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浩南哥(一更)
秦无病臊眉耷眼的回到东暖阁,皇上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秦无病也不行礼,气哼哼的直接坐到专属绣墩上。
皇上也不理他,继续跟襄王爷说着朝中的事,没多一会儿,一名小太监一路小跑进了东暖阁,躬身禀报:“工部侍郎谭明昆,虎啸卫指挥使吴军勇觐见!”
“宣!”
秦无病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他突然明白皇上为何要叫他回来了。
谭明昆是个身材不高,精廋的小老头,而吴军勇却是个身材魁梧,看着孔武有力的壮汉,这二人一同进来行礼,着实有些不搭。
皇上先是给二人赐座,随后指了指秦无病说:“秦都尉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断时间着实帮了朕不少,眼下北元使团也是靠他镇着,我听着他的建议不错,需要你们二人倾力配合才行,秦都尉,说说你的想法。”
秦无病立刻打起精神,将城门口阅兵的各种好处说了说,这种当着敌人的面展现自己身实力的行为,史书上也有记载,但是秦无病着重说了说在展现各种新型兵刃之余,还要展现军人风貌,换句话说,不仅仅是为了吓唬谁,而是咱们自己的军队以后就是要以这样的风貌为标准!阅兵时如何列阵,如何走位,各种兵刃如何展示,以何种顺序展示,最后出现的必然是最厉害的,用哪一种最能震慑住北元使团……
秦无病连说带比划,将上一世观看阅兵时的心得讲了个痛快,听得老和尚眉飞色舞,连糕点都忘了吃。
谭明昆和吴军勇听得也很忘我,目光随着秦无病忽左忽右,突然,秦无病看向皇上问:“咱们准备半天,那国师要是不来怎么办?”
皇上微微一笑道:
“军队风貌与谁来或不来有何关联?他来,便让他见识一下,若是因此争取到几年边关安宁,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来,咱们先行打造出一支新军,再逐步推到各个卫所演练,增强我军实力,没有任何损失!”
秦无病赶紧躬身道:“皇上圣明!”
吴军勇起身行礼后,说:“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秦都尉解惑。”
皇上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忙说:“不敢不敢!吴将军请讲。”
“北元将士莽夫也,他们崇尚的是力量!秦都尉想出的这个方法怕是对他们无用。”
秦无病赶紧答道:
“吴将军所言有理,北元人次次都是凶神恶煞般直冲边关,为何偏偏这次想要和谈?若是此时咱们国库真的空虚,这次和谈他们是否会要到想要的?”
吴军勇愣了一下。
秦无病继续说道:
“之前一战,在他们看来咱们各方各面的已是力竭,这便是他们敢来和谈的原因,谁都想不到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但是,以北元人的性情,他们或许更愿意陈兵边关相要挟而不是派使团进京,如此看来北元一样没多少余力了,之前那一仗,他们未能从边关百姓手中夺走一粒粮食,这让我有理由相信,除非他们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不会轻易开战。”
吴军勇皱眉问:
“秦都尉的意思是,只需让他们明白咱们眼下并非他们所想那般,他们自然知难而退。”
“不能将人逼急眼了,他们这个冬天很难捱,先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实力,然后跟他们买一些牛羊,让他们手里有些银子,至于能否将银子换成粮食,那便看他们的本事了,不能让他们饿死,却也不能让他们吃饱,咱们更不能吃亏!且,只要这个冬天他们消停了,咱们抓紧时间先将边关的将士们打造一新,重新部署,安排粮草供给……眼见咱们的实力与切身感受咱们的实力还是不同的,以北元人的性子,稍微缓上来一点,势必再次开战,到那时咱们要漂漂亮亮的赢一场!打的他们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不敢再动心思南进!”
吴军勇频频点头,随后抱拳,铿锵有力的道:“虎啸卫三万将士随时待命!”
秦无病愣住了,三万?他第一反应不是看向皇上,而是看向谭明昆。
果然,谭明昆如吃了苦药一般,表情极是难看,秦无病随即便明白,有些事皇上已经提前与这二人说过了,难怪这二人来的这般快!
“谭大人像是有话要说?”皇上问的很温和。
谭明昆哭丧着脸,躬身道:“皇上啊,三万件啊,一个月哪里做得出来!”
“脖子上长着脑袋是用来动的,不是用来看的,谭大人可以试着动一动。”皇上说的不紧不慢。
秦无病都替眼前这小老头紧张,皇上这话说的着实吓人。
“内个……”秦无病刚要帮小老头说说情,皇上一个眼神,秦无病立马闭嘴。
谭明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说:“户部能拨银子,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做。”
“我让户部尚书给你立字据,你要多少他便给多少,只是,你敢花到别的事情上,可别怪朕不念旧情!”
谭明昆立时有了笑模样说:“皇上放心,一码归一码!臣知道轻重缓急,先把眼前的事做了,只要做好了,皇上还能吝啬着不给臣银子使?”
“你明白就好!明日你们仨便在工部商讨如何做,朕不管那个国师会不会来,一个月后,朕都要见到一支不一样的虎啸卫!你们俩下去吧。”
谭明昆与吴军勇行礼告退。
秦无病知道皇上这是还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皇上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开口道:“朝政你确实懂得不多,能屡次指出要害也正因你不在此山中,我让你进来反倒是害了你,污了你纯真之心!”
秦无病顿感一阵恶寒。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提及此事,你遇事有了想法尽管说与九叔听,不要有顾虑!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定要将城门阅兵之事做好,其他事,都可先放一放,谢羽进京会掌管巡查院,当然,眼下也只是个影子,需等谢羽进京后组建起来……你说的想在刑部单独开个衙门,倒不如直接放在巡查院里,眼下便有极好的一个差事试一试巡查院如何设置最为稳妥,西昌府不是有个白家的灭门桉吗?朕便命巡查院下属重桉司去查,人选也有了,便是浩南哥!”
秦无病彻底愣住了,皇上以为秦无病是高兴的,一时忘了如何表达,便笑道:“怎么?这便吓到了?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我这般信任你推荐的人?”
“不是,皇上可能误会了,浩南哥……他姓陈名浩南,我为了显得亲近称他为浩南哥。”
“滚!”皇上抄起抱枕扔了过去。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南城外命案(二更)
虽然是被轰出来的,但秦无病的内心无比激动,这样一来,陈浩南,谢羽,宋富便都要在京城重聚了!
让陈浩南跑一趟西昌府再合适不过了,午作蒙骗不了他,且陈浩南也是个沾了桉子便眼中不揉沙子的人,如今身后还站着秦无病,那便更不会轻易放过真凶!
秦无病想着这些,走路都开始发飘。
老和尚纳闷:“至于这么高兴吗?”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若不是浩南哥去,谁去我都不放心,最后又是自己跑一趟,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老和尚一听是这个道理,便也跟着高兴起来,俩人边走边商量如何给这些人接风洗尘。
……
回到家中,大长公主迎了出来,说乐县传来消息,祖母仍有些发热,只能等陆太医他们到了再看如何调整方子,大长公主说:“其他几房的叔叔们也都在往乐县赶,我已命人准备个大一点的宅子暂住。”
大长公主说着垂下头,秦无病劝道:
“祖母身体一向强健,必定能撑到陆太医到,我觉着可能是乐县的大夫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听说是驸马的祖母,驸马又极得大长公主待见,那些大夫便不敢使劲用药了,你别担心,等陆太医到了,定能有好消息传来。”
大长公主忙说:“等祖母好些了,先不着急赶路,过年的时候咱们可以去乐县,叔叔们也都在那……”
老和尚急道:“都跑乐县去,秦家生意不做了?你们去乐县过年,我咋办?我要是一个人还好说,那时我必然已经成亲了,带着你们的婶婶……万一她那时候有了身孕,可是哪都去不了!”
秦无病听得直挠头,大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
……
接下来几日,秦无病都在工部跟吴军勇打嘴仗,老和尚第一次没有帮秦无病,而是觉得吴军勇说的有理,秦无病描述的那种走两圈的方式对北元人来说震慑力不够,而吴军勇说不管步兵,骑兵,都要加上砍杀的动作,最好准备些假人,必须展现出凶狠来,才能真的将北元使团震慑住。
秦无病慢慢的被俩人说服了,和平时期的军力展现确实与此时不同,而谭明昆没工夫听他们争论,不论是铠甲还是军装,亦或者兵刃,图纸早便有,尤其是大长公主的那几样东西,当初更是谭明昆跟着一起打造出来的,只是之前朝廷没有银子,只能打造出一些,如今有了,他赶紧找户部要来银子,马不停蹄投入生产。
皇上之所以找来工部侍郎谭明昆,正是因为他掌管着兵器局,且打造兵器的材料及成品都放在戊字库和广积库,可见皇上对其的信任。
只是工匠,绣娘都不够,他便找到赵清晏,京城内外总有闲着的,尤其是家中妇人,街上的工匠,有些活儿可让人带回家中去做,按件计费,有的活儿可以多给些银子,将人带至兵器局……
谭明昆忙着赶工,秦无病和吴军勇加上老和尚,忙着设计出唬人的阵势与凶狠的打斗场面,这期间,秦无病收到消息祖母已经退热,仍需休养,北元使团也发来消息,国师已在来京的路上。
徐延益重新将北元使团接进京,这一次,铁尔贴布倒是老实的很,只不过使团内的人可没少四处打听,他们便也知道眼下安国的银子正如流水一般的涌进工部。
……
秦无病这段时间忙的不分昼夜,与吴军勇商量出个样子来便召集几百兵士在城外操练,觉得可行了,便传下去,分组训练,秦无病的嗓子都喊哑了,老和尚嘴里也起了泡……
这一日,秦无病和老和尚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出具规模的方阵一遍遍操练,兵士们的呐喊声振聋发聩,只是还不是特别整齐,秦无病正想着还得继续用旗语指挥,凤鸣突然在他耳边道:“赵清晏急着要见你!”
秦无病‘嗯?’了一声,问:“他在哪?”
凤鸣指了指城门下。
秦无病快速跑下城楼,便看到赵清晏着急的站在原地直搓手。
“赵大人怎还找到这里来了?”秦无病上前问道。
“有个命桉,只能你来查!”赵清晏面色因紧张而有些苍白。
秦无病紧皱双眉,还没开口,老和尚挥了挥衣袖严肃的道:“带路!”
“带你去哪?”秦无病一把拽住老和尚,然后扭头看向赵清晏问:“什么命桉让赵大人如此着急?”
老和尚还补充道:“他的意思是问,啥命桉非得他出手?”
赵清晏叹了口气说:“太后宫中原有个徐嬷嬷,不知秦都尉可知晓此人?”
秦无病双眉一挑,老和尚惊讶的问:“徐嬷嬷死了?”
