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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大发雌威

    关家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儿有意无意地都在避开老关头,不想让老关头知道。

    关家的子孙不管个人再混不吝不靠谱烂泥扶不上墙,但总归心里都对老关头又一分敬意的。因为那是关家最大辈分的长辈,他若开口说了话,比什么都管用。

    关明简直是要气炸了,可他怎么就忘记了,整个家里边儿也就关止承会站在他一方帮他说话,如今他分明就是孤立无援。

    关明急喘了两口气,"啪"一声坐地上,腿就那般搁在地上耍赖一般,粗声粗气地说:"你甭想拿你爷爷来激我!我不点头,你就甭想出这个家门儿!"

    关明当然不会放了关全离开关家。

    如今关家的活计就靠着关全和他媳妇儿胡月英两个人做,一个忙地里的活计,一个忙家务活计。

    老关头虽然能帮点儿忙,但是他到底岁数大,再想帮忙也是力不从心。

    关明则是个懒货,不爱做事儿,前头是得了闲就去村头和一些好吃懒做的老少爷们儿们作耍子赌点儿小钱,后来出了那事儿被刁老妖,借着养病的名头整日窝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着儿子媳妇儿伺候。这会儿伤好些了就有故态复萌跑去村头了。

    而关止承,那就是个甩手掌柜,锅碗瓢盆连涮一下都不会干的——拿他的话来说,他那手得保养好拿来捉笔杆子,要是指节粗了,写出来的字都不好看了,这字儿可是一个读书人的门面。还拿"君子远庖厨"这一句来忽悠关家人,说圣人都说了读书人不应该进厨房灶间做那些中馈之事。李欣要是听了这话当面拆穿他读书没读精,还真不知道关止承会是个什么表情。

    所以认真说起来,整个关家老屋这边就只有关全和胡月英在忙活。

    若是他俩不跟关明他们过了,关文和李欣是势必要把老关头给接回去的。这样一来,老屋这边就只剩下关明和关止承了。

    一个好吃懒做,一个声称要"远庖厨"——不得饿死啊?

    关明当然不会放关全分出去了,怎么说都不能放啊!

    这下关全又要让老关头也出来表态,要是老关头跟头两次关文和关武分家那样,脑子糊涂也应了关全说的让他们分出去,他跟小六可怎么办?

    关明坚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秀看着关明那耍赖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好笑,也不管她爹,起身就往上房那些屋寻她爷爷去。

    关明看见了却也没管,想来老关头是没在家里待。

    一时间场面僵着都没人说话,等阿秀寻了一圈儿回来了,关明还特得意地说:"找半天也找不着,你爷爷不在屋头。"

    哪知阿秀却"啪"一声将两件皮草子扔在关明面前。

    阿秀冷冰冰地看着关明,挑了挑眉说:"爹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我带了十好几件皮草子呢,怎么就只剩下这两件了?其余的皮草子你都藏哪儿去了?给我交出来!"

    关明顿时一愣——他还真没想想到阿秀还惦记着这事儿。

    要说阿秀带回来的那些皮草子可是好货,他摸着都觉得那皮子舒服得很,拿给小六看了,小六说拿去卖能卖好些价钱,他就只留了两件,其余的都拿去托人卖了,全部还得回来了好几十两银子——那可是一大笔钱了呢!算下来一件能卖四五两的样子。

    若是关明知道行情怕是要哭死,一件皮草子卖上十两银子都不算贵——他卖的这价钱,比着阿秀买皮草子花的价钱都低了些。

    京都权贵那边正流行开了皮草衣裳,往身上肩部、腰部、袖口处缝上一些皮草坠饰正成为上流社会中的流行,皮草的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阿秀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买了这些皮草子回来的,想着李欣和阿妹手工巧,能拿出一两件来加工一番,其余的自己家做了穿,冬天好防寒。做好的皮草坠饰之类的她再去联系那些贵夫人大户小姐,兜售出去,这便是利滚利地翻倍价钱。若是卖得好,这条赚钱的路子走得动,她便再循环反复地买皮草子,再加工,再卖...

    她纯粹也是想攒些钱下来,不说别的,就是她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她至少能帮衬一些。而且大嫂这边为她和阿妹操持,总不能嫁妆这部分都让大哥大嫂负责到底吧?这本来就该是当爹的责任。

    她怀了一份报恩的心思,弥补本该当爹做娘的关明应该帮她姐妹三个置办的摊子,却被自己那个爹给讹去了?

    阿秀顿时怒不可遏,声音也瞬间拔高:"我问你我的东西呢!"

    关明脸上也挂不住,儿子女儿都要跟他闹架,他自然也闹心地慌,大声骂阿秀道:"你吼啥?你吼啥!你的东西咋了?你都是老子的种,你的东西老子还拿不得了?老子偏拿,你要咋地!"

    阿秀立马骂道:"你要不要那么无耻!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大哥都说了让你交出来的,你有什么脸扣着我的东西!我跟着大哥大嫂分家出去了的,要扣也该是大哥大嫂扣,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也配!酒囊饭袋一个有那脸皮侵吞自家闺女的东西,那嫁到关家做儿媳妇儿的嫁妆怕是都要被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个宝贝儿子没有娶媳妇儿!你不把东西还给我,我就当着村里乡邻的面把这事儿捅出去,我看你那宝贝儿子还要不要娶媳妇儿了!"

    阿秀一口气不喘,指着关明沙哑着声音大声说:"我数三声,你不给我,就不要怪我翻脸了!"

    "一!"

    关明抖着身,哆嗦着唇骂:"你他娘的敢..."

    "二!"

    阿秀顿也不顿一下,微微瞪大了眼盯着关明,嘴里还不犹豫地又数了个数。

    关全脸上就挂着轻笑,他自然知道其余的皮草子被他爹给卖了的,这事儿还真收不了场了。

    闹起来好,闹起来了他就能趁着这混乱劲儿分家出去了,一次断个干系。以后要不要跟他爹来往全看他的意思,还指着他当牛做马伺候老爹幼弟啊?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傻?

    胡月英头一次看见阿秀这般耍威风,心里简直要佩服地五体投地,特别是阿秀方才说的那一段,儿媳妇儿的嫁妆被公爹吃得骨头都不剩这话...可不是嘛,她的嫁妆可都被公爹捏去了。

    要说胡月英的嫁妆,其实还真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泰半还都是当初李欣帮关全置办送去胡家的聘礼的东西,被胡月英给照旧搬了过来。没办法,胡家穷,根本就出不起嫁妆。关家给的聘礼薄,胡家送的嫁妆自然更薄。

    但不管怎么说,胡月英心里肯定也不舒服的。就算是关家真要把这形式上的嫁妆给收了去,那也轮不到他做公爹的啊,置办都是大嫂拿钱置办的,做公爹的哪有那样的资格跟脸面问儿媳妇儿要回嫁妆?

    两个二人默不作声,一个儿媳妇儿脸上放光,还有个女儿咄咄逼人,关明简直想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把他们都扇个遍。

    "爹,我马上数三了,你给是不给?"阿秀死死盯着关明,嘴唇动了动,看那样子真的就要把三数出来了。

    关明到底还是怕了,不说别的,他还真的舍不得关止承的前途有一点儿闪失,忙忙地叫:"你慌啥你慌啥!数那么快干啥玩意儿!"

    阿秀就抱了手臂:"成啊,我不慌,你赶紧的,把我的皮草子给我找出来,好好地给我放到箱子里边儿去,还有我那纸墨,都给我码整齐了还回来。我就是拿那一堆纸当厕纸用了,也不会便宜关止承一丝一毫,让他糟蹋我的东西。"

    关止承的屋子是锁起来的,自从那日关文放扬儿在关止承屋里睡,结果被关止承和关明认为是扬儿偷听他们父子说话以后,关止承就小肚鸡肠地每次走了都要把屋门给锁上。

    阿秀这番话倒是气得关明不轻,这不是在拿他家小六跟茅房里的屎比较吗!

    "那是你亲六弟,你、你竟然..."关明头发都要炸起来了,阿秀却冷哼了声说:"那是血缘上,他是我亲六弟,那你倒是问问他,有没有把我当亲姐看?我没念过书都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读书人难不成这点儿都不知道?"

    阿秀摊摊手:"少说废话,把我的东西都给我完好无损地交出来!"

    正说着话,关文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爹坐在地上做什么?"他裤脚还有些湿,想来是才从荷塘子那边过来。

    阿秀扬了扬嘴角,说:"大哥来得正好,爹说要把东西还我,正在这儿磨磨蹭蹭地不肯动呢。"

    关文皱眉看向一点儿形象都没有坐在地上类似有些"撒泼"的关明,一脸的不虞道:"爹你起来,坐地上像什么话,又不是泼妇娘们儿。"

    关明一哽,关文已经坐到了凳子上,他走了些路脚也有些不大舒服,伸手揉了揉脚,道:"既然爹都说了要还给阿秀,就别磨蹭了,赶紧还给她吧。言出必行这道理爹应该懂的。"

    "老子啥时候说要还给她了?"关明鼓眼道:"老子可没说过!"

    "没说过是吧?"阿秀冷笑一声:"很好。"

    说着就站到院门口道:"三!"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凑这热闹

    这"三"字一出来,阿秀果真就打开了院门跨步出去。

    关明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继续在地上坐着赖着了,急忙爬起来朝阿秀那边跑去想要堵了她的嘴。

    哪知道跑到阿秀边儿上时却看到门口站了他两个儿媳妇儿。还有幺女阿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关明脸上立马抹不开面子,鼓了眼骂道:"你俩做啥来的?给我滚回去!"

    他这副被自己闺女指着鼻子骂的孬样可不能让两个儿媳妇儿给瞧了去,不然他以后还怎么在关家人面前说话?

    "怀了娃子的不好好待着养胎,没怀娃子的也不可着劲儿想着咋怀娃子,一天到哇瞎窜窜,难怪有男人要来搭讪..."

    关明后边儿一句是低声嘀咕的,但是李欣站得近,到底是听了个全。

    李欣顿时冷笑了一声,掉头就走,人也没喊一句。

    阿妹忙跟在后头喊:"大嫂!"

    关文在院子里边儿本皱着眉头,这下也跑了出去,推开关明追上李欣有些慌张地喊:"欣儿?"

    李欣站住望他,脑袋朝关家老屋那边扬了扬说:"你把事儿处理好,我就不来掺和了。"

    关文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在家等我。"

    李欣耷拉了眼皮子,点了点头。

    就他俩说话这一会儿工夫,关家的人都跑了出来,关武把杏儿护在自己身边,胡月英也紧紧地拉着关全,生怕关明又想起来要打他。阿秀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爹,眼中满是怒火。

    那句话可不止李欣听见了,阿秀也听了个囫囵。

    她哪里忍得住?

    李欣正要走,阿秀在身后立马喊了句:"大嫂你等会儿!"

    李欣回头,和关文同时望向阿秀。关家其他人也都看向阿秀。

    阿秀冷冷地觑了关明一眼,"爹,当着我大哥大嫂的面儿,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还要我大嫂帮我带回去给我置办衣裳,做我跟阿妹的嫁妆呢。你该不是要昧了我跟阿妹的嫁妆去吧?"

    关明还没说话,阿秀就接着道:"还有四哥说他要分家的事儿,这下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在了,四哥前头就两个哥哥,是不是也可以说了?"

    关明大怒:"有你啥事儿!"

    "哦对了,你是说要你那宝贝儿幺儿也来说说,怕分家他吃亏是吧?"阿秀笑了声,手指了指屋子西南边儿的羊肠小道,说:"喏,他这不是回来了?正好,四个儿子都在了,爹你也说说四哥分家的事儿吧。"

    "关阿秀,老子打不死你!"

    关明怒气攻心,转身就朝院里抽了根黄荆条来,追着阿秀就要打。

    阿秀愣是没动,自然是有她大哥二哥护着。

    关文关武同时上前去拉住关明,关全也挡在阿秀前头。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五妹会替他说这个话,看来五妹也是赞同他分家的。

    关全双臂张开护住阿秀,沉声说:"就算阿秀不提,分家的事儿我也提了。我也说了爹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净身出户。"

    "你他娘的敢!"关明两边手臂被关文和关武拦着,张牙舞爪地要突破两个儿子的阻拦,可哪里那么容易?他的体力自然是比不得两个儿子的,一时之间气怒难当,又兼之看到关止承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博取同情还是示弱,总之是待关止承从羊肠小道上走上来,他就开始嚎哭上了:"小六啊!你瞅你三个哥哥,他们都铁了心的要跟爹对着干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关止承快步跑过来。

    他今日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的旧棉衣,收拾打扮地蛮干净的,远远瞅着还真有那么一种青衫书生素衣公子的派头,不说话的时候还真会以为他是个多么钟灵毓秀的人物。

    然后他这一开口,对他外在形象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

    关止承怒叫一声:"大哥二哥,你俩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爹!为人者孝字当头,这话你们难道没听过吗!没念过书总该听过这样的话吧!"

    这话好像说得就他念过书就他懂世间道理似的。

    杏儿怕那边动作太大波及到自己,挪步到李欣后边儿,拉了拉李欣的手,脸色有些白:"开始就不该来的..."

    阿妹找到她们说关全要分家的确挺让她们意外的,不过意外之后倒也觉得理所当然了。关家四个儿子当中就数关全最机灵懂得"明哲保身",从不做坏人从不做好人。只是李欣没想到他发力那么快。

    阿妹问明白了关文没在家里,顿时着了急,又想着关全要真闹分家,那可就是全家的大事儿,大嫂二嫂自然也要在边上的,便让她们也去劝劝——要是真的场面控制不住,阿妹也怕她大哥二哥脾气上来。真上了脾气,也就只有大嫂二嫂能劝上一劝。

    李欣上晌才和杏儿偷偷去了一趟,很是惫懒掺和关明的事情,但看阿妹着急得不行的样子也不忍心,到底还是跟杏儿一起去了。没想到来这儿首先得的就是关明那么一句话。

    真当她想来凑这份热闹?

    关明哭哭啼啼,抱住过来的关止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斥骂道:"你四哥那个不孝子哟,硬是说要分家单过啊!这才多少时间啊,眼瞅着你大哥二哥都分家出去了,他这也要分出去,传出去还不得说是我刻薄了他啊!我哪儿对不住他了啊我!他这是不想孝顺我啊!"

    附近忙活田地的,还有住得近的,都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关家屋前头这一幕,但也没人上来,大家都看着那是人家关家一大家子在呢,自然不好上前凑合。

    关明抹了一把泪,又骂起阿秀来:"还有你五姐,就这般忤逆我,我把她东西拿来保管着,她非说我讹了她的东西,闹着一定要我把东西给她。她这傻姑娘哟,东西落别人手里她倒是不担心,我帮她看着她还防贼似的防着我,上辈子我是欠了她哟..."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给关止承使眼色。

    卖了阿秀那一筐子皮草子的事儿关止承自然也是知道的,心领神会,板了脸孔就要说教,阿秀却发话道:"关止承,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甭当自己是根了不得的葱,在哥姐面前还是把你那张嘴闭上!"

    关止承顿时火冒三丈:"五姐这话说得,难不成我不是关家的人了?我兄弟姐妹的事儿,我爹的事儿,我连说一句都说不得了?要说别把自己当根葱,你才别把自己当根葱,女娃子家一点儿都不贤良淑德,怪不得那么大岁数了还嫁不出去!"

    "笑话,你真当我嫁不出去?"

    阿秀顿时气极反笑,转身朝向李欣,话却是对着关止承说:"你问问大嫂,我的亲事儿大嫂一直帮我看着的,这看中了一家就等着我点头,我点了头那亲事儿就是定了,我要是没点头,那亲事也定不了。选择都在我手里捏着,我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嫁不嫁得出去还真跟你没半个铜子儿关系!"

    话说到这儿阿秀就讽刺地笑了声说:"大嫂跟我说的那家,虽然是穷了点儿,但是男方是头婚男,没死过老婆没拖着俩孩子,也没堂弟在那张子善门下做学问,哪哪儿比爹你说的那个跟你一堆在村头作耍子的后生强百倍千倍。"

    阿秀话虽然说得很张狂,但是很好地打击了关明和关止承的气焰。

    关止承一下子有些蔫了。

    关明自然气不过,说:"你说定下就定下?婚事儿要你一个女娃子来点头?你害不害臊!"

    阿秀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笑说:"我倒是不觉得害臊,你想把闺女嫁给个拖儿带女的鳏夫你就不害臊了?"

    李欣先前并不知道关明要给阿秀相人的事情,等阿秀和关明把这话一说,李欣顿时也气怒了。

    她忙上忙下比较的,想帮阿秀找个合意的人家,她这公爹倒好,不盼着女儿好,竟然想把清清白白的姑娘嫁给拖儿带女的鳏夫?

    她并不是说鳏夫不好,可真要嫁给鳏夫,这其中可有多少罪要受?丈夫是好的倒算了,儿女要是教得能跟自己亲倒也罢了,可有前面那个媳妇儿抵在前头,公爹婆母甚至是男人不都得拿前头那媳妇儿跟她比较?孩子教得好那是你应该的,孩子教不好那就是你没尽心,好与不好你都讨不了好。一般人哪会考虑让闺女嫁给人做填房?

