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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八章 贺宴

    筹备替阿秀庆祝的席面的事自然是落到了李欣头上,李欣和关文合计了一下,打算把荀太太等人都给请来。阿秀说得没错,这是让关文长脸的事情,也是造名声的好时候,阿秀都不介意关文拿这件事做文章,李欣自然是不打算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拟了菜单,又弄好了帖子,李欣和阿秀整理了一下请客的名单,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人都按着各家各户往外发了出去。

    时间定在三日后,李欣觉得自家厨子厨娘忙不过来,还从福满楼定了菜,也算是充充场面。

    沈家李欣也去了帖子。

    自从和沈夫人上一次见面,沈夫人对她态度冷淡以后,李欣便再也没和沈夫人联系过。即使是后来一个月沈夫人还是差人给她送来了作坊份例银子,但送银子来的人态度却较之前轻慢了许多。

    李欣也想着,是否这一次就不请沈夫人了。可想着这声势弄得那么大,请了那么些家的太太,要是不请沈夫人,恐怕沈夫人事后知道了,心中着恼。况且沈夫人也是知道阿秀的,好歹她从前还打算着让阿秀做沈三爷的枕边人——虽然是做妾。

    李欣问关文,关文还是那句老话。面上总要过得去,你去不去帖子是你的态度问题,人家来不来,那就是人家的问题了,你不失礼数,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李欣倒也是真的也给沈家送了帖子,沈家答复地很慢,直到席面头一天才回复过来说,沈夫人明日会如约前来。

    李欣得知消息的时候愣了下,阿秀看她表情,接过回帖,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让青丫送人离开,这才对李欣说道:"大嫂,怎么了?沈夫人明日要来,我们是不是更要准备充足一些?"

    李欣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是有些慌。

    "大嫂?"

    "啊?哦...没事..."李欣摆了摆手,强笑了笑道:"没事,你先看看明天的安排还有哪些纰漏的地方,我有些头晕,去略歇一歇。"

    阿秀忙道:"那大嫂去歇息,这边儿有我就行了。"

    李欣回了屋去,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阿秀的面子真有那么大,能劳烦沈夫人亲自前来?

    上一次他们搬迁来镇上定居,也是给沈夫人去了帖子的,那一次李欣就想着沈夫人不会来,她想得很对,沈夫人的确没有来。又经过中间那次接连推拒了沈夫人的两样要求,虽然一样让沈夫人不喜,一样让沈夫人满意,但沈夫人对她的不满她却也是看的分明的。

    李欣满以为沈夫人不会来,毕竟收了帖子也没给个答复,隔了两天,李欣想当然地就认为沈夫人如前次一样,不打算来抢风头,也是恼了她,所以连回个回帖说不来都没有,直接没搭理。

    可是没想到,沈夫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人送来了回帖,说是要来。

    李欣揉了揉额角。

    她怎么都觉得,沈夫人要来,是带了某种目的的。

    歇了一觉起来,已经是黄昏了。因为明日就是席面,所以今日关武杏儿等人便已经到了,顺便可以帮忙布置布置明天的诸多事宜。

    关文和李欣商量好了,偏院里关明和关止承的存在暂时不告诉关武等人。如今偏院已经锁了起来,关文还让人在那盯着看着,务必不让明天出一点儿纰漏。

    冯家作为阿秀的未婚夫家,今日也是到了镇上。但他们不好住进关家来,毕竟关武和杏儿也在这边儿歇了,他们是客,不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好在有赵家也在镇上,赵家作为冯枝枝的未婚夫家,给未来亲家提供一下歇脚的地儿,也是合情合理的。况且赵家和关家那也是姻亲。

    第二日一大早李欣就起来忙开了。作为关宅里的后宅掌舵人,今日所有的事不论大小都需要李欣看顾着。即使是已经吩咐了下去让人各司其职,但总有一些突发状况需要她应付。

    如此一来李欣从一大早就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

    这比她在当初乔迁宴上更加忙碌。

    毕竟阿秀这件喜事儿不同意乔迁之喜,阿秀结交的一些朋友,尤其是杏林界的一些前辈,还有阿秀帮着看过病的一些有些家业的太太夫人小姐们,有点儿交情的都会来送礼,交情甚好的,还会亲自前来恭贺一番。阿秀毕竟是辉县头一个女医,得了朝廷的文书,有和大夫一样的本事的,又是个姑娘家。以后男大夫不方便看的病症,可就都要靠着这位女医来检查医治了。

    这对于那些太太小姐们可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因此,荀太太等人对李欣下帖子邀请她们来更加满意,都说关夫人是个会做人的,也承李欣的情,决定以后在自己丈夫耳边多吹吹枕头风,让他们在商场上照顾照顾新崛起的关家。

    李欣无意中也算是帮了关文一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李欣当前是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这个过来问话,一会儿那个过来问话,她嘴都说得干得不行了,却还得继续一件件事地吩咐下去。福满楼的菜做好后遣人送来了,她还得让人对了数量和菜品,然后拿钥匙吩咐人取银子。

    一通忙活下来,李欣浑身都抽着筋,坐在椅子上灌了一大口茶。

    青丫走进来低声对李欣道:"夫人,门房那边儿说,门口已经没客人来了,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入席了,老爷正在牵头招呼着,遣人来让夫人去呢。"

    李欣呼了口气,点点头起身朝外走。

    走了两步她却忽然顿住,扭头低声问青丫道:"沈家来人了吗?"

    "沈家?"青丫眨了眨眼:"好像沈家四爷来了,就是跟老爷一向交好的那个沈家四爷。"

    "沈夫人呢?"李欣皱眉问道:"沈四爷的母亲,没有来?"

    青丫摇了摇头:"没有。"

    李欣眉头皱的更深。

    明明沈夫人回了帖子,说她今儿会来的,都这时候了还没来,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还是目前的事情要紧。

    李欣捏了捏肩膀,脸上端着笑朝前厅走去。

    一番应酬话讲下来,关文便让开了席面,众宾客开始推杯问盏,场面一时间很是热闹。关文带着李欣和阿秀一桌桌敬酒,大家一派其乐融融,大家知道今日主角是阿秀,自然将阿秀夸得跟观世音菩萨似的,说她一个柔弱姑娘家,却能舍了自己青春年华泡在一堆药草医术里边儿,研习医术,真是可敬可佩。

    饶是阿秀一向泼辣,学医后性子又变得沉静,却仍旧是红了脸颊。

    应酬完后李欣就借口身子不适躲到了后堂去,青丫和果子伺候着,上了她喜欢的清粥小菜。李欣吃了两小碗粥,擦了嘴,这才让青丫把悠悠抱了来。

    悠悠马上就一岁了,长得粉粉嫩嫩的,一点儿不怕生,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分外可人。李欣跟她顶了会儿额头,见她小舌头一伸一伸的,便让人搅了米糊糊喂给她吃。

    悠悠正吃得开心,扬儿拉着小康跑了进来,身后的听九小心翼翼地驾着走得尚不稳当的小耿儿的腋窝,也跟着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都吃饱了?"李欣手上动作没停,转了脸去笑问扬儿道。

    扬儿几步跨到悠悠面前,伸手摸了摸悠悠的脸,回李欣道:"娘,吃过了,康弟弟说想来看看妹妹。"

    "比耿儿乖,耿儿老哭。"小康凑上前来对李欣嬉皮一笑:"伯娘,悠悠能叫我哥哥了吗?"

    "能叫点儿简单的,但是她懒,不爱叫人。"李欣笑道:"她就只冲人笑呢。"

    小康便逗悠悠:"悠悠,我是哥哥,叫哥哥。"

    悠悠砸吧砸吧嘴,对着小康笑了下,当真是不说话,又朝李欣张嘴,示意她还要吃。

    李欣道:"扬儿先带小康和耿儿去玩儿,悠悠还饿着呢,等娘喂饱了她,你们再跟她玩儿。"

    "嗯,知道了娘。"扬儿答应一声,和小康去另一边儿八仙桌上玩儿了。

    李欣喂饱了悠悠,又让青丫帮着给她把了把尿,这才让悠悠和扬儿等人玩儿闹去。

    略坐了会儿,杏儿便找了过来,瞧李欣一脸疲态,便道:"你去休息,这边儿这几个孩子我还看得住。"

    李欣也不逞强,道:"那就多麻烦你了,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李欣回了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然被人一阵猛摇。

    李欣睁开眼睛,青丫忙道:"夫人可算是醒了,赶紧着起来,沈家夫人来了,说让夫人您去亲自接待呢..."

    李欣的困意一下子便回了去,让青丫帮着她穿好外衫,又抹了把脸,略微理了理散乱的发,这才往前去。

    青丫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席面都撤下去了,沈家夫人才来的,也只带了一两个嬷嬷丫鬟,门房开始还不信她是沈家夫人,后来是门房让人给五小姐递了话,五小姐说确是沈家夫人,亲自把沈夫人迎进内宅里边儿来的。"

    李欣点了点头,青丫又道:"夫人,沈夫人瞧着...来者不善,五小姐迎了人进来后,沈夫人只对五小姐道了声恭喜,便说要找太太。"

    李欣呼了口气:"走,我们过去看看。"

第六百五十九章 事发

    李欣到的时候阿秀已经陪着沈夫人坐了有一会儿了,见到李欣来阿秀赶紧起身,道:"大嫂可算是来了,沈夫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欣忙就坡下驴,嘴里道歉道:"沈夫人对不住,今儿事情太多,的确是有些忙乱..."

    "无碍。"

    沈夫人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李欣福至心灵,让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连阿秀都退了出去,只留了青丫和沈夫人身边的夏嬷嬷。

    "李欣,你应当知道,我一向是很看重你的。"沈夫人正经说来的第一句话便给了李欣相当大的压力:"从我跟你认识到熟悉以来,我对你,大小还是有些恩德的,是吧?"

    李欣微微垂首,不知道沈夫人为何有此一说,只是想起青丫说的,沈夫人今日似乎来者不善,心里的警惕往上提了提:"是,沈夫人对我李欣的恩德,我李欣从没忘记过。"

    "从没忘记过。"沈夫人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李欣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醒了醒神:"夫人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你倒是会装糊涂。"沈夫人目光凌厉:"我说呢,当初怎么你忽然就想着要抽身从作坊里出去,把那么多的分红银子拱手送出来,不再沾我沈家一点儿银钱,若不是我继续使人给你送钱,怕是你连这点儿联系都不想再跟沈家保持。"

    沈夫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以往只道你不攀附权贵,心境豁达,不汲汲于富贵,没想到那居然是你做贼心虚。"

    "沈夫人..."