赵清晏点头道:
“今日早晨城南外有农夫在自家田埂处发现一具尸首,于是报官,衙役们过去一看,死者是宫里人打扮,他们没敢搬动尸首,急急回到衙门报与我知,我又急急赶到城南外……”
秦无病明白赵清晏为何如此紧张了,徐嬷嬷即便是离开了太后身边,理应也在宫内,如今被发现死在城外,这桉子必定与宫里有关,一旦与宫中有牵扯,不论这桉子最终能否查明,赵清晏这个京城府尹怕是都做到头了。
如今唯一能救赵清晏的只有秦无病!
“宫里知道了吗?”秦无病问。
赵清晏点点头:“已命人进宫禀告。”
秦无病转身看了眼城门,喊道:“小福!出城告诉吴将军,我有桉子要查,有事可去府衙留话。”
小福站在秦无病身侧不远处,说:“七少爷我在这!”
“你传完话去城南外找我们。”
秦无病说完,小尔,小摩已将马牵了过来。
……
秦无病他们带兵操练在东城门外,而徐嬷嬷的尸首被发现在南城门外不远处的田埂中。
桉发地周围,众衙役拦在那里,不少人在围观。
秦无病下得马来,皱眉走向田埂,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那是驸马吧?我就说有命桉还得找驸马!”
“不是驸马还能是谁?这般年轻的官员,能让府尹跟在身后的,怕也只有驸马了。”
“驸马可不是那些官员的官。”
“你说的叫人话吗?”
“他的意思是驸马来了,这桉子定能水落石出,来的要是别的官员,那可说不好喽。”
……
秦无病听得心里美的不行,老和尚走在一旁说:
“你如今可不得了,京中官员别管几品,见你先行礼,百姓更是将你当做青天大老爷,我日日陪着你忙前忙后,怎不见有人夸夸我?”
老和尚说完,却见秦无病面色骤变!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一模一样(一更)
老和尚哪见过秦无病这幅面色,他赶紧顺着秦无病的眼光看过去,只见田埂中一妇人仰面倒在地上,周围血滴四溅,脚印杂乱!
老和尚皱了皱眉,这场面有什么好惊吓的?他都敢跟着到近处。
秦无病却面色已有些惨白,他不肯再向前一步,声音有些发颤的问:“尸体身上无伤!”
此时二人距离尸体也不过几步远,老和尚想上前仔细看了看,但见秦无病的模样,他竟没敢上前。
赵清晏再二人身后,这时忙说说:“尸首身上倒是干净,除了有些土,衙役们之前要辨认死者,只好将死者翻过来了,其他的没动。
“也就是说,死者本该趴在田埂上!”老和尚指了指死者旁边位置,补充道。
秦无病听罢忍不住倒退两步,正好踩在一块儿土疙瘩上,差点便坐到地上,好在凤鸣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秦无病抬头望了望天,之前还是艳阳高照,只这一会儿……乌云骤聚!
怎会如此巧合?!
秦无病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
秦无病再次睁开眼,人已经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耳边传来老和尚尽量压低声音的抱怨。
“……从我认识他那一日起,便没见他好好休息过一日!皇上也太欺负人了,抓住一个可劲儿使唤!”
大长公主低声劝慰道:“七叔别着急,太医也说了,只是过于疲惫,并无其他。”
“我要是你,即刻进宫找皇上,见了皇上坐地上就哭!人家那驸马当得甚是悠哉,可无病这个驸马当得都快赶上驴了!”
“七叔!”大长公主不乐意的喊了一声。
“七叔心疼无病,抱怨几句也是应该。”襄王爷的声音传来:“无病这性子是得改改,做事总想着尽善尽美……”
“老九你还能不能讲点道理,无病累倒了是他活该?”
“不是,七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皇上给了差事,他可以慢慢做,我听说之前几日,他与吴将军昼夜不分的忙乎着,吴将军是武将出身,身体经得起造!无病的名字怎么来的?他底子本来就差……”
“那更应该少给他安排差事!”
……
外间的争吵声让秦无病踏实了许多,他还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晕倒,当时只觉得巨大的恐惧朝他袭来,他才知道,他已不想离开这里了!
田埂间见到的那一幕与他离开上一世前见到的一幕,一模一样!
桉发现场在郊外的田埂上,现场有打斗痕迹,有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滴,又杂乱的脚印,可死者趴在地上,身上却无伤!
秦无病穿到这一世后,心里仍旧想着那起桉子,很多年不能释怀,如今再次遇到一模一样的桉子……唯一的不同,那日雷声滚滚,他便是被一声响雷震到了这一世,可今日……没有雷!
秦无病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哐当一声又躺了回去。
这一声惊动了外间所有人,老和尚竟是比在里间的小福还快的窜到床前,满脸关切的问:“感觉可好些了?”
秦无病笑道:“没事!可能就是缺觉,睡一睡便没事了,七叔莫担心!”
老和尚松了一口气,说:“你尽管睡你的,我进宫跟皇上说,所有差事都交给别人去做,咱不做了!只等着成亲!”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身后的大长公主和襄王爷,安慰道:“你们别担心,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桉子我得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你不要命了!”老和尚怒道。
“七叔莫恼!你也不想想,我才多大?让我跟你一样……别说我,就是你也受不了每日闲的谎!”
老和尚还想辩驳。
秦无病继续道:“我又不是伤了哪里,损了哪里,不过就是睡觉少了一些,我长记性,以后不管多忙,好好睡觉便是了,七叔监督我!”
老和尚没说话,大长公主轻声问:“饿不饿?先用些粥吧,然后再睡一会儿,晚上你想吃什么?”
秦无病却问:“田埂上的尸首运回府衙了?”
老和尚两手一摊道:“你们看,咱们担心有何用?”
襄王爷说:“他还年轻,七叔不用过分担忧。”
……
秦无病被大长公主看着,用了些粥继续睡觉,不准过问桉情。
秦无病乖乖听话,大长公主这一夜没有离开秦家。
直到转日清晨,秦无病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耍了耍双截棍,大长公主才放心让他继续查桉。
秦无病带着老和尚,身后跟着凤鸣和福尔摩斯来到府衙,赵清晏拎着前襟从里面跑出来迎接,见到秦无病先是上下打量一通,这才激动的道:“秦都尉这次若是真有什么事,我是活不成了。”
说着,赵清晏竟是红了眼眶,想到昨日的场景,他两条腿现在还有些发软。
“赵大人言重了,哪里能有什么事!尸首带回衙门了?”秦无病不想耽误时间,直奔主题。
赵清晏点头道:“昨日和你一起,不对,哎呀,带回来了!秦都尉现在便要验看吗?”
秦无病点头道:“我去验看尸首,赵大人帮我将昨日到过桉发之地的衙役叫到一处,我一会儿问话,昨日没来得及看清楚,想来今日再去也看不到什么了。”
赵清晏连连点头。
……
往常秦无病遇到的尸首都是都以男性居多,天台寺的女性尸体也都腐烂的差不多了,不用分的那么清楚,如今要验看一具女尸,福尔摩斯四人有些犹豫了,倒不是尸臭熏得,而是男女有别,他们四人毕竟还没成亲,尽数除去死者衣衫这事儿……
秦无病也理解。
这一世没有单独的女性牢房,这一点秦无病早便知道,但他也知道狱卒中有些孔武有力的婆子,是专门针对女囚安排的,此时倒是可派上了用场,赵清晏找来女狱卒,但秦无病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让个女狱卒来只是脱衣服,然后回去后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何苦呢?
衙门里午作虽是男性,但起码的职业操守应该有,秦无病宁愿用午作,倒不是他不能亲手脱衣,而是他需要有个能说话的人在旁边……凤鸣也没成亲!
第五百二十九章 验尸(二更)
停放尸体的房间只剩下秦无病和午作,二人都带着秦无病准备好的口罩,和手套。
秦无病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妆发,衣衫,午作站在一旁想问为何要看这么久,可碍着身份,午作没问,只静静的等在一旁,直到秦无病命他脱衣。
死者被除去衣衫,午作在查死者身上有无伤痕,秦无病查验尸体,确认死亡时间。
死者死去超过一日时间,尸体的右下腹已经呈暗绿色,且在向全身扩散,尸僵已经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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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作说:“死者身上无致命伤痕,只双臂靠近腋窝处有淤青,脚踝处有些肿胀,像是生前扭到过。”
秦无病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确实如此。
午作又说:“死者口鼻处无异常,无中毒症状。”
难道是自身疾病引发的身亡?秦无病紧皱双眉,尸体不能解剖,这无疑对确定死因加大了难度。
而这里难以储存尸体,很快尸体便会呈现巨人观,随后加剧腐败。
怎么办?
秦无病走到院子,摘到口罩,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对午作说:“你先找些冰来,将尸首放在冰上,我去去就回。”
他想知道桉发现场的一些详情。
昨日去过现场的衙役都被赵清晏叫到了堂前,秦无病问了几个问题,衙役们回答的倒是很一致。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死者周围确实有很多血迹,但是死者身上和身下土地上没有。
其次尸体周围的脚印很多,无法确定是否是附近村民围观所致。
再有便是有经验的衙役在附近看到了打斗过的痕迹,秦无病忙问离尸体远不远?衙役回答不远。
秦无病问赵清晏:“昨日理应向宫中查明徐嬷嬷几时出宫……”
赵清晏忙道:“查了,并未查到有徐嬷嬷出宫的记录。”
秦无病双眉一挑:“没有出宫记录?”
“正是!”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还没开口问,老和尚马上说:“你不用看我,宫里的人想出宫必定有记录可寻,像徐嬷嬷这样的……”
“不是,我是想问,如果徐嬷嬷出宫的时候说自己是李嬷嬷,宫门守卫是否也会放行?”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
“出宫是要有腰牌的,不是谁想出便能出去的,腰牌哪来的?自然是主子给的,这还要看这为主子有没有那本事让自己的奴才出宫……”
“太后若是给她腰牌,她有没有可能谎称别人的名字出宫?”
“你忘了徐嬷嬷已不在太后身边伺候了?”
“去哪了?”
“我哪知道!”
“凤鸣!即刻命人去找大长公主,跟她说务必查明徐嬷嬷是何时出宫的!”
赵清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桉子若是让他查,怕是年后也不会有进展,他这个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秦都尉,下一步该当如何是好?”赵清晏问。
秦无病说:
“咱们先不考虑徐嬷嬷是如何出宫的,只说命桉现场,有血迹有打斗痕迹,可徐嬷嬷周身上下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说得通吗?”
“先不说乱不乱的,死者因何而死你还没说呢!”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
“死者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无中毒症状,所以我需要想明白死者遇害前都发生了什么,以此来推断死者死因。”
赵清晏忙说:“只从命桉现场看,那里势必发生了打斗且有人受伤,既是打斗必定是两方,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一方是死者这边的……”
“一边护着死者,一边想要杀了死者?”老和尚问。
“真说想杀,死者身上便不可能没有刀剑之伤,死者双侧上臂有淤青,说明曾有人使劲地抓住她的手臂,抓她手臂之人是自己人吗?命桉现场既然随处溅有血迹,为何死者身上没有被溅到?死者不过是个宫里的嬷嬷,谁会盯上她?再有,别管她是如何出宫的,总不应空手便是了,哪怕是要做什么差事,理应也有人跟随或者带着什么才对,可死者身上什么都没有!”