    更何况那男人可见也不是什么好的,跟关明一起在村头一堆作耍,多半也是个无赖——顶多是有些身家而已。

    李欣冷言冷语地道:"公爹何必把阿秀随便找个鳏夫嫁过去让她给人填房?这世道真就没男人了不成?"

    关明顿时一哽,骂李欣说:"这儿哪有你插话的份儿!"

    "怎么没我插话的份儿?阿秀阿妹的亲事儿当初可以你说让我操心的,如今我操心了,你又要横插一杠子?"李欣轻嗤了声:"那这般说,你把阿秀当作嫁妆的东西收了去倒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啊,公爹你到底是保管呢还是私吞呢?这样的事儿你可不是没干过。"

    阿秀顿时眼睛一瞪,恶狠狠地盯着关明:"东西呢?就只得两件皮草子了,其他的呢!"

    关全在边上闲闲地来了一句:"爹拿到手就跟六弟商量着拿去卖了,就留了两件。"

第三百一十五章 阿秀受伤

    这话一出口,可算是让这气氛炸了锅了。

    关明立马眼神像刀子似的飞到关全身上去,还没等他斥骂,阿秀顿时怒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关明面前,就没把关明当爹,一把揪住关明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你把我置办的皮草子给卖了?"

    她这一举动不仅让关明和关止承愣了,就连拦着关明的关文和关武都有些惊了一下。

    关明没应声,阿秀顿时提了嗓子吼道:"我问你是不是把我置办的皮草子卖了!"

    关明也怒了起来,一把将阿秀推开,阿秀本来就气得七窍生烟,根本就没提防,一下子被关明掼到地上。

    "阿秀!"

    李欣和杏儿同时惊呼一声。

    阿秀跌下去那儿正好有块石头,还显得有些尖锐,这般跌下去手立马按在了石头上,一下子就划破了皮流出血来。

    关明自然没料到会成这样,脸上也僵了一下,但嘴上还是硬着说道:"说你蠢得跟头驴似的你还不信,那皮草子有啥用?换成银子搁身边儿哪儿不好了?帮你找途径卖了大价钱你还要跟我横?"

    幸亏伤到的是左手,阿秀右手握着自己手腕子从地上站起来,李欣和杏儿也赶紧到她身边去。阿妹又哭了起来,喊着:"五姐你没事儿吧..."

    阿秀摇摇头,李欣轻轻握起她的手腕细细看伤口。伤在掌心,血流如注,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或者是神经。

    李欣顿时愤怒非常。

    要知道阿秀这会儿在医馆里做事,那两只手可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就好比厨师的舌头,雕刻师的眼睛,一点儿都不能受到伤害。皮肉伤倒还好,要是伤得深一点儿可怎么办?

    杏儿扯了自己身上的里衬,撕下一条宽长条来正给阿秀包裹手掌心,防止她手掌继续流血,但看着那血红血红的颜色,杏儿倒是有了第一次想孕吐的感觉。

    李欣转头看向关明,正要说话却被阿秀拦住。

    阿秀向前站了一步,任由杏儿帮她包扎,冷冰冰地问:"卖了多少钱?"

    关明恼怒地道:"你啥意思?我还讹你的钱不成?"

    关明顺不过气,哼了一声才气呼呼地回答她道:"总共卖了三十多两银子。"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关止承使个眼色。

    他这也是看出来了,阿秀是铁了心要要回她的东西,但是皮草子被他卖了,他也拿不出来,就只能拿钱给阿秀了。忙活半天功夫总不能白忙活,给阿秀说的价钱要是低了,怕是阿秀她扭着不放,说高了他自己又舍不得——他还想自己藏些起来呢!

    就关明认为的,他觉得给阿秀说是三十多两银子已经是很高的价钱了,毕竟阿秀一个医馆当学徒的,能攒得起多少银子?皮草子落他手里卖出大价钱了,阿秀还该感激他!

    关明只想着拿三十两银子把阿秀给打发了,这事儿就算完,他也不想扯太多事儿出来。

    哪知道阿秀听他说完这话,立马脸色就白了。

    方才关全说关明卖了皮草子,阿秀还只是气得不行,就算是手上受伤流血了,她也没怎么变脸色。可这会儿听说只卖了三十多两银子,阿秀却连脸色都白了。

    杏儿担忧地叫了声:"阿秀,你..."

    阿秀却蓦地大声道:"关明!你要不要脸!我跟你拼了!"

    作为女儿直呼亲爹的名字,听起来很是大逆不道。然而阿秀却像疯了似的,顾不得手上的伤,直直冲着关明撞了过去,劈头盖脸地就往关明脸上招呼上了。

    关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也要回打阿秀。

    关文和关武自然是拦着,关全也过来拦着阿秀。

    阿秀手上杏儿给她包扎的布条也在阿秀的挣扎中脱落了,一手的血也抹了一些在关明脸上。

    整个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关家几个人都搅在一处,阿秀要打关明,关明顺不过气也要打阿秀,关文、关武、关全三个人在拦着,关止承吓傻了一样站在一边,阿妹也凑上去哭哭啼啼地要把她五姐给拉回来。

    不知不觉间胡月英也挪到了李欣和杏儿这边来,瞪大眼睛看着中间那一处混战,腿不自觉地在打哆嗦。

    李欣冷冷地看着关明,他脸被阿秀糊了血,瞧着倒像是他受了伤似的。一副张牙舞爪要打人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实在是凶恶。

    关家院前这一番闹腾自然是让周围本在观望的村民都聚了过来,有些汉子直接就加入了进去帮关家兄弟拦着关明——阿秀他们自然是不好拉着的,毕竟那是个姑娘家。

    关武和关全把阿秀隔开,关全拉着阿秀的手,一边有些焦急地道:"阿秀,你这手上在流血!"

    杏儿又要撕身上里衣,看着阿秀手上一直流血出来她有些个不适。李欣察觉出杏儿的晕眩,连忙让胡月英搀着她点儿。

    然后胡月英也在打哆嗦,她自己都有些站不稳当。

    阿秀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关明,也不出声,估计是气得不行了反而发不出声响来了,只一个劲儿地要突破她的哥哥们要跳上去打关明。

    旁边的村民都在劝着:"父女俩有啥事儿好生说,好生说..."

    "就是就是,咋动上手了,别动手别动手..."

    阿秀就跟没听见似的,被关全挡住近不了关明的身,还似是有些恼了似的,手脚并用地连关全也开始打起来,想让他让开。

    那样子真正是有些癫狂。

    换做谁都会这般吧?那些皮草子是阿秀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给置办的,她在安和堂忙活了大半年,除了攒起来每月的工钱,除了就是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身上得的赏银,全部都凑在了一起置办了这些皮草子想着能再赚一笔回来,身上就没留多少银钱。可这些她花了心思和钱财购置过来的皮草子被她爹拿去轻而易举卖了不说,卖出去的价格可不止是无利润,那完全是在亏本啊!

    估计关全也意识到了阿秀气怒的原因,一边握着阿秀的手腕,一边躲开阿秀的攻击,还一边说道:"没事儿阿秀,爹卖皮草子的钱肯定不止三十两,你别慌,你别慌..."

    阿秀就像是听不到旁人说话似的,冲冲地仍旧要推开阻拦她的手,看那架势是一定要跟关明干一仗的。

    这样的场面李欣自然也不能熟视无睹,嘱咐杏儿躲远些,李欣上前抱住近乎有些疯狂的阿秀的腰,大声说:"阿秀,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关文也走过来,手搭在阿秀的肩上轻拍着,说:"阿秀你别慌,有什么事好好说,大哥二哥都在的,大家都在的。"

    也不知道是李欣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关文的话起了作用,阿秀渐渐安静下来,杏儿忙上前来要给她包扎伤口,李欣给关文使了个眼色,关文去院中端了凳子来,李欣扶着阿秀坐下,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轻声安抚她。

    见阿秀这边安静下来了,关明那边也停止了骚动。来帮忙的几个村民觉得人家家里边儿的事儿他们不好掺和,跟关文打了个招呼便都又离开了。不过也都是还在附近看着,毕竟村里边儿的热闹,大家都喜欢凑的。

    关明喘着气,怒瞪着阿秀,刚要破口大骂她,却被关文一个眼风扫了过来,当即被那眼神吓得缩了一下,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了。

    关止承站到了关明后边儿,扯了袖子给他脸上擦血,发现血已经凝了擦不掉,又忙进灶间去拿帕子浸湿了,拧掉水过来给关明擦,嘴里还抱怨说:"糊了爹一脸的血..."

    他不正经关心自己那姐姐手上受伤流着血,倒是说关明脸上没伤着糊了血——关止承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李欣瞪向他,就连一向不与关家其他人起冲突的杏儿也瞪向他了。

    关文扫了关止承一眼,倒没搭理他什么,只沉声问道:"爹,阿秀的皮草子真的就只卖了三十两银子?"

    "那不屁话?"关明粗声粗气地骂道:"老子还说假话不成!"

    "可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关全冷哼一声:"绝对不止三十两。"

    一向不怎么出声说话的关全今儿一再忤逆他,关明顿时炸了:"你他娘的闭嘴!"

    关全无所谓地撇撇嘴,反正他的目的是要脱离开他老爹跟幺弟,闭嘴就闭嘴呗,闹就闹呗,闹大了他还能更加脱离个干净。

    关止承恼羞成怒:"四哥你什么意思?大哥你什么意思?"

    关全望望天,关文沉沉地看了关止承一眼,转开脸,一点儿不给关止承面子,说道:"你学的长幼有序呢?兄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关止承一噎,随即道:"那你们还忤逆爹呢!"

    "摆事实讲道理就叫忤逆?"李欣冷笑一声,看了阿秀一眼,冷冰冰地觑向关止承道:"事情总有个是非对错吧,难不成你倒是觉得你爹做得对了?那是阿秀自己给自己攒的嫁妆,没听说过做爹的把女儿的嫁妆给卖了的。你不是读书人吗?这点儿道理你都不懂?你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被狗吃到肚子里去了?"

    关止承大怒,手指着李欣道:"你这个..."

    "指?指!指什么指!"李欣顿时站起身,瞪眼厉声道:"先生没教过你'孝悌有序,德佳谦恭';?长辈没教过你要'忠孝仁义礼智信';?作为小辈你不尊兄嫂,你还读什么书!"

    关文顿时厉声喝道:"关止承!把你的手收回去!"

    ***

    今天有事情,不好意思更晚了,待会儿还有第三更...继续厚脸皮求粉红,亲们我不想吊车尾啊...呜呜...

第三百一十六章 自作自受

    关文这一声斥骂声音十分大,其中夹杂的怒气自然也把关止承也吓住了。

    关止承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把手收了回去,惊吓过后,一双眼睛里边儿顿时盈满了羞怒,看一眼关文又看一眼李欣,急促地喘着气。

    关明见自己宝贝儿子被吼了,当即就跳脚大骂道:"小六哪儿说错了?可不是你们几个混账东西都忤逆我!我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我容易吗,到老了你们居然这般欺负我,一个二个可着劲儿的都要分家出去就是不想孝顺伺候我..."

    说着就真是一副委屈地不行的样子,又扯了袖子抹起眼泪来。

    李欣冷哼一声,说:"做那副样子给谁看?大男人家在自己个儿儿女面前哭哭啼啼,你不是自诩爷们儿看不起娘们儿吗?还尽做娘们儿才会做的事儿。"

    关明顿时一哽,李欣直起腰说:"现在说的可不是四弟分家的事儿,那事儿要谈,也搁后谈。你倒是说说,阿秀那皮草子的事儿你要怎么解决?没经过阿秀同意你把她辛辛苦苦置办的皮草子卖了,总要给阿秀一个交代。"

    关明立马就要骂李欣,谁知关文却抢先沉声说道:"欣儿说得对,爹,你欠阿秀一个交代。"

    关明不敢跟关文横,上一次关文就直接警告过他了,他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长子是不给他面子的,顿时心里权衡利弊,没好气地说:"还能啥交代,好心帮她收着东西她还不领情,大不了那三十两银子给她...哎哟!"

    关明一副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大度的样子,且还不忘标榜他这是为阿秀好。

    他以为把钱给了阿秀这事儿就算了了——毕竟他从中还是小赚了一笔不是?

    然而话刚说完,没提防却被人扔东西打了。

    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秀。就在他说话的那会儿功夫,阿秀猛地弯腰在地上捡了块泥块,朝着关明狠狠地砸过去,刚好砸到关明的脑门儿上。

    要是阿秀扔的是石头,这会儿关明恐怕已经是皮开肉绽了。

    阿秀沙声说道:"三十两银子你就想把我打发了?我那些皮草子总共花了六十多两买的!你生生就要讹我三十两多两银子去?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阿秀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手撑在腿上,身子前倾,腰杆挺得笔直,一副要攻击的状态。

    而她这句话却成功让关明愣住了。

    阿秀声音很大,但估计是方才吼叫的时候弄伤了嗓子,声音特别沙哑。她近乎是声嘶力竭地说:"还不了我皮草子,六十四两八百个钱,你一个子儿都别想落!一分一毫都要给我还回来!不还回来,不单你私藏大哥那会儿走镖的时候捎回来的银钱的事儿我要给你捅出去,你那宝贝儿子花钱买功名的事儿我也给你捅出去,就是你被刁老妖打是因为你睡了人家亲娘的事儿我也一字不落给你捅出去!你不信就试试看!"

    阿秀的低吼声,简直可谓是掷地有声。

    关明傻了,关止承傻了,全关家的人都愣愣地看向阿秀。

    阿秀这副样子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关明好半天才醒过神来,除了羞愤,更多的是暴涨的怒气。

    他立马伸手指了李欣骂道:"是不是你个贱人跟她说的?是不是你!肯定就是你!她这才回来就在你家待过,不是你跟她说的是谁跟她说的!老子当初怎么就让阿文娶了你这么个爱说嘴的女人回来!"

    骂完李欣,关明立马将炮火开向关文说:"这婆娘嚼舌根子,犯了七出,你赶紧把她休了!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上次让你休你还舍不得还跑到李家村儿找她,你脑子被驴踢了!赶紧休了她!好姑娘多得是,守着个下不了蛋的..."

    "闭嘴!"

    关文一声暴喝,死死盯着关明,像是极力在隐忍自己不断上升的怒意,好不容易才把手给攥紧了,没伸出拳头对着他爹,声音冷得跟冰似的说道:"你自己做出的龌龊事,传出去了还要怪别人?"

    李欣冷冷地看着关明,阿妹哆哆嗦嗦地冒出个头带着哭腔小声地说:"爹,是、是我跟五姐说,说的..."

    阿秀冷哼一声,道:"别把什么事儿都推给别人,看来我上晌说的,这事儿没完,还真就完不了了!我走之前,六十四两八百钱银子,你要一个子儿不落地还给我,否则你就不要怪我说话没把门儿坏了你的名声,坏了你宝贝儿子的前程!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关文走到李欣边上轻轻揽了她的肩,低声安抚了李欣两句。关武也紧张地跑到杏儿面前询问她有没有不适的。阿妹则站在阿秀后边儿,死死地拽着阿秀的上身褙子。关全站得隔他们不远,胡月英正上下看着他有没有上着。

    另一边便只有关明和关止承两个人。

    这样一对比,关明难免觉得自己这边人少,显得他凄凉。

    场面一时间僵持着,关明也不应声,阿秀也不说话。还是关文沉声说了句:"回院子里去说,在外边儿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关止承回过神来,着急要拉了关明往院子里去——他可是担心他自己个儿的前途的,要是真的让阿秀出去胡乱说嘴,以后他可怎么办?

    关明和关止承进去了,关全也拽着胡月英面无表情地进去。

    关武犹豫了下,对杏儿说:"闹腾得很,你就别去了,万一伤着了咋办?"

    想了想,关武望向关文道:"大哥,不然,让大嫂跟杏儿先回去吧?让阿秀阿妹也..."

    "我不回去!"阿秀顿时出声道:"这里边儿有我的事儿,我不回去!"

    关武无奈,苦着一张脸望着关文。

    关文沉吟了下跟李欣耳语道:"要不你跟二弟妹和阿妹先回去?阿秀这边,我看着,不用担心。"

    李欣轻"嗯"了声,她早就不想搭理关明这一场闹剧了——难不成留下来继续让关明骂?

    李欣转身弯腰拉下身子与坐着的阿秀平视,伸手盖住她的手说:"不要太冲动了,有你大哥二哥他们在,不会让你吃亏的。手都伤着了,你以后还要靠着手做事儿的,别不在乎这双手。"说着便拍了拍阿秀的背道:"进去后让你四嫂给你找药酒药膏什么的先把伤口擦一擦。"

    阿秀缓了一会儿才默默地点头,李欣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了杏儿的手,也叫上了阿妹,对阿秀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关武扶着阿秀起来,李欣和杏儿正待走,刚转过身却见那边优哉游哉地走过来一个人影。

    人走近了,李欣顿时蹙了眉头。

    "哎呦,大家都在啊!"来人一点儿不客气地撮了撮鼻子,砸吧砸吧嘴说:"今儿倒是聚得齐,打眼一见还是稀罕,以往关家这边儿可没啥多余的人,咋看咋都显得冷清。今儿竟然都在,一起去吃一顿?走走!"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一般地伸手搭关文和关武的肩要往关家老屋里边儿去。

    关武顿时甩开那人的手,厌恶地说道:"刁老妖,你来干啥?"