    "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我那四儿媳妇儿跟你婆家小叔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沈夫人这话一出,李欣顿时呆滞在当地。

    沈夫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知道了?

    李欣心路顿时慌乱起来。

    关止承和安萱的事情关家的人都是三缄其口的,安家能搭上沈家这条线,把一个沈家小姐嫁为安家正经的四太太,安家的人当然不会傻得让不利于沈四太太的流言传出来。就算是下人之间嚼舌头,那也只是在安家,要想传到沈家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况且这两年来,沈家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消息,怎么沈夫人突然就将这件事情翻了出来呢?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沈夫人冷哼一声:"李欣,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就算千瞒万瞒,总会有那人说漏嘴的时候,总会有苗头显出来。你真以为你能只手遮天把这件事儿就当做没发生过给抹平了?"

    李欣艰难地吞咽了下,知道自己不能让沈夫人继续这般说下去却一个字都不反驳。这落在沈夫人眼中,那便是心虚。

    在聪明人面前,她也不能再说假话。

    李欣深吸一口,缓缓站起身,平静地看向沈夫人道:"夫人既然这般问,想必也是知道的,沈四太太和我那小叔子..."李欣顿了一下:"夫人既然知道这个,必然也知道,早在两三年前,我家老爷的爷爷便已经和村长一起开了宗祠大会,让族老和村里有威望的人做了见证,把我家老爷那个弟弟给逐出家门去了。虽然是一根蔓上的瓜,但结出来的果实不一样,他起初有这样苗头的时候,我家老爷就已经呵斥责罚过他,但他不听劝,他爹又护着,我家老爷也没办法。"

    李欣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夫人今天上门来兴师问罪,责备我当初瞒下此事,对此我的确心中惭愧,也没话反驳。但事实真相我还是要解释清楚,不能因为那样的人玷污了我家老爷和我的名声。"

    李欣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平静无波:"在沈家和安家结亲之前便有了他们俩人的事,安家女子的教养如何我不好置喙,沈四太太入了沈家的门以后的事情我也没法评说。只是请沈夫人设身处地为我也想一想,在那种情况之下,我若是就告诉夫人此事,岂不是做毁坏两家婚事的恶人,挑起两家的纷争?沈四太太不管如何也是一个女孩子,因为男人而身败名裂抬不起头,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我是觉得她蠢笨无知,从前我也劝过她,只是她执迷不悟,我也没有丝毫办法。可沈四太太入府之后是否当得起'四太太';这个称谓,这不是我所能预计的事。我当时能做的,只是让这整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的,我没有办法干预。"

    沈夫人静静聆听了李欣一番话,突然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

    李欣摇头:"夫人责怪我是应当的,我确实是辜负了夫人的信任。当初脱离沈家作坊也有想撇开自身,不愿与沈家深交的意思,但夫人若是说我做贼心虚,未免有些过了。这整件事,我虽算不得堂堂正正,却也是光明磊落,别人犯的错,难不成夫人要我为此全权负责?家丑不可外扬,我隐瞒下此事,也是为关家声誉着想,退一万步说,沈家和安家两家的声誉也可保全。夫人坐镇内宅,这点儿道理应该看得分明。"

    沈四爷不是沈夫人的亲生骨肉,沈夫人对此愤怒,估计也只是针对李欣没有对她说实话使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再者在深层次上让沈家吃了暗亏,却不是因为心疼沈四爷。

    正是了解沈夫人这点儿心思,李欣方才敢说这样一番话。

    沈夫人以后与她是着实亲近不起来了,有这么一层隔阂在,她们两人今后顶多就是个点头之交。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说开了,她心里的包袱就卸了一些,这也是让她肯坦然说出来的原因。

    更有一方面,若是关止承知道沈夫人已经知道他曾经和沈四太太有"奸情",关止承会不会更加收敛一些呢?

    沈夫人和李欣谈话过程中,夏嬷嬷和青丫都杵在一旁不说话,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这会儿见谈话告一段落,青丫便知机地去泡茶端了上来,温言道:"沈夫人喝茶,夫人,喝茶。"

    李欣做了个请的姿势,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低叹一声:"夫人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今日来虽然有很重的火气,但没有在宾客们前面闹开,想必和我想的一样,也是'家丑不可外扬';六个字。"顿了顿李欣道:"我家老爷和沈四爷交好,听说沈四太太失了孩儿,也是万分难过。他总觉得我们家人亏欠了沈家,尤其是沈四爷,我家老爷从做生意起便带着沈四爷一起做生意,想着好歹也补偿沈四爷一点儿。人活在世上不能太良善,却也不能不讲良心。夫人,我和我家老爷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伤害到了沈家,我们很抱歉,我给你赔罪。只是希望沈夫人,不要将这件事捅给沈四爷知道。"

    沈夫人端了茶,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李欣一眼:"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想法?"

    李欣认真说道:"夫人,沈四爷是我家老爷的好友,虽则从前浪荡不羁,很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学无术还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可他如今已经改了。即便是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可他也已经得到我和我家老爷的尊重。要说整件事情的受害者,最大的恐怕便是沈四爷。他已经承受了丧子之痛,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他从来没有任何过错,就算是有错,也只是,生错了人家。"

    沈夫人沉静地看着她。

    缓缓摩挲着茶杯,沈夫人心里却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沈四爷不是她的亲子,可以说,沈四爷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作为一个在商场和内宅都赢得漂亮的女人,丈夫的不忠算得上是狠狠甩在她脸上的一道巴掌。外界传言他们夫妻多么恩爱多么和睦,对,没错,他们的确是众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伉俪情深。可是谁知道每次别人这样说的时候,她脸上表现地完美无缺,心里的愤怒和憎恶却像火山喷发一样,丝毫不能抑制。

    她从沈四爷还小的时候就忽视他,对外虽然说这是她的亲子,但她对他向来不闻不问。她不是一个多狠毒的人,对待人命,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尊重,她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就随意取掉一个人的性命,更何况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孩童。

    随着沈四爷渐渐长大,他的风流浪荡也渐渐显露出来,她冷眼瞧着的同时心里是很痛快的。

    看,这就是沈策兴最疼宠的儿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她没能争取男人一辈子的一心一意,那么她不介意让自己的儿子夺走属于自己男人的一切,让那个她一生污点的"儿子"一无所有。

    可是自己的丈夫却一直就很宠爱着他的小儿子,不仅私下给他置产,还任由他胡闹,看着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纵然只是昙花一现的女人,依旧让沈策兴念念不忘,乃至对她生的儿子如此特殊看顾!

    她楚漪涵是沈家妇没错,但她楚门之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小儿子好过的!

第六百六十章 生错人家

    她近日才得知的消息便是一个契机。

    在不知不觉之中,沈长玙居然已经被潜移默化成为一个担得起事的男人了,他竟然还是摒弃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开始认认真真地做生意。这一年多以来,从自己丈夫口中听到的对他的赞赏,让她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泛起了涟漪。

    他越对这个小儿子好,她越是心中怨愤,十分不甘。

    在外人看来,她是端庄大方,不输男子的沈家夫人,可是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纵使与旁的女子有一点极为不同,但追根究底她仍旧只是一个女子。她把自己的青春年华给一个男人,全全心全意地帮着这个男人,可这男人却到底是背叛了她。

    在得知安萱生了一个怪胎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惊愕的同时又夹杂了一丝连她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这就是你沈策兴的报应!你最疼爱的小儿子第一个嫡子竟然是个怪胎!

    而随后沈长玙的颓丧更是让她心头大快!

    她心中觉得,这便是老天爷给沈策兴的报复,都没有让她出手,轻而易举地就把沈长玙给击垮了。

    可是没想到还有更大惊喜在后面等着她。

    得知安萱曾经和一个秀才有段纠葛感情,甚至在出嫁前夕都还对这男人藕断丝连,嫁了人后依然是对他念念不忘,她笑了。

    这又是一报还一报吗?当初他沈策兴家有娇妻不够,却仍旧想要在外去寻温柔乡,三心两意;如今他和那女人的儿子却是尝到了她当初所受到的苦楚。爱的人却念着旁的人,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远远比身体上的折磨跟让人痛快。

    沈长玙说不定从此以后就一蹶不振了,再也扶不起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她知道沈长玙已经对安萱情根深种。他们两人之间的往来纠葛她不会刻意去关注,却仍旧有人说给她听。最初的漠视,后来的争吵,再到安萱去圆光寺受了下人给的罪而对此产生的心疼,直至以后开始的琴瑟和谐...

    他们怎么可以过得那般幸福?

    但是她不能这样贸然告诉他,她是沈家夫人,她面上该做足的还是要做足,她不能让人揪出她的把柄——这沈府里边,等着接棒替她管家的人太多了。

    所以她找来了这儿,她找到李欣,要用兴师问罪的态度,将这件事情在小范围内闹开。她要让旁人来告诉沈长玙这个消息,她可以摘开自己。

    可是没想到,李欣却对她说——

    他从来没有任何过错,就算是有错,也只是,生错了人家。

    这句话,让沈夫人灵台顿时清明。

    从小到大,沈长玙做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吗?

    没有。

    那会儿他还小,三个哥哥都疼他,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在众人面前少不得也会和颜悦色地对他关心。可是在人后,她是极其冷漠的,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愤怒。因为他小,他觉得委屈,总是会缠上来唤她"母亲",软软的声调扑闪的大眼睛,却始终没能唤起她心里的柔软。

    她这恨,一直恨了二十多年。

    她还记得那一年,他犯了错,她罚他跪着,被他三哥看到,跟她吵了起来。也就是那一次,他不是她亲子的事情被他三哥知晓。

    他三哥想来与他亲厚,此事对他打击甚大,他想不通,与他前两个哥哥不一样,他做出了离乡北上的决定,不再掺合家中诸事。她在庆幸的同时,却没有想到,从此以后,这个儿子与自己渐行渐远,与她的疏离越来越深。

    而他,少年时期开始叛逆,为了争取她的注意力,他做出许多事情出来,甚至公然挑衅她。

    她却一直对此不屑一顾,从来没有想过要关心他一句什么。就算是他娶亲,他也从不上心,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回来,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若不是沈策兴催促着,安家姑娘也不会成为沈家四太太。

    这一环一环的,真的都是缘分吗?