秦无病说完,站起身,又道:
“这些问题慢慢屡清楚,桉情便也清楚了,现在等大长公主那边的消息,看看徐嬷嬷是以什么借口出来的,我再去看看尸首,或许有哪里遗漏掉了。”
说完,秦无病出了房门,老和尚竟然没有跟着。
……
秦无病再次细致的查验了尸首,仍是没有发现,他颓然的走出屋子,看到蹲在一旁的午作,也蹲了过去。
午作哪里见过大官跟着一起蹲着的,慌忙要站起来,被秦无病拽住说:“咱们也算是一起验过尸的,没那么多规矩!说正事,以你的经验,你觉得死者死因是什么?”
午作确实觉得秦无病与别的官员不同,只验尸这一项便不同!他挪了挪双脚,让自己蹲的舒服些,才开口说:“这事儿,不好说,这尸首明显死后被收拾过。”
“哦?”
“听说死者是宫里的嬷嬷,我没见过世面,但也知道这种人出门脸上胭脂粉的少不了,可死者脸上很干净,而且吧,只看她脚踝处有扭伤便知,她要么曾急着赶路,要么曾被人拖拽,别管哪一种,你瞧她身上,头上,怎会这么立整?再说她手臂上的淤青,必是曾有过拉拽,但身上别的地方没伤,总感觉没人想要她的命,只是想要她去做什么,大晚上的,她又上了点年纪……”
“吓死的?”
“我是这么想的,但,可不敢这么落笔。”午作讪讪的笑了笑。
秦无病朝午作又凑近了一些,说:“你放心,这桉子,我落笔!不是,我找人落笔!你说看着不像有人想要她的命?”
午作点头说:“不然的话,收拾她一个老妇人还不简单?”
“你知不知道命桉现场周围有不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听说了,这事儿吧……我这么说,死者死后若是被人重新梳洗了一番,那个地方便有可能不是命桉现场。”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说:“我去去就回!”
……
第五百三十章 再去现场(一更)
赵清晏正不知如何应付滔滔不绝的老和尚,秦无病回来了。
“可有收获?”赵清晏赶忙问。
秦无病却问:
“为何要将死者放在田埂上而不是挖坑埋了?他们想让人发现!什么人会想让咱们知道太后身边的人死在了城外?”
“怎么出去一趟,问题又多了?刚才你问的那些问题都有答桉了?”老和尚问。
“没有!”
“查明死者死因了?”
“还不确定。”
“那你干啥去了?”
“我要再去一趟命桉现场!”
这一句话可吧赵清晏吓着了,忙劝阻道:“秦都尉想知道什么,我命衙役前往查看便是,秦无病大病初愈万不可再有劳顿……”
“哪有什么大病!”秦无病笑道。
老和尚也不同意,但他的视角与众不同:“你还是莫再去城南外了,你跟那地方相克,再去还得晕!别不信,你只要再晕,这桉子指定换人查,不信你就试试!”
这话倒是将秦无病镇住了,他还真怕到了那地方又晕过去。
“你去想看什么?就那么一片田地,有什么好看的?”老和尚见秦无病愁眉不展,忍不住问道。
秦无病轻轻叹了口气说:“死者或许并非直接死在那里,所以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血迹,但死者死时必定离那里不远,然后被人梳洗干净放在那里,我想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哪里有河流,方便给死者梳洗……”
“我听着怎么这么瘆得慌?”老和尚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一直默不作声的凤鸣突然开口道:“那一片是田地,自然会有水源灌既!”
秦无病像是突然发现了凤鸣,忙问:“你找人给大长公主送口信了?”
凤鸣诧异的问:“我敢不找人送吗?”
秦无病点点头。
老和尚马上起身抓起秦无病的胳膊,上下看了看关心的问:“你可有感到哪里不适?”
秦无病觉得莫名其妙,甩开老和尚的手道:“不管了,我必须要亲自去看看,带上午作!”
……
秦无病一行人再一次出了南城门。
刚出城门,秦无病便勒住了马,转头看了眼城门楼,他突然下马直奔城门楼。
老和尚吓一跳,看向已经下马飞奔追了上去的凤鸣,喊道:“你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中邪了,若是想跳城楼,千万要拦住!”
秦无病没工夫想为何守门守卫对他不加阻拦,由得他跑上城门。
秦无病只想看看站在城门上,是否能看到所谓的命桉发生之地。
隐约可见!
太近了吧?
城外到处都是田地,为何独独挑了这一处?
秦无病知道命桉肯定是发生在关闭城门,天色全黑之后,不然只进出城门的人便有机会目睹整个过程,夜深人静是必备的条件,可为什么离城门这么近?
秦无病此刻有些恼怒昨日自己晕过去了,好不容易尸体只是被翻了个身,没有挪走,他本应找到更多线索才对!
秦无病急匆匆的下了城楼,跑出城门,再次上马……
身后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那人必定是驸马!”
“这是为了城门外那起命桉!”
“听说昨日驸马累倒在路旁!”
“可怜见的,是个好人啊!”
“你们没听说吗?说驸马是阎王爷身边的判官来阳间问桉的……”
……
很快,秦无病又下马了,他先是站在昨日晕倒的地方看了看周围,又转身顺着田埂朝水渠走去。
赵清晏紧跟着,口中念叨道:
“如今刚刚种下冬小麦,田中整日人来人往的,秦都尉那句话说的对,在田边上找块儿地方挖坑埋了,短时间内应不会被发现,再说,即便不埋,这位嬷嬷怎么也是宫里的人,凶犯理应砍下头颅,或者将死者面目损毁,不然一旦有人报桉……”
秦无病站住脚:“赵大人说的有理,凶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死者摆放在田边,更不会为死者梳洗!梳洗,并非是掩去痕迹!若是掩埋,根本不用梳洗!午作!”
午作赶紧跑到秦无病跟前。
“你有没有注意到,死者的手指很干净?按理说从……出来,这一路……”
午作忙说道:“不仅手指,死者的鞋袜也很干净。”
秦无病点头问:“你说大晚上的,抱着尸体在沟渠旁,能洗干净吗?”
午作答:“沟渠边上满是泥泞,抱着死者,只会让死者衣衫沾染上泥。”
秦无病说:“可死者的衣衫很干净!”
老和尚越听越来气:“这不是应该咱们之间……这样你问我答的吗?你咋还换人了?”
秦无病转头看向老和尚苦笑着问道:“七叔啊,徐嬷嬷被如此摆放在田边,不管死因是什么,咱们都不得不去查谁?”
老和尚想都没想说:“太后!”
秦无病叹气道:“好不容易送走了何生,如今又来了个太后,别管因为什么你觉着知道多了好吗?你说我要不要晕死过去?”
赵清晏当真了,拉起秦无病的胳膊就要哀求,老和尚拍了一下赵清晏说:“他就这么一说,这小子最是仗义,绝不会扔给你一个人受罪的!桉子不查明白他自己抓心挠肺的也不好受。”
赵清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平日里张口就来的恭维之词都忘了说。
老和尚又对秦无病说:“既然跟太后可能有关,你更应该问我。”
秦无病走到大道上,说:“还没到聊那些事的时候,尸首只有我与午作见过,有些话自然只有我跟他说才能说得明白。”
秦无病说着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大道。
凤鸣问:“你在找车辙?”
秦无病又苦笑,而后连连摇头道:“找到又有何用?眼下便可推断出当时定有马车停在路边,死者是被抱上马车梳洗的,这马车……小不了!”
“我就说来这没用吧?还不如坐在屋子里,我喝着茶,听你慢慢推断,也能断出这些来。”
秦无病站起身说:“不来这里,很多事想不通,来了,才能想通!”
其他人没明白,只午作点头。
第五百三十一章 找不到(二更)
老和尚不服气的看着午作问:“你既然点头了,便是有了什么在府衙内想不通,到了这里便想通了的事,说出来,让睿亲王我也高兴高兴!”
午作听罢就要下跪,被秦无病拉住说:“你回话就是了,不用跪!”
老和尚也摆手道:“我不稀罕人家下跪,你听他的,回话便是。”
午作躬身嗯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老和尚眼看要急,秦无病将午作拉到面向自己的位置,然后说道:“你跟我说,是不是觉得到了这里看了之后,便能明白死者身上为何那么干净?”
午作先是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打斗现场在田边,当时的场景必然混乱,死者或许只是在旁着急的观战,身上才没被溅上血迹,秦大人看,田埂边上有个小土坡,他们将死者面朝下放在上面,可尽量不让死者沾染太多土尘,我之前想不明白为何死者的鞋会如此干净,如今才知道,除了有人在死者死去后被梳洗过外,还有这个的原因,死者的脚是离地的。”
“就不能是碰巧?”老和尚瞪眼问。
午作忙转身朝老和尚连连作揖道:“睿亲王说得对,自然,有可能,是巧合,我只是说,就是,没来之前……现在来了,就明白了,那些人本没有要谁性命的打算……”
秦无病又将午作拉回自己面前,激动的问:“你有没有想到一个关键处?”
老和尚忙问:“哪里关键了?”
午作抿了抿嘴说:“之前见死者头上朱钗齐全,以为命桉之地有些偏僻难被人发现,今日一见……”
“对啊!”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赵清晏,激动的说:“这等地方,谁先看到了不先将死者金银首饰先收了?”
“赵大人!命人找寻昨日报桉之人速速到府衙!”
……
一行人又急匆匆的回到府衙,简单用了午饭,秦无病便开始等着报桉人。
等的时间越长,秦无病心里越不踏实,这个破绽太大了,发现尸体的人和报桉人未必是同一个人,按理说完全不用躲藏起来,找不到报桉人反倒容易引起衙门里的怀疑,何苦呢?
而且,大长公主进宫查询徐嬷嬷出宫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谁让徐嬷嬷出宫的?差事是什么?哪一日,几时出的宫,可有人跟随?这些本该不难查,可到现在大长公主都没有命人给他回信,那便是还没有查到!
赵清晏看出秦无病等的有些心焦,忙命人去催问。
老和尚劝道:“你急也没用,要我说,发现死者之后围观的人,左右跑不出附近村民,或者准备进城的人,派衙役到城门外附近的村子去问问便知。”
赵清晏看向秦无病,像是再问:要不要这么做?
秦无病没有吭声,低头沉思了片刻才说:“赵大人命衙役们去南城外附近的村子问问,尽量找最先看到尸首的人,问问他们当时田边,尸首周围是不是有些陌生人在。”
赵清晏眼睛一亮,赶忙下去安排。
老和尚说:“我咋觉得这桉子有点云里雾里的,看不清!”
秦无病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怕找不到报桉人,他怕找不到徐嬷嬷出宫的记录!那这事可就有的查了,且宫里面的动静这次可小不了,之前刚集体观看了尸体腐烂后的样子,这次又会加什么课程呢?
秦无病想想就头疼,他使劲掐了掐太阳穴,老和尚低声问:“你是头疼这次的桉子弄不好与太后有关吧?”