    "哎哟,关武兄弟这话说得,我咋就来不得了?"刁老妖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来跟咱们兄弟老爹的培养感情来了吗?关老爹都不说让我别来,我这上门是客的,你可不能赶我啊!"

    关武自然知道刁老妖这是拿着他娘那事儿当做把柄,来关家老屋这边横行霸道了。

    刁老妖把关家这边儿当做自己家似的,嘻嘻笑了两声说:"咋不进去啊?都到家门口了,出在这儿干啥玩意儿?"

    又把眼光瞄向李欣、杏儿、阿秀和阿妹,顿时笑得更加欢快:"哟,嫂子也在啊?还有俩妹子,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碰上一块儿就是缘分,咱们一道进屋说话去。"

    "刁老妖。"关文沉了眉眼挡在李欣面前,面带不善地看着刁老妖说:"这是关家,不是你刁家。"

    说着转身对李欣道:"你跟二弟妹先回去。"

    自从发生了猴半仙那件事后,李欣对猴半仙一类的人一直都是厌恶非凡的。更别提这刁老妖了。

    这位可是一直跟猴半仙搅合在一起的主儿,能是什么好货色?

    李欣看都没看他一眼,牵着杏儿,叫上阿妹就要走。

    刁老妖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忙慌慌地拦了上来,说:"哎哟嫂子妹子,你们可别走啊!"刁老妖说:"我这有事儿要商量,还要请你们给做个见证呢!我就进屋去跟关老爹说两句话,你们这听了再走成吧?"

    李欣冷冰冰地看着他,杏儿因为银环的缘故也看不上刁老妖,又因为知道了刁老妖他娘跟关明的事,对刁老妖更加没有什么好感,听他说这话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刁老妖就跟牛皮糖似的,不管关文和关武这么说这么拦,他就一副一定要李欣等人一道进去听他说话的架势,不然就堵着不让李欣走。

    这样下去也不好看,李欣心道,不就听他说句话?进去听他说了就走,他还能怎么着?

    最终也跟着一起进了院子里边儿,和杏儿、阿妹就等在院门前头。

    刁老妖先是跟关明打了招呼,然后嘿嘿笑着说了两通废话,忽然转身对着关明道:"关老爹,我娘跟你的事儿,咱是不是要了结一下啊?总不能把我娘白睡了吧?关老爹跟我娘那也是门当户对的,不如两家凑一家好,咱也有了爹,关家兄弟姐妹也有了娘的,这不正当好?"

    ***

    第三更送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最佳影帝

    刁老妖这话一出来,杏儿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拽住了身边关武的手。

    李欣也是倏地皱了眉头,瞄了关明一眼,看向关文。

    关全其他人表情不一,但是里面的惊诧都是掩藏不住的。

    尤其是胡月英,刁老妖那话一出,她顿时就惊呼一声,"啊"了出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刁老妖倒像是没察觉他一句话把气氛弄得很是僵硬似的,还腆着脸一脸殷切地望着关明道:"关老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关明脸上清白交加,骂也不是,应也不是,佝偻着个背看上去惨兮兮的。关止承脸上也很不好看,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地,不看刁老妖也不看关明,倒像是跟脚下的地有仇似的,盯着一处地方恨不得把那块地上烧出个洞来。

    惊诧过后的阿秀冷笑了一声,不屑地偏过头去。

    关文攥紧了拳头,却也一言不发——这让他说什么好?他站出来说不同意?那是他爹自己犯下的事儿,他又哪有那个资格说话?

    本来进屋来是要说阿秀皮草子的事情的,结果这下子倒是让刁老妖唱了主角。

    矛盾是转移了,可关明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阿秀冷哼一声,瞅见阿妹颤巍巍地去把院门关上了,怕让旁的人听见,不由开口说道:"关门儿做什么?当别人听不到风声啊,这地界儿又没有真的封起来,说话声音大点儿旁的人都听得见。说是家丑不外扬,捂不严实的事情再怎么捂也捂不严实。"

    阿秀这华丽极具讽刺意味,关明如何听不出来,顿时恼羞成怒:"老子的事儿还轮不到你管!"

    "我才不管你这'破事儿';!"阿秀把"破事儿"咬地极重,死盯着关明说:"你爱去逛窑子也好,爱跟人亲娘睡觉也好,就是你瘫了残了死了都好,我都不管!不说我是闺女是外家人吗?我还真就一点儿不管你那些污七糟八的事儿!你把我的银子还给我,我立马就走不跟你闲磕牙一句!"

    刁老妖忙不迭地来打圆场,话说得那叫一个好听,翘着兰花指儿"哟哟"两句,说:"阿秀妹子,你咋能这么跟关老爹说话呢?咱们做晚辈的当然要孝顺长辈啦!阿秀妹子这还没出嫁不是,要是传出去了那可多不好听呢..."

    阿秀厌恶刁老妖那样软不拉唧的模样,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做小女儿态,怎么看怎么让她不上眼,比起沈家三爷来...

    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人影,阿秀眼神顿时黯了黯,随即甩甩头把脑中的残像给抛开,打断刁老妖的话说:"你话别说得那么好听,我跟他怎么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要说做晚辈的孝顺长辈,你也回身瞅瞅你自己个儿的例子,跟你老娘大呼小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瞅见你老娘被人欺负了你怎么就没打死他呢?还厚着脸皮要来认爹?"

    阿秀冷笑一声,扬起下巴瞪向刁老妖道:"你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我跟他还有笔账没算完呢!等算完了,你爱怎么跟他扯我都管不着!"

    阿秀冷看向关明,"把钱还我!"

    当着自家人和外人的面,阿秀这般的态度自然让关明恼火异常,顿时就出声骂道:"你说六十多两就是六十多两?你一个医馆学徒哪儿挣的那么些钱?三十两都顶天了!你还狮子大开口,老子咋知道你不是在讹老子的钱?就算是当真是六十多两银子买的,那肯定也来路不正!"

    关明说这话的本身意思估计他自己也没理清楚,但是在旁人听来,这话的寓意可就深了。

    李欣简直想上前去扇她这个公爹两耳刮子。

    阿秀好歹是他自己的闺女,有这么诋毁自家闺女名声的爹吗!

    李欣顿时开口道:"别以为旁人都跟公爹你似的,来财都不是靠着正儿八经辛勤劳作换来的。你是靠歪门邪道弄来银子,可别人赚的钱不一定就都是来路不正的。"

    杏儿也说道:"公爹,那是阿秀在医馆做学徒,跟着老大夫去大户人家问诊的时候那些太太夫人小姐的给她的打赏,公爹你这般说..."那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大嫂二嫂都出声了,胡月英想着关全分家的事儿还要靠着他上头两个哥哥帮衬,讨好了两个嫂子到底是没坏处的,遂心里一动也开口帮腔道:"公爹你说的这叫啥话,阿秀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哪有公爹你说的那样的..."

    三个儿媳妇儿都这般跟他呛声,关明心中怒火正炽,大声道:"谁知道她一个人在镇上干了些啥..."

    "够了!"

    关文却猛然出声喝止,狠狠瞪了关明一眼,又看了一眼听到"六十两银子"后双眼冒光的刁老妖,忍下心中的厌恶,沉声问道:"四弟,爹卖皮草子到底得了多少银钱?应该不止三十两吧?"

    关文也多多少少了解关明的脾性,价钱定是压低了说的。

    关全立马回道:"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毕竟是没过我的手。不过肯定是不低的,自然也不止三十两了。"

    关文沉沉地看着关明问道:"当真就只有三十两?"

    不待关明答他,关文又看向关止承,阴沉地问他道:"卖了多少银子你应该是知道的?"

    关止承顿时没种地打了个哆嗦。

    表面上看起来关明和关止承两个人是一伙的,但李欣心里还是觉得,关止承更加要"技高一筹"些。关明是心心念念着关止承的名声前程,揽来的钱财一点儿都没瞒着关止承。但是关止承却不一样,他揽了钱,他自己也是又私心,会私藏一部分的,也不会让关明完全知道。

    前头就出过这样的事情,关明似乎没有吸取教训。

    关止承若是年纪再长点儿,为人别那么清高做作,处世能够再圆滑些,说不定还真是一方人物。

    但不管是多大的人物,关止承对关文的惧怕仍旧是存在的。

    顿时关止承颤着回道:"几、几十两银子..."

    关文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能把关止承给冻僵起来。

    关文沉声对关明说道:"卖了换了多少银子,爹你全部拿出来还给阿秀,不够的部分,拿家里的东西抵。"

    关明先前还有些怯关文,听了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跳着就要起来,还是刁老妖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他,笑嘻嘻地对关文说:"我说关大哥,都是一家子,钱财啥的计较那么多做啥玩意儿,传出去了多不好听?"

    关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跟你没关系。"

    刁老妖一哽,关文将他推开,沉声说:"关家的事儿,你还管不着。"

    关明心中又急又气,心中又是不愿全部把银子给出去,还要倒贴部分家什,还怕关文说话把刁老妖给惹恼了,把他那件事儿给传出去,一时间真是有些心急如焚,像有千百只蚂蚁在他心口爬来爬去似的,折磨地他难受地不行。

    关文径自对着关明道:"爹现在就把钱拿出来,解决完阿秀的事儿我就走。至于刁老妖跟爹你的事,我当初说了我不管,我就不管。你是娶刁老妖他娘也好,不娶也好,跟我都没关系。"

    关武立马跟着关文表态:"跟我也没关系。"

    关全冷笑一声:"大哥二哥都不管,我自然也管不着。对了爹,我说要分家,你真不同意,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儿就净身出户去,你看成吧?"

    说着就压根不给关明答话的机会,吩咐胡月英道:"赶紧去屋里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立马就走。"

    胡月英还有些愣神——真要净身出户?

    关全这也不过是耍了个心眼儿,他当然不会真的就净身出户去。但是他这个话一提出来,他大哥二哥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果然,关武立马就跳起来道:"四弟你说啥傻话?哪有净身出户的?你又没犯啥错!"

    关文也沉了声道:"四弟你要是铁了心要分出去单过,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净身出户这样的话不要再提。"

    关全沉默着也不说话,心里却是欣慰的——他就说自己两个哥哥不会真就让他这么净身出户去。

    胡月英轻轻拉了关全的袖子问:"那、那收拾东西还收拾不?"

    关全耷了耷眼皮子,心里又是叹气——自己娶的这个媳妇儿这么那么不上道...

    儿子媳妇儿前后夹击,女儿又是这般咄咄逼人,还加上看过他丑态还打过他的刁老妖...关明顿时觉得心下凄凉得很,当即就撒泼起来,拍地、闹腾、满脸涕泪横流,嘴里声嘶力竭地喊:"你们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当初就不该生你们这一窝崽子出来!养着养着倒是养成了些畜生哟...我咋命那么苦啊!老了老了还要受几个不孝子的气,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

    唱做俱佳,李欣想给他颁个奖。

    奥斯卡影帝在民间。

    关文和关文皱起眉头,关全也是一脸不虞,阿秀厌恶地喝道:"少说得你多无辜的样子!你自己也不想想,你说你养我们,你哪儿养我们了?再看看你身边儿,七个子女就只有关止承跟你站一块儿,其他儿女都跟你离了心,你害臊不害臊?"

    关明骂道:"老子有啥害臊的!都是你们这一群不孝儿女的错!"

    阿秀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有响动。

    阿妹忙慌慌地去开门看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拉开院门一条缝,却顿时惊呼一声:"爷爷!"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家族之史

    这一连串的闹剧最终以老关头的出现而告终。

    也不知道老关头在门外听了多久,阿妹打开院门的时候只见到老关头捂着胸口,正慢慢地顺着门板滑坐下去。

    关文等人立马围了上去,关文和关武当先扶了老关头,连声焦急地问:"爷爷没事儿吧?爷爷!"

    老关头眼睛浊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捂着胸口好像呼吸不顺畅似的。

    李欣见他那样子忙道:"大家都隔远些,别挡着爷爷呼吸!"

    关武关全同时稍微退后了点儿,留出一大块空间来。

    关文沉声地轻唤:"爷爷?爷爷你有没有事?"

    老关头却愣是就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嘴巴动着又像是想说话。

    关武瞧老关头那样子一下子慌了神,连声道:"大哥!大哥!爷爷咋办..."

    这时候关明也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堵到了空出来的地方叫道:"老爹哟!"正想跟老关头说他几个孙子孙女儿和孙媳妇儿的不是,却冷不丁被老关头重重地打了一下。

    老关头伸出手来"啪"一声往关明头上招呼了去,眼神浑浊地盯着他,那样子看起来很是吓人。

    关明顿时懵了,李欣敲老关头那样子怕是被气着了,一时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就把关明给推开,按住关文的肩膀说:"先让爷爷到个空气流通的地儿,爷爷怕是气着了!"

    关文忙应了一声,招呼关武一起小心把老关头给扶起来,杏儿立马去院子里边儿端了凳子出来,让关文和关武扶着老关头坐下。

    关全也赶紧着去灶间倒了碗水,关文接过碗扶着老关头想让他喝口水缓缓气。

    瞧见关家老爷子像是要不好,刁老妖赶紧脚底抹油,趁人没注意他便赶紧着溜了。

    老关头喝了半碗水像是缓过了些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发出音来。

    这下子连关文都着急了,赶紧抚着老关头佝偻的背说:"爷爷不急,不急,慢慢说,慢慢说。"

    老关头哼哼唧唧半晌,还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一时间脸也憋得通红,手死死拽着关文的胳膊。

    他心里有话说但是说不出来,当然着急,试了好些次还是说不出话来,当即就背过了气去,双眼一翻,晕厥过去了。

    顿时关家人就乱了,关文阿秀等人大声叫着"爷爷",关明就跟吓傻了似的站在地上,瞪圆了眼看着老关头,心里怕是在想着他这老爹是不是就没了。

    李欣按住关文的肩,觉得他的身体有些个抖,忙沉声道:"阿文,爷爷怕是背过气去了,赶紧送镇上医馆去!"

    阿秀抢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挽了袖子掐老关头的人中,托着老关头的脖子。

    "四弟,快去何伯家一趟,问他借下马车!"

    关文冲关全喊了一句,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关全忙应了声,转头飞一般就往何家跑。

    阿秀毕竟是在医馆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处理起这些事情来还是冷静有序的,让老关头平卧、解开他衣领子好让他能呼吸,又让周围围着的人走远些,别挡着地方。

    关明凑上来有些心惊胆战地问:"咋的,你爷爷没、没事儿吧?"

    阿秀冷瞥了他一眼,不答话,还反手僵关明给推开。

    关明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心里跟猫挠似的。但见阿秀没有哭哭啼啼什么的,心里的石头也微微落了地——所幸人还活着啊!

    经过阿秀一番捣鼓,老关头倒是睁开了眼,但是眼神浑浊,没有一丝清明,有些傻傻呆呆的。关文等人忙叫他,老关头也没怎么回应。

    阿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关全没等多久就跟着何春生赶的马车来了,何春生显得也有些慌张,问:"怎么了,老爷子有事儿没事儿?"

    "现在还不知道。"关文答了一句,阿秀站起来说:"爷爷现在醒了,先送他到镇上医馆去。"

    关文当先将老关头慢慢地扶了起来,在关武协助下把人扶上了马车。关文陪着老关头,旁边跟了阿秀,何春生驾马车当前去了。

    关全又机灵地到悦哥家借了牛车来,下一波人也朝镇上赶。

    关明也想要上去,谁知关武却把他推开,大声说:"你要去自己借马车牛车驴车去!别搭顺风车,我见不得你!"

    杏儿拉了拉关武的袖子道:"好歹是你爹..."

    关武等着关明,关明却也气了:"不坐就不坐!你赶紧滚!"

    关武冷哼一声,叮嘱了杏儿两句,让她别担心,好好在家等他。又叮嘱阿妹道:"你在家好生看家啊!"

    阿妹流着眼泪点头。

    李欣、关全夫妻和关武也坐了牛车去镇上了,关止承从头到尾就没表现过要去镇上的意思。等牛车走了,杏儿和阿妹也走了,关止承才拉了关明道:"爹你缓缓再去,这会儿上赶着去,那医药费啥的,大哥他们不得要爹你出啊?"

    关明忙不迭地点头,顿了下又焦急道:"哎呀不行,得去看看你爷爷咋样了!"

    "缓会儿去,还得找人借借驴车呢。"关止承道:"总不能走着去吧?"

    关明跺了跺脚,恨恨地道:"你瞧你二哥那样,好像那牛车就是他的似的...还不准老子坐!"

    关止承自然是安慰了关明两句,说:"村里的驴车也有,我这就去借驴车来。"

    关止承抻了抻懒腰,朝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说:"爹,四哥分家的事儿你可不能松口啊,四哥四嫂要是分出去了,家里谁做饭收拾屋子,地里谁种啊?"

    关明赶紧点头:"当然当然,爹没那么糊涂,当然不会让你四哥分出去。你这还没出头呢!"

