑线，洞？
“哎，哎，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有脚会走！喂！”韩奕吱哇乱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起来还有些距离的样子。
不过，很快就出现在了屋里，韩奕如同第一次出现在王府是一样，大头朝下，被人扛在肩上。
“喂！都到了，赶紧把我放下！”韩奕锤了灵岩一下道。
灵岩看向秦岚若和霁落，霁落摆了摆手道：“赶紧放下来。”
灵岩听话的把韩奕放下来，顺便挨了韩奕一脚，一个大大的脚印在裤子上格外的醒目。
韩奕理了理衣襟，嘴里埋怨道：“你们真不愧是兄弟，这么喜欢抗人！”
第二十九章 线索
“韩神医，叶公子忽然晕倒了，果儿说是中毒了，您快随我去看看吧。”霁落说着就扯着韩奕去了隔壁的房间，灵岩对秦岚若行了一礼，拎着韩奕的药箱“嗒嗒”的跟了过去。
“公子，我先过去了。”果儿拧着的眉毛一直没有松开，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毒，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有办法。
若是……她走前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公子，她还从未见过公子这般担心谁。
澹台鸿见人都离开了，若若还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唇角掀了掀，“若若，韩神医的医术高超，他定不会有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他却不知道，秦岚若是在自责自己没有加强燕哥哥这边的保护，更没有及时查看这边传来的消息，这才没能阻止薛昀带他来参军。
而她之所以会这样想，还是因为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燕哥哥中毒是在到靖州之后才中的毒。
三年过去了，他们都以为那些人已经放弃了，不过，就算她调查出当年尚书府的案子不止有突厥人的手笔，但对其中那最神秘的一股势力，还是毫无头绪。
比起突厥的暗探，他们才是在大唐隐藏最深的势力。
只是当年那桩案子，可能恰好让他们的目的一致了。
可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兵部尚书而已，手里并无军队，且叶伯父恪尽职守，也不拉帮结派，到底是能挡了谁的路。
听到澹台鸿的话，秦岚若回神，摇了摇头，“大哥，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
秦岚若话里有话，澹台鸿自然是听出来了，只不过他们常年地处边境，对其他地方的消息并不灵通，也不能灵通，不然若是被皇帝察觉到了什么，即便有先皇的圣旨也不一定管用。
毕竟，这世上能害人的法子多得是，就算他远在边境，也对皇帝的不择手段有所耳闻。
立刻皱眉问道：“若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
慧姑姑跟着灵虚一路过来，还未走近就看房门大开，进来后又看到左边的床榻上躺着个病弱的男子，屏风被搁置到了一旁。
而且，公子也是脸色苍白，神色不宁，不由得开口询问。
秦岚若见到是慧姑姑来了，脸上难得有些笑意，“慧姑姑，你到了。”
一旁的澹台鸿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这个他听见好几次的‘慧姑姑’，容貌只是清秀，肌肤却赛雪，紧致娇嫩，但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她那一双眼睛，竟然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可是她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而且一袭白绿色莲花银绣绸衣，外罩浅紫色水烟罗，周深气度华贵，明显不似普通人。
慧姑姑顾不上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她眼里，公子是最重要的。
担忧的拉着秦岚若的手，“公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秦岚若不欲让慧姑姑多操心，更何况燕哥哥的情况还未确定，摇了摇头，“没事，倒是姑姑，怎么突然赶来了？”