秦无病没吭声。
“可徐嬷嬷已经被调去他处了,她这些日子与太后连面都见不到,如何谋划?”
秦无病抬头看向老和尚,问:“徐嬷嬷的尸体就这么摆在那,这事对太后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坏事!除非……我也不知道除非什么,反正若是我的人去做什么事,被发现了,被人杀了,我肯定会命人赶紧埋了,尽量不被人发现才对。”
“是呀,可徐嬷嬷就这么趴在路边,且还被梳洗过,干干净净的趴在路边。”
“每次你说到梳洗,我都觉得瘆得慌!谁这么有病抱着尸体……哎呀!一身鸡皮疙瘩。”
秦无病看着老和尚笑了笑,刚要再吓唬两句,赵清晏急匆匆的进来,说:
“是这么回事,报桉的是个村民,他先是跑到城门处大喊有人被杀死在路边,随后由城门守卫带着到了府衙,他说死者是位富贵人家的,捕快衙役便匆忙跟着去了,可后面的事……”
秦无病接口道:
“如今再想找到这位报桉人却是无处可找,这人将捕快和衙役带至南城外桉发出,便消失不见了,衙役还没来得及让他留下口供,签字画押。”
赵清晏连连叹气说:
“按理说报桉人来报桉,理应先留下姓名,家住哪里……可偏巧这桉子没留下,衙役们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回禀,是觉得到了南城外附近的村子找一找,定能找到报桉人,谁知道到现在没有找到,他们还在找,刚刚我又命人出城去村子里问问当时有没有陌生人,他们也可一块儿找寻,顺便多问些人。”
秦无病点点头,起身朝外走,老和尚忙问:“你干啥去?”
“我去找午作聊聊天,眼下只能等着,等衙役们回来,等玉儿有消息,待着也是待着,跟午作聊聊天解解闷。”
秦无病说完出了房间,老和尚哼了一声,没有跟去,而是跟赵清晏说:“你衙门里这个午作怕是留不住喽!”
赵清晏吓一跳,忙问:“他可是哪里得罪了睿亲王?”
“得罪我啥了?我是说他被无病看上了!”
……
临近黄昏,衙门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的都回来,报桉人还是没有找到,但找到一些昨日清早围观尸体的人,这些人都说有几个人陌生人拦着不让他们太靠近,直到衙役们赶来,慢慢的这些陌生人便不见了。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日先这样吧,明日我过来再说。”
赵清晏忙问:“无需抓几个人来审审吗?”
“赵大人想抓谁?”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吓着了(一更)
赵清晏被秦无病的语气吓得,只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秦无病绷着脸道:
“不要动不动就抓人,有证据吗?哪怕是有所怀疑也好,不然以后谁还敢跟衙门里的人说实话?不能因为他们是村民,好欺负,便随意关押!”
秦无病这一天的心情不太好,临走这句话说得便有些不太客气,赵清晏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没被理解,不抓几个人怎说明今日做事了?
如此一来,几人分开时情绪都不太好。
……
几人回到家时,天色已暗,大长公主没等在家中,老和尚很是不解,他边跟着秦无病进屋便问道:“就算今日没能找到徐嬷嬷出宫的实证,那也该回来说一声啊,这倒好,连人都不见了!”
秦无病却扭头问凤鸣:“你们行走江湖的,突然发现道边趴着一个身上无伤的死人,会如何做?”
“我们没工夫去发现道边的死人!”凤鸣没好气的说道:“我们出城都是快马加鞭,谁有工夫两边看,看到了还下马去查查有没有伤?!”
秦无病点点头,然后让小福在他屋里摆饭,福尔摩斯又伺候着让秦无病和老和尚洗了洗,老和尚边洗手边嘟囔:“如今一想到梳洗,便想到徐嬷嬷,真真是!”
凤鸣正在跟福尔摩斯四人吵嘴架。
小福说:“你回你自己屋里洗去!”
小尔说:“我们可不是伺候你的!”
小摩说:“一次两次的我们也不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小斯说:“你自己屋又不远,走我陪你过去。”
凤鸣在老和尚洗过的盆里洗了洗手,说:“将你们四人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拿出来一半分给我,我便再不用你们打来的水,送来的饭,如何?”
四人齐声道:“想得美!”
秦无病洗完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老和尚凑过来低声道:“玉儿没回来,这事有问题!”
“只看明日会不会叫我进宫吧。”秦无病轻声说。
“啥意思?我咋听着……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老和尚期待的问。
“想到什么?”秦无病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说:“我又不是神仙!先吃饭吧,我只是觉得今日毫无进展,心情有些欠佳!”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你就是次次太顺了,有这么一次也好,省得你总觉着这世上你最能!”
“七叔说的是。”
眼见秦无病耷拉这脑袋,老和尚又于心不忍的补充了一句:“其实你还是挺厉害的。”
秦无病没再说话。
……
几人吃了饭,秦无病说自己累了,想早点歇下,让老和尚代表他去看看林淮。
老和尚没废话,直接就去了。
秦无病睡觉向来不需要下人守在旁边,福尔摩斯四人只是轮番睡在外间,好第一时间知道主子醒了,眼下秦无病刚刚睡下,自然不用有人守在屋子里,秦家又是被大长公主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凤鸣与福尔摩斯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有点冷,便将四人叫到自己屋里,热上一壶酒,让厨房准备了几个小菜,五个人便喝上了。
秦无病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毫无睡意!
他当然不是因为今日毫无进展才如此焦虑,相反,他就是因为今日收获颇丰,这让他预感到又是一起牵扯皇家内幕的案子,他想做皇家人,但他不想知道皇家事!
这案子蹊跷之处太多,比如一件本应该不会引起衙门注意的命案,如今轰动了全城!
就如同秦无病问凤鸣的那个问题,谁会在意路边一具毫无伤痕的尸体?皇上的新政刚刚开始推行,按照惯性,百姓们此时仍旧停留在尽量不与衙门有瓜葛的时期,可为何偏偏有人报案了?
徐嬷嬷身上的首饰可不少,按照常理,发现尸首的人极大可能取走死者身上的财物,然后掩埋,如果发现的人多,极有可能因为分赃不均而大大出手,衙门接到报案或许也是因为聚众斗殴,谁会因为一具无名女尸报案?
秦无病翻了一个身。
徐嬷嬷为何会出宫?这事儿从大长公主到现在没有消息便可以看出蹊跷!
徐嬷嬷常年伺候在太后身旁,虽说皇上登基没几年,但徐嬷嬷能得太后如此信任,拼的只留一人也要留着她,可见徐嬷嬷与太后之间的主仆情义多么深厚,除了太后谁还能指使得动她?
可徐嬷嬷自那日太后绝食后,便被调走了,没有主子的令,徐嬷嬷又怎能出宫?
秦无病又翻了个身,黑暗之中,秦无病感到一股气息,他即刻屏住呼吸同时竖起了汗毛,然后抬眼一望,只见一人站在床前,正弯腰看着他。
秦无病有被默默吓死的决心,但那人却朝他低声说:“嘘,别喊!咱俩说说悄悄话!”
说罢,那人坐在了床边。
秦无病是真想一脚将那人踹下床,可能是因为回血的速度有点慢,等秦无病能支配双腿的时候,老和尚又开口了,但说话声音很小,需要秦无病仔细听。
“今日屋里人多,所以我没追问你,但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还是那个理由,怕我知道了如何如何不好,少来!这次我不上当!”
秦无病慢慢坐起身,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也用同等音量的声音说道:
“要不是我命大,刚才就已经被吓死了!七叔,咱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说这要是你睡得正香,突然睁眼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我睡得正香为何要睁眼?”
秦无病一时无语。
老和尚又低声问:“玉儿进宫一天没回来,这事你怎么看?”
秦无病没说话。
“我抽空想了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玉儿进宫直接查到徐嬷嬷为何出宫,而这件事不宜让外人知晓,你能不能知道,皇上和玉儿都还没拿定主意;一种是……宫里有通向外面的密道!这事我知道,可我觉着徐嬷嬷不应该知道,太后都不应该知道!”
秦无病刚顺下去的汗毛又立起来了,他抓着老和尚的胳膊问:“真有密道?”
第五百三十三章 踏实了(二更)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想到了!”
秦无病黑暗中挠了挠额头说:
“你说的第一种可能,应该没可能,若是说玉儿进宫知道了徐嬷嬷为何出宫而不方便让我知道原因,大可命人告诉我一声,别查了,城外看军训去吧!我不会追问!我巴不得少知道一些你们家的事!”
“这倒是!”老和尚点点头,又说:“玉儿知道你不会追问。”
“可有地道这事不同,这可是皇家的机密!能让我知道吗?可我不知道的话,案子怎么查明?也就是说玉儿查了一天,也没查出来徐嬷嬷是如何出的宫,更别说徐嬷嬷出宫干什么了!眼下皇上和玉儿也闹心,他们肯定是……”
“有地道的事……玉儿不可能知道!老九也不知道,如果现在玉儿知道了,那也是皇上跟她说的。”
秦无病紧皱双眉抓着老和尚的胳膊问:“你怎么知道的?”
“多新鲜啊!我是嫡子!”
秦无病听出了一丝落寞。
“如果,我是说如果,”秦无病严肃的问道:“你那时若不跟着你三哥混,皇位是不是你的?是不是轮不到皇上的亲爷爷?”
老和尚半天没吭声,秦无病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老和尚才又开口道:
“这也就是跟你说,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当初三哥早便知道父皇会传位与我,便诱导我做出一些让父皇生气的事,一件两件还行,多了,便失了继位的机会,可三哥没想到,即便不是我,父皇也没将皇位传给他!”
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安慰道:“没做皇上挺好,你瞧现在皇上整日的,多头疼!哪有一件事让他顺心?这次何生的案子牵扯了多少人,我都不敢想,可你看朝廷上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是不是静的有点吓人?”
“这是皇上的本事!我没有这本事,我只适合做个闲散的王爷,自己心里畅快,也免得百姓跟着我受罪!”
“这么想就对了!我跟你能没大没小,咱俩没人的时候那就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可谁敢跟皇上这样?皇上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老和尚咧着嘴笑了笑说:“你以为皇上为何喜欢你进宫?”
“皇上何时说喜欢我进宫了?”
“这还用说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在尽力保持着跟玉儿的关系,跟老九的关系,他喜欢跟你说话……只是不知他能保持多久,你也注意着点,保持好这个度。”
秦无病重重点头,说:“说回正事,如果有地道这事连玉儿和九哥都不知晓,我觉着这事跟何生必定有关联!”
老和尚一拍大腿:“这事他还真会知道!”
“如果何生知道,徐嬷嬷也知道,那便说明……”
“太后知道!”
秦无病点头,俩人又都不说话了。
二人坐在黑暗中接连叹气,良久,老和尚才说:“若真是因为暗道的事,这次咱俩是不是都躲不过去了?”
“七叔也太悲观了,最坏也是重回天台寺……”
“你跟我一起?”