    关止承便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爷爷这下要是真的有个什么闪失的...这可怎么办?"

    关明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才说:"你爷爷不是跟你大哥他们过的吗?这段时间在咱们家这边也只是暂时的,到时候让你大哥把你爷爷接走。"

    "爹晓得就好。"关止承就笑了一下,又叹气说:"那爹你现在忙着要上镇上去干什么?大哥肯定不会让爷爷有什么闪失。"

    "你懂啥?"关明就忍不住瞪了关止承一眼:"你以为你爷爷当真就老着老着的,糊涂地一点儿存留都没有?"

    关家在荷花村,只有独一户,是从老关头这一代开始的。老关头下边儿只得了一儿一女,儿子生了七个子女,这才算是开了枝散了叶,发展了起来。四十几年前老关头两口子来荷花村儿落户,老实本分地,这才被荷花村儿的人接受了下来。所以关家说起来真没什么本家亲戚。

    开始那会儿老关头两口子都年轻,大家还猜测他们是怎么来荷花村的,但人家都一笑就过的,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没问了。随着时间过去,老一辈的也都差不多死的死,呆的呆,老关头岁数辈分也搁那儿摆着,越发没人问也没人知道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关家自己人哪会不知道?就算没告诉给关文这些个孙子孙女,但关明作为老关头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是知道的。

    关明拉了关止承轻声说:"保不准你爷爷手里还藏着大笔的钱财舍不得拿出来呢!"

    关止承顿时眼前一亮。

    关明哼唧道:"你以为你爷爷傻啊?你爷爷聪明着呢!他可是北方来的,你那阿嬷也是跟着他被北方过来的,当年朝廷动荡,北方全是些杀人越货的响马,你爷爷也干过这一行!那会儿子流行挖人家的坟盗人家的墓,反正咋来钱咋弄,你以为你爷爷没干过这样的事儿?肯定干过!说不定他手里边儿还藏着好些个宝贝!你那阿嬷这是死得早,要是死得不早,怕是咱们家老早就靠着这些发了财了!"

    关明越说声音就越低:"你那阿嬷也不是啥山野村妇,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山寨千金。"只不过山寨被朝廷剿灭了,就剩你阿嬷一个人罢了。

    后边儿这句关明没说,瘪了瘪嘴道:"所以可不能丢了你爷爷不管!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有多少年好活的?尽心伺候听他的话,不愁到时候他不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他难不成还能带到地底下去?"

    关明撞了下关止承:"你赶紧去借了车来,我们马上赶到镇上去。你爷爷要是痴了呆了傻了的,那可就啥都捞不着了。"

    关止承忙应了一声,颇有些兴奋地去借驴车去了。

    关明摸了摸腿,心口一蹦一蹦的,祈祷着他老爹可千万别出啥事儿啊...

    这些年关明不敢不听老关头的话,一是因为孝字压着,二是因为他还想着老关头哪一天拿出一大笔钱财来给他。

    或许关明已经忘记了,如果老关头真的有藏什么宝贝,他孙子要娶媳妇儿、孙女儿要嫁人的时候他能坐视不管吗?关文受伤的时候他能目不斜视一丝半毫都不拿出来吗?老关头可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啊!

    关止承速度很快,借来了驴车,父子两个就朝镇上赶,直奔安和堂而去。

    而此时安和堂内,那位杏林圣手黄老先生却一脸凝重地跟关文等人说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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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中风前兆

    黄老先生岁数看着虽然很大,一头银丝,但是精神挺不错,瞧着就健朗。真细究起黄老先生的岁数来,估计跟老关头还是同辈。

    关文关文和关全站成一排,紧张地看着黄老先生,阿秀在一边柔声劝哄着老关头喝药。胡月英站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频频看着李欣。李欣脸色微微有些沉,看了老关头一会儿,也关注地望向黄老先生。

    黄老先生拂了一把美公髯,叹了一声说;"这是受了刺激动了怒。人老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你们这些晚辈怎么就没注意着些别让他生气?大喜大悲大怒的,都对他身体没好处。"

    黄老先生指了地方让关文等人坐,自己坐到了他们对面,自然有年轻轻些的大夫和阿秀说些什么。这里毕竟是阿秀做工帮活的地方,环境熟,人也熟,凡事都好说一些。

    文大夫拿着一套针坐到了老关头前边儿,等阿秀把老关头哄着喝完了药,又哄着他闭眼睡了,这才拿了烛台烧针给老关头针灸。

    那边黄老先生则在说着:"毕竟是年纪到那儿了,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他这受了刺激晕厥过去,虽说后来又醒了,但晕厥到底是事实,就怕是中风的前兆。"

    "中风!"关武顿时惊呼一声。

    黄老先生不悦地看了关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做晚辈的自己没注意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还好意思一惊一乍的?"

    关武顿时讪讪地赔笑,可不敢把老大夫给得罪了——听阿秀说了的,这黄芪黄老先生不单有个中药名,而且还是杏林界中的泰山北斗级人物,早年间还在宫廷中行走过的,可是不能惹的。

    黄老先生转过眼去,道:"不过事儿已经发生了,也没其他的法子,以后好好照顾他,做活什么的估计是不行了,好吃好喝伺候着。"

    关文应了一声,黄老先生道:"他目前这样的状况也就只能这样了,随着时间推移,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症状出来。久病床前无孝子,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们把他照顾好了,别弄得老人家走得凄凉。"

    关全眼睛微微红了,关武也把手杆伸出来捂住了鼻梁上头。

    关文略微有些呆滞地顿了顿,这才吸了口气问道:"黄老先生,那爷爷他如今还有意识吗?"

    "这个说不大准,一般来说是时有时不有的。"黄老先生看了一眼乖乖睡着任由文大夫在他头上扎针的老关头道:"现在看来清醒的时候还是占多数,不过以后就说不一定了,情况会越来越不好,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

    关文抹了把脸,又问道:"那爷爷说不出话来这个事..."

    "暂时性失语,文大夫正在治,等他睡醒来应该就能说话了。"

    黄老先生说完这话,关文才算是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黄老先生就道:"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是他真的能开口说话了,估计跟以前说话的声音什么的也都不一样了。舌头捋不直,字音咬不住,说不清楚,听在人耳朵里听不明白,也是可能的。"

    黄老先生一叹:"毕竟是岁数大了啊..."

    这边算是说清楚了老关头的病情状况,黄老先生便转身出了拐角继续忙活其他事情去了。文大夫和阿秀还在专心致志地给老关头针灸着。

    关武忿忿地骂道:"都是因为爹惹出来的一摊子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让关全拉了拉袖子,下巴朝着关文方向轻轻点了点。关全低声说:"二哥你就别煽风点火了,大哥心里怕是不好受..."

    关文手撑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面无表情。

    关武叫了声大哥,关文没应,关武便有些羞愧地转向李欣道:"大嫂,我说错话了,大哥他..."

    李欣摇了摇头,对关武笑了下说:"你过去看爷爷去吧。"又对关全道:"四弟也过去吧。"

    关武关全应声去了,李欣走到关文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她低声说:"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觉得爷爷变成这样是因为你。"

    关文轻轻摇了摇头道:"怎么跟我没关系,要不是..."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今日一系列的事情,真要细究起来,到底是谁的错又哪里说得明白?虽然事情起因是他爹引起的,但是他们这几个儿女都在中间穿插着说了些话做了些事,闹到如今爷爷这般模样,又哪里是简单的几句谁对谁错说得清楚的?

    关文深深叹了口气,道:"爷爷才说了让全家聚一起吃个饭,二弟妹有喜的事情是全家的喜事,他高兴得很,转眼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李欣伸手将关文的头抱在腰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我们都不想的,这也是意料之外,谁能知道爷爷就在门口听到了呢..."

    要李欣说罪魁祸首自然是关明,刁老妖他娘的事儿,关全分家的事儿,阿秀皮草子的事儿,哪一样不是关明自己惹出来的?他不色胆包天去睡了刁老妖他娘,刁老妖能讹上来说要他娶了刁大娘吗?他要不就偏心关止承,让关全两口子给他当牛做马的,关全能闹分家吗?他要不眼皮子浅看见点儿好东西就想顺走,拿了阿秀捎回来的皮草子卖,阿秀能发飙吗?

    都他自己惹出来的事,他自己善不了后,还把他自己亲爹给气得躺在病床上了。

    可这时候李欣总不能跟关文说什么"这是你爹的错,你别揽在自己身上"之类的话,这不是让他心里更难受?

    李欣只能低声安慰他道:"现在责备自己也没用,爷爷已经这个样子了,咱们好好照顾他,让他能舒舒服服的,也就是我们做孙子孙媳妇儿的本分。阿文你别想太多了,爷爷可还要你照顾呢..."

    关文眼角微微湿润,伸手抱住李欣的腰,头就埋在李欣腰上。

    或许也是啜泣流泪了的。

    当然李欣不会去细究他哭没哭,对男人来说,哭泣是一种很懦弱没脸的行为,关文这样的硬汉子绝对是学不来关明那样哭啼撒泼的。

    但他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没动。

    紧接着关明和关止承也到了安和堂。

    刚跨进安和堂门口关明就看见关文和李欣搂抱在一起,顿时脸上就不好看,开口就道:"到医馆了还卿卿我我的,脸皮子不要啊!简直伤风败俗!"

    李欣听到关明的声音心里就不舒服,扭头看向他。

    关明哼了一声,埋在李欣腰上的关文慢慢抬起头来。

    关明顿时吓了一跳。

    "你、你这咋回事儿!"关明惊愕道:"你眼咋的了?哭了?"

    关文站起来理也没理关明,伸手牵了李欣的手往隔间去。

    老关头就在隔间第一间,和大堂那边儿刚好挨着。

    关文和李欣坐到了老关头面前,关文对一直守在这儿的何春生道;"春生兄弟,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何春生心里也是感慨,上次是关文受伤,这次是关家老爷子...可关家的事儿他又不能不管,好几层渊源呢!关文是他爹看得起的后生,罗杏儿是他媳妇儿的闺中好友,这会儿又成了关家的媳妇儿,就说他自己也是想跟关文交好的。

    关文谢过了何春生,又看向老关头,沉声问阿秀道:"爷爷怎么样了?"

    文大夫已经施针结束,阿秀守在这儿看时辰,等着给老关头拔针,听关文问话便吸了吸鼻子说:"这会儿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探头进来的关明听到阿秀这句,顿时拍了拍胸口,带着关止承进来说:"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阿秀厌恶地撇过头去,好歹这儿是她上工的地方,她还要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关武的脾气却是忍不住,"嚯"一声站起来,扯了关明和关止承就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把爷爷气病了你还有脸来说什么'没事儿你就放心了';?你放哪门子心?走远些!"

    把人推出去关武就拉了屏风把口子挡住。

    关止承顿时尖声道:"二哥你什么意思!"

    周围的人都朝他望了过来,关明脸面顿时挂不住,骂道:"你个不孝子!我..."

    还没说完就被闻声而来的余掌柜给拦住。

    余掌柜面色不虞,声音有些阴沉地说道:"这是医馆,不是你教训儿子的地方,也不止你一个病患家属,由不得你在这儿大喊大叫。再叫喊出声,恕本医馆不予接待。"

    关明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也恼怒面前这个文士一般打扮的男人对他的说教和威胁,心中更加气愤的是自己让关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

    关止承仗着自己是个秀才,挺身说道:"这位掌柜,我乃是去年乡试秀才..."

    "对不起这位公子,医馆里边儿不分你是秀才还是庸才。"余掌柜仍旧是面无表情:"我若没听错,方才公子你也叫嚷了对吧?既然是秀才,那就更应该注意一下场合上面的礼仪规矩。"

    关止承顿时像是被人打了耳光似的,脸皮火辣辣的。

    余掌柜说完话又回到了柜台继续拨弄算盘珠子,医馆中的学徒、大夫、病患以及病患家属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关止承对关明使了个眼色,道:"爹你进去,大不了不做声。"

    关明意会点头,正要去扒拉那扇屏风,却见关文自己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眼眶里仍旧是满布血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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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寒了心了

    关明顿时就顿住脚,嗓子眼儿有些堵,干巴巴地问:"咋、咋了?"

    关文看了关明一眼,把屏风又给拉拢了,堵在门口道:"爷爷这会儿没什么事了。"

    关明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道:"没事儿就没事儿,你摆着一副苦兮兮的脸做啥?"关明不悦地望着关文,心里嘀咕着:"我还以为你爷爷没活路了呢。"

    关明哼了一声,就要往里边儿去,关文还是堵在当口,道:"爷爷这会儿睡了。"

    关明瞪眼说道:"那难不成我去瞅瞅也不成?"

    "爹你嗓门太大,把爷爷吵醒了可怎么办?"

    关文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伸手往医馆门口比着,道:"爹你还是回去吧,这边儿我跟二弟四弟知道照顾。"

    关明顿时涨红了脸。

    他啥意思?那床上躺着的好歹是他爹!咋他就不能瞅瞅了?

    关止承顿时也急了,摆了架子对关文道:"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爷爷好歹是爷爷,是爹的爹,爹想去看看爷爷,你怎么能挡着不让爹进去?"关止承一副说教先生的模样:"就是我,大哥你也不能拦着不让我进去啊,我也是爷爷的孙子。"

    关文面色沉沉的,就是堵着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关武从屏风口扒开了点儿缝,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有啥脸子来?把爷爷气成这样的难道不是你们?爹你可甭忘了,爷爷那会儿说不出话来,可是使了劲儿打你的!"

    关明脸上顿时不好看,正要斥骂关武,关文却沉声说道:"爹你们还是回去吧,这边儿我会自己看着办的。爹你要是留下来,那不然照顾爷爷的事情你就全包了?"

    关明立马瞪他,关文无所谓地笑笑:"要是这样我们倒是轻松一些。"

    正说着话,李欣走了出来,看了眼关明和关止承,对关文道:"我先去余掌柜那儿算算药钱和诊费。"

    关文应了一声,李欣明显感到关明呼了口气出来。

    李欣顿时就停了步子,转向关明道:"公爹既然要照顾爷爷的,这医药费是不是也公爹出一些?"

    关明就跟吃了苍蝇一样,脸颊抽搐地看着李欣。

    李欣笑了一声,瞟了关明一眼朝柜台处走去。

    余掌柜站起身,李欣和他交谈起来,期间余掌柜似乎问了李欣什么,然后就不住地往关明那边看。

    关明脸就拉了下来,笃定了李欣说了他什么坏话。

    前头有儿子拦着不让他进去,后头有儿媳妇儿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关明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臊得慌,认定了在这医馆之中其他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有心抖抖自己当爹的威风,又想着关文肯定不会搭理他。到底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也不好意思在这些个陌生人面前闹起来,只能咳了咳挺了胸,装模作样地说:"你们做孙子的好生照顾你们爷爷,家里的事儿我看着的。"

    说着就拉了关止承道:"那我跟你六弟回去看屋去。"

    关明拽着关止承算得上是狼狈地跑了,路过柜台的时候还狠狠地盯了李欣一眼。

    余掌柜皱眉问道:"那是阿秀她爹?"

    李欣"嗯"了一声,余掌柜道:"好似那会儿你当家的受伤,他来过一次?"

    李欣顿了下,还是应了一声道:"对,来过一次。"

    关文走了过来挨着李欣站着,柔声问李欣道:"好了吗?"

    "等会儿就好。"

    李欣答了一声,对余掌柜笑道:"余掌柜还是赶紧把账目算出来吧,我这还得看看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

    余掌柜倒是笑了说道:"这跟那会儿倒是不一样了,那会儿互相不认识,也不敢让你们赊账,如今阿秀在我们医馆里帮工,跟你们也算是熟悉了的,自然信你们不会赖账。"

    李欣则是笑道:"一笔一笔算清楚的好,余掌柜也说了,阿秀在这边帮工,总不能让她以后不好做事儿。"

    说话间余掌柜已经快速地拨弄起了算盘珠子,李欣并不怎么会算盘,论起算术来,她还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算,但到底不怎么精通,还是用笔杆子列加减乘除的等式比较在行些。

    余掌柜算好了账目,报了数,李欣掏钱出来付了帐。

    余掌柜说:"你们一家子也商量商量,一直住在医馆也不大好,这边费用也不低。"

    余掌柜这是好心提醒,李欣自然听得出来。刚才结账就花了不少银钱,要是老关头一直住在这边,延医施药什么的花费的价钱可就大了去了。

    李欣叹了口气,望向关文。

    关文静默了会儿道:"多谢余掌柜了,我待会儿就跟弟弟妹妹们商量一下。"

    关文拍拍李欣的肩,径自又反了回去,余掌柜倒是小声跟李欣说道:"阿秀她爹怎么这副德行?我瞅着他几个儿女都不待见他,阿秀在我们中间也没怎么提过她爹,倒是提她大哥大嫂多些。"

    李欣微微低了头——她也不好跟别人说关明的坏话不是?那毕竟是她的公爹。

    方才余掌柜因为关明和关止承的举动而频频看向他们,怕是关明心里还以为她嚼什么舌根子了呢!余掌柜只问了她一句那两人的身份,别的她也没说什么就已经遭了关明临走前的瞪眼,她要真说了什么,关明不得恨不得把她皮给扒了啊!