慧姑姑叹了口气，“公子派来的人语义含糊，走得又急，我还以为是公子中了毒，这才匆忙赶来。不过，刚刚灵岩在路上与我说了，说是公子的大哥用，可是……”
秦岚若反拉住慧姑姑的手，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忘了跟姑姑说，这就是我的大哥，澹台鸿，也是离王世子。”
“离王？”慧姑姑看向澹台鸿，眼神有些恍惚。
“姑姑，怎么了？”秦岚若一眼看出了慧姑姑的不对劲。
慧姑姑垂眸，“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公子竟是离王的女儿，一时有些震惊。”
“哦。”慧姑姑是知道她是丞相府的千金的，忽然听闻她的身世，而且还是皇室中人，这样的反应倒也正常。
毕竟，慧姑姑似乎不喜欢皇室里的人。
“大哥，这是慧姑姑，嗯，是我无意中认识的，她非常擅长刺绣，天下第一的刺绣坊凌云轩的主人。”
秦岚若淡定的含糊了自己和慧姑姑的相识过程，毕竟慧姑姑突然过来，临时瞎编，穿帮的可能太大了。
而澹台鸿确实如秦岚若所愿，也被‘凌云轩’三个字吸走了注意力，因为他父王和母妃都特别喜欢凌云轩的刺绣，但凌云轩不仅是以绝高的刺绣技艺天下闻名，还有就是千金一尺，以及每年只有十件绣品。
每年母妃生辰他都要费尽心机，才能得到一件送给她。
“慧姑姑，多谢你这些年来对若若的照顾。”澹台鸿不能再动，所以也就只能颔首以致谢意。
“世子不必如此，我也没照顾到公子什么，基本上我一般都是在凌云轩闭门不出，钻研绣品，还是这孩子时常惦念着我，总来看我。”慧姑姑摇了摇头，这一点上，她是实话实说。
不过她的话太直，让澹台鸿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大哥，你身上有伤，先好好休息，慧姑姑一路赶来，我就带她去休息了。”秦岚若主动开口道。
“嗯，好。”澹台鸿看出，这两人似是有话要说，也就没多说。
而且，他确实有些累了。
关好房门，秦岚若瞥了眼隔壁同样紧闭的房门，心中还是担忧不已，但她不能慌，越慌越容易出错。
“姑姑，跟我来。”秦岚若带慧姑姑出了院子，往小花园里去。
八角凉亭置在湖面上，凉风习习，秋意阵阵。
“姑姑，有何事？”秦岚若坐下问道，能让姑姑离开凌云轩的，一定是大事。
慧姑姑脸上严肃非常，“公子，诓骗韩奕解毒丹的人有线索了，虽然还未查清那人的具体姓名和来历，但是我们已经查到，他来自京城。”
“只凭这个，应该不足以让姑姑你亲自来。”秦岚若歪头。
“公子，你应该知道，墨玉产自南淮，十分稀少，在大唐只有皇宫有，还是早年间南淮进贡来的。虽然后来被皇帝取出，经宫匠精雕细琢，之后作为赏赐给人了，但是都能查到来处，与宫中存货对的上。”
慧姑姑虽没明说，但秦岚若却立即反应了过来，“姑姑是怀疑，诓骗解毒丹的，是南淮的人？”
第三十章 定亲之佩
慧姑姑带来的消息，实在是让秦岚若难以置信，南淮人怎么还敢来大唐，甚至就在京城，天子脚下？
要知道，大唐和南淮是世仇，曾经，大唐开国先祖刚刚建立大唐时，南淮来犯，连下大唐五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最令人发指却还是屠城，老人孩子，甚至牲畜无一幸免。
而最令大唐人仇恨入骨的是，他们竟以虐杀为乐。再加上孝仪忠烈皇后的死，南淮和大唐彻底不死不休。
当时，开国高祖因为在北边对付突厥，是他的皇后代为守城。而南淮人自攻城之时就一直打抓了皇后，想借侮辱皇后去羞辱皇帝的主意，但他们却不知道皇后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城破之时，无数的南淮人涌进城里，城中百姓早已撤离，剩下的只是誓死追随皇后的部下。
孝仪忠烈皇后淡定的下令，点燃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满城具焚，从容赴死。
她的决绝一死，不仅吓退了南淮人，还激发了数十万唐兵的血性，仅三年时间，唐祖不仅把失去的城池夺了回来，还一直打到了南淮王都，逼得南淮王投降自尽。
南淮的人被驱赶，只留下原本南淮一半的土地，而且军队不能超过三万，作为大唐的附属国，年年进贡。
不过，秦岚若有听说小道消息，唐祖那会儿痛失爱妻，状若疯狂，也想下令屠城，但最终被秦丞相劝了下来。
当然，此秦丞相非彼秦丞相，不过都是一家人，因为那人就是当今秦丞相的爷爷。
在大唐，无人不知道南淮人在大唐曾经造下的罪孽，唐祖更是严禁南淮人出现在大唐。