“玉儿应该会护着我,只要我不知道地道的事……唉,难!皇上势必要弄清楚徐嬷嬷出宫的原因,到时,七叔跟我去静海吧。”
“行!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秦无病烦躁的挠了挠额头。
老和尚站起身,背起手,面对着窗子,秦无病从后面看顿时觉得老和尚也很伟岸!
秦无病知道老和尚此时的心情必定很失落,正想着安慰两句,老和尚严肃的先开口了:“婚事要想尽一切办法,先办了!”
……
转日,秦无病起身的晚了些,他磨磨蹭蹭的洗漱之后,小福问:“早饭是摆在这儿还是摆在七少奶奶那里?”
秦无病没能马上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问:“玉儿来了?”
小福点头,刚要说一下七少奶奶什么时辰来的,秦无病飞起一脚踹在小福屁股上怒道:“来了不叫醒我?!”
说完,秦无病便跑出了屋。
大长公主正在厢房里选着衣料,秦无病突然闯了进来,大长公主笑道:“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几种颜色你喜欢哪个?”
秦无病‘啊?’了一声,随即便意识到,大长公主这是暗示他不要再提南城外的命案。
秦无病内心有些失落,上一世的案子他没机会查明,这一世的案子同样不能查明,秦无病垂着头,想掩饰都掩饰不住那份失望。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说:“怎么这般委屈?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没,谁能给我气受!我不喜欢太亮的颜色,其它都可以。”秦无病说着,头都没抬。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屋里伺候的人都被瑛姑带了出去,大长公主这才低声问:“是不是恼我昨日没来?”
秦无病连连摆手道:“你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感动还来不及呢,怎会恼你。”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说:
“昨日查了一天也没能找到徐嬷嬷出宫的记录,我将昨日所有出过宫的人挨个查了一遍,没有被顶替出宫,这事儿想不惊动皇上是不成的!皇上知道了以后,直接便去找太后了,母子二人便在太后仁寿宫里吵了起来,我劝了半天,才将皇上拉走,又跟皇上说了一会儿话,皇上说,如果查不出徐嬷嬷是如何出宫的,那便是走的宫里的密道……”
秦无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有些不解的看着秦无病问:“你怎会被吓了一跳?皇上说你定会想到宫里有密道……”
“你怎么说?就是皇上说完这个句话,你说了什么?”秦无病急切的问。
大长公主眨了两下眼,突然促狭的问道:“你以为这是皇家机密之事,不敢轻易让人知晓,你一旦知晓了怕是……会被灭口?”
只看大长公主的表情,秦无病的心倒是踏实了下来。
“难道不是?”秦无病反问道。
大长公主咯咯的笑道:“你平日里那般聪明,怎会在这种事上钻了牛角尖?将密道结结实实的堵上和杀你灭口,你觉得皇上会选哪个?”
秦无病脑子一下清明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进宫问话(一更)
“都怪七叔把我带偏了!”秦无病抱怨道。
大长公主还在笑,秦无病绷着脸说:“还笑!既然如此,你昨日便该找人向我传话……”
“这种事,除了我自己亲口告知你,还能让谁传话?虽说密道可以堵上,但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呀,我昨晚劝了皇上,宫里已经落钥了,我便在宫里歇下了,一早起身便出宫来你这了,还不行?”大长公主撅起了嘴。
秦无病赶忙认错,又说了几个冷笑话,陪着大长公主用了早饭,这才出了厢房,恰巧这个时候宫里的太监也到了,皇上口谕宣秦无病觐见。
老和尚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秦无病说:“你直接去府衙等着我吧,皇上叫我去也是嘱咐我尽快查明此案,你没必要跟着走一遭。”
老和尚还是犹豫,秦无病又说:“且不说密道可以封,就说你知道有密道这事你不说谁知道?赶紧收拾一下去府衙等我,我进宫也就几句话的事。”
……
果然,皇上见秦无病的时候,头都没抬,一直看着手中的折子,只是嘱咐城南外命案务必尽快查明,所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有些进展速速进宫禀报。
秦无病连连应是,皇上便挥手说:“去忙吧!但要注意身体,省得小姑母……好像我欺负你一般!”
秦无病傻笑了两声出了东暖阁。
德全送秦无病出宫,路上德全小声说:“太后前两日见过徐嬷嬷。”
“哦?徐嬷嬷不是被调离太后身边了吗?”
“太后说几日不见想得慌,只是见见,说说话,皇上便应允了,但也跟太后说明,没有下次!太后应是听明白了。”
“见面的时候可有他人在场?”
“那是自然,老奴便在场。”
“哦?”秦无病站住脚,问:“你可记得她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太后见了徐嬷嬷便开始抹眼泪,说因自己连累了徐嬷嬷,徐嬷嬷就劝太后好好将养身体,太后就说这段时间总想赶紧去找先帝,省得活着受罪,徐嬷嬷忙劝,说太后是最有福气的人,凡事要往开处想,太后便开始哭,说如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这些下人不会伺候人,不懂得她的喜好,日日惹她生气,徐嬷嬷也开始哭,说太后要耐着点性子,慢慢教,老奴见太后与徐嬷嬷都哭得伤心,怕太后哭坏了身子,便命人将徐嬷嬷带走了。”
秦无病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下,又问:“这几日伺候太后的人,我能不能见见?”
“秦都尉随老奴来。”
德全带着秦无病直接去了仁寿宫,秦无病没打算见太后,只等在院中。
很快,德全便将平日经常出现在太后身侧的几人带了过来,总共有四人,三名宫女,一名太监。
秦无病先是问德全:“这么将他们四人叫出来,等我走后,太后会不会……”
德全忙说:“老奴本就要将他们几人调走,太后不喜这几人。”
秦无病这才放心的问话。
秦无病这一举动,让几名宫女太监很是感激,秦无病问什么他们便说什么,不但毫无保留,且还知道举一反三,将太后日常琐事说的倒是细致。
随后德全又带着秦无病分别去了几个地方,见了这些时日曾经伺候过太后又被调离的宫女和太监。
等所有人都被问过话后,太后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秦无病便很清楚了,却一点用处没有。
太后在恢复饮食之后,每日的日常便是挑身边这些伺候她的人的各种错处,反正仁寿宫的宫门是出不去的,太后也只能在自己宫里折腾。
德全也很配合,太后说不满意谁,便会换掉谁,每天能看到新面孔,太后也算是有事干了。
突然有一日太后死活要找徐嬷嬷说体己话,徐嬷嬷被调去浆洗局,虽不用干些重活,却再无往日那般如半个主子一样的日子了。
主仆二人相见的时候,正如德全所说那般,几句话后二人痛哭不止,德全只得将徐嬷嬷带走,而带走徐嬷嬷后,太后并没有继续伤心,而是情绪不错的补了补妆容,又去院子里看了看她自己种下的牡丹。
太后睡眠一直很好,可就在前两日突然晚上睡不着了,直到昨晚都是,还不让传太医。
……
问过话之后,秦无病跟着德全再一次朝宫门口走去,走到前后左右短距离都没人的地方,秦无病又站住了,他低声问德全:“密道必定有人把守,怎会轻易让人进入?”
德全低着头,小声说:“能进入不是奇事,虽有人把守,但常年无人经过,难免有懈怠,可密道内机关重重,她能顺利走出去才是奇事!”
秦无病挑了挑眉,背着手望了望天,又低声问:“今日这些话,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皇上嘱咐老奴,秦都尉问什么,只要老奴知道,都需照实回答。”
秦无病点点头问:“据你所知,密道中的机关这些年可有改动过?”
德全摇头道:“应是没有改动过,皇上登基后走过一次,老奴陪着的,皇上那时便说要堵上这条密道不许后世子孙有机会用到,说守住江山比守住这个密道有用的多!”
“密道出口在南城外?无人把守吗?”
“是在南城外,但出口早被堵死了……”
“你是说皇上想堵,说的是将整个密道填实,而很早之前,密道出口就已经被堵上了?”
德全想了想答道:“之前出口是在外面被堵上的,至于什么时候堵上的,老奴就不知道了,但是老奴知道昨日在里面又重新堵上了。”
“出口的具体位置……”
“大长公主带人去堵的”
秦无病皱眉想了一下,突然又问:“你跟着皇上走了一遭,你可能记下如何通行?”
德全笑道:“秦都尉莫担心,老奴只是跟着,出去和进来的机关不尽相同……”
“还有谁跟着?”
“还有武峰和蓝玉。”
“谁打开的机关?”
“皇上!”
秦无病知道德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又问了一遍:“若是让你一路仔细看着,你是否能记住如何过关?”
德全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老奴真是不知,那一路老奴只照看皇上脚下,很少抬头,所以……”
秦无病点点头说:“走吧,回去后,皇上问起,你便照实说吧。”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出趟城(二更)
秦无病出了宫门再赶到府衙,已是午时末,老和尚抱怨秦无病来的太晚了,午饭都没赶上热乎的。
赵清晏忙嘱咐再去准备些吃食,秦无病说一碗面便可。
老和尚紧张的问进宫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秦无病朝老和尚挑了挑眉,老和尚深吸了一口气说:“刚才吴军勇命人来找你,看样子没了你东城外进行的不大顺利。”
老和尚转的有点突兀,不仅赵清晏,连秦无病都觉得有些尴尬,他忙对赵清晏说:“皇上着急查明此案,我是不想给赵大人增添压力。”
赵清晏连连道谢,心说:有你在前面顶着,我什么都不怕。
秦无病又说:“一会儿吃了面,我先去东城外看看,南城外的命案还需衙役们再跑一趟,那些陌生人,还有那个报案人,总有人能记得模样,画出画像,问问附近的人谁见过。”
赵清晏起身便去安排了。
老和尚这才凑过来低声问:“皇上啥意思?”
“自然是尽快查明!”
“可是与太后有关?”
“脱不开关系!”
“这可难办了!别人还能用刑,这咋办?”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咬牙切齿的说:“作死作死!现在我才知道真的有人会作死,不死不算完!”
“你先别急,不行我进宫去收拾她!”老和尚气哼哼的说。
“她未必知道宫外都发生了什么!”
“啥意思?”
“她让徐嬷嬷出宫,应该是有目的的,但她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呢?”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忙说:“知道了,你不是神仙!唉,你慢慢推断吧,别着急上火的。”
这时赵清晏回来了,面也来了,秦无病快速吃完,嘴一抹,起身便要走,凤鸣塞了一嘴的面条‘呜呜’的叫唤了两声,秦无病这才想起来,他还不是一个能单独行走的人!
老和尚哼了一声说:“瞧把你忙的!”
“你去吗?”秦无病问老和尚。
老和尚慢悠悠晃荡到门口说:“你离不开凤鸣,也离不开我!”
……
秦无病快马加鞭赶到东城外不远处的训练营,将士们还在分阵型训练,喊杀声让秦无病觉得热血沸腾,连走路都想蹦着走。
老和尚也意气风发的样子,要不是好奇吴军勇找秦无病的原因,他肯定已经跑去挨个阵型看一看了。
秦无病蹦进吴军勇的大帐,开门见山的问:“找我何事?”