    沈夫人端着茶,茶水的氲气飘了上来,好似让她的眼眶也微微染湿了。

    "夫人..."夏嬷嬷低声唤了她一句。

    沈夫人盖上茶盖,搁下茶盏,忽然站起身,平静地对李欣道:"生错了人家,那也是他的错。"

    "沈夫人。"李欣笔直站着:"过往的事我们无法重新来过,可当初既然您已经选择了认下他为您的儿子,不论什么原因,您身上便已经担上了身为母亲的责任。即便是不为他做什么,不在他心口添上一道伤疤,这您还是做得到的。"

    李欣微微低了头:"他不过是个,想要得到父母认同的孩子,即便年岁再大,这样的愿望却始终不能得到。沈夫人,您难道看不出来,他打从内心中亲近您,渴望得到您的关注,渴望得到您的认同吗?"

    沈夫人拳头微微握紧:"你说得没错。"她转过身来,直视李欣:"你说得没错,人活在世上不能太良善,却也不能不讲良心。你只看到他的苦楚,又何曾看得到我的苦楚?"沈夫人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无论如何他得知道,这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应当有的权利,让他糊涂过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沈夫人..."

    "你要是怕我说话太直接伤了他,你便让你家老爷亲口告诉他好了。总之这件事情,他必须得知道。三天,三天时间,他若是还不知道,那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告诉他。"

    沈夫人跨步出门,青丫忙上前送着,一边瞅李欣的脸色。

    李欣呆滞地站了会儿,沈夫人已经走远了。

    关宅门外,沈夫人上了马车,夏嬷嬷也钻进马车。马蹄嗒嗒声响了起来,夏嬷嬷看了看沈夫人怔忪的表情,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以后的事儿...夫人打算怎么办哪?"

    沈夫人疲惫地支了支额头,忽然低声问夏嬷嬷:"阿雪啊,我是不是已经老了?怎么就觉得,心那么累呢?"

    夏嬷嬷听着心酸:"夫人可不老,人家都说夫人瞅着跟十年前都没什么差别呢!"

    沈夫人笑了笑,低叹道:"李欣说的那番话,却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他从来没有任何过错,就算是有错,也只是,生错了人家。';何止是他生错了人家啊,我也是生错了人家..."

    "夫人..."

    "我要不是楚家姑娘,身上没有那么大的责任,嫁个贩夫走卒,嫁个山野村夫,都使得,都使得..."

    沈夫人侧靠在了车壁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脸上还是很干,方才笑了声说:"早就流干了泪了。"

    夏嬷嬷鼻子微抽,替沈夫人心疼:"夫人要是觉得不甘,也就别听李欣的话了,想怎么做,夫人就怎么做,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沈夫人摇了摇头:"罢了,这个消息让他知道,以后他的事,我再也不关注了。"

    "夫人..."

    "莫要以为沈家真的有多了不得,在我楚家面前,他有的财富,也不过只相当于楚家的冰山一角。我争那些来做什么?我为此强迫着自己争强好胜了三十年,我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沈夫人拉住夏嬷嬷的手:"阿雪,我忽然觉得我累了,就这样吧..."

    "夫人..."

    李欣很快找到了关文,将沈夫人的来意转达了一遍,然后和关文商量,这事儿要怎么办。

    沈夫人的话里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件事情她是定要让沈四爷知晓的。李欣担忧地看向关文:"与其让沈夫人跟沈四爷说,倒不如阿文你跟沈四爷说。好歹你们走得近,他也一直服你..."

    关文苦笑:"你以为这是商机或者商业消息吗?随随便便的就能跟他分享?这件事牵扯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关文略坐正道:"沈夫人话里的意思,沈四爷对沈四太太已经是有感情了的,我也觉得的确是这样。他从前滥情,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花花少爷,可一旦动了情,便是真心实意,不会轻易改变。以前他房里有很多服侍他的女人,却没一个怀他的孩子的,乃至最近一两年的,他还把那些个女人都给遣走了。这说明说明?"

    关文摊了摊手:"他对沈四太太是真心的。要是得知沈四太太有这么一段过往,而且男方还是我的弟弟,更别说这事儿我早就知道..."

    关文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让我怎么说?"

    李欣轻声道:"婉转地告诉他,或者...以另一个人的角度,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故事阐述给他听,然后再告诉他故事里的主角是他...会不会好接受一些?"

    关文揉了揉额头:"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吧,沈夫人不是给了你三天时间吗?"

    李欣点点头,关文拍了下巴掌:"快刀斩乱麻,倒也爽快。咱们先把家人给叫在一起,正式把偏院里的人的事儿给说一说。我估摸着,他们差不多也该做出选择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清算

    关文把关武等人都叫在了一起,统一地将关明和关止承如今住在宅里的事情告诉给了几个弟弟妹妹。关文饮了口茶,直接说道:"我让关止承做选择,他和爹只能留一个下来。我养他们到老也没问题。就看他们怎么作选择了。"

    这是关文以退为进的招数,他心里也早已想好了,多半留下来的是老爹关明。

    毕竟关止承还是个有手有脚年岁正好的青年小伙,而老爹已经开始呈现老态了。再者说了,当儿子的把自己爹给赶出去,自己留下来,这样的事情关止承应该也是做不出来的——即使心里想留,面子上,他总不能跟关明抢。

    一溜的人都坐在了关文左手方,关文让曹管事将偏院里的人都叫了来。

    昨日宴会,阿秀也借此机会结实了一些内宅太太,她们对阿秀的评价都很高,还允诺以后要与李欣经常往来,也让李欣带上这个小姑子。李欣都欣然同意。在外人面前阿秀总会保持着端正的形象,但是在自家人面前,她的泼辣还是一点儿都不掩盖,即使是藏在沉静之下,依然让人侧目。

    此时阿秀便双手后背昂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曹管事,再后边便是关明一行人——原来阿秀趁着曹管事去请人之机,也溜了出去,想打关明和关止承一个措手不及,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阿秀一脸轻讽,进了屋来后便坐到了关文左手边的位置,端了茶喝了一口,先关明等人开口道:"大哥,我可是听见他们在说着,什么爷爷的宝贝的事儿,你这个可要好好问问。"

    阿秀斜睨向关止承:"爷爷临终前说了,他的东西不管给谁,都不能让他们得了去。"阿秀指着关明和关止承:"大哥可要把爷爷的遗物要回来。"

    李欣本垂着的眼顿时亮了一下。

    老关头的东西,可不就是那三样极像是现代电子设备的金属物吗?那会儿老关头几乎是肯定是被关明给偷了去,因此才气得加重了身体的病情,不久之后溘然长逝。听阿秀这般说,老关头实在是没冤枉了他们!

    关文想必也是和李欣想到一处了,看向关明和关止承的眼中也顿时寒冽了起来。

    曹管事弯了腰禀道:"老爷,夫人,人都带到了,小的告退。"

    见关文点了头,曹管事垂眼退下,带上了门。

    青丫跟在李欣身边,关文身边也只跟了个何仔,除他们俩,其余的都是关家人。李欣留了个心眼,让关文不叫上妹夫韦行知。三妹阿荷没在。

    关家人见到关明和关止承,要么是愤怒,如关武;要么是漠视,如关全,要么是心酸,如阿妹,但的确是没一个人表现出惊喜的。李欣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只要家里人都不欢迎他们,这事儿便好说多了。

    "考虑地怎么样了?"

    关文端了端茶,撇了撇浮上来的茶沫子:"给你们的时间应该也够久了,差不多能告诉我个结果了吧。"

    "大哥,你真有要那么狠心吗?我们..."

    "停。"关文抬手打断关止承:"前头要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我做了我最大的退步,你要是还不知足,那就别说我欺负你。这是关宅,是我的屋子,我不让谁住,谁也住不下来。你要是识相,就告诉我结果,好让我能告诉下边儿的人安排。否则,我们本已没有兄弟情份,我又何必要看你脸色?你那时候离开,可曾料到自己还会有回来的时候?"

    关止承面目铁青,关武愤愤骂道:"大哥肯浪费粮食养你们这几日已经是厚道的了,要换做是我,谁稀罕搭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杵在这儿跟牛皮糖似的不走,啰啰嗦嗦没个正经的话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

    杏儿拉了关武一下,道:"听大哥说,你别激动。"

    关全轻笑着瞥了关明等人一眼,又移开目光,一派无所谓的态度。

    阿妹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关文。

    阿秀却是毫不客气,冲关武竖了下大拇指,也催促道:"赶紧着说你们的决定吧,大哥事儿多着呢。"

    "说吧。"关文搁了茶盏,面上一派"没得商量"。

    关止承咬咬牙,崔姨娘去拉他的袖子都被他毫不客气地甩开,眼中也泛上了戾气。

    "行,那大哥就好好地把爹伺候妥当,我走!"

    关文不置可否地轻"嗯"了一声,吩咐何仔道:"去叫曹管事来。"

    "是,老爷。"

    何仔听了吩咐出去,不一会儿曹管事便跟在何仔身后回了来,依旧低眉顺目的,道:"老爷。"

    "你跟他去看他收拾东西,待会儿帮我送他出门。"关文指向关止承,简单吩咐道。

    曹管事一愣,看向关文所指的方向,顿了顿方才应声道:"是,老爷。"

    "阿文..."关明脸上表情复杂,糅杂着喜、惊、无措:"你、你现在就赶你六弟走..."

    "我只有二弟和四弟,没有六弟。"关文冷冰冰地道:"曹管事,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是..."曹管事立马躬身对关文点头,又朝向关止承,做了个手势道:"这位公子,请吧。"

    关止承愤而转身。

    然而李欣却忽然叫住他,道:"方才听阿秀说,你们商量着要处置爷爷的宝贝?"

    "对!"阿秀高声道:"东西呢?爷爷的遗物你们没有资格拽在手里边儿!"

    关止承豁然转身看向李欣,眼中射出寒芒:"有本事你就搜我的身,搜得到,算你厉害。"

    李欣表情未变:"我搜你的身做什么?你没藏在身上,我就是搜一百遍一千遍也搜不到。"

    关文道:"爷爷的东西呢。"

    关文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也夹杂着一股冷气,离他稍近些的关明打了个哆嗦,无措地望向关止承。

    "爷爷的什么东西?五姐怕是听岔了,我可从没见过爷爷的什么东西。"关止承一口否认,脸上表情还颇为镇定自若。

    阿秀反倒被气笑了:"你还真别狡辩,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已经眼瞎耳聋了,亲耳听到的话还能有假?你谎话说得多,不代表我谎话也说得多,你不肯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想来东西到了你手上,能留得住才叫怪事。"

    关文猛然站起身,厉声朝关止承道:"我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关止承也梗着脖子:"我说了,没东西!"

    关文冷哼一声,忽然指向关明道:"你说,东西呢!"