    余掌柜倒也反应过来这事儿李欣并不好说,叹了一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目前大头的事儿还是老爷子的事儿。"

    关文跟关武关全商量了以后,仍旧留着老关头在医馆里边儿住了两天,期间阿秀回去了一趟收拾了自己的衣裳带了过来,又跑去关明处大闹了一通,无奈却也只拿回来了三十两银子。阿秀当着附近乡邻的面给关明撂了话,剩下的钱不还她,她就要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碍于老关头如今的病情,阿秀也不再跟关明和关止承废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留了那两件皮草子和从关止承处收回来的纸墨都交给杏儿,交代杏儿以后但凡是她捎回来的东西,决计不能再让关明拿走。

    阿秀风风火火地来回跑,期间冯德发也甘心当了跑腿的,他好歹也是个壮劳力,看家护院也使得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帮忙照顾扬儿和小康,阿秀心里也感念他的好,最开始因为冯德发盯着她看而对冯德发产生的不悦也消弭了些,又因想到李欣说的和冯家的亲事儿,自己倒也上了些心,暗自打量考究冯德发。

    两日过后,关文带着老关头回来。

    李欣先一步回来收拾了老关头的上房,因老关头住在老屋那边也有些时候了,屋里都已经积了些灰。李欣给换过了被褥,开窗通风换气,和阿妹一起收拾打理了一番,又把老关头的摇摇椅给搬到了外边儿,出太阳的时候半晒到太阳半掩在阴暗里边儿。

    李欣想着,老关头以后怕是要经常坐摇摇椅了。

    想到这儿她就叹了口气。

    老关头前头虽说年岁大了行动不大方便,但是说话声音也还响亮,也能帮忙做点儿活计,笑起来憨实憨实的,李欣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他。如今老关头这一病,精神萎靡了,变得呆傻了,就说话也时利索时不利索的。

    看着就让人心酸。

    再过段日子说不定什么老年痴呆啊,大小便失禁啊这些问题都得接踵而来。

    想起以前那个笑得爽朗,一口一个叫她"阿文媳妇儿"的老人,李欣眼眶就不禁有些红了。

    杏儿站到她边上拍拍她的被说:"大嫂,别哭了,我跟阿武也隔得近,以后爷爷我们两家都照顾着。"杏儿也吸了吸鼻子,鼻头红彤彤的,说:"好歹要爷爷晚年过得不凄凉呐,午晌咱们就聚一起,把爷爷想一家子一起吃饭的事儿给办了。"

    李欣一顿,杏儿道:"阿武说不叫上公爹和六弟。"

    李欣应了一声,杏儿道:"我娘也来帮忙了的,大嫂你不用担心的。"

    午晌的时候饭菜上了桌,何春生赶着马车来,关文背着老关头下了车从坡下上来,在李欣院子前头摆了一个大圆桌,关文夫妻、关武夫妻、关全夫妻和阿秀阿妹都上了桌。老关头被妥当地扶到首座去,关文和关武一左一右护着他。

    李欣和阿妹忙着给大家伙上菜夹菜,扬儿和小康估计也看出了老关头不对劲,两个小人儿一口一个"祖祖"地叫着,听得李欣心酸,杏儿更是因为怀孕了而有些多愁善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老关头却好像一无所觉似的,眼睛就盯着一处看,吃饭要关文喂给他,嚼两下就咽下去,没喂他他也不闹腾,安安静静的。

    这顿饭吃得并不欢快喜悦,反而有些压抑。

    吃过了饭,李欣正在灶间洗涮,关文走过来低声说:"爷爷以后...估计就是这样子了。"

    李欣"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安慰他道:"没事,我们好好照顾爷爷就行了。"

    关文沉默地点了点头,又道:"像今天这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表情也不露,黄老先生说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爷爷其实也有清醒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两句话的。"

    说到这儿关文顿了一下,道:"爷爷说,以后让我不要再管爹跟六弟的事情,让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李欣手停了下,关文说:"爷爷也是被爹寒了心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的福气

    关文的声音有些萧索,可李欣也不好顺着他的话说什么,倒也是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把灶间收拾好了,却发现关文仍旧站在她旁边,一脸倦容地看着她。

    李欣擦净了手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柔声说:"这几日你也累了,接下来你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家里的事儿急也急不得。"

    关文反手握住李欣的手,良久才沉沉地应了一声。

    李欣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其实说实在的,她心情也是不好的。虽然她也知道人老了难免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她对老关头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的确是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以往好端端的一个老爷子,爱逗趣儿又慈祥的老人一夕之间就变成这般半痴呆半清醒的模样,她看着也难受。

    但事情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日子还得照前过啊。

    况且也不一定将来老关头就好不了了。

    两人在灶间静静地立着待了一会儿,阿秀过了来说:"大哥,大嫂,我这就准备回去了。"

    关文转过身,和李欣一起面对着阿秀。经过老关头的事阿秀仿佛又成长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稳重。这会儿她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淡淡笑着望着关文和李欣。

    李欣走上前去拉了她的手说:"再多待一天再回去吧。"

    阿秀摇头,笑道:"不了大嫂,这都耽误了三四天了,文师傅和黄老先生嘴上不说,但是我也不好意思就因为爷爷的事情待在家里不回去。"

    阿秀道:"医馆事情也挺多的,家里的事情也算是都办妥了,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李欣便叹了一声,抚了抚阿秀的手臂说:"好好照顾自己。"

    阿秀点头,又望向关文道:"大哥,我跟你说点儿事儿。"

    李欣明白阿秀要跟关文说点儿其他的事,她便笑了笑道:"那我去给你收拾收拾。"便把地方让给他们兄妹俩。

    阿秀掩了掩灶间门,微微低着头,沉默了下才道:"大哥,爷爷的事情...也算是我惹出来的..."

    若是没有她先闹腾起来,跟关明撕破脸,那一场架也不会吵得那么厉害,乃至让老关头听到了气犯了病。阿秀这几天心里一直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关文却摇头道:"不关你的事。"

    关文抬眼看她,对她笑了笑说:"阿秀是个好姑娘,不要把事情揽在你身上。爷爷出事我们都不想的,你不要怪自己。真要怪,也是大哥在你没回来之前问爹要回你的东西却没要回来,拖到你回来才..."

    关文叹了口气,伸手拍拍阿秀的肩说:"你别怪你自己,以后也别说这样的话,不然你四哥听到了心里怕是也不好受。你别忘了那天你四哥也掺了一份说要分家的,怕是他心里也在怪责自己,送爷爷去医馆黄老先生说爷爷病情的时候,你没见你四哥都红了眼眶子?以后这茬不要再提了。"

    阿秀低低地应了声,点了点头。

    "既然要走就不要耽搁了,免得回镇上去天都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赶紧收拾收拾吧,好像悦哥要去镇上,正好可以搭他的牛车,大哥帮你去问问。"

    关文抹了把脸,对阿秀笑了笑。

    阿秀却拉住关文说:"大哥,还有个事。"

    关文看向她,阿秀说道:"我那些皮草子是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买来的,花了六十多两银子,爹那边只给了我三十两,其余的他就是不肯给。这口气我咽不下。"

    阿秀眼里泛着红,说:"反正我都跟他闹成这样了,他不在乎我丝毫,我也不顾忌他什么,我跟他说了的,他要是还,就还给大哥大嫂帮我收着,他要是不还,我回来一次搅合他一次。大哥你也帮我看着点儿,这笔钱我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关文动了动嘴,半晌还是叹了一声说:"大哥知道了。"

    "大哥你不要怪我不懂事,我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买皮草子的钱是我跟着文大夫他们上各家大户帮那些夫人小姐问诊的时候她们赏的,一次一两半钱的攒了大半年,再加上工钱攒起来买的,就想着买皮草子加工些再拿去卖能赚一些,买皮草子也费了我不少功夫。我辛苦忙活大半年就得了这些东西,还让爹他给我搅合了..."

    关文拍拍她肩道:"大哥知道,你放心吧。"

    阿秀吸了口气,说:"我待会儿把钱给大嫂让大嫂帮我存着,以后我的嫁妆,我自己挣。"

    关文笑了笑道:"阿秀也知道自己存嫁妆了?"

    "不只我的,我也给阿妹添添妆。"

    阿秀抬头看向关文道:"在这个家里边儿,谁对我和阿妹好,我心里清楚。大哥,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我还是想说...能娶到大嫂是你的福气。"

    关文一怔,阿秀定定地说道:"虽然打一开始我心里也膈应大嫂的那段经历,二哥四哥送聘礼去李家的时候我也跟着去的,就是心里不大放心大嫂的为人,想跟着去看看。可见到大嫂,我才真觉得,大哥你能娶到大嫂真的是你的福气,你真应该要好好感激李大娘。"

    阿秀说道:"大嫂识文断字,秀气大方,从来不与人主动争吵,家里活计也是一把好手,还重感情,对我和阿妹,甚至是二哥三姐他们都没得说。爹跟六弟是眼睛被浆糊糊住了,只看到些表层次的,却看不到内里。若是他们能放下成见和大嫂好好相处,大嫂现在也不会对他们那么厌恶。大嫂本身就是个软和性子的人,心地善良...我若是有这样的公爹小叔子,早就跟自己男人闹起来了,大嫂却从来没有怎么为难过大哥你吧?"

    关文低低"嗯"了一声,细细想来,李欣还真的没有因为这些跟他闹架。当然她也提过,两口子也冷战过,但是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对着自己男人大吼大叫不依不饶。

    她很好哄,她会心疼他,她也舍不得他为难...

    关文怔怔地听着,阿秀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跟爹他们还是掰断了吧,别搭理他们了,四哥都说要分家,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四哥也对爹跟六弟厌恶了。或许你会觉得,那边老屋四哥跟四嫂分家出来了,就剩爹跟六弟,显得他们可怜得很,但是俗话不是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这也是自作自受不是吗?总要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他们才知道是非好歹。"

    阿秀抿了抿唇:"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说多了怕是大哥你心里也不好受。至少现在,大嫂还在大哥你身边儿,爷爷也暂时没其他事儿了,黄老先生开的药坚持吃着,说不定爷爷还有清醒的那一天呢?"

    虽然这样的希望委实很小。

    阿秀笑了笑,道:"大哥,那我去收拾东西了,再跟大嫂二嫂和阿妹说说悄悄话。"

    关文叹了声,笑道:"去吧,阿秀早就是大姑娘了。"

    阿秀却忽然上前轻轻抱了抱关文。

    关文一怔。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是兄妹,但阿秀也早就不与他太过亲近了。这一个拥抱来得突然,关文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阿秀抱了一下就退开了,细细打量了下关文,说:"大哥你瘦了,还是壮实些好点儿。"

    说着就灿然一笑道:"还记得小时候大哥把我背在背上,光着脚从田地里边儿走回家,那会儿大哥十二三岁,我四五岁,大哥还矮墩墩的,转眼我比那会儿大哥都高了。"

    关文摸了摸头,阿秀说:"大哥永远是我们的好大哥。"

    阿秀去找李欣去了,关文微微低着头,半晌才轻轻笑了出来,低喃一句:"这傻丫头..."

    到了自己的屋子,李欣、杏儿和阿妹都在。

    阿秀阖上屋门,到她们中间坐了,想了想开口道:"大嫂,二嫂,你们说的那个事..."

    阿秀停了一下道:"跟冯家的婚事,我想过了。"

    李欣一讶,杏儿也微惊地望向阿秀:"这就考虑好了。?"

    "嗯。"阿秀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大嫂二嫂都说不错,这亲事肯定也不错的。"

    阿秀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说:"这几日我来回奔波,倒也趁机观察了下冯二哥的人品,憨厚实诚,也没什么歪心思,见着我还会脸红,个性稍微有些腼腆,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事勤勉认真,肯吃苦,也讲道理,人的确不错。"

    李欣坐直了身体,道:"你想清楚了?"

    阿秀道:"嗯,想清楚了。"

    阿秀抬起头来微微笑说:"我这岁数,本来就不好说亲事,我不想做人家的续弦填房,能找到人不错的头婚男本来就不容易。我也知道大嫂二嫂为了我的婚事的确有些头疼。"

    说到这儿阿秀笑了一下,说:"从前是我想左了,我如今明白了,嫁人,看的不单单只是那个人而已,嫁人要嫁一份宁静闲适,这样才能舒心过日子。大嫂说过冯家人都挺不错的,大嫂的眼光我信得过。"

    "可是冯家小子要守孝两年半多..."

    "那正好。"阿秀对杏儿笑笑,说:"我反正还想靠自己本事多赚些钱,文师傅也舍不得放我走的。"

    阿秀眨了眨眼,道:"大嫂,那剩下的事,还是要多麻烦你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阿秀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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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首肯了和冯家的亲事,不得不说李欣心里是松一口气的。

    再看下去,她还真的不知道能寻到什么人家了。况且阿秀看不看得上还不一定。

    李欣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阿秀就笑了笑。

    当着杏儿的面她也不好把钱给李欣,只能和她嫂子妹子说些闲话。李欣早就把东西给她收拾好了,东西不多,前两天阿秀才带了衣裳回医馆去的,这下回去便很轻便。

    所幸说了没多一会儿杏儿就打了哈欠,她这会儿是孕妇,自然嗜睡,阿秀忙叫了阿妹扶杏儿回去睡,自己掩了门从怀里把钱掏了出来。

    这是阿秀从关明那儿磨来的三十两银子,当然关明卖皮草子不止三十两,但其余的钱他就愣是没拿出来,也不知道是花了呢还是他死捂着不给。

    阿秀把银子推给李欣,见李欣讶异地望着她,阿秀便道:"这是让大嫂帮我揣着的。"

    "你这..."李欣微微蹙眉:"那么大一笔银子..."

    "看来我想做点儿别的营生赚些银子,老天爷不让我赚呢,否则哪那么容易就被搅和了。"阿秀叹了一声说道:"大嫂,这个钱就拜托你帮我收着了,我这下也死心了,得了赏钱存着便存着,以后也不生那些个想要钱生钱的想法,这样攒着,钱也不算少了。"

    确实不算少了,至少阿秀现在赚的银钱和得的赏钱,让她自己置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是绰绰有余的。

    李欣叹了一声,起身从箱子里拿了一块布出来把阿秀那三十两银子给包了起来,说:"你自己的想法如何我管不着,你信得过我把钱搁我这儿让我帮你保管,我就帮你保管着。"

    阿秀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嫂的。"

    "阿秀,你也不要太过于拼命了。"李欣柔声说道:"大嫂知道你跟着文大夫去那些大户人家府上,要得人家夫人太太小姐们的赏钱,怕也不容易,少不得要奉承巴结她们什么的。女孩子嘴甜些不是坏事,但是也别让自己显得卑微了。她们固然是把我们看成次一等的人,但是你自己可别看低了你自己。要是受了委屈,不要自己忍着,回来跟家里人说也是好的。"

    阿秀默默地地点了点头,李欣又道:"如今看着你的性子倒是没有那般冲动了,在医馆的时候你自觉就收敛了身上的怒气,也没跟你爹起冲突,这样就很好。"

    李欣笑着拉了她的手道:"医馆里边儿的事情你好好做,累了倦了,就回家来。"

    阿秀鼻子有些堵,闷闷地应了一声,低低地问:"大嫂就不怪我吗...爷爷这样,总有我的一份责任。"

    "能怪得了谁呢..."李欣叹了一声:"爷爷毕竟都已经这样了,再去责怪谁那也于事无补,日子总要过,好好照顾爷爷才是正经。"

    李欣摸摸阿秀的头道:"你也别自责了,爷爷要是清醒着,也不高兴你这样的。我们阿秀笑起来才最好看,谁不说咱们家姑娘俊啊?"

    阿秀蓦地笑了出来,李欣给她理了理鬓发道:"你急着回去,大嫂也不留你,早些回去正好能用上晚晌饭。"

    李欣把阿秀托她保管的银子给放到了大箱子里边儿,搁在了最底部,然后落了锁,拍拍箱子道:"这样保险吧?"

    阿秀笑起来:"大嫂觉得好就好。"

    李欣和阿秀手挽着手出来,又在院子里聊了会儿天,阿妹也送了杏儿回来,扬儿和小康睡了起来和姐妹俩玩了一阵,关文便上来说:"悦哥的牛车马上就过这边来,阿秀你东西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阿秀提溜了下手里的小包袱,眼睛笑得弯起来:"大嫂办事,我放心。"

    关文和李欣相视一笑,忽然听到上房那边老关头有动静。

    老关头吃了午晌饭就浑浑噩噩的,最后闭着眼睛睡过去了。关文背他去上房睡,这会儿怕是醒了。

    关文忙朝上房去,不一会儿就背着老关头出来。

    太阳有些懒洋洋的,到底是春日,晒得人也舒坦。李欣把摇摇椅搁在转角处太阳光线不是很强烈的地方,关文把老关头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阿秀走过来蹲在老关头旁边儿轻声叫:"爷爷。"

    老关头眨了眨眼睛,"唔"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是阿秀啊..."