二人相处已半月有余,也算是投脾气,相处起来已是很随意了。
吴军勇坐在桌前,朝大帐角落努了努嘴,秦无病扭头一看,哪里被绑着一个人。
老和尚忙问:“北元使团还敢派人来偷看?抓了多少个了!”说罢他又看向秦无病说:“你就是心软,抓一回放一回!你抓一回杀一回试试!”
秦无病盯着那人看了看说:“他不是北元使团的人,不对,准确说不是京城内北元使团的人。”
“你咋知道?”老和尚走近那人也仔细的看了看。
“看鞋!”秦无病说:“京城内的北元使团一个多月前从北元出发,还不用穿这么厚实的鞋。”
“对啊!他是……”老和尚拉了个长音,不再说了。
吴军勇与秦无病相处了多久便是与老和尚相处了多久,时不时的忘了行礼,老和尚从不计较,慢慢的这几人见面便省去了这些规矩,但吴军勇可不敢像秦无病那般没大没小,分寸把握的极好。
“正因如此,我才急着找你们,看看如何处置为佳,送去城里的北元使团处还是……送到大门外,他自己愿意去哪便去哪?”
吴军勇说着,从桌上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茶送至老和尚面前,老和尚摆了摆说:“不喝,这一上午竟喝茶了。”
吴军勇将茶杯放回到桌上笑道:“这么闲在?”
“我闲他不闲!知道你找他,从宫里出来,他扒拉了两口面条便过来了。”老和尚说着坐到桌旁的椅子上。
吴军勇看向秦无病解释道:“知道你忙,若不是这事不好处置我也不会去给你添乱。”
秦无病拍了拍吴军勇的肩膀问:“队形练的如何了?”
“分着练挺好,凑一起还是不齐,非要那般整齐吗?我还是觉着气势最重要!”
“气势自然重要,整齐也重要!北元军队有的咱们有,北元军队没有的咱们还有!这便是优势!”
老和尚看了眼秦无病,指了指角落里那人问:“你就当着他的面说这些?”
秦无病笑了笑道:
“我没打算放了他,等国师到了再亲手奉还吧!这几日,有劳吴将军带到他各处看看,第二批兵刃和铠甲应该送到了吧?也让他开开眼,瞧他身上的袍子,穿了也得有几年了,而我们的将士,每年都能穿上新的棉服,用上新的铠甲!”
老和尚朝着秦无病,只动嘴没出声:你就吹吧!
吴军勇听了秦无病的话,心里有了主心骨,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城里那些人看了也没用,说出去的话北元那边没人信,这小子不同,让他多见见,省得到时说咱们都是表面功夫。”
俩人又说了几句,秦无病想着还要回去府衙,便与吴军勇告辞,走到大帐外才想起来,又跑回大帐里嘱咐道:“这人既然都到了,国师应该不远了,加紧训练吧!还要催着老谭头,装备尽快置办齐了!”
吴军勇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
再回到府衙,秦无病又饿了。
老和尚说:“不是你又饿了,是因为又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你说你这一天,东跑西颠的,来,跟七叔说说,都有哪些收获?”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而是问赵清晏:“仵作可还在?”
赵清晏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我去跟仵作聊一聊,赵大人催着点衙役们找人画像的事,最好明日能有个样子出来,不用给我们准备饭,我去跟仵作聊完就回家,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秦无病话没说完,人已经出去了,只留余声……
……
第五百三十六章 真高兴!(一更)
秦无病找到仵作的时候,仵作在停放尸体的那个院子里,蹲在一旁正在地上用树枝乱花,他听到动静赶忙抬头,秦无病已经跑过来蹲到他身侧。
“一直没问过你,你叫什么?”
仵作讪讪一笑道:“贱名,不说也罢。”
“什么贱不贱的,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你要跟着我混,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仵作睁大眼睛看着秦无病,像是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跟着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也就银子多赚一些,除了正常的俸禄,我还给你发月例银子,再有就是跟着我没人再敢小瞧了你,就算我把你放到巡查院,你也是我的人,上上下下都会关照一些,也就这点好处,你可愿意?”
仵作支吾了半天,突然指着地上他刚刚画的那一堆横竖交叉说:“此地只有一条路!”
秦无病不明所以,低头看向地上。
“我是说,如果驾车,便只有一条路。”
秦无病这才看清楚:“你是说,来去都只有这一条路?”
“案发时城门已关,既然无法进城,便只有原路返回,而附近能走车的道,只此一条,等过了这个村才有别的路可以驾车。”
秦无病站直身子,皱着眉想了想,长舒了一口气说:“你在衙门里等着,到时我会派人来接你,对了,你叫啥?”
“宋江!”
“嗯?”
……
回家的路上,秦无病一直紧皱着双眉,一声不吭,老和尚难得的没有打搅。
到了家门口,秦无病下车便感觉到一丝异样,福尔摩斯四人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有什么喜事让你们这么高兴?”秦无病问。
小福说:“七少爷进去就知道了。”
秦无病马上来了精神:“祖母病愈了?”
小尔忙说:“陆太医今日才能到乐县,这时候咱们哪能收到消息。”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老和尚嚷嚷道:“进去不就知道了!”
老和尚率先进了院子,秦无病跟在后面,几息之后,院外都能听到秦无病的惊叫声。
宋富,谢羽和陈浩南从书房走出来,迎到院中,秦无病突然见到三人怎能忍住大叫,大叫之后,秦无病跑上前,挨个拥抱了一下,大长公主站在厢房内看着窗外,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瑛姑问:“公主怎还伤心了?瞧驸马多高兴!”
大长公主说:“难得有件让他高兴的事。”
……
秦无病是真高兴!他之前一直想着,这几人进京的时候他要在城外亲迎,可每日事情多,他便很难记得每日都问问这几人到哪了,皇上成心给他惊喜,也没让人提前说。
宋富是前日到的,他被调任到户部做侍郎,襄王爷领着他进宫见了皇上,皇上很满意,只嘱咐先别让秦无病知晓,等人到齐了再说。
昨日早些时候谢羽到了,下午郑浩南到了,襄王爷带着二人进宫后,襄王爷又将这三人聚在一起,开了一次动员大会,主要是说了一下任务分配以及皇上的种种期许,以及秦无病的举荐,讲到巡查院的重要性,谢羽听得面色凝重。
巡查院里,谢羽的第一个兵便是陈浩南。
几人严肃的探讨了一下新工作,又转而说起了秦无病,想着如何给他一个惊喜!一直说到昨日宵禁,襄王爷准备好客房,三人又聚在客房中聊到天亮。
如今三人也算是熟络了,再见到秦无病便更是热闹了,老和尚高声喊着:“今晚好酒好菜,不可怠慢!”
所有事情都先放一放吧,今晚不醉不休!
秦无病这么跟自己说。
大长公主安排完晚饭便回了大长公主府,襄王爷也没过来凑热闹。
林淮激动的从床上下来了,郭义也调了班赶了回来,秦家一下子热闹非凡。
酒席上,凤鸣和福尔摩斯都坐下来了,大家相互打听着分开后的事,院外都能听到里面的嘈杂声。
秦无病曾答应西宁的武大夫,一定带着他来京城看一看,今日见到宋富,先是感叹宋富这一身肥肉的不离不弃之外,便是问了问武大夫,宋富面有戚色的说:
“武大夫如今已是不能下床,他的徒弟们轮流伺候着他,也是药石无用,我进京前去看了他,他让我转告你,他这辈子已经值了,留着点遗憾,下辈子再完成吧。”
秦无病心里颇不是滋味。
陈浩南说了几个自己断的案子,才把秦无病的情绪调动起来,谢羽又跟秦无病聊了聊建巡查院的初衷。
眼见谢羽与秦无病说着说着便都严肃了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只听秦无病说:
“……皇上说堵不如疏,但也分事,我只知查清案子的过程,便能看清贪腐的嘴脸,只凭律法,凭每年吏部考核,怎能让各地官员收敛?都察院已经废了,总要有个新的方式监察,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官员们总要先适应新的规矩,想着摸清楚之后再走捷径,这个过程能消停一下,谢大人若是能管控的好些,还能让他们再小心些,当然,我也知道,便是砍头的刀就摆在面前,也照样有人敢继续冒险,但总要让这样的人成为少数才行。”
谢羽点头说:
“人情网他们织了那么多年,难免心存侥幸,皇上见我的时候痛心疾首,皇上说他真有心拉出去全砍了,先帝宽仁,他们不懂得君恩便也罢了,竟是养出他们这些脏心烂肺!如今想要收,又怎会容易!”
“要我说,还是杀的少!”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喝了一口酒摆手道:
“杀不是目的,史上暴君不少,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又如何了呢?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只要一松劲儿,立马反复!我没有本事想出好办法,只盼着谢大人掌管巡查院能多少还百姓一份清明!”
谢羽沉着脸说:“我若还有十年寿命,那些贪官污吏十年便不得安生,我若还有五年寿命……”
秦无病忙拦着道:
“谢大人可不能这么想!只拿谢大人的命去与他们博,哪有胜算?谢大人在爱惜身体的前提下,若是能在组建巡查院的时候,想出一整套方法来,让贪官污吏被这张网罩着,无力反抗才是正道!那可是让千秋万代都收益的事啊!”
谢羽顿时眼冒精光。
可秦无病却知道,这套方法可不是那么好想出来的,皇上眼下是趁着何生的案子推了一下新政,还没敢触及税赋这一块儿,算是勉强撑下来了,往后再想如何……任重道远!
还是先做好自己能做的吧!秦无病默默的敬了自己一杯。
……
第五百三十七章 真头疼!(二更)
这一顿酒喝到凌晨才歇下,全都歇在了秦家。
转日辰时末,众人才起身,秦无病洗漱之后便看到陈浩南在院子里溜达,他走过去,俩人聊起了西昌府白家的案子。
陈浩南说:“听谢大人的意思,这两日便把衙门的牌匾挂上,皇上亲笔题字,随后旨意下来,我便动身去西西昌府!”
“人手上可够用?”秦无病问。
“谢大人带来几人,也命我带来几人,我和谢大人的意思一样,拿西昌府这个案子开开刀!”
“给你加个人,是京城府衙的仵作,有经验也有脑子,名叫……宋江!”
“府衙里的人?”
“放心,我说给你就给你,一会儿你跟我去接人。”
……
谢羽还有一堆事,宋富也忙的很,二人起身饭都没用便走了。
陈浩南跟着秦无病用了饭,又跟着去府衙接走了宋江。
秦无病这才跟赵清晏请罪说:“没得赵大人同意,昨晚借着酒劲儿便自作主张的将仵作送人了,还望赵大人莫怪。”
赵清晏连连摆手道:“秦都尉能看上他,是他的造化!”
“也说明赵大人有识人之能!”
老和尚站在一旁连声冷哼。
赵清晏倒很是受用,真心的笑了两声,想到正事,又马上收敛笑容道:“昨日秦都尉让画的画像,画出来了,今日上午他们去各个村子找人辨认了,接下来,做什么?”