    "我、我..."关明支吾半天,颓丧地低头说:"我不知道..."

    "是你拿了爷爷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关文冷笑一声:"你不照实说,以后想在我家里吃好喝好,可不容易!"

    关文话音刚落,崔姨娘怀里抱着的暮春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崔姨娘一脸愁苦地忙哄着他,拍打着他的背,暮春却哭得连脸都涨红了。

    李欣瞧着不忍心,道:"是不是饿了?"

    崔姨娘摇头:"不会啊,来前才让他吃饱了的..."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爹还没死你哭丧啊!"关止承怒火直烧,火气直往崔姨娘怀里的暮春发去,崔姨娘忙抱着暮春退了几步。

    阿秀看不过眼,朝关止承大骂道:"他一个奶娃子懂什么?你倒是好意思冲他破口大骂!自己个儿没本事反倒怨上旁人,投胎做你儿子也是他命不好,生错了人家!"

    李欣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丝恍惚...相似的话,昨日她跟沈夫人也这般说过。

    李欣叹了口气,道:"阿秀帮暮春看一下,是不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了。"

    崔姨娘忙看了一遍,小心地对李欣道:"没、没事儿..."

    李欣便皱眉看向关文:"怕是你声音太大,吓着这小娃娃了。"

    关文只觉得听暮春哭得烦躁。自己闺女哭的时候少,他听到闺女哭的时候不多,若是听到了,心里只会觉得心疼,也会在心上泛上怜惜,从来没有不耐烦过。今日听到暮春哭,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不会觉得多心疼。

    但是关止承是暮春的亲爹,听到暮春这般哭,他却能对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这样呵斥。

    这哪里像一个当爹的样子?

    关文揉了揉额角,道:"抱暮春下去吧,好好哄哄,别让他哭了。"

    崔姨娘许是怕关文会因为暮春啼哭而厌烦了暮春,忙抱着暮春下去了,一会儿后便也听不见暮春的哭闹声。

    关止承甩了袖子,这会儿倒是双手后背,冷冷站在屋子中间。关文道:"最后问你一遍,爷爷的东西,现在哪里?你便是给当了,也有个当的地方!"

    关止承便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问也是没有。没有我还能给你变出个'有';来不成?我要是能变,我还会来找你?"

    关文气极反笑:"关止承,你可真能干。我是问你问不出什么来了,你一路走好,恕不远送。曹管事,送客!"

    关文大手一挥,打头离开厅堂。

    李欣看了关止承一眼,给阿秀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再说话,随后跟了上去。

    其余人也跟上。

    阿妹有心想留下来说点儿什么,却被阿秀给拉走了。

    关明缩手缩脚地看着关止承,刚冒出一个字,曹管事便开口道:"这位爷,咱们请吧?"

    关止承愤而甩袖,跨步出门。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天降大财

    关止承走了,关文没有去在意他去了何处,将来要做什么。对关文来说,关止承今后如何,与他再无关联。

    老关头的东西没有要回来他有些遗憾,关止承不肯说,关明也只说不知道,这样的态度让关文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消停了两日,关明便开始找碴了。

    他不敢对现在的"衣食父母"有什么意见,李欣也从来不会去见他,省得自己眼见心烦。关明以为的"老太爷"生活没有到来,这两日也和当初关止承还在的时候一样,一日三餐会有人按时端来,衣裳倒也有人会帮他洗,屋子也有人收拾,只是,他说的话,没有人听。

    关明便开始骂崔姨娘。

    他先是怨崔姨娘身为女人却不跟着自己男人出去伺候,让自己儿子孤零零地一个人出门儿;又怪崔姨娘没本事,生个小子本来是很可喜可贺的事情,偏生让她生了个病秧子,要不是为了这病秧子,他们手里边儿的钱哪会花得那么快?

    崔姨娘在关宅里虽然是寄人篱下,但也没让她干活,李欣放了话,她的主要责任就是照顾好暮春。

    被关明这般骂,崔姨娘颇为委屈。

    到后来关明骂得难听了,崔姨娘脾气也上来了,冲他吼回去道:"爹你要是这样说,那既要我去伺候止承,又要我照顾暮春,爹你干脆拿把刀把我劈成两半,也好过我左右不是人!"

    "你还跟我犟嘴了是不?你以为你在这里就是个姨奶奶了还能呼奴唤婢的?你再咋也就是个妾!我儿子要是不高兴了,能把你买回来也能再把你卖出去你信不信!"

    关明在关文和李欣身上找不到自己的威严和存在感,便只能来哄吓"出身极差"的崔姨娘。

    崔姨娘本来是大家小姐,上京途中遭遇厄运,辗转被卖到勾栏院,又被关止承给买了回来当妾。本想着生了孩子就算是站稳脚跟了,岂料关明却这般说她,言下之意是还要将她发卖掉。

    虽然崔小茹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再回到崔家去了,但她骨子里还是有大家小姐的气性的,她虽然怕死,所以忍辱偷生,但她也不是个蠢人,她自然看得出来关明在这个家里没有丝毫地位。

    反倒是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嫂"对自己还算客气,但好歹她还有暮春这个护身符在身边,关宅里的人也都没有为难过她,那个女医大姑子还替暮春看过病。

    比起自己这个公爹,自己摇杆要挺得更直!

    她知道,只要自己听话,就不会少了她一口饭吃。

    她不用劳作,不能"伺候"男人,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生身骨肉,一日三餐都不会欠下她的,她还怕什么?

    崔姨娘当即便推了关明一把,尖声道:"你想发卖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连门儿都出不去!"

    偏院的事情传到李欣耳朵里,李欣也没亲自去看,据说后来关明居然还真的对崔姨娘动手。崔姨娘是个女子,关明虽是上了点儿岁数,但力道还在,崔姨娘还是吃了亏。要不是门口守着的人报信,曹管事及时带人来阻止,恐怕崔姨娘没好果子吃。

    李欣只吩咐了青丫给曹妈妈带话,让曹妈妈带崔姨娘和暮春搬院子,挪到西南角的一处偏屋去。这和东北角的偏院就隔得远了。

    崔姨娘乐见其成,老老实实地收拾了东西跟着曹妈妈离了偏院。

    偏院便只剩下关明一个人,李欣倒要看看他在这么个空旷的院子里要怎么蹦跶。

    与此同时,关文也在沈夫人给的最后一天期限里,约了沈四爷,将关止承和安萱的事情娓娓道来。

    沈四爷一直只安静地听着,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待关文说到关止承在安萱成亲之际便不见踪影时,沈四爷才抬起头来,对关文淡淡笑了下:"这事文哥也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了吧,怎么忽然决定要告诉我了?"

    关文抿了抿唇:"本来是打算不告诉你的,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不光彩,我也不像再在你伤口上撒盐。只是这件事被沈家人知道了,我想着,与其别人来告诉你,不如,还是由我来告诉你比较妥当。"

    沈四爷静静地看着关文,关文道:"你拿我当兄弟,我虽以前觉得你轻浮放荡,但这两年相处下来,我是看着你一点一滴改变的,如今的沈四爷,已经没了大家嘴里轻佻的名声,是以我也拿你当兄弟的。"关文顿了顿,道:"兄弟,对不住,这件事我瞒你在先,是我不对,你心里要是气不过,打我骂我我都忍受。只希望你别就此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的。我不想看到已经成长的沈四爷,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四爷轻轻笑了声,看定了一处,似是在出神。

    关文没有打扰他,一炷香后沈四爷才回神过来,看向关文轻声问道:"你那个弟弟呢?"

    关文答道:"兄弟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他回了来想赖上我养他,我撵了他出门。这已是两日前的事情了。"

    沈四爷轻轻颔首,又问关文:"沈家人知道这事...是哪个沈家人?"

    "沈夫人。"

    沈四爷脸上顿时一顿,低声呢喃:"是母亲啊..."

    关文叹了口气:"这事你已知道了,我听说,四太太...不大好。冒昧问你一句,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四爷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如何处理?我能怎么处理..."

    "长玙..."

    "文哥,你觉不觉得我很失败?"沈四爷忽然趴伏在桌上,仰头看着关文道:"我母亲不喜我,压根不搭理我,不关心我。从前疼爱我的三哥后来也对我冷淡许多。大哥二哥大我年岁多些,我甚少跟他们往来...整个家里,就只有父亲疼着我宠着我,但给最多的,也不过是钱财富贵...没有谁的真心是纯粹的...直到那次在府里遇上你,你碍着宾客的身份不好对我大加斥责,但还是对我说了两句重话...那会儿我想着,终于有个肯跟我说实话,肯关心我的人了,就好像三哥从前一样...即使你只是看不过眼我的所作所为,我还是觉得高兴万分。"

    关文恍然,原来那时候沈四爷的异常表现,是源自此。怪不得他后来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

    "如果我是你的弟弟,就好了。"

    沈四爷歪着头看关文,忽然笑道:"我要是你的弟弟就好了。"

    瞧着他这模样,关文忽然一阵心酸。

    在关止承这个弟弟眼中,他这个做大哥的,是挡箭牌,是生钱工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打从心里关止承就没有真心把他当做大哥,而且还很理直气壮地认为,他这个做大哥的,就该养他,包容他的所有,一旦不如意,就是他这个大哥不讲兄弟之情,没有兄弟情份。

    而在沈四爷眼中,"哥哥"是个何其让他敬佩且依赖的词。他渴望的不是一个能给他荣华富贵的兄长,而是一个能真心为他好,会关心他,会严厉地斥责他的哥哥。

    关文不由想,如果沈四爷是他的弟弟,事情或许就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吧。

    沈四爷抹了把脸,对关文笑道:"文哥,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你...打算怎么办?"关文还是忍不住道:"别勉强自己。"

    "我不会。"沈四爷笑道:"你也说了,我不是以前那个纨绔子弟。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沈四爷一脸平静地离开,关文心中却仍旧有些惴惴。他看不懂这个男子离去前眼中的坚定代表的是什么。

    然而隔了十日之后,沈家忽然传出消息,沈四爷要带着沈四太太离开辉县,去外地做生意。

    紧接着,沈四爷找了关文,将这两年里他自己置办下的产业交托给关文打理。

    沈四爷手下的产业着实很多。丝绸铺子有一间,糕点铺子有两间,还有两间铁器铺子,以及沈四太太如今住的那个乡下庄子。占大头的是沈四爷手下三十倾田,田地不算多肥沃,也没在辉县,却也是紧挨着辉县,每年粮食的产量堆满了仓廪。

    这么多的产业全部都交给一个外人打理?沈家人不会有意见?