所以，南淮人出现在京城，才令慧姑姑如此担忧。
她曾到过南淮与大唐的交界处，知道如今的大唐人是如何对待南淮人的，强力的镇压，最终得到的，不会是屈服，只是更加疯狂的反抗。
南淮人忍辱偷生这么多年，曾经的血性却不会消失，怎么也不会一直忍辱偷生，一直活得像畜生一样。
虽然这件事令她吃惊，但秦岚若很快冷静下来想了想，“慧姑姑，仅凭一块墨玉麒麟并不能说明什么。”
“公子，不说墨玉只在南淮产出，麒麟一向是南淮奉若神明的瑞兽，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慧姑姑强调道。
“姑姑，你在担心什么呢？”秦安若不解的歪了歪头，“曾经，您不是很同情他们吗？”
“或者说，您知道了什么？”
慧姑姑立刻摇了摇头，眼眸低垂，躲避秦岚若的目光，“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岚若小眉毛一跳，相识十年了，慧姑姑这样，明显是有事情瞒着她。
但是她却不担心慧姑姑会害她，不然也不会特意来通知自己，既然慧姑姑不说，她也不勉强。
只是，南淮，确实是她一直忽略了。
拔掉獠牙的老虎，可不一定会变成柔顺的猫咪。
“公子。”果儿还没进亭便叫道，待她进亭后，这才发现亭中还有一人，连忙行了一礼道：“师娘好。”
秦岚若：“……”
韩奕平时到底都跟果儿说什么？
慧姑姑倒是不计较，”以前不是没跟这孩子解释过，但果儿是个固执的丫头，一向最听韩奕的话，根本不改口。
所以，她也就不解释了。
微微一笑，对她招手道：“果儿来了，快让我看看，这才多久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啊！”
“嗯，还好。”果儿不自在的回道，她其实不怎么知道，如何回应对方的热情和好意。
说罢看向秦岚若，她过来可是有事要禀报的，“公子，叶公子确实是中毒，师父请您过去。”
秦岚若眸色不明，点头：走吧。”
然后还不忘跟慧姑姑说一声，“慧姑姑你先去休息吧，这事我们之后再说。”
“公子，我跟你一块去吧。”慧姑姑说着起身，她总听公子提起这个叶公子，更何况公子还为他做了那么多，她对他的了解基本上都是来自一纸调查，所以她其实一直都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秦岚若怔了一下，应道：“嗯，好。”
到了叶景知的房间，叶景知还是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秦岚若坐到床边，小手摸了摸他的脸，一手冰凉。
“果儿，待会儿霁落把药拿回来，你立刻煎上，今晚是关键。”韩奕洗了洗手道。
“是。”果儿应下立刻出去了，煎药的物什都在厨房，她得先拿过来才行。
今晚要煎的药，可不止一副。
韩奕擦了擦手，看了眼床边担心的秦岚若，喝了口茶，难得带着些歉意道：“丫头啊，老夫在这跟你说声对不起，这次是老夫大意了。”
秦岚若把叶景知的被角掖了掖，转身问道：“怎么回事？”
“当年，早在他入狱前后，他就已经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虽然那时他已经服下了月重，但是月重只会对致命毒药有反应，那慢性毒药又十分不显，所以就一直潜伏在他体内，很难察觉。”
“这次守城门他虽没受什么大伤，但这多年的毒素却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才让他突然倒下。”
韩奕说着，拿起桌子上被帕子包着的一块绿翡给秦岚若看，“这块玉佩曾常年浸过毒药，而人贴身带着后，毒药会渐渐侵入身体，这也是他会中毒的原因。”
秦岚若看着那块玉佩，表情愕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这玉……
摸了摸自己身上，竟找出了一块一摸一样的。
“你看看，这块有毒吗？”
韩奕也没想到，丫头身上会有一样的玉佩，吓得他赶紧查看，这小祖宗要是出了什么事，旁边的慧儿光只是用眼神就能把他杀了的。
检查半响，“这块玉佩没有毒，丫头，你这玉哪来的？”
秦岚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手上的玉佩，轻启檀口，“这是我和燕哥哥定亲的信物，是当年定亲时，燕哥哥母亲特意从她当年的陪嫁之物找出来的，用作信物，我们当年一人一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