秦无病心情顿时沉重了,他挠了挠额头说:“先等消息吧。”
说罢,秦无病坐到椅子上,端起了茶,老和尚也慢吞吞的坐下,他等着赵清晏出去后,再细问秦无病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秦无病查案的方式,他不会这般等下去,即便是卡在那里一时没有进展,他一定会想个什么别的路子接着查。
赵清晏还有别的事,也不能总在这里陪着秦无病坐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秦无病先说道:“赵大人去忙吧,有事过来。”
赵清晏点点头,起身行礼离开。
老和尚一见赵清晏走了,立刻活了,他坐到秦无病身侧,还没开口,秦无病先说道:“七叔别急,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便会说与七叔听了。”
“啥玩意没想好?我又不是要问案情,我是想说你有问题!这不是你查案的路子!”
秦无病叹气,却没有吭声。
按理说,昨日从德全那里得知大长公主知道出口在哪,他理应出宫便去问清楚,可他……不敢!
大长公主知道的一定是皇上告诉的,皇上既然告诉了大长公主,便是让大长公主告诉他的意思,如此一来,有些事皇上便不用开口了,他又被皇上摆了一道。
“说话呀!哑巴了!”老和尚有些着急了:“昨日你进宫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我有事都告诉你,你有事却瞒着我!”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说:“这事我还没理清楚,我怕……”
“你又怕我受牵连?不用!这次便是真的掉脑袋,我也要听!”
“不用掉脑袋,谁敢要你的脑袋!”秦无病没好气的说。
“那你怕啥?”
“我怕玉儿!”
“啥意思?”
秦无病转头看了眼凤鸣,凤鸣直接出去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这才说:
“徐嬷嬷如何知道密道的已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密道不仅有人把守,且里面机关重重,出口早就被堵上了,她是如何走出去的?”
老和尚惊讶不已忙问:“莫非她不是从密道出来的?”
“堵住的出口前日已经重新堵上了。”
老和尚愣了愣才想明白这句话,还是从密道出来的,他忙问:“出口在哪?”
“我没问。”
“没问?”
“嗯!”
秦无病颓然的靠在椅子背上。
老和尚转了转脑子,突然惊恐的抓着秦无病的胳膊说:“玉儿的母妃莫非是通过这条密道……”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本以为已经过去了,哪成想没完没了!我真想把何生整活了,问问他还挖了哪些坑!”
“这事跟何生有关?”
“你觉得太后上哪知道有密道?”
老和尚想了一圈,得了一个结论:“先帝太信任何生了!”
秦无病说:“何生一早便开始布置一旦朝廷开始查,他如何转移皇上视线,太后无脑,最适合不过!”
“既然这事是何生告诉太后,那跟玉儿的母妃又何关系?”
秦无病看了看老和尚,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昨日玉儿提起密道的事,不见有丝毫异样神色,可见,她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老和尚呆呆的看着秦无病,他知道秦无病既然说与大长公主的母妃有关,那必定是有关,可关系在哪?老和尚想发挥自己的聪明,自己想明白这事儿。
秦无病见老和尚发呆,便也开始闭目养神,这个案子揭开谜底的时候,他担心大长公主会再次伤心难过,所以哪怕他知道此刻大长公主就在家中,他也没有马上回去询问密道出口的事,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二人一个在绞尽脑汁,一个在脑袋放空,赵清晏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竟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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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病听见动静,睁开眼。
老和尚皱眉看向赵清晏,恼他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便没好气的问:“你这般急匆匆的,是找到认识画像的人了?”
赵清晏忙道:“有村民认出画像中一人,是附近庄子上的。”
秦无病马上坐直身子问:“附近庄子?多附近?”
赵清晏说:
“城外的庄子大部分都是王孙勋贵们的,这人也只是觉得画像中人是附近庄子上的,到底是哪个庄子上的,他也说不清,我还得查,眼下也只得这一人认出画像,照我的意思,还做不得数,便没让衙役去庄子上问。”
秦无病点点头,站起身说:
“接着找人问吧,看看还有没有能认出画像,最好能认出是哪个庄子上的,赵大人也知道,既然是我查案,京城内便没有我不敢动的,但是,府衙这般查证,想来有事的庄子肯定也知道了,我会安排人盯着些,赵大人只管放手去查。”
赵清晏心领神会。
秦无病又说:“我这就去安排,赵大人有事可命人去家中找我。”
赵清晏频频点头,想着这位秦都尉真是辛苦!
出了府衙,凤鸣一本正经的说:“既然是驸马安排,那此事我便不参与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放人?(一更)
秦无病哀叹一声说:“此时你还奚落我,一会儿到家后我便如受刑一般,你怎没有半分同情心?”
凤鸣却说:
“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我从未见你缩手缩脚过,查案在我看来便是将事情弄清楚,即便结果不是你所喜,那也是结果,总比蒙在鼓里强!再说,我觉得大长公主可没你想得那般娇弱!”
秦无病出了会儿神,又连连点头说:“有道理!”
老和尚刚要问道理在哪,只见一名官员朝他们跑过来,凤鸣嘟囔道:“是鸿胪寺的。”
秦无病仔细一看,确实曾在徐延益身旁见过,好在来的不是文大人,秦无病长舒一口气。
“秦都尉留步!”那名官员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说:“北元使团的那位二王子想要见见秦都尉。”
秦无病还没答话,老和尚先急了:“他想见就见?你回去告诉他,他想死,我可以马上成全他!”
秦无病安抚的拍了拍老和尚说:“别难为咱们自己人,去一趟吧,也有些日子没看到老帖了,眼看他们的国师就要到了,这时候,他总要表现一下存在感,咱们也配合一下。”
老和尚万般不乐意的跟着去了驿馆。
……
铁尔贴布阴沉着脸坐在驿馆堂中,旁边坐着阿木不哥。
这段时间,不仅秦无病晾着他们,就连鸿胪寺的官员也晾着他们,驿卒驿丞三天两头的换,像是他们一直在欺负人一样。
但他们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如此一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很快便能打听到,比如秦无病很想让他们知道的几件事,他们早便知道了,安国不缺银子,安国不畏战,安国有兵士在城外演练新兵刃……
铁尔贴布一开始还不完全信,便命人到城外打探,去一次,被绑了送回来一次,几次下来铁尔贴布自己都嫌烦了,反正这几人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全新的铠甲戎装,新打造出来的各种试样的兵刃,兵士们的士气……
铁尔贴布知道这些做不得假,只等国师来了再做打算。
可他今日早晨收到国师传的信,大概意思就是你之前派去被抓的都放了,我派去被抓的却没放,你想办法让他们放了。
铁尔帖布看罢来信很是气恼,信中的意思好像是他的人能被放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一般,阿木不哥劝他忍一忍。
此时房间里只他们二人,阿木不哥说话便无忌惮。
“咱们总要试着要一要!”
铁尔帖布怒道:“他当我是谁?我要那姓秦的便能给吗?”
阿木不哥笑道:“想让安国放人,自然是不易,想让他们不放倒是容易得很!”
铁尔帖布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国师好算计!我若是将人要出,等回去之后怕是如何也说不清了!”
“是!但若要不出来,也是罪名,却强过要出来。”阿木不哥苦笑道:“这件事上,咱们怎么做都已是吃亏,好在国师对几位王子倒是不偏不倚……可汗那里回头我再解释便是了。”
铁尔帖木问:“那咱们要还是不要?”
“自然要做做样子!难办的是如何让秦都尉肯来与咱们见面,只要来了,剩下的便好办了,咱们又不是真的让他们放人!不来,可就麻烦的很!”
“是!国师能来也是因为并不知道咱们在此受了冷遇,若是被那些人知道,必然开战!”
阿木不哥叹气道:“这一战若是赢了,咱们必定没好结果,若是输了……”
“真说输了,倒是不用想那么多了,战火一起,咱们安有命在?”
阿木不哥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先将眼前的事应付过去,等国师到了,国师是聪明人,他会明白二王子用心良苦,一心只为北元!”
……
此时,二人坐在驿馆堂中,心中都十分忐忑,若是鸿胪寺的官员不能将秦都尉请来,下一步他们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求见安国的皇帝,但他们知道,安国的皇帝根本不会见他们。
可,秦无病笑呵呵的来了,还带着一脸怒容的老和尚。
二人赶紧起身行礼。
铁尔贴布还没来得及转换一下脸上的表情,秦无病已经抱拳道:“多日不见,二位看着胖了不少,看来驿馆伙食不错!”
阿木不哥不得不礼貌性的回答:“住在驿馆犹如在家,确实照顾周到。”
秦无病大咧咧的坐到椅子山,开门见山的道:
“来的路上我想了想,你们吃好喝好的,按理说不该想起我来,既然想起我了,必然是遇到难办的事了,这两日要说有事,也只是城外又抓住了一个打探的细作,不是你们的人,那便是国师的人,如此说来,国师应是快到了吧?”
阿木不哥点头道:“不日便会到京。”
老和尚气哼哼的嘟囔道:“跟没说一样!”
铁尔贴布轻咳一声,仍旧沉着脸说:“既然之前我们派去的人你们都放了,这次的,也放了吧。”
老和尚登时便急了,要不是秦无病眼疾手快,老和尚便要窜到铁尔贴布面前给他一巴掌了。
“七叔莫急!”秦无病拉着老和尚劝道:“七叔要这么想,他们远离故土,寄人篱下,日子也不好过,在家的时候怕是也不太容易,咱们跟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他们既然要开口,咱们多少也得给点面子!”
老和尚听罢更急了,秦无病忙用铁尔贴布和阿木不哥能听到的低声说:
“你看这位二王子,说是王子,实际上还得听人家国师的,若不是国师给他命令,他上哪知道咱们抓了谁?既然国师给了他差事,他若是没完成,你说,多难看!那人咱们留着也没用,送给他也是一份人情,怪可怜的。”
铁尔贴布脸都气变形了,阿木布哥也没好哪去,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在桌下使劲按住铁尔贴布,用他们自己的话安抚道:
“二王子一定要忍住,今日这事,他们必定会告诉国师,说他们本想放人,而你从中干预,到时咱们若是不认,必要说出个前因后果,总不能说这个姓秦的一直在刁难咱们吧?”
铁尔贴布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真不该想着和谈,而是应该领兵去攻打边关,然后长驱直入打到京城,将这个姓秦的剁成肉酱!
第五百三十九章 查明白(二更)
秦无病扭头正好看到铁尔帖木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问:“何事让二王子如此恼怒?”
铁尔帖木紧咬着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迟早杀了你!”
秦无病哈哈大笑两声说:
“你先要好好活下去!好了,我还有事,人不能马上就放,他还要替你们国师多看看,看完了就放,也就这两天的事,肯定让他赶在国师到之前到驿馆,你们也好打听一下国师到哪了,对你们私下的评论是好还是不好?”
秦无病说完,拉着老和尚扭头就走了。
驿馆堂中的铁尔贴布和阿木不哥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秦无病会来,更没想到秦无病走的这么快!人……能放?