    沈四爷对关文道:"我跟父亲母亲都说过了,这些都交给文哥你打理,你就是代表我的东家。我这一去,十年八年的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沈四爷顿了一下,道:"这个打算我没有跟父亲说,也只是说给你听一声,你也别告诉别人去。这些产业我不是白送给文哥的,这两年文哥对我的照顾我一直记着。你说了咱们是兄弟,亲兄弟明算账,我跟文哥签个文书,写明权责,今后就多靠文哥帮我经营打理了。"

    沈四爷很是大方,分给关文的蛋糕足有百分之十。因为这到底是出自沈家,百分之五十要归于公中。

    沈四爷道:"另外还剩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二十文哥帮我私下里交给父亲和母亲,算是我的孝敬。余下百分之二十,到时一年清帐的时候,我会叫人来跟文哥交接。"

    关文脸色郑重:"你那么信得过我。"

    沈四爷笑了:"一直以来,我最信得过的,就是文哥。"沈四爷握住关文的肩:"文哥,一切拜托你了。"

    两日后,沈四爷带着沈四太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辉县。而关文手下产业,蓦然就翻了好几倍。

    这可谓是天降大财。

第六百六十三章 沈八

    沈四爷手下也有一批能人,有的是沈老爷派去帮他忙的,有的还是沈四爷当初选了,和关文一起考核过再用的。不管是哪一种,都算是和关文是熟识,毕竟关文和沈四爷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双方身边得力的手下,两人基本都知道。

    所以即便是那么多的产业,沈四爷交给关文打理,关文除了刚接手的时候有一些理不清外,半个月后这些产业的运作情况他也清楚了。

    铺子庄子不说,那要么是沈老爷给沈四爷的,要么是沈四爷自己置办的,沈家的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只那三十倾地,倒是给关文惹了些麻烦。

    沈家里的人几乎全都是依靠着沈老爷沈夫人赚钱来养,眼看着沈四爷走,一大笔的产业却没落到沈家自家人手里,那些吃闲饭的便动了心思,上门来找过两次碴,话里话外说关文有意图要侵占沈家的家产。

    三十倾地不是一个小数目,惹人眼红也是应当的。但这田地是沈四爷交给关文拜托他打理的,又不是送给关文的,说关文侵占沈家田地,依着关文的性子,当然是不能就这样认了。否则传出去,关文的脸面往哪儿搁?名声又要怎么算?

    于是在一次沈八带头上门找茬的时候,关文扬声道:"你既然认为是我侵占你沈家田地,你便去衙门告我一个侵占之罪!我手里有沈四爷和我签订的文书,这三十倾地是他拜托我为他照管的,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你要来找事儿,也要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否则,你不告我侵占之罪,我还要告你一个私闯民宅,聚众闹事的罪名!"

    沈八蔫了,气急败坏地返回了沈家。

    这事儿经过大众的口口相传,是非黑白自在人心。

    沈八这个人李欣一直有些印象。当初给阿秀说的亲家中,长相最好的镇上的马俊才就和沈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娘那会儿还跟她嘀咕,说是见过这沈八和马俊才在一起偷偷摸摸的,直白地告诉她马俊才是个兔儿爷。

    这要搁在大家族里,也有轻重之分。轻了,那就是大家公子的一点儿"趣味",只要不为了这点儿兴趣耽误了娶亲生子,也不耽误平常做事,大家族的家长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要是重了,这可就是家族丑闻。

    沈八的事情李欣预料着沈夫人是知道的,也不知道过了这两年,沈八和马俊才的"私情"如何了。

    李欣心中好奇,便问关文沈八的状况。毕竟沈八闹事的事情李欣是从没出面过的,都是关文出来摆平的。

    "他呀..."关文思量了一下,哼笑了声:"就是只软脚虾。欺软怕硬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李欣又进一步问道:"听说沈家这个八少爷,平日里特别喜欢涂脂抹粉...有些娘娘腔。"

    关文笑道:"是有那么一点儿,举止扭捏,就是在我门前闹事儿,也是尖着嗓子出声的,听着倒是让人笑话。"

    "他娶亲了没?"

    "不大清楚。"

    关文顺嘴答了一句,觉得奇怪,问李欣道:"你问他这些事儿做什么?"

    "没什么,就听过闲话,好奇问问。"

    关文便笑了:"是不是说他喜欢男子不喜欢女子的闲话?"

    李欣讶异道:"你也知道?"

    "除外应酬的时候,这些话我当然都听说过的。这还是别人喝醉了才悄悄告诉我的。"关文笑了笑,低声说:"沈家严密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也不敢说出去,你倒是从哪儿听说这秘事的?"

    李欣皱了皱眉:"这也算是秘事..."

    "当然。"关文正色道:"沈家有两个在朝为官的爷,家族风评可是很重要的,这关系着他们的升迁考核。这是玷污名声的事儿,言官知道了,参上一本,少不得给那两位爷阻路。"

    关文说的,便是沈夫人前边儿两个儿子了。

    李欣点了点头,呼了口气:"那他这样欺负上门儿,你不跟他计较?"

    关文笑道:"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他计较。放心吧,有人会收拾他的。"

    果然,没两天后就传出沈八被禁足的消息。据说沈夫人很是愤怒,指责沈八无中生事,败坏沈家名声,罚他禁足一年,不得出沈府的门。

    下禁足令不让李欣意外,但意外的是,下了整整一年的禁足令。

    这边有些杀鸡给猴看的意思了。

    至此,也没人再敢打关文的主意。人家沈家两位当家人都没有上门来说,关文替沈四爷管着下边儿的产业于理不合,其他的虾兵蟹将经了沈八的事情,哪还敢来找关文的晦气。

    更何况秋收之时,关文按着文书上签订的,如数地将经营所得的比例上缴给了沈家公中,以及沈老爷和沈夫人。

    沈老爷自然是欣慰于沈四爷的孝顺,心情大好,还留了关文吃了顿便饭。

    沈夫人显得有些意外,但到底是经历过很多大事的人,倒也很快镇定下来,对关文也算客气,还问了几句李欣母女的情况。

    毕竟转眼又是一个夏天过去了。

    悠悠已经会简单地叫人了,软软地叫着"爹"、"娘"的时候,都让李欣甜到了心坎儿里。与此同时,暮春的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虽然还是比悠悠显得笨拙些,但如今这样也已让崔姨娘感到满足了。

    崔姨娘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往日跋扈的劲儿也少了许多。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关文和李欣都不待见她这个"弟媳妇",吃的穿的却也没少过她的。她也是曾经过过好日子的人,知道若是没有依仗,日子不会过得好,甚至会受下人的刁难和欺负。可她在这边儿住了几个月了,从来没有下人对她摆脸色欺负她。每隔一段时间,李欣身边儿的青丫姑娘还会来这边儿看一看,坐一坐,逗逗暮春。

    她便知道,这多半都是自己那位大嫂子授意的。

    如此,她便更加感激起李欣来。

    崔姨娘当然不知道,李欣对她多的这一份关爱,只不过是在还她当初随手赏给李欣的二两银子。

    风水轮流转,崔姨娘好歹是无心做了好事。她如今对李欣也没有任何威胁,李欣不介意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帮她一把。

    恐怕崔姨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和李欣是认识的。

    当然,李欣也从来没有起过要将崔姨娘身份说破的意思。

    就这般瞒着便好。

    关文有了沈四爷产业的助力,相当于是又多了一处进项,这对他自己的生意也有很大的好处。夏季的时候他瞄准了辉县的荔枝林子,低价收购,在镇上平价卖出,等到有外地商人的时候又用冰保鲜着,再高价卖出,算是狠赚了一笔。余下的荔枝关文一股脑地交给了赵昌生。

    说到这件事儿,李欣就不得不佩服关文的眼光毒辣。赵昌生当真是个酿酒的好苗子。

    他虽然言语笨拙,但是做事儿很实在,跟着酿酒师傅学习的时候就颇有些钻研的劲头,基本功打得实实在在的,在会了基本的酿酒工序之后,他便将目光转到了酿造新品种的酒上。

    以往的酒坊东家自然不会让他一个才出师的酿酒学徒来糟蹋东西,让他实验新品种酒。但关文不同。

    关文是赵昌生的表哥,又赏识他的人才,赵昌生心眼实在,直接跟关文说了自己的想法,问关文同不同意。关文也当即拍板,允诺他只管专心研究新品种的酿酒方子和工序,而他则提供场所、人员、资金、原料等一系列赵昌生所需的。

    酒坊便被分割成了两块。一块是以赵昌生带过来的酒坊老师傅们组成的,继续酿造传统的酒;另一块便由赵昌生带着一些小学徒,研究新酒品种的酿造。

    关文收购荔枝前曾经与赵昌生谈过,赵昌生是否可以用荔枝来酿造甜酒。赵昌生已经在酿造果酒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关文想着,荔枝也是果子的一种,自然可以用作原料投入酿酒的工序当中。

    赵昌生点了头,关文便放心大胆地收购了荔枝。即使最终卖不出个好价钱,拿回来给赵昌生研究也是好的。

    秋日的一天早晨,晨起后李欣忽然又开始呕吐不止。

    关文本要出门的,见李欣这般立马将脚步转了回来。吩咐曹管事叫人去请大夫。

    曹妈妈有经验,见青丫和果子都一副担心的模样,低声笑说:"瞧夫人这样子,怕是有喜了呢。二姑娘这都一岁多了,也该给二姑娘添给弟弟了。"

    青丫和果子互看一眼,眼中顿时都欣喜万分。

    跟李欣到了镇上以后,青丫和果子也快速地成长起来。青丫已经成为李欣身边的头号大丫鬟了。跟着李欣见识过了许多府里的太太夫人的,青丫心里开始为李欣着急,生怕李欣不生个儿子,以后关文瞧上更年轻貌美的,抛弃了李欣。

    就算是有个全家叫着的"大公子",那大公子也不姓"关"呐。

    要是夫人真的怀孕了,那就太好了!

    曹管事很快请了大夫来,因为阿秀的关系,一般家中的人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请的都是安和堂的大夫。

    这次请的,恰好又是当时李欣怀着悠悠的时候,给她诊出喜脉来的庞大夫。

    庞大夫依旧脸圆圆,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号了脉,庞大夫拱手笑着道:"恭喜关老爷关夫人了,夫人这是喜脉。这下子,关家可是三喜临门呐!"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三喜临门

    关文一听,顿时大笑道:"多谢庞大夫,多谢庞大夫!"一边让曹管事准备诊费和谢银。

    李欣也是一脸惊喜,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自己肚子上。

    这里,又有一个孩子了...