    阿秀顿时带着哭腔"嗯"了一声,说:"爷爷,我要回镇上去了,你在家里好好的啊,有大哥大嫂照顾你呢。"

    老关头抿了抿唇,然后又嘟了嘟嘴,口齿不清,"知道了..."

    坡下悦哥在叫人了,阿秀抹了把脸,捏了捏老关头的手,站起身说:"大哥大嫂,我这就走了啊。"

    "嗯,路上当心点儿。"

    "多顾着些自己的身子。"

    阿秀连声应着,又转向阿妹道:"好生听大嫂的话。"

    阿妹道:"知道的五姐。"

    阿秀欣慰地笑了笑,拍拍阿妹的脸蛋说:"阿妹也长大了。"

    然后又蹲下身去,拍拍两个小娃子的头说:"姑走了,跟姑做再见?"

    扬儿伸手摆摆:"姑再见。"

    "姑再见..."小康也招了招手。

    阿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阿文听到老关头似乎是在嘀咕着什么,忙蹲下身去听。

    好半晌才听明白,老关头说的应该是"阿秀要乖"。

    冯德发晚晌过来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阿秀,关武问起,关文说阿秀回镇上上工去了,冯德发难免觉得遗憾,吃饭的时候都显得有些不大精神。

    老关头晚晌的时候精神倒是好了些,自己拿了筷子吃饭,虽然动作不大稳当,夹十次有八次菜会在半道上落了,李欣也不着急,拿了个勺子给老关头,鼓励他活动手跟嘴,自己吃饭。

    扬儿眨巴着眼睛看李欣,问:"娘,祖祖不会吃饭了?"

    李欣说:"祖祖年纪大了,就变得跟扬儿一样,小时候扬儿也不会吃饭啊。"

    小康立马瞪大眼:"那祖祖不是比扬儿哥都小了呀!"

    杏儿敲了敲碗:"小康赶紧长大,以后也要照顾祖祖。"

    小康马上摇头:"不要不要!长大了跟祖祖一样大,又要变小,饭都不会吃了!"小康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饭:"现在我会吃饭!"

    关文忍俊不禁,杏儿也无奈地揉了揉小康的头。

    阿秀皮草子的事情还等着解决。另一桩事情却也刻不容缓。

    当晚关文和李欣睡下,李欣跟关文说了阿秀放了三十两银子在她这儿的事情,关文道:"没事儿,你收着就收着吧。"

    关文有些心不在焉,李欣端了烛台到床头柜子上边儿,坐到床沿问:"你心里有事儿?"

    "嗯。"

    关文点了点头,想着又叹了口气:"还不就是四弟的事儿。"

    李欣看向他,关文说道:"晚晌带着扬儿出去遛食,四弟专程来找我的,半道上碰到就直接跟我说了。"

    李欣了然,一边脱了鞋掀被子,一边出声问道:"四弟说的是他要分家的事儿吧?"

    关文颔首,往里边儿挪了点儿位置,腾出地方让李欣进来,手自然而然地撩着被子,一边说道:"四弟说他是真的不打算跟爹一起过日子,家里的活计都是他们两口子干,爹跟六弟纯粹就在靠着他们吃白饭。"

    李欣顿了下,真觉得这关明抠到一定阶段了。

    她这会儿是拿过年那会儿卖猪的钱关明没给他们当借口,一直压着没有给一百个钱的孝敬,但杏儿每个月是给了五十个钱的。关明还讨价还价地说过,让关武要比着关文的给,被关武堵了回去。

    要说关明手里边儿没捏着钱,李欣是绝对不信的,他不过就是不想拿出来。但是一家开销什么的,家务活计、地里活计都是关全和胡月英在忙活,他们总要做出点儿什么表示吧?哪怕是平时做饭、洗衣服、擦桌抹凳子、喂猪、打扫屋子这类事情,又不是动不了了,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这又没什么难处。

    可他们这会儿就当自己是老爷少爷的,动都惫懒动。

    搁谁家谁乐意见?

    关文叹道:"我们跟二弟他们分出来,老屋那边的担子都落到了四弟肩上,四弟怕是觉得亏了。"

    那就分家呗。

    李欣撇了撇嘴,到底没说这话。她不想惹是非,关全分家对她没坏处,不分家对她也没坏处,怎样都行。

    李欣便看向关文:"四弟找你,让你帮忙说项,他要分家出去单过?"

    关文点了点头,道:"他虽然没明说,但也就是这个意思。"

    关文叹了一声道:"就怕四弟觉得是我跟二弟把责任都推到了他肩上,我怕他以后会怨怪。"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关全现在估计是没想到这茬,只把责任推到关明身上去了。但要是时间长了,他怕是也会对关文和关武产生怨言,毕竟是因为他这两个哥哥撒手从老屋那边分了出来,才让他这个不长不幼的儿子担了老屋那边的担子。

    李欣想了想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还是要跟爹那边说吧。"关文顿了下道:"我虽然说了不再管老屋那边的事情,但四弟的事情...我总不能不管。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我没想周全,没顾上他。"

    李欣点了点头:"那你就帮他说说吧。"接着顿了顿,"不过,你也说了老屋那边只有四弟跟四弟妹忙活,要分家,怕是不容易。"

第三百二十三章 都你教的

    事情当然不容易。

    关文找关明说这个事,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关明抄着扫帚打了出来,直骂他不孝顺、欺负他一个老头子,愣是没让关文把话说全就把院门给插上了。

    关文站在门外边儿,额上青筋暴露,沉着眼看着门板。

    老屋里边儿关明叫嚷着:"老子不同意,谁敢提分家!"

    关明现在腰杆子这是硬了。老关头现下说话都不利索,人也时清醒时不清醒的,根本就不能再呵斥关明什么。"孝"字压不到他头上,关明说话自然而然就更多了两分底气。再者老关头被气病的事,如今关文几兄弟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就连关武那般见不得关明的性子也闭了嘴,关明自然就更加得意起来。

    竟然还敢抄了扫帚直接把关文扫地出门。

    关全铁青着脸站在院子中间,关明扫帚对着他一指:"想都甭想!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老子还站在这儿喘气着呢!"

    关全冷哼一声,对缩成一团站在一边的胡月英道:"晚晌饭你甭做了,去老丈人家吃去。"

    关全转身拉了胡月英回他们的屋子,关明气得在院子里边儿大喊:"关全!你个王八羔子是不是要忤逆老子!"

    关全脚步顿时就定在地上,回头望向关明,竟然笑了声,说:"得,我王八羔子,爹你不就是个老王八?"

    关全嗤笑,扯了胡月英回屋,门重重地阖上。

    "爹,开门!"

    关文在门外沉声喊道,关明立马把怒火转向关文道:"你让开门就开门?这是我家!不是说分家了你就不管我家的事儿了?你还在这边杵着做啥?滚回你屋去!"

    关明怒火冲天,叉着腰喘了两口气,又扯着嗓子喊:"要分家?门儿都没有!"

    关文静静站在门外一会儿,听着关明在院子里边儿指桑骂槐地骂了半天,半晌还是转身就走了。

    关明趴在门板上从门缝中望出去,见关文走了,心里自以为得意,正咧嘴要自言自语点儿什么,却听身后"吱呀"一声响。

    关全和胡月英走了出来,胡月英手上还挎着个小包袱,脸上有些微兴奋和愉悦。

    关明一愣,想起关全说晚饭要去他老丈人家吃去,顿时鼓了眼骂道:"你干啥玩意儿?"

    "爹你最近火气大,我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关全望了望天:"反正我这也没怎么孝顺孝顺我老丈人,这就去我老丈人那儿伺候伺候他。"

    关全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好歹我老丈人还是个眼瞎的呢,他都知道下地干活,自己做来自己吃,说不定我这去他还拦着不让我伺候他。"

    关全推了推胡月英道:"走吧。"

    关明自然不会让关全和胡月英走,他俩走了,晚晌饭谁做?家里的地谁顾?

    关明立马就拦在两人面前,堵着门骂:"谁准你们走?家里的事想撇下不管?关全你翅膀硬了是不,你丈人重要还是你爹重要!"

    关全摸了摸下巴,倒是不跟关明急,笑了下拉了胡月英回屋去了。

    关明顿时心里就乐了起来。

    看,他这当老子的还是管得住自己儿子的。

    下晌他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儿,回来就没瞅见关全和胡月英了。

    出门的路又不止院门口那一条,屋后屋侧边儿,通过灶间都能走出去。关全又不是傻子,非得从院门口出去。

    家里就剩关明一个人了,关止承这会儿还没回来。

    家里一点儿人烟都没有,没人说话,也就只有猪在嚎嚎叫着。关明心里那个怒啊,先是骂关全平日里总是对他言听计从的,这会儿竟然跟他杠上了抖着架子说要分家,骂着骂着就骂到了关文身上。

    要不是他开了头,关武关全会效仿着他们大哥这样吗?

    都是自己这大儿子没教好!

    关明心中一定,立马收拾了一下往关文家去。

    这会儿临近晚晌,太阳也已经渐渐落山了,天边一片橙红,颜色温暖得很。李欣收了被子和晒的馍馍粉团,在灶间忙着做饭。

    关文和关武商量了两家之间通路的事儿,划出了道打算把这中间的几棵树给砍了,正在商量着是给砌成阶梯状还是弄成斜坡状。两家要是从这树林子里边儿穿路,来回走起来也就不过几分钟的事儿,隔得那叫一个近。

    关武是有心想跟他大哥家走得近的,李欣和杏儿的关系也很好,关武和杏儿算得上是受了关文和李欣的恩惠,两口子都一致觉得要好好跟大哥家相处——这样,扬儿和小康也算能做个伴。

    兄弟俩正商量着,关明气冲冲地从坡下上来,扯了嗓子就喊:"关文!你当的好大哥!"

    本来俩兄弟说得正高兴,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话,当即两人脸上也不好看了,齐齐望向坡口。

    关明气鼓鼓地爬了上来,叉着腰一脸怒意地盯着关文。

    视线一偏,又看见东南角的兔棚,兔棚东北方稍稍掩映在竹林里边儿的鸡棚,还有屋子西侧两层的阁楼,想起李欣不在的那段时间他隔一天就能吃到阿妹炖的一锅鸡汤,心里更加怒火中烧。

    瞧瞧瞧瞧!他们分家出来吃香喝辣的,鸡啊兔子啊都养起来了,日子倒真是越过越好,可就是不顾他这个老爹,都是些什么王八犊子!还一个个闹着分家!

    他这上来了也没人招呼他,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当即关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关文就骂:"你咋当大哥的?啊!教唆你弟弟妹妹不学好,目无尊长一个个都吵着闹着要分家!要不是你开了这个头,咱们家这会儿还好好的,哪有那么多的破事儿!"

    关文顿时眉头皱了起来,沉了声道:"爹你说什么?"

    "你耳朵聋了?老子说话你还让老子再说一遍!"关明顿时骂道:"少跟老子装懵!你四弟上他老丈人家去了说要孝顺他老丈人,撇了我这个当爹的不管,你做大哥的是不是应该去教训教训他?把他给老子叫回来!老子没说分家他就甭想离了家去!"

    关武顿时鼓了眼回他道:"四弟知道谁该得他孝顺谁不该得他孝顺,你冲大哥吼啥?又不是大哥让四弟去他老丈人家的!"

    关明立马眉毛一竖:"你吼啥你吼啥?老子跟你说话了吗?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动静闹得太大,李欣也从灶间出了来,蹙了眉头看着关明,不咸不淡地说:"公爹还是消停点儿吧,四弟跟四弟妹走了你这是吃不着饭?不是跟刁老妖都差不多父子相称了吗,去刁家吃一顿两顿的应该不为过吧,你这不也招待了刁老妖好几次了。"

    关明顿时转头就要冲李欣骂,关文抢先一步说道:"跟刁家的事爹你解决了?那刁老妖不是让爹你娶他娘吗,爹你是个什么态度?"

    话题斗转直下,关明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李欣冷笑一声回灶间去了,阿妹倚在门口默默地看了关明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爹来了,要不要去看看爷爷?"

    关明顿时缩了下脖子,阿妹说道:"好像爹你从没问过爷爷如何,缺什么少什么差什么,日子过得开不开心,吃得好不好喝得好不好...你对自己爹都这样,让我们怎么对你呢?不都是爹你教的吗?"

    阿妹默默地转身回了灶间,挨到灶膛处烧火,脸颊和眼眶都是红红的。

    这是她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话。

    这话却委实让关明几人都有些怔愣了。

    反应过来的关武当即就道:"对啊,爹你要不要去看看爷爷?我去把爷爷抱出来。"

    "不、不用了..."关明吞了吞口水,关武却没听他的话,径自去上房把老关头连带着他的摇摇椅给端了出来。

    老关头就躲在摇摇椅上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关明。

    关明脚底像灌了铅,想挪步子愣是挪不动。

    看了一会儿关明老关头却偏过了头,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依依呀呀地对关武说什么。

    关武弯下腰凑近听了会儿,扭头对灶间喊:"大嫂,爷爷说他想吃蛋!"

    灶间里边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阿妹就拿抹布包着一碗滚烫的蛋羹出来。

    关武随即从边上端了条高脚圆凳过来当桌子使,阿妹把蛋羹搁在上边儿,呼了口气道:"一直温着呢,知道爷爷想吃。"

    阿妹拿了勺子舀了一点儿,凑在嘴前吹了吹,吹掉了些热气,然后对着老关头张嘴说:"爷爷,啊。"

    老关头张了嘴,眯着眼睛嚼了嚼吞了下去,然后似乎是想自己拿勺子舀来吃。

    阿妹便把勺子交给他,自己在一边端了蛋羹,护着让老关头不至于洒了碗。

    关明就这般愣愣地看着。

    虽然听说老关头时傻时不傻的,但他也没真切看到过老关头现在的样子。他这样...明明就是傻了啊!连他都不认识了!

    不对,他爹这要是啥都不知道了,那他爹藏起来的那些个宝贝了咋办?

    关明当即出声:"你们爷爷这是..."

    关武便看向关明,说:"爹你看见了吧,爷爷现在是什么样子。"顿了顿,关武说:"等得你到这个时候,你觉得哪个儿子会这般对你尽心伺候着?"

    关明顿时挺了挺胸。关武不待他说话,便嗤笑一声道:"别跟我说关止承,他会有那么孝顺?我才不信。"

    关文终于是开了口道:"爹还有什么事?没事,爹就回去了吧,我们不送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开源节流

    关明可谓是雄赳赳地来,蔫巴巴地去,整张脸黑得跟煤炭有得一拼。

    当晚关止承回来,父子俩这样那样一番嘀咕,第二日一早关明就上胡家去了。

    父子俩算是分开行动,关明去胡家,关止承就去了关文家。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空气好,气温也适宜,李欣搬了桌子凳子在屋檐下边儿让扬儿和小康练字。

    阿秀从关止承那儿拿来的纸墨都派上了用场,李欣坐在小人儿左边儿,手把手教他们执笔的姿势。小孩子的手小,照着李欣说的"虚握"执起了笔,左手捅了捅右手手心,疑惑地问:"娘,这里放不进去蛋蛋。"

    成年人要是执毛笔,握笔杆子那处是可以塞进鸡蛋去的,那才是最标准的握笔姿势。李欣也是这般对扬儿和小康讲的,但小孩子理解的跟她说自然是有些差距。

    李欣笑了笑,伸手捏住扬儿的手道:"等扬儿大些了,手也长大了,就能放蛋蛋进去了。"

    今日教他们写横、竖两个笔划,正教到写竖时要注意底端是"悬针"还是"垂露",坡口处就听见有人咳了一声。

    李欣抬头,关止承就站在坡口望着她。

    扬儿和小康都望向关止承,李欣直起腰来让他们继续练字,自己朝前走了两步问:"有事儿?"

    招呼都懒得招呼他。

    关止承面色不虞地看着扬儿和小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要见爷爷。"

    老关头这也已经醒了,关文背着他去石头地那边儿,说带他溜达溜达。

    李欣淡淡地回他道:"爷爷不在。"

    说完话就转身忙活自己的事情,惫懒搭理他。

    关止承自然不信,声音微微提了提:"我说我要见爷爷,你那什么态度!"

    李欣也"嚯"地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跟你说了,爷爷不在,你是什么态度?"

    关止承上前两步,冷笑一声:"你拦着我不让我见爷爷是什么意思?爷爷人呢!"

    李欣指了指东边竹林:"石头地那边,要找自己找去。"她才懒得跟他废话。

    关止承半信半疑,踟蹰了下道:"我去爷爷屋里等他。"

    "关止承,你搞清楚一点,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说要进我家来,还要问过我同不同意。"李欣转身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家不欢迎你,自便。"

    如此不给他面子,关止承自命清高如何能忍?当即就发难道:"什么你家?这是我大哥的家!随时都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李欣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抱了手臂说道:"就算如你所说,这是你大哥的家,你倒是去问问你大哥,他放不放你进去?"李欣冷哼一声:"你去试试看啊,你大哥也在石头地那边,你去找他去?"

    关止承当即梗了脖子:"我怕你不成?"