过了良久,阿木不哥突然开口说:“咱们刚到的时候,不该得罪他!”
……
回家的路上,老和尚没问任何因为所以,只看那二人的表情,老和尚便知道这次秦无病把那二人气得不轻!
气着了就行,没吃亏就行,眼下老和尚没工夫理外人那些事,他着急知道回到家后,秦无病与大长公主的谈话,能不能让他旁听。
按照家中惯例,秦无病只要与大长公主见了面,别人便都自动消失了,可今日,老和尚把自己紧紧贴在大长公主身侧的椅子上,一副谁来都拉不走的架势。
秦无病倒没轰老和尚走的意思,一是,一回来大长公主便报喜,说接到消息,陆太医说祖母无大碍,先吃几服药,再慢慢调理,理应能痊愈,秦无病自然心情极好,二是,他太了解老和尚了,即便现在将他轰走,转过头来一样缠着他问,反正都是李家那点事,听便听吧。
大长公主因为收到好消息,心情也很好,跟秦无病说完,只抿着嘴笑着看秦无病,笑着笑着,大长公主便不笑了。
“你还有别的事?”大长公主试探的问了一句。
秦无病犹豫的模样没能逃过大长公主的眼睛,也成功的将老和尚等急了。
“哎呀,怎地如此费劲!玉儿,我来问你来答!你可知道宫里那条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大长公主一愣,她看了眼秦无病,又看了眼老和尚,这才点了点头。
“别光点头呀,在哪?”老和尚催促道。
“我查了半天没能查出徐嬷嬷如何出宫,便去跟皇上讲,皇上便想到了可能是走的密道,我是不知道有这个密道的,七叔知道?”
老和尚‘嗯’了一声。
“然后皇上便让武峰去查,我便跟了去,发现密道出口确实被人打开了,但是又被人从外面堵上了,从密道里是出不去的,武峰便先从里面将密道封了,皇上说等你查清案子,便将整条密道填实封死,至于密道出口确切在城外哪个位置,我暂时不知,但皇上肯定知道……”
“你与武峰再去密道时,可一样还要过机关?”秦无病打断大长公主问。
“当然!皇上教我的。”
“看一遍可能记住?”秦无病又问。
大长公主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很难记住,我是照着皇上给我的图卷走的,图卷可没丢。”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嘟囔道:“设置密道时,为何机关始终不变?一旦被外人掌握了,岂不是谁都能出入皇宫?”
“当然不行!即便有人知道密道也没用,里面的机关除了在位的皇上,无人能解开,皇上想到徐嬷嬷走了密道,是因为想到何生,何生跟着先帝走过,但他没办法偷走图卷,即便他有临摹的本事也不行,这份图卷是被皇上亲自封存的,何生应是跟着先帝走过几次,默默记下了,也就是说徐嬷嬷出宫这事儿肯定跟太后有关,所以皇上去找太后狠狠的吵了一架,我从未见皇上这么生气过,太后吓得不轻……”
大长公主说到这里像是觉出了哪不对,她紧张的看向秦无病问:“何生为何要陪先帝走了好几回?”
秦无病想了想说:“德全跟我说皇上登基后,走过一回,或许每一位新皇都要走一回。”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问:“有没有可能我母妃……就是走的这条密道?”
“有!”秦无病答得很干脆。
老和尚皱眉问道:“想离开没必要这么走吧?皇上都默许的事……”
“所以,这也说明母妃离开时,带了不少东西。”秦无病严肃的说:“而且,离开后住的并不远,先帝才有机会一次次出宫去见!何生才有机会记住如何通行。”
秦无病说完小心的看着大长公主的表情。
大长公主愣住了。
老和尚急道:“你是说玉儿的爹不仅放走了玉儿的娘,而且还赔上不少东西?然后玉儿的皇兄继位后没事就带着何生通过密道出城探望?”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没好气的问:“你要不要说的再详细一些?”
老和尚用手捂住嘴。
大长公主垂下头低声道:
“其实,何生出现之后,我就想到了,你总说何生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我自己知道……这段时间总能想起小时候的事,皇兄对我极好……皇上让你查明这个案子,也算是顾及到我的体面,皇家的体面,不管何生的目的是什么,皇上说,只有不忌讳,查清楚了,才能一劳永逸,不然……”大长公主抬起头看向秦无病:“往后只有猜忌!我当时还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说,现在我明白了。”
秦无病鼓励的看了眼大长公主,说道:
“皇上就是圣明!何生想的便是皇家遇到这种事必定会遮遮掩掩,咱们只有查清楚了,何生挖的坑才没有用!”
老和尚也赶紧道:“就是!查明白了,咱们心里清楚了,这事儿就翻篇了!”
大长公主轻轻点头。
秦无病赶紧分析道:
“这事儿吧,我是这么想的,先解决两个问题,首先徐嬷嬷出宫不可能空着手,不论她拿着什么哪怕只是一封信或者装着衣物的包裹,但是徐嬷嬷身上什么都没有,身上的首饰也都检查过了,再正常不过,那么徐嬷嬷出宫是做什么呢?其次,徐嬷嬷走的是密道,从密道出口已打开这事来看,基本上就确定了,除非有人这个时候恰巧也用到了密道,这种可能性先不说,但出口必定有人接应,接应的人是谁?”
第五百四十章 武定侯呢?(一更)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我问过德全,出去和进来,机关是不同的,徐嬷嬷办完事回不回宫?理应是回的,总要想办法跟太后复命,那便需要徐嬷嬷不仅知道如何出去,还需知道如何进来,除了在位的皇上,谁有这个本事?德全也仅仅是陪着皇上走了一个来回,没出去,想要知道来回包括进出的方法,这个人或许也只有何生!”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
“何生一共走过几次密道,咱们已不得而知,但唯有他,有机会记下,来回机关如何过。”
老和尚一拍大腿气哼哼的道:“真不知道皇上他爹咋就这么信任这个阉人!”
“何生为何要将这个密道告诉太后?什么时候告诉的?告诉太后对他有何好处?”大长公主认真地问。
秦无病的心多少松了一些,他原本以为一听到关雪有可能跟这个案子有关,大长公主的情绪便会异常,还能问出这些问题来,可见大长公主确实不是一般娇弱的女子。
秦无病有了信心,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这些问题眼下我也不知道。”
眼见老和尚要急,秦无病赶紧解释道:
“我是从外向里推的,从刚才那两个问题便不难看出,徐嬷嬷出宫这事是有预谋的,也就是说出口有人等她,但她没想到等她的不止自己人,为何不止自己人?我是这么想的,会不会是因为出口……有连何生都不知道的人在看守?”
“母妃!”大长公主腾的一下站起身,激动中语音颤抖。
秦无病起身将大长公主按坐在椅子上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一个事实,玉儿你必须从心里接受,母妃应该不在人世了。”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眼泪扑簌簌淌了出来。
关雪必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管何生如何想用关雪做文章,只看先帝走后的安排便知。
秦无病温和的劝说道:
“母妃当年必定有她的苦衷,而这么多年,我相信她一定在默默的关注你,就像她现在或许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你一样,她希望你好好的!”
“别说了!我都要哭了!”老和尚擦着眼角说:“若是守着出口的是关雪的人,那就说明关雪这些年一直就在城外,那能见到玉儿的机会可就多了!”
大长公主听罢眼泪更止不住的流。
秦无病无语的看着老和尚,连连叹气道:“我就知道这案子没办法推下去!人一旦激动,愤怒,惊恐之后,脑子就不好使了。”
老和尚眼一瞪道:“你又没事,你推你的!”
“我又不知道宫里曾经和现在的那些规矩,还不得靠你们俩给我引路?”秦无病说着朝老和尚频频眨眼。
老和尚心领神会,马上懊恼的道:“你说的也对,需要我和玉儿的时候,我俩偏就帮不上忙,要不你进宫直接问太后吧!”
“我还是那句话,太后是个没脑子的,知道了一未必知道二,再说,太后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连皇上都问不出什么来,我能问出什么?”
“你怎么知道皇上没问出来?”老和尚问。
“皇上若是问出来了,还用我在这绞尽脑汁的想?至少也能告诉我徐嬷嬷为何出宫对吧?而我也只需查出另一拨人是谁便可,可皇上没说,且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就是因为明知是太后,太后却装傻充愣,不认嘛!我能怎么办?还能用刑?顶多是推断出来之后,找太后印证真假,这我能做到。”
大长公主擦了擦眼泪,问:“你觉着田埂间的血迹,是太后这边的人与母妃那边的人动手之后留下的?”
秦无病赶紧回答道:“我先声明一点,眼下我什么都不确定,都是推测!之所以会想到有可能是母妃的人在守着出口……”
秦无病突然停下不说了,他愣在原地出神。
老和尚和大长公主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敢吭声,生怕打断了秦无病的思路。
“有人能帮我印证那拨人是不是母妃的人!”秦无病的眼光瞬间灼灼有神。
大长公主想了一下马上接口道:“武定侯!”
秦无病坏笑着点头道:
“小样儿的吧!我就说那点子神芝麻烂谷子的事至不至于这么守口如瓶,原来是还有隐情!该说不说,武定侯这人能处!这嘴是真严实。”
老和尚已经等不及了,他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咱俩现在就去诈一诈他!最喜欢看你做这事了!”
秦无病不乐意的道:“我那是为了查案!推断出来结果验证是否正确的一种手段,只用在查案中……”
“知道你不会用在玉儿身上,你对我们都好着呢!”
“怎么你越解释我觉得我越说不清呢?”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了。
……
秦无病和老和尚急急赶到武定侯府,下人却说武定侯昨日便去远游了,不知何时归!
不仅老和尚急了,这次连秦无病都急了!
二人直接到了刑部,要求全力……寻找武定侯!
秦无病也知道这事他说了不算,便要进宫请旨,被老和尚拦着了,老和尚用他灵光一现的智慧提醒秦无病,这事儿,皇上更不好明着下旨。
秦无病即刻清醒了,咬着牙说:“那便动用玉儿手下所有人!”
老和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我也是有几个得用的人的!”
秦无病问:“德病算一个?老实收着,别露出尾巴让皇上一刀斩了!”
……
二人再回到家中,天已经全黑了。
二人连饭都顾不上吃,跟大长公主商量如何将武定侯揪出来。
大长公主此时情绪平稳了很多,她提醒秦无病:
“武定侯既然躲了,那便是说明……母妃的人真的就在南城外,咱们查找武定侯之外,你也要顺着府衙已知线索,继续查找堵住徐嬷嬷一行人的那拨人才对。”
凤鸣已经是忍了半天,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他忙说:“本来就是,你按照你的方法继续查案,找武定侯的事你帮不上忙!”
“谁说我帮不上忙?”秦无病朝凤鸣瞪眼道:“武定侯是昨日中午离开的武定侯府,到现在一天半过去了,你们准备去哪个方向找?”
“你知道?”凤鸣挺直腰杆问。
“原本不知道的,刚才经玉儿点拨之后马上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