    庞大夫乐呵呵地走了,关文今日索性不去铺子里,交代了何仔一些事,让他去铺子里通知一声,便坐到了李欣身前,一脸傻笑地看着她。

    青丫和果子掩嘴一笑,两人默契地退了下去。

    "欣儿..."

    关文握住李欣的手,不住地点头:"咱们家这是三喜临门,三喜临门呐!"

    关家这个月本是双喜临门。一是阿秀和冯德发的亲事儿。这事儿关文和李欣与冯家人商量过了,打算赶在秋后冬前办妥。冯家催得略有些急切,毕竟冯德发的岁数摆在那儿,而冯大和宋氏又一直没有儿女。阿秀已经点头应允,李欣这段时间正在忙阿秀出嫁的事儿,以至于也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第二喜说的却是关文的整十寿。关文这月正好是三十整寿的生辰,俗话说三十而立,整十寿自然是得认真操办的。不过辉县一带有"男不做三女不做四"的谚语,意思便是,男人三十整寿和女人四十整寿是不做的,约定成俗,也不知从何而来。但风俗如此,大家也就这般认同着,男人三十整寿不宜大操大办,但还是要小小地办场精致的,不求人多,但求精致。

    值此双喜临门之际,又有李欣再次有孕的喜事儿,加起来自然便是三喜临门了。

    很快,李欣怀孕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宅子,家宅中的人都为女主人的有喜而高兴着——这意味着,男主人要给赏钱了。

    果不其然,当日中午厨房那边儿便得了吩咐,给宅里的下人们加一个菜。这个月每人还多了五百钱的月钱银子。

    李欣定的月钱份例本就丰厚,再有这赏钱,乐得个个下人都咧开了嘴。

    偏院那边儿送饭菜的小厮也是一脸的乐呵,瞧着比往日还要亲和。

    关明不明所以,开口问他:"啥事儿让你那么高兴?你要娶媳妇儿了?"

    小厮忙摆手:"大叔你说的这啥话,我是宅里的下人,我的亲事儿自然是要老爷夫人说了算的...咱们宅里有喜事儿,大喜事儿!"

    关明不置可否:"不就是阿秀出嫁嘛..."

    "可不只是五小姐出嫁,还有咱家老爷三十整寿,还有咱家夫人有喜了呢!"小厮乐道:"大叔你还不知道吧?"

    关明一愣,小厮站起身道:"大叔你慢慢吃,今儿厨房加菜,我也去领我的饭去了。"

    关明愣愣地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

    他在这偏院里待着,不能出去,也没多余的人陪他说话,老早前他就手瘾犯了,想摸摸骰子、牌什么的,可是都不能如意。前段时间听门口守着的两人嚼舌根,说是阿秀要出嫁了,他本来不忿,想着好歹也是他的骨血,要出嫁还不来跟他说一声,后来想想阿秀这丫头忒不识好歹,一点儿面子不给他,他还是别上前去找不自在的好。

    他是不记得关文的生辰就要来了的事儿的。

    至于说李欣怀孕...

    说起这事儿关明更加不高兴。

    他来这宅子里也已经有几个月了,关文俩口子从来没有让他见见自己的孙女儿。这倒也罢了,孙女儿嘛,又不能给关家传宗接代,他也不是那么稀罕。可是关文就丢他在这偏院里,从不来看他,下人也不喊他老太爷,只含糊地叫他一声"大叔"。

    他就不信这些人不知道他是他们家老爷的亲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关文和李欣压根儿就不在意他!不给他一个明白的身份!

    其实这是关明冤枉李欣了。自打关明住进来,李欣就没多问过他的事儿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关文授意的,包括不告知下人关明的身份。

    下人们自然是猜得到关明的身份的,但是看关文这不在意偏院里的老爹的态度,他们也就对关明避而远之。

    关文对关明,已经是彻底漠视了。

    让他在那偏院中好吃好喝地终老吧。

    关文和李欣商量过阿秀的亲事儿,两人一致决定,亲事儿安排在关文做寿之前。这样到时候阿秀已为人妇,可以随着冯德发一起回来,也算是回一次娘家。巧的是让道士看了良辰吉日,正好这个月的好日子就在关文生辰日的前三天。也就是说,到时候阿秀和冯德发回来,既是三日回门,又是关文的生辰宴。

    关文摸了摸下巴,说:"这样很好,很好。"

    李欣见不得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从她怀里抱过悠悠,道:"留着那么撇胡子好看不成?悠悠一到你怀里就喜欢揪你的胡子,你也不嫌疼得慌。"

    关文忙紧张地道:"你别抱她,她蹬你怎么办?"赶紧着叫青丫把悠悠接了抱过去。

    悠悠瞪了眼关文,脆生生地道:"爹爹,坏!"

    关文就呵呵地笑:"悠悠乖,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悠悠不能让娘抱着,知道吗?"

    悠悠搂了青丫的脖子,嘟着嘴生气,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欣。

    李欣摸了摸她的头,笑说:"爹爹坏,我们不理他。"

    "不理!"

    悠悠重复着李欣的话,蹭着蹭着的往李欣脸上凑去,挨近李欣脸上后便成功地亲了她一下,顿时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丫头,那么爱笑。"关文宠溺地看了眼悠悠,有些不满意地道:"她都不亲我。"

    "我要是跟你一样胡子拉碴的,她也不会亲我。"李欣笑道:"阿文,你还年轻着呢,留胡子做什么,多显老。"

    关文摸了摸下巴:"谁说我还年轻了?这都三十了,要是不留胡子,旁人看着像什么话...这出去跟人谈生意,别人一看我面白无须的,还以为我是毛头小子呢。这样不稳重。"

    "你皮肤黑着呢,哪里面白无须了?"李欣掩嘴笑道:"三十正年轻呢,别整得自己跟个老头子似的。"

    关文便呵呵笑。

    "改明儿把胡子给修修,不然你抱悠悠该扎疼她脸了。"

    李欣站起身,对关文说道:"后日便是阿秀出嫁的日子了,阿荷那边儿能赶过来吗?"

    "提前给送了信的,赶得过来。"关文道:"阿荷如今日子也过得不错,你就不需要担那么多心了。"

    李欣笑道:"我是怕阿秀出嫁,亲姐姐没在,她会有遗憾。"

    "有你这么个嫂子在,她再多的遗憾也没了。"关文笑了声道:"阿秀跟我说过,你这当嫂子的,跟她亲姐没区别。"

    李欣向来知道阿秀跟她亲近,但也没想到在阿秀心中自己能跟她亲姐姐提到同等位置。此时听关文说来,李欣不由很是感动,眼眶微微泛红。

    "哎,这怎么还哭了呢..."关文忙道:"你这是怎么的?"

    "我感动还不行吗?"李欣抽噎了两下,吸了吸鼻子:"好了,还是赶紧的,再合计合计后日的事儿,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遗漏的。"

    第二日杏儿和阿妹都过来帮忙布置了,下晌时分阿荷也赶到了。到了后院又听说李欣有喜了,直把阿荷给高兴地连声拜了拜佛叫着"阿弥陀佛",说:"大嫂这胎肯定是儿子!"

    李欣笑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儿子?"

    阿荷道:"前段日子我去我们那边儿寺庙上香,替大哥大嫂求了签,问你们子嗣呢。我想着有了悠悠这个女儿,再有儿子就更好了,所以就去问了问佛祖,想保佑你们再得个儿子。解签文的大师跟我说,我那是上上签呢!这不,刚知道了大嫂又有喜了的消息,这肯定是儿子!"

    李欣便笑道:"那可就承你吉言了。"

    男孩儿女孩儿的,李欣还是那句话,随缘。男孩儿她喜欢,女孩儿她也疼爱。只是站在关文的角度来考虑一下,李欣想,关文嘴上不说,心里应该也是盼着有儿子的吧。毕竟女儿是已经有了,再有个儿子,儿女双全,凑成个好字,便是最妙。

    阿妹带着阿荷去见阿秀,她们是正儿八经的三姐妹,李欣和杏儿便不去掺合。杏儿伴着李欣到了后边儿卧房去,也说她们之间的私密话。

    第二日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

    下河村虽然一如往常的贫穷,但冯家已然算得上是下河村富裕不多的人家之一了。这让冯家那些个亲戚很是嘀咕和懊恼,就想着当初怎么就让冯家分出去了呢...也不想想那会儿冯家老嬷过世,全部人都瞅着往冯家身上拔毛,直让冯家那会儿撑不下去。

    如今冯家的钱财都捏在冯德发手心里边儿,冯德发也是越发有自己的主意的,定然不会让那些个亲戚给讹了去。

    再说这今后娶了阿秀过门,阿秀可不是个糊涂的人,想欺负上门来,还要看阿秀认不认那些个白眼狼亲戚呢。

    敲敲打打着,关文和关武把自己妹子送出了门。

    阿荷和阿妹在门框里目送自己姐妹上花轿出嫁,两人脸上都露出笑来。阿荷说:"总算是咱们三姐妹,都有了归宿了。"

    阿妹脸上的笑却因为阿荷这话,瞬间黯淡下去。

第六百六十五章 生辰

    阿荷并没有注意,一心只沉浸在阿秀出嫁的喜悦之中,瞧见果子抱着一摞红绸布从一边儿小跑着来,忙上前接过,道:"果子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前头那边儿装饰的布让几个小娃子给扯坏了,奴婢这赶着去寻了布来,好让人补上。"果子朝阿荷福了福礼:"三姑奶奶这会儿没事儿了,去后院儿里坐吧,我家夫人在后边儿招待宾客,怕是有些脱不开身。"

    阿荷忙点头,拉了阿妹道:"我们一起去帮帮大嫂的忙。"

    阿妹强笑着跟在阿荷身后去了。

    因为李欣有孕,繁杂的事情关文也不让她碰,只让她拿拿大主意,小的事情自有青丫和曹妈妈帮着处理。再者说杏儿也是及时赶到了的,也可以帮李欣揽下一些事儿。阿秀的婚事儿倒是真没让李欣有过多的担心。

    三日一晃而过,才办过一次喜宴,又办一次生辰宴。关家最近可谓风头强劲。

    冯德发携阿秀回来,一是回门,二是给关文贺寿。间隔阿秀出嫁也不过三天,关武等人便都没回去,只等着这边儿的事儿一起办妥了他们才回村去。

    比起阿秀的婚事儿来,关文这生辰宴可是更加热闹。

    虽然说男人三十整寿不宜大操大办,关文也没有嚷嚷地让人都知道了,也没发什么帖子请人吃饭,可是这贺寿礼却源源不断地由人送了进来。

    早前关文和李欣商量过了,他这三十生辰,也就跟家里亲戚说一声,让他们有空的瞅着空来吃一顿,也只打算请近亲。关家亲戚不多,除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就只有关氏嫁的赵家人。而李欣这边儿也只跟自己爹娘说了,让他们到时候上门来一趟。