    随后便大跨步朝石头地那边行去。

    然而才行了两步就听到一阵很大的动静朝他这边急速移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条硕大的狗给扑到了。

    关止承顿时惊声尖叫。

    狗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围着关止承转了两圈,瞅了他两眼,随即伏低身子威胁似的闷叫了两声,然后才踱着步子欢快地朝李欣那边颠颠儿地小跑过去。

    李欣心里暗爽二黑给她出了气。伸手摸了摸二黑的头:"大清早的就去觅食去了?"

    扬儿和小康也兴奋地要下来摸二黑,被李欣一个眼神制止住,乖乖地执笔继续练他们的横竖。

    李欣朝关止承那边望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没抓你没挠你没咬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被条狗吓成这样,羞不羞人?"李欣坐到一边高脚圆凳上,手撑着桌子说道:"赶紧着起来,趴地上跪祖宗还没到时候。"

    关止承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头微微垂着,脸上青筋暴起。

    "你别得意。"他恶狠狠地咬着字说:"总有你不如意的那一天。"

    李欣平静地看着扬儿和小康练的字,微微一笑:"那也跟你没关系。"

    关止承气不过,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二话不说就朝他前面的鸡棚砸去。

    鸡棚边上是关文在李欣待在娘家的那段时间拾掇起来的一片菜地,架了藤子的,正结着瓜蒂呢,关止承力道不准,偏着那菜地砸了去,正好砸到了一条秧子,上边儿结着的两个瓜蒂呼啦啦地就掉了下来。

    关止承暗道一声不好,脚底抹油就朝着石头地那边去了。

    李欣随后去草地那边看了一眼,心里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也懒得跟他计较,自己把秧子扶稳了,把藤蔓又缠了上去。

    她才懒得管关明跟关止承的事儿呢,摆在她面前的事情更多些。

    扬儿和小康练字,李欣则细细在纸上算起账来。她手上捏着的百八十两银子应该要派上用场了。

    要想富,左不过是开源、节流两条路。节流这一条路她觉得是不要想了,不说她也想享受一下安逸些的生活,就是扬儿,也不能让他太过节约了不是?每天的鸡蛋牛奶大米饭的,总是要供应起来,身体才能长得结实。

    但是节约这个美德还是不能松懈的,孩子还小,从小就要培养起良好的生活习惯和独立自强的个性。她是不可能养扬儿一辈子。

    十八岁以后,全部要靠他自己。这是李欣暗自给孩子定的目标。他要独立,不管是人格上的,还是经济和思想上的,都得独当一面去。

    屯粮的事情她要跟关文商量一下,还要想想别的赚钱法子。眼看着荷塘子那边莲藕见天长,冯德发养蜂也小有成就,但要等着收益还得有几个月。销路方面她还要去联系买家。

    其次便是和沈家那边的生意往来,李欣是越发觉得不妥当,毕竟沈家那边还有沈三爷和薛谦膈应着...这样赚钱的法子有些让她受宠若惊,一成的利润,怕是沈家也会觉得对她太过厚道了。

    李欣随意地在另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思绪有些飘远了,等扬儿叫她才回过神来。

    扬儿摊着纸给她看,说:"娘,扬儿写的。"

    满满当当的一篇横竖比划交替的练字帖顿时呈现在李欣面前。

    小康也不甘示弱,直起小身板把他写的纸也摊到李欣面前,邀功似的说:"大伯娘,我!小康也写了!"

    李欣把两个小子都赞扬了一番,一个个跟他们说哪个比划写得好,哪个比划写得不好。说到写得好的,两个小人儿都笑眯眯的,得意地直点头。说到写得不好的,两个小人儿就都堵了嘴,一副不高兴和受打击的表情。

    李欣倒也没点多少写得不好的,更多的则是鼓励他们。扬儿和小康眯着眼,心情很是愉悦。

    等李欣给他们收拾桌子,拿了让关文做的木头夹子把他们各自练的纸收起来,扬儿才不解地问:"娘,收起来?"

    李欣点头含笑说:"等以后扬儿和小康长大了,都能看到自己从小写过的字。"李欣摸摸扬儿的头说:"那时候扬儿就能知道,哇,扬儿进步好大好大哦!"

    扬儿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笑了起来,小康也乐呵地露出白生生的小牙和红嫩嫩的牙床笑。

    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做午晌饭了,扬儿照例是和小康在院子里玩儿起了滚铁圈。二黑窝在了它的狗窝里边儿哼哧哼哧地打响鼻,半眯着眼看着小主人玩闹。

    午晌饭弄到一半,关文打头回来了。

    他背着老关头,身后跟着关止承,再后边儿是冯德发。

    关文脸上有些不虞,关止承脸色也不大好看,路过鸡棚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下菜地,见着瓜蔓又缠上去了,难免有些个莫名其妙。

    扬儿扑上去叫着爹和祖祖,小康也叫着大伯和祖祖,眨巴着眼睛问:"咦,我爹呢?娘呢?"

    关武忙活着打通他们两家之间的路,在家那边忙活着。杏儿也在家待着,她胎还有段时间才坐稳,小康又是跟扬儿玩儿熟了的,李欣便说帮她多照看着小康,让他不要担心。

    关文背着老关头走到老关头的摇摇椅去,冯德发搭了把手让关文把老关头安稳地背到摇摇椅上边儿坐着。

    老关头看上去心情挺好,眼角微微上翘,看样子是笑着的。关文对老关头说道:"爷爷,我去给你倒杯水。"

    老关头点头,关文径自就去了灶间。

    冯德发端了小板凳让关止承坐,关止承老大不客气,也没问冯德发坐不坐,谦虚都不谦虚一下,直接就理所当然地拿脚勾着凳子到老关头边上坐了下来。

    冯德发摇了摇头,看着小康和扬儿玩儿,两个小人儿冲着他嘿嘿笑,叫他"冯二叔",他便笑着上去陪两个小人儿玩儿。

    见没人在边上,关止承便挨着老关头,凑上脸去低声问:"爷爷,爷爷,听得见我说话不?爷爷?"

    老关头瞥眼看他,关止承就立马笑,小声问:"爷爷,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记得的吧?咱家宝贝在哪儿啊?"

    老关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惬意地脸冲天眯着眼睛晒太阳。

    这会儿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光线有些强,照得人暖洋洋的。关文和李欣试验过,摇摇椅搁在这儿,太阳只能照到老关头的身子,照不到他脸,不会让他眼睛受了阳光的刺激。

    关止承凑近去,问:"爷爷你说什么?说清楚些?"显得有些着急。

    阿妹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关止承这副样子,手都压到老关头腿上了,当即阿妹就忙大声喊了句:"六哥你做什么!"

第三百二十五章 吾家有女

    关止承霎时被惊吓了好大一跳,立马缩回身子,瞪着阿妹火气颇大:"你吼什么!"

    他心中恼怒,眼看着爷爷就要说了,竟然半路让阿妹打岔了。

    阿妹抿了抿唇,说:"谁让你把爷爷压着,爷爷腿脚哪儿承受得住。"

    阿妹几步走过来,避开关止承背对着他,伸手轻轻揉捏着老关头的腿,关切地问老关头:"爷爷,腿怎么样?疼不疼啊?"

    老关头微微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慈祥地望着阿妹。

    关文端着一杯水从灶间出来,走到老关头面前轻轻扶着他的后颈喂他喝水。老关头撮起嘴喝了两口就砸吧了下嘴,关文便不喂他了,说:"爷爷,吃饭还有会儿时候,还要等一会儿。"

    说着看向关止承道:"你还有事儿?"

    关文的声音微微有些沉,透露着"你没事儿就赶紧回吧"的意思,听在关止承耳里十分不舒服。正要开口说话,阿妹却出声道:"都晌午了,六哥你还不回去?"顿了顿又问他:"今日怎么没去私塾学堂?"

    关止承顿时撇了撇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望向了关文,问道:"爷爷什么时候会清醒?"

    关文沉声回道:"不定。"

    "不定是什么意思?"关止承不悦地问;"难不成爷爷以后就这般浑浑噩噩傻了吧唧地过了?"

    关文顿时一个眼风扫向关止承,神情冷漠,吓得关止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喉结上下滚了滚,说:"我、我就问问..."

    "爷爷是跟着我过的,这儿没你什么事儿。"

    关文冷瞥了关止承一眼,道:"你还不走?"

    关止承不敢再蛮横,赶紧说:"我走我走..."

    说着一步三回头颇为不甘心地下坡去了。

    吃过午晌饭,关文陪着老关头说了会儿话,见老关头困觉了,就把他抱到了床上让他睡。李欣也哄了两个小人儿去午睡,拉了关文跟他说事情。

    "...我就想要不修个粮仓储存粮食,也不费多少钱,以后买粮搁到粮仓里边儿去,天天都能吃大白饭。"

    李欣笑着说道,关文寻思了下道:"建粮仓太明显了,别人怕是还要说咱们家里富裕地不行。最好财不外露,免得惹了人惦记。"

    关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神情有些萧索。李欣猜想他怕是想到他们这边要是过好了,会找关明关止承的眼红。

    李欣便暗暗叹了口气,皱眉道:"可我也不想把钱捂着让它发霉..."

    关文倒是笑了:"你就是想屯粮,不一定要建粮仓啊。往上盖可以,往下挖不也成?"关文笑道:"早年间大家都是挖山洞的,现在这片山头都是我们的,你想怎么挖都成。或者就在家附近挖个地窖,自家人挖,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李欣眼前一亮:"这法子不错!"

    关文笑看着她说:"真想挖个地窖?"

    李欣瞥了他一眼:"这事就交给你了啊。"

    关文只笑,百依百顺地回答她道:"好。"

    这下倒是弄得李欣有些脸红,瞪了他一眼收拾了一番屋子,拿着鸡毛掸子扫着箱子上的时候忽然想起阿秀的三十两银子搁在里边儿,转念就想到了阿秀的婚事。

    "对了。"李欣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对关文道:"阿秀的亲事儿,你觉得冯家兄弟如何?"

    关文正铺着床,闻声转头看向李欣。

    李欣道:"阿秀回来的时候我跟她提过冯家兄弟,她说她会思量思量。她走之前跟我吐了话了,说冯家兄弟行,能定下就定下。"

    李欣走到床沿边坐下,认真问道:"你的意思呢?"

    关文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犹豫道:"可是冯家那边守孝,会耽搁时间..."

    "阿秀说她不急。"李欣缓了缓叹了口气说:"这一次阿秀也算是跟她爹完全撕破脸皮了,她自己不在乎成亲早晚,想来她爹想管阿秀也不服管。阿秀如今自己能挣钱,又有些许医术傍身,除了年纪稍微大些拖得大了,其他的哪点儿不好?"

    李欣道:"阿秀说了,空个三两年的,她还想继续在医馆帮工忙活呢,能多学些手艺。姑娘家学那个的少,很多夫人小姐的有病症,男大夫往往不好就近了观察,只能靠她这样的医女去细看。"

    关文蹙了眉,李欣伸手捅了捅他腰眼儿说:"跟你说正经的,你觉得行不行?"

    关文轻哼了一声,"她都大了自己给自己做了决定,我还能说什么?"

    李欣"扑哧"笑了出来,道:"说得好像你颇为不满她亲事儿能定下似的,怎么着,觉得自己妹子要成为别家人了,心里不爽利?"

    关文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倒也不是不爽利,只是就觉得..."关文哂笑着道:"挺舍不得的。"

    李欣好笑地看着他,关文脸面怪不住,把李欣拉了过来抱在怀里,深深嗅了一口道:"妹子走就走了,媳妇儿还在就成。"

    李欣打了他一下骂他不正经,推开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后日就去冯家走一趟。"

    瞧着关文还是有些不乐意,李欣笑道:"你也跟冯家兄弟打过交道,他为人品性如何你总看得清楚吧?"

    关文就点了头,说:"人挺不错的,踏实肯干,也不会偷着不使力气,做什么都挺卖力。"

    "这不就结了?"李欣笑道:"他没什么坏毛病,也没娶过旁的人,对阿秀也有些意思,这样的妹婿你上哪儿找去?"

    关文便不说话了。

    李欣又道:"冯家现在是看着穷,不过是受了家里人的拖累,又不是他们不勤劳肯干。虽然穷,可一家子的好性子。你也看到了,冯兄弟他大嫂是个药罐子,也没见冯大娘对她不满呵斥什么的。婆母性子软和,公爹也通情达理,大嫂子不管事,丈夫又偏疼,阿秀只要把态度端正了,成为人家家里媳妇儿,日子不愁过不好。"

    李欣指指东边,说:"说到底,只要冯兄弟他心不变,对阿秀好,其他都不是问题。"

    关文这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我也没说不愿意..."

    "你那脸上分明就写了四个大字——我、不、愿、意。"李欣"扑哧"一声笑起来:"是不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和心酸感?"

    关文瞥了李欣一眼,气哼哼地躺到床上去,拍着旁边的床板说:"还歇不歇午晌觉啊?快躺下,睡了。"

    李欣笑眯眯地脱了鞋躺到关文身边,被男人搂了腰。枕在他臂膀上,李欣轻声说:"你别担心,我觉得阿秀如今长大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小任性,但换个角度看,这也不乏是她的可爱之处。"李欣摸摸关文的肩说:"你总要放她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关文含糊地"嗯"了一声,李欣支起身子好奇问他:"怎么没觉得你对阿妹的婚事儿操很多心?轮到阿秀了你倒是操不完的心似的。"

    关文便叹了一声,说:"阿妹到底年纪小,那韦家人口也少,她性子腼腆不冲动,不会怎么惹事,就是有什么不对不好的地方,这没嫁人前还可以教她。阿秀就不一样了,她眼瞅着就要十九了,岁数摆在那儿,性子也差不多定了,脾气有时候还不好,动不动就牙尖嘴利骂人抄家伙,泼妇的名头早就传了出去,如今又跟爹关系僵得不能再僵..."

    关文顿了下,微微呼了口气说:"能得冯家人喜欢倒是好事,可要是她不得冯家人喜欢..."

    "阿秀哪儿不招人喜欢了?"李欣嘟了嘟嘴:"我反正蛮喜欢她的,心眼儿实诚,恩怨分明。再说她岁数还在长,性子也不一定就定了。"

    李欣躺了下去拍拍关文的手说:"别瞎想了,真跟冯家订了婚事,那也要等两三年后冯兄弟出了孝期才能出嫁。看哪儿不好的,再跟她说说,让她改改,这样行吧?"

    关文应了声,伸手将李欣捞到自己怀里:"阿秀说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说着低低笑了笑:"福气媳妇儿..."

    李欣臊地脸红,伸腿踢了他一脚,瞪眼说:"老实点儿,睡午晌觉呢,眯一会儿起来还得忙活。"

    关文就闷闷地笑了出来,探头在她脸蛋上"咻"了一下,笑眯眯地道:"嗯,睡吧。"

    晚上李欣熬了鸡汤,配了蘑菇和笋子做配菜,撒上些葱末,撇了油给关武那边端了一盆去,顺便给杏儿说了明日她要去下河村冯家跟冯家探底的事情。

    杏儿顿了顿,望向李欣。李欣道:"我去暗示他们一番,看他们是怎么个行动法。"

    李欣道:"我倒是觉得冯家大儿媳妇儿看人看事看得挺明白的,虽然缠绵病榻的,但是脑筋转得快,她肯定会懂我的意思。就看我去试探一番以后,冯家会不会找人上门来提亲。"

    杏儿有些为难地问:"冯家如今还在孝期,找人提亲会不会觉得坏规矩?就算是找人提亲,冯家那种家底..."

    李欣道:"坏不坏规矩他们下河村是怎么个习俗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上次去好像他们的意思也是先订亲出了孝再让成亲。至于来提亲会不会寒酸,我们又不在意这些,他们尽到心意就好了。"

    "就怕冯家不这么想..."杏儿皱着眉头喝了口鸡汤,还是觉得有些闷,搁到一边决定缓缓再喝,说:"那就只能看冯家那边怎么说了。"

    然而第二天李欣却未能成行,因为有人明目张胆上门闹事了。虽然闹的不是他们这边,而是关武那边,可还是让李欣不能脱开身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当了垫背

    孙喜鹊抱着肚子,将要临盆了还要到关武那边去寻晦气。

    关武挡在门口,面色不善地看着孙喜鹊,孙喜鹊就直愣愣地站在他跟前,也不躲也不避,鼓着眼睛就等着关武。杏儿站在高处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论起那孙喜鹊也曾经是关武的枕边人,就算是被休了,人家照样行走乡里姿态摆得高高的,怀着野种还明目张胆一点儿不避讳。孙家得是有多宠闺女才会把她惯成这个样子?

    这一次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站着关文和李欣都不想看到的人——刁老妖、猴半仙。

    刁老妖那日见老关头倒下心道不好脚底抹油就溜了,这一次还是他继那次之后首度"亮相";而猴半仙看上去身上脸上的伤都还没怎么好,也不敢张扬什么了,微微落后刁老妖一些距离,瞅着关武只是笑。

    李欣收拾了东西正打算就绕后山去下河村,却见小康颠颠儿地跑了来嚷着叫她:"大伯娘,有个...有个大肚子姨姨闹事!"

    李欣一怔,关文也拿着箩筐从储物间出来,听到这话顿时皱了眉头。

    小康跺跺脚:"快快!我溜出来的哦!娘怀了弟弟不能生气的!"