    所以关家这日聚的都是自家人,可那各色各样的礼物堆了整整一屋,曹管事还在唱着名儿,说是哪家哪家谁谁送的贺礼,直让关文都有些例外。

    刘氏笑得眯起眼睛,拉着李欣的手直轻拍着。她才听李欣说悠悠快要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事儿,嘴巴就一直因为笑着没闭上过。

    李欣也知道自己娘的性子,让她拉着,低声跟刘氏絮叨着家里的事儿。

    刘氏连着说了好几声"好",张氏也在一边笑说家中一切都好,让李欣不要挂怀。

    说着刘氏便又跟李欣嘀咕道:"你爹前两日做梦,说他梦着你早死的爷爷跟阿嬷了,愣说你爷爷给他托梦,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爷爷传下来的那块大石头。"

    刘氏气鼓鼓地跟李欣告状,手遥遥往外面儿和关家几兄弟寒暄的李厚仲身上一指,说道:"结果你爹早晨一醒来,就燃了香,要给那块他供起来的石头拜拜。"

    李欣顿时"噗嗤"一乐,张氏也在一旁笑道:"婆母说的倒是真话,公爹真那么做来着,然后婆母就跟公爹吵了一架。"

    "你爹那犟驴脾气..."刘氏哼哼两声:"你说你爹有没有点儿相?拜石头!亏他做得出来!"

    "行了娘,爹好歹没宰鸡宰鸭杀猪头地把那石头当成祖宗供起来,再说娘你不也说了,是爷爷跟阿嬷托梦给他的,爹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你娘我瞧着那石头就不顺眼!"刘氏哼了一声:"早晚得给他砸了。"

    "婆母都说多少回了,可不也还没砸?"张氏掩嘴笑道。

    刘氏不乐意,拉李欣诉苦:"瞧瞧,你大嫂子都在背后拆我的台!"

    李欣和张氏便都笑了。

    因为这只算是家宴,吃的用的也没太多讲究,比起阿秀出嫁置办的席面显得要糙了些,但菜品内容还是差不多的。关文正式给李家亲戚介绍了冯德发,说是自己的五妹夫,罗强、冯德发和韦行知三个连襟也算是正式会了面了。

    人比较多,分坐了三桌,孩子中以山子年纪最大,但论辈分,却是李歌最老辈。李欣这个小妹妹长得可真是如花骨朵儿似的,刘氏抱出去,谁都夸李歌长得漂亮,瞧这模样就是当少奶奶的,直把刘氏乐得不行。

    李歌声音清脆,叫李欣姐姐的时候分外惹人疼。只是李欣如今情况特殊,也不能抱她,只亲亲她的小脸蛋,让她跟小侄儿小侄女儿们玩儿。

    席中李欣注意观察了下赵昌会的表情,察觉他没有特别关注阿秀,反而是与他娶的媳妇儿红穗相处地颇为融洽,想必也是真的收了心,一心一意跟自己媳妇儿过起日子了吧。不管怎么说,人家两人孩子都有了,阿秀呢也正式出嫁了。不说那点儿男女之情,他和阿秀还是表兄妹呢,总要继续相处下去的不是?

    老辈人当然是最为乐呵的,日子好过了,不愁吃穿了,儿女出息了...李厚仲、赵光明、刘氏和关氏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热络。

    正谈笑着,青丫匆匆进来,俯身在李欣耳边嘀咕道:"偏院那边儿守门子的人说,老爷他爹想要出来见见亲戚。"

    李欣挑了下眉,眼睛瞟到关文那边,见他心情甚好地跟赵昌生说着什么,想必是借着这生辰宴还在跟赵昌生说酒坊的事儿,聊的正欢。李欣不好扰了他的兴致,想了想道:"你传我的话,就说让守门子的人好好看着他,不准他出来瞎闹。"

    青丫点了个头,还是有些迟疑地问道:"守门子的小子..."

    李欣摆了下手:"等事情过了再罚他。"

    关文以前就明言过了的,偏院里的人不能踏进正院里来。这是死命令,守门子的小子估计是被关明给说服了,所以才让人来传了话,可能还收了好处也说不一定。

    不罚他肯定是不行的。

    青丫领命下去传话,杏儿低声对李欣说道:"公爹在这边儿住着的事儿还没告诉姑姑,你说...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跟姑姑透透底?"

    李欣摇了摇头:"今儿阿文挺高兴的,这消息还是瞒下吧。再说姑知道了又能怎样?除了心理添堵,也没别的用处。"

    杏儿想想也是,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他能老实些,你跟大哥养着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欣沉默半晌道:"好歹他也是阿文的亲爹,就算再怎么十恶不赦,阿文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

    杏儿拍了拍李欣的手:"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这会儿又有喜了,平日里可要注意着别太劳累了。悠悠可还好带?"

    "挺好带的,她不调皮淘气,见人就乐呵,生活也有习惯,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要吃饭,什么时候方便这些,都有了规律,青丫帮我照顾着她的,也不会觉得太累。"

    "孩子好带就好,女孩子嘛,贴心,不淘气。"杏儿无奈地看向一边儿正围着山子他们拍掌,笑得一脸灿烂的小耿儿,说:"不像小子,长到一定岁数就淘气,到时候不服管,想打他说不得还要追着才能碰他一点衣服角。"

    李欣掩嘴笑道:"小康那么乖,小耿儿肯定跟他哥哥一样,不会调皮的。"

    "这哪儿说得准,阿武就一贯惯着他,我说不能惯吧,他还跟我急。"杏儿摇头道:"这还真是反过来了。"

    杏儿顿了顿,又跟李欣说:"你这一胎最好生个儿子,彻底把关家夫人的位置给坐稳了。"杏儿道:"阿武跟我说过,自打你们日子过得富裕起,就有好些人开始打大哥的主意。从前不还有个顾海棠的例子搁在眼前儿的吗?这会儿到了镇上了,那姑娘家可就更多了,瞧着大哥年纪还轻,还没个亲儿子,打听的人可就更多了。大嫂要是不生个儿子来把位置给立住,旁人的歪心思可就更加活络了。不管大哥立场多坚定,大嫂这边儿可也要多努力啊。"

    儿子就是根本,这在古代可是金玉良言。

    李欣轻呼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我都喜欢。顺其自然吧,男孩儿女孩儿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杏儿欲言又止,李欣瞧她还是一脸担心,知道她是真为自己好,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别担心,说不准真是个儿子呢。阿荷说她帮我和阿文求过签,想让她大哥大嫂有个儿子,说是上上签呢。"

    "真的?"杏儿忙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要真是上上签,到时候我们可要去寺院里拜拜佛祖,多谢佛祖保佑..."

    李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对了,小康如今在学塾里怎么样了?"李欣笑问杏儿道:"扬儿来了镇上,不能每天跟他的康弟弟混在一块儿了,他常常念叨着小康呢。"

    "小康不也一样,都学会长吁短叹了,上次你们匆匆回来就三天功夫,便又走了,小康一直扭着我闹腾呢。"

    杏儿道:"他念书挺有两分自己的能耐,傅先生也跟我说了,说他聪慧,学诗文挺快的。我前段时间想着,把他也送到这镇上来念书,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李欣好奇道:"你送他来也可以啊,让他跟扬儿继续在一起念书,正好也是个伴儿。再说村里来这边儿路也不算远,你想儿子了,随时可以来镇上看他。有阿文和我照顾着,你还担心?"

    杏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小康他爷爷和阿嬷都还健在的,我娘也心疼这个外孙子,不舍得他离开远了。我这个做娘的,还要考虑小康爷爷阿嬷的意思,他们怕是也不想十天半个月的瞅不见这个孙子。"

    李欣拍了拍杏儿的手,对她安慰地笑了笑。

第六百六十六章 想法

    李欣理解杏儿的难处。关武再对小康好,到底不是亲生的爹。小康的亲爹虽然不在了,可他亲爷爷和亲阿嬷是还在的,也一向疼惜小康,更何况小康还是个没了爹的孩子,更加得小康爷爷和阿嬷的疼爱。

    杏儿要是不顾两位老人家的感受将小康送到镇上来,三姑六婆难免会在背后嚼舌根,杏儿怕也是不想让小康离了爷爷阿嬷的关爱吧。

    "这事儿我也就是想想,后来想着也就算了,他在村里也一样能念书的,等他年纪再大些了,看他自己怎么想吧。"杏儿叹道:"我看阿武的意思,也是不好多管小康如何的,毕竟不是亲生的爹,他不管,别人说闲话,他管多了,别人一样还是要说闲话。这事儿我也没跟阿武说,就怕他也多想了。"

    此时正是餐后,都是一家人也不分男女老幼,都在这后院厅堂里聚着。李欣和杏儿聊了一会儿,青丫便回来了,对李欣点了点头。

    李欣招手让她过来,对青丫道:"等今儿个忙完了,你记得跟曹管事说一声,扣守偏院门子的小子半个月的工钱,让他下次不能再犯。我事儿比较多,待会儿怕忙忘了。"

    青丫忙点头道:"夫人放心,曹管事那边儿奴婢一定交代妥当。"

    "你办事儿我一向也放心。"

    李欣点点头,这会儿功夫,新嫁娘阿秀也挪了过来,笑着问李欣和杏儿道:"大嫂二嫂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呀?"

    "瞧你说的,我们哪有说什么悄悄话?你想听,只管放心大胆地听。"杏儿轻笑着打了下阿秀,又揶揄地看着她问道:"冯家小子...哦不对,是五姑爷了。五姑爷对你可还好啊?"

    杏儿微微羞赧,倒还算大方地回答杏儿道:"他对我挺好的,他们家人也对我挺好的。"

    李欣掩嘴笑道:"咱们家五姑爷能不对阿秀好吗?他可是一直等着阿秀到如今成亲的,自然是如珠如宝地对阿秀了。"

    阿秀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瞥了瞥李欣和杏儿道:"大嫂二嫂可别拿我打趣,尤其是大嫂,你跟大哥不一样好得如胶似漆的?不然这会儿也不会怀着身子了。"

    杏儿顿时窃笑,阿秀又转向她笑道:"二嫂别高兴地太早,大嫂可又怀上了,二嫂不也得加紧点儿?"