    李欣拉了小康过来仔细问,小康到底年纪小,问也问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只是大概了解了有人被关武堵在了门口。

    李欣当即道:"阿文你去看看,我嘱咐下阿妹就来。"

    关文应了一声先去了,李欣让小康跟他扬儿哥玩儿,不要回去,又让阿妹看着两个小人儿些,自己也匆匆朝关武那边去。

    心里却是计较着,多半是孙喜鹊了。

    果然,她到那儿的时候就看见孙喜鹊叉着腰托着肚子,瞪着一双眼,忽然朝关武吼:"让罗杏儿出来!"

    李欣走上前去,绕过孙喜鹊朝高台上边儿去,见杏儿铁青着脸,顿时皱眉道:"杏儿,你好生去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关文堵着刁老妖横眉道:"有你什么事儿?你来掺和什么?"

    刁老妖闲闲地剔牙:"哎哟,我这不是陪喜鹊儿来的吗..."

    李欣径自走向杏儿,牵着她的手把她转了身子不让她看孙喜鹊那边,揽着她让里走。孙喜鹊顿时就喊:"别跑啊!说个清楚!"

    "甭理她。"李欣握着杏儿的手一边说:"她是孕妇,你也是孕妇,你这胎还没坐稳当,她那胎可快要落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孕妇火气都重。"

    杏儿本是心情很不虞的,大清早的搁谁看到自己男人前面的女人心里不膈应的?听李欣这样说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大嫂说得是,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李欣扶着杏儿坐下,杏儿叹了声说:"不知道她发什么疯,来这边的时候正好遇上阿武要下田里去除草,恰恰就把她拦住了,她堵在那儿也啥都不说,只道要上来,阿武不放她上来,她就叫着要我出来。"

    杏儿仔细想:"我最近都没跟她有过什么交集啊,她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让我给她'说给清楚';?"杏儿莫名其妙:"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啊..."

    李欣想了想,迟疑道:"难不成你怀上孩子的事儿她听说了?"

    杏儿蹙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欣看着杏儿,过了会儿杏儿才反应过来,捂了嘴说:"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了?"李欣叹道:"她跟二弟在一起几年都没怀上,还是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鬼混才有了娃,最终落了个被休的下场,上次你跟二弟办婚事儿她来搅场不就是想图个痛快吗?现在你嫁过来,这才多长的时间你就怀上了,她心里怎么会不膈应..."

    杏儿动了动嘴,有些好笑地说:"不知道她纠结个什么,还来找我说清楚,说什么清楚啊..."

    外边儿孙喜鹊骂了一句:"罗杏儿!你出来!"

    "别搭理她。"李欣抚了抚额:"我看她这也是产前急躁了,脾气大得不行。"

    杏儿立马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呼了口气说:"我可不能被她气着了,她这动了胎气大不了就是要生孩子了,我这要是动了胎气可才危险。"

    "你知道就好。"李欣笑了一声。

    "对了,今儿你不是说要去下河村?"

    "嗯,正准备去呢,你家小康来告状了。"

    杏儿"咦"了一声,左望右望还真没看到小康,李欣笑道:"他说他溜过来的,还说你怀着弟弟,不能生气,催着赶着我跟阿文过来。"

    杏儿脸上就浮现起了笑容,李欣笑道:"这下高兴了吧?男人疼你,儿子也疼你。"

    说着李欣在她肚子上轻轻碰了下,道:"以后肚子里这个也疼你。"

    说到后来李欣就有些恻然。

    杏儿伸手拉了她,动了动嘴说:"你也别慌,肯定会有孩子的。"

    "是啊,道士看过风水,说咱们这处山头是个旺地呢。"李欣扯着嘴角笑了笑,她虽然不一定就信道士之言,但好歹这是个心理安慰,"不过那道士说我要两三年后才能有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杏儿抿了抿唇道:"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总归不能就失了这份希望了,老天爷厚待善人,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

    "没有也没事,我还有扬儿。"李欣笑了笑:"好好教他,不愁他以后不孝顺我。"

    屋里李欣和杏儿说着贴心话,屋外孙喜鹊却仍旧执着地要上屋去,甚至已经开始跟关武拉扯起来了。

    关武顾及她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也不好下狠手,只是就张开双臂拦着,就是不让孙喜鹊上去,对孙喜鹊说要杏儿出来的话也充耳不闻。

    孙喜鹊恼火异常,想蹲身去捡个石头砸他却也碍于大肚子根本蹲不下去。那边刁老妖也被关文死死盯着不敢动。

    猴半仙则是在关文来的时候就缩到一边当缩头乌龟去了。

    "关老二,你让不让开!"孙喜鹊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关武,厉声说:"我又不对你媳妇儿咋样,我跟她说两句话怎么了!值得你这样三拦四阻地堵着!"

    关武也不客气地回她说:"谁知道你起的啥心思,见你就没好事儿,你有多远走多远去,无缘无故上我们家来做啥!"

    关武等着孙喜鹊道:"你孙家跟我关家早就没关系了,老死不相往来还能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你来这边儿纯粹是找事儿,谁会乐意见你!"

    孙喜鹊嘴皮子也利索:"我这是给你留两分面子才什么都不说要进去谈,你要是不放我进去,我可就扯开嗓子喊了啊!"

    关武犹豫了一下。

    就在关武犹豫的当口,孙喜鹊瞅准关武露出的一个口子强行钻了过去,关武反应过来立马慌了,没啥顾及就将孙喜鹊给拉了回来。

    孙喜鹊站的地方不算是斜坡,上面还是有些个小石子儿。但也可能是因为她是孕妇,重心不稳,被关武这般一拉竟然就直接跌坐下去,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了。

    孙喜鹊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关武也没多想,直接就给她当了肉垫,护着她使她没就这么落到地上去。

    真落到地上去了,恐怕孙喜鹊这胎可就动大发了。

    然而这一幕也刚好被闻声出来的李欣和杏儿看见。

    杏儿顿时怔了一下,还没待说话,就见关武恼怒地一把将孙喜鹊给扶着起来,见她站稳了很快就松开了手,一点儿不给孙喜鹊面子说:"就算你肚子里是个野种,你也别不当回事儿,都养那么大了,有你这般做娘的不顾及肚子的娃的吗!"

    关武气呼呼地退了两步朝她吼:"滚回你孙家去,找什么事儿你!"

    孙喜鹊有些愣,反应过来的刁老妖立马将炮火开向关武:"你他娘的说谁是野种呢!"

    "你的野种?猴半仙的野种?"关武往地上"呸"了声:"我怎么知道是谁的野种,孙喜鹊都说不出来!"

    孙喜鹊呆呆地站在原地,扶着肚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关武。

    关武怒气未散,见孙喜鹊盯着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什么看!给我滚!"

    孙喜鹊怔了一怔才说:"方才你救了我..."

    关武冷笑一声:"我不救你让你就跌在我屋门前,被你赖上可怎么办?这样的事儿你又不是没做过,到时候我十张嘴都说不清!甭以为我救你是因为我对你有啥意思,怀着那么大的肚子还不安分,你长那么大岁数都长哪儿去了?有脑子没脑子!"

    李欣抚着杏儿的手臂说:"别想多了,二弟直肠子,就只对你好,哪能跟孙喜鹊有什么瓜葛..."

    杏儿微微点头,低声说:"我知道,我就是一下子呆了..."杏儿叹了声:"到底孙喜鹊跟了他几年,阿武对她不能说没一点儿情谊..."

    "再有也被她磨掉了。"李欣拍拍她肩说:"你好生歇着。"

    孙喜鹊深吸一口气,眼角微微抽了抽,觉得肚子有点儿疼,急忙叫刁老妖过来扶着她。

    刁老妖扶了她,孙喜鹊长舒一口气说:"你叫罗杏儿出来,我问她个事儿。"

    "有啥好问的?有啥事儿问我!"

    关武屡次三番不给她面前,孙喜鹊也立马恨声回道:"我要问她是不是给你戴了绿帽子,不然怎么我跟你两三年都不下个蛋,她跟你才成亲就怀上了。就这事儿,问你?你答得出来吗你!起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场笑话

    孙喜鹊要拨开关武上屋去,却被关武毫不留情面地一下子给甩开。幸好后边儿有刁老妖护着,不然这一下孙喜鹊怕是要比上次摔得更惨——这一下关武可是使了大劲儿的!

    孙喜鹊都惊呆了,被刁老妖架着胳膊惊魂未定地看着关武。

    关武整张脸上都像是青筋暴露似的,脸色沉得吓人,指着孙喜鹊大声骂道:"别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你生不出来我儿子那倒是我的幸运了!可幸我的娃没你这样的娘!"

    关武粗声粗气地指着东边的路厉声骂道:"你给我滚远点儿!再说些有的没的,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女人是不是怀着娃,照样打你没商量!"

    关文脸色也极其难看,在刁老妖扶着孙喜鹊站稳要上前来跟关武理论的时候伸腿就往刁老妖小腿上狠踹了一下,刁老妖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抱着腿就蹲了下去。

    关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给你脸你不要脸,还不赶紧滚?"

    躲在一边的猴半仙顿时一个哆嗦,上前来拉了孙喜鹊,小声说:"咱们走吧..."

    谁知孙喜鹊却返身就给了他一个巴掌,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孬种!我这娃生下来要是跟你血相容,老娘立马溺死他!省得跟他爹似的没种!被人打了不敢还手就罢了,这会儿还要做缩头乌龟还要别人也跟着他做缩头乌龟?你他娘的好意思?滚!"

    猴半仙被个女人当场呵斥顿时也恼了,微微挺了挺腰捂着腮帮子说:"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是什么!"

    孙喜鹊立马炸了毛,伸手就往猴半仙头上招呼,抓他挠他扯他头发,那样子十足一个悍妇。

    刁老妖也有些傻眼,捂着小腿叫了会儿也不叫了,踮着脚跳过去阻止着孙喜鹊,一边说:"你这怀着孩子呢!怀着娃呢!"

    关武胸膛起伏,狠狠呼吸了两下,往地上呸了口,犹自见不得孙喜鹊三人这一场"内讧",转身上去了。

    关文在原地站了会儿,见刁老妖总算是把孙喜鹊给拉了回来,箍着她手不让她继续跟猴半仙纠缠,微微愁着眉头,神色冷冽地说:"恕不远送。"

    刁老妖被关文踹了一脚,心里也有些怕他,忙慌慌地答了一句,扶着孙喜鹊就要走。

    孙喜鹊却仍旧不依不挠,冲着关武屋那儿又喊:"罗杏儿你给我出来!"

    关武扶着杏儿进了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正跟杏儿说让她别搭理孙喜鹊那疯婆子,冷不丁就听到孙喜鹊又在下边儿叫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左右望望,抬步就去抄了立着的一根扁担往外走。

    杏儿阻之不及,忙站起来,捏着李欣的手出去。

    关武怒气冲冲地跑到下边儿,抬着扁担就要往孙喜鹊身上打。关文不知道他这是吓唬孙喜鹊呢还是真的被孙喜鹊气昏了头,忙伸手拦住他双臂,同时转脸冲着刁老妖怒吼;"赶紧滚!是不是要出了人命你们才高兴!"

    猴半仙也顾不得自己被孙喜鹊胖揍的事情,忙上来和刁老妖一人拉了孙喜鹊一边胳膊,扯着她往回去。

    孙喜鹊盯着高台上边的杏儿,声音都要扯破了:"罗杏儿!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不是给关武戴了绿帽子!"

    "你他娘的..."关武听这话当即就炸毛,本已经有些歇了教训她的心思又泛了上来,要不是关文拉着他,怕是他真的就要冲上去了。

    杏儿脸色也很不好看,说来说去这孙喜鹊就是要问她她怀的这孩子是不是关武的,她索性答了她,看她要怎么样!

    杏儿沉了沉气,开口道:"我没给阿武戴绿帽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跟阿武成亲以后怀的。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你跟阿武的时候怀不了孩子,而你能怀上别人的孩子,不一定就是阿武身子有问题,可能是你们体质就不配才怀不上。所以你也别一口一个说我给阿武戴绿帽子,他戴了一回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我珍惜他还来不及,哪会给他戴绿帽子让他再受一次侮辱?"

    杏儿定定地看着孙喜鹊,说完这话,止不住伸手捏了捏李欣的掌心。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怕的,她觉得孙喜鹊现在有些不正常,但是到底哪儿不正常她却说不出来。

    李欣护在她右后边儿,回捏了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然而奇怪的是,杏儿发了话以后孙喜鹊却忽然像是蔫掉了似的,开始还蹦弹着,这会儿竟然就温顺下去了。

    刁老妖和猴半仙有些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刁老妖尝试着问孙喜鹊道:"喜鹊儿,咱...回吧?"

    孙喜鹊呆呆地看了杏儿好一会儿,然后动了动,开口说:"你放开我。"

    刁老妖怕她再发疯发癫,顿时犹豫在那儿,孙喜鹊却皱眉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放开。"

    刁老妖忙放开了孙喜鹊,孙喜鹊捂着肚子低低喘了两口气,深呼吸了两下才抬起头来,看了眼杏儿,又看向这时候呆呆望着杏儿,看着颇有些傻气的关武。

    他的眼里此时此刻怕是只有罗杏儿一个人吧?

    刚才罗杏儿说什么来着?"我珍惜他还来不及"?珍惜?

    孙喜鹊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声音颇有些尖利。

    这声音总算是把痴痴看着杏儿的关武的魂给惊了回来,关武不悦地望向孙喜鹊。

    孙喜鹊挺了挺腰,呼了口气说:"这么说来,你当初当着那么多村里人的面,坚决要休我,还直言说你是个不行的,到头来却是误会一场?"

    关武沉声不语,孙喜鹊"咯咯咯"地笑起来:"搞半天竟然是我闹了一场笑话?"

    关武瞥开眼,孙喜鹊却忽然大声冲着关武吼道:"当年你但凡有现在这样一点儿气势,但凡你肯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但凡你表现得更像个男人能护着我些,我也不会觉得你窝囊觉得你不像个男人!"

    哪个女人想背这样的名声?我如今是破罐子破摔,走到这一步没办法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可你关武扪心自问,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儿责任?你是不是就真的那么无辜?

    这是孙喜鹊埋在心底的话,但是她不会说。

    她要活得潇洒自在,所以不能在男人,特别是休了她的男人面前失了脸面!

    孙喜鹊深吸一口气,扬了扬下巴:"关老二,过好你的日子吧,咱们以后就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再也没瓜葛了!"

    说着她厉声喝了刁老妖和猴半仙,说:"送老娘回去!老娘肚子疼!"

    刁老妖忙急急地揽了她,和猴半仙一起匆匆把人带走了。

    关武皱着眉说:"她这是啥意思?"

    关文静默了下,道:"是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关文道:"以后她不会来闹事了就好。"

    关武呼了口气,说:"不来招惹人就行..."

    话是这样说,关武心里却仍旧有些不是滋味。孙喜鹊说的那番话确实让他有些许惊愕。

    但他挺了挺胸。

    孙喜鹊如何跟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有媳妇儿有儿子,还有媳妇儿肚子里正在慢慢长大的宝贝,他们才是他最亲的人。他该想的是他们,而不是那个红杏出墙珠胎暗结的下堂妇。

    关武朝上走去。

    李欣嘴角微微扬起:"孙喜鹊其实也是个底子里骄傲的人。"

    杏儿看向她,李欣笑道:"她跟二弟说,'我的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俗话不是应该颠倒过来,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吗?她连说辞上都要占高一头,她的是阳关道,二弟的是独木桥。"

    杏儿呼了口气:"不管她怎样,只要以后她不要来膈应人就好了。"

    李欣笑了笑,点点头说:"就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杏儿亦颔首。

    关武上了来牵着杏儿回屋去了,李欣也跟关文回他们那边去。看了看日头觉得稍微晚了,李欣道:"明日去冯家吧,早晌去,午晌在冯家吃一顿,下晌回来赶晚晌饭。"

    关文点头,道:"那今日就去看看往哪儿挖地窖吧。"

    "那么急?"李欣倒是讶异:"昨天才说的,今天就..."

    "早做早好,拖延起来到时候忘了怎么办?"关文笑了笑,道:"而且,媳妇儿吩咐下来的事儿,我哪能压到后边儿去?"

    李欣打了他一下,说:"哄我是吧?"

    "嗯,哄得如何?"

    ...

    第二天清早却又有一个消息传来。

    孙喜鹊在关武家门口闹了之后还是动了胎气,被刁老妖和猴半仙送回孙家去就开始阵痛上了,整整疼了一个白天晚上,天黑透了才算是把孩子生下来,生生去了她半条命。接生婆倒是说她这胎还算是出来地早的呢,头胎疼个一天两天的产妇多了去了,可孙喜鹊娇气,回到家早早就喊上,开了六指就吼得没了力气,孙家花了大价钱买了人参片给她吊命才让她回了劲儿把孩子生了下来。

    生的是个姑娘,五斤三两,像个小猴子似的。据说孙喜鹊不喜欢,说她姑娘丑。孙培没办法,让翟氏照看她自己外孙女儿,心里倒还算是舒了口气。

    幸好不是个男婴。孙培这般庆幸地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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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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