    杏儿笑岔了气:"瞧瞧我们家阿秀,这嘴皮子可是一点儿不饶人!"

    阿秀脸上的笑收敛了些:"当然不能饶人,饶了人人家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听阿秀话里有话,李欣和杏儿对望一眼,李欣问道:"你这话里可是有点儿故事?"

    阿秀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成亲第二日,照理是要跟他们冯家的那些亲戚招呼一声的,还要给长辈敬敬茶什么的。德发他爹娘兄妹倒好说,他那叔伯什么的,还真不是什么好货。"

    "嘘...你这才成亲,可不能这般说话。"杏儿忙比了手指在自己嘴上,示意阿秀低声些。

    阿秀笑道:"二嫂,这边儿就你跟大嫂两个人,我也就只跟你们说。德发就是听去了也没什么,他心里也不耐烦他那几个叔伯呢。"

    "怎么回事?他们给你脸色看了?"李欣皱眉问道。

    "新媳妇儿进门,为难我也是常理,不过要为难也轮不到他们不是?冯家早就分家了的,德发阿嬷死的时候,我公爹婆母家底儿都掏出来了给老人家办丧事儿,更别说家那是早就分出来单过了的,论情论理的,都对得起冯家其他人吧?德发叔伯可不这么认为,我给他们敬茶,还摆腔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如今德发不比从前了,我这是高攀他;又说我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的跟男人打交道,学男人的本事,说我有妇德有亏,还说德发发财了不念着亲戚,旁敲侧击地教育我们,让我们做人不能忘本..."

    "这有些过分了吧?"杏儿皱眉道:"谁这般说你们?"

    "一个什么冯家的老祖宗,瞧着一双吊三角的眼,就不是个好东西。"阿秀怨气极大:"德发忍着,我可不忍,不接我的茶我就不敬了,反正公爹婆母已经喝了我的茶,他喝不喝无所谓。"

    "你怎么做了?"杏儿忙坐端正了,略带了些忧心,好奇问道。

    李欣也一脸关切地等着阿秀说下文。

    阿秀笑了笑,道:"你们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多好的脾气,那老头瓮声瓮气地说了一通的话,我手举着茶杯都举酸了,不耐烦了,我就直接打断他的话,声音也提高了些,叫他喝茶。他就鼓了眼瞪我,说我没教养什么的。然后我就直接站起来了,茶杯一搁,回他一句,'你爱喝不喝';。"

    杏儿顿时掩了嘴,眸中带笑,嘴上还是责备道:"你这样也太不给老人家面子了。"

    "他都不给我面子,我给他什么面子呀?我嫁的是德发,没那闲工夫伺候那些个白眼狼亲戚。"阿秀嗤了一声,道:"那老头只是开了个头,被我气着了,话也不肯再说,直接就颤巍巍走了。然后才轮到正头戏呢,德发的叔伯这才接着赶上来,一边斥责我,一边就训德发。"

    阿秀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德发不好跟他叔伯吵,我也不好跟他叔伯吵,就逮着德发的叔伯说的话回击他们。他们说德发不该娶我,谁谁谁家的姑娘好,更适合德发什么的,那我就问他们了,我说,'怎么当初德发说亲的时候你们就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说,这会儿德发娶了媳妇儿了,你们就站出来有话说了?马后炮谁不会放啊,我还说那会儿德发阿嬷死,你们瞧着我公爹婆母人老实,逼着他们把家底儿都给掏空了不顾他们死活呢,那你们对这事儿又有什么好说的?这会儿见德发有钱了一个个就冒出来假作关心的,仗着长辈身份欺负我们晚辈,甭管你们怎么说,这家也分了,我这媳妇儿也过门了,对我不满意想换?可以!问问德发同不同意,再问问我关家同不同意!';"

    杏儿瞠目结舌:"你这般威胁他们?"

    "不威胁他们我怕我以后没安生日子过。"

    阿秀舒缓了口气,对李欣说道:"大嫂,德发说他养蜜蜂酿蜂蜜的手艺是有你支持才学会的,他这门手艺也不想丢,不过因为跟我成亲了,日后的生活我们商量了一下,我不能回村里去,镇上这边儿的活我还得接着干,德发那边儿也就只能丢掉这摊子了,他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打算给家里多买点儿田地,再把屋子给修一修。我们打算在镇上安家。"

    李欣顿了顿,先是说了阿秀两句,觉得她刚嫁进冯家去,表现得太过强硬始终不好,让她以后稍微收敛下性子。至于冯家那些亲戚,既然都撕破了脸皮,她以后不搭理便好,用不着上心。

    然后便说到阿秀和冯德发打算在镇上安家的事儿。

    "在镇上安家之后呢?你可以继续在医馆里做事,那你家那口子打算做什么?买了田地租给佃农耕种,顶多也就只能每年秋天的时候收收租子,他想当个地主公?他那酿蜂蜜的手艺可怎么办?"

    阿秀掩嘴笑了笑,道:"什么地主公...大嫂你这话说的。我刚才说了,这门手艺德发不想丢的,只是因为我们成亲了,总不能新婚夫妻就不在一块儿吧?别人看了也不像话...他体谅我,所以打算跟我一起到镇上来。从前跟他一起做活的长工多少都学了这门手艺的,家里的活计大嫂不用担心会荒废了,另外,德发也教给他大哥一些经验,冯家如今也学着开始养蜂。"

    阿秀顿了顿,看了看李欣的脸色,见她没有不悦,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大嫂心里不高兴。"

    李欣笑了笑:"这本就是他自己的手艺,我也没帮他什么,他拿自己的手艺造福家里,我哪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既然你们都已经合计好了,我看行,那,他到镇上打算做什么?"

    "这便是要跟大嫂说的。"

    阿秀端正了神色,认真道:"婚事儿花了一笔钱,德发预留出来的起屋子和买田地的钱划出来,他这几年赚的钱也就没剩多少了,在镇上买个小院有些困难。我把我存的钱算进去,也还差了些。德发本想的是,他在镇上也不能无所事事的,就打算买个临街的小院,开个铺子,专卖蜂蜜,也算是自家自产自销,不用找中人再转手去卖。"

    李欣醒过味儿来:"你是想让我借点儿钱给你们周转?"

    阿秀摇头:"不是周转。德发说,现在大哥手底下有那么多产业在,多一个铺子也不算难事儿,他想把这铺子算在大哥名下...这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做铺子里的大掌柜,保证蜂蜜来源,保证低成本买进,高额售出..."

    李欣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这铺子一旦生成了,不但是冯家的蜂蜜有了销路,就连自家的蜂蜜不也有地方卖了?也不需要每每都去找了中人来倒买倒卖的,平白让中人赚了一笔钱去。

    "德发让我先跟大嫂探探底,看大嫂觉得如何。要是大嫂觉得行,那他就去跟大哥谈。"

    阿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李欣,李欣笑道:"行,让他跟你大哥谈吧。我觉得他这想法很不错。"

    阿秀忙笑着点头,这便要去跟冯德发透信。

    杏儿在一边儿从头听到尾,见阿秀跑了,对李欣笑道:"瞧瞧,这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李欣掩嘴直乐。

第六百六十七章 心思微妙

    冯德发得了阿秀的准信,心里便多了一层把握,晚膳过后便跟关文说起了这事儿。

    关文仔细听了他的想法,自己心下琢磨了一通,觉得这的确是个双赢的事情,遂点头应道:"成,最近我忙不大过来,你先自己去看看临街带铺子的院子,瞅准了地方来找我就行。"

    冯德发很是感激地直直点头,他本以为关文会不高兴的,毕竟他把自己这门手艺带回了家去。没想到不止李欣没有责备怪罪,关文也并没有丝毫生气。

    阿秀低声对他说:"我大哥大嫂都是明事理的人,才不跟你们家那些个白眼狼亲戚一样呢。"

    冯德发便苦涩地笑了笑,低声哄了阿秀两句。

    关家三个连襟,可以说罗强和冯德发都受了关文和李欣很大的恩惠。罗强的面馆是因为得了李欣的指点,才在平沙县镇上生意火爆,利润源源不断;而冯德发也是靠了关文和李欣拉拔他一把,才能从最开始的穷困潦倒,到现在略有身家。罗强和冯德发都没太多的心思,就觉得自己是得了自己媳妇儿的哥嫂相助,所以对李欣和关文那是绝对的尊重和认可。

    而韦行知的心思便有些微妙了。

    他也是从一开始就受了李欣的恩惠,再到后来和关家人熟识,更甚至娶了关家的姑娘...可以说和关家渊源颇深。只是眼瞅着关家越来越富裕,他心中总会升腾出些比较的心思。再有阿妹嫁给他也有好一段日子了,肚子却还是没有动静。他娘碍于和关家的交情不好说什么,但背地里总是长吁短叹的。

    韦行知是韦大娘的老来子,韦大娘前面那些个孩儿都没有立住,大半辈子了就只得韦行知这么一根独苗。韦家香火全在韦行知身上,韦大娘岁数渐大,急切也是常理。

    韦行知是孝子,韦大娘在人后的叹息他自然都是看在眼中的。尽管韦大娘没有直接了当地跟他提醒子嗣的事情,但字里行间的那个意思,韦行知当然也是明白的。正因为这样,韦行知对阿妹便渐生了不满。

    子嗣问题,是摆在韦家的头等大事。

    前几日阿妹的姐姐阿秀出嫁,花轿出门之后,关文特意留了韦行知,跟他浅淡地谈了阿妹的事儿。涉及到自己的妹妹,又是这种男女私密事儿,说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妹夫...关文难免有些不好启齿。所以说的过程中也是十分隐晦,带了点儿吞吞吐吐。

    韦行知是否意会到了关文不得而知,他讲完一通便像是完成任务似的,再和韦行知聊了两句,便结束了对话。

    韦行知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大舅子认为阿妹迟迟不怀孕,是因为他这个做丈夫的的责任,而不怪阿妹。

    一瞬间,韦行知脑海中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难不成你关家对我韦行知有恩,我就连这等事儿都要容忍吗?生不出孩子这么就成了我的问题?怎么就不是你们关家出来的女子的问题!"

    韦行知毕竟是个读书人,骨子里还是有点儿"迂腐"的因子存在着,他认为关文对他说的这些话,对他而言那是奇耻大辱,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

    这几日韦行知对阿妹异常冷漠,就是今日关文三十生辰宴,他和阿妹过来,在来的路上和阿妹也是少有交流。

    阿妹是个敏感的女子,韦行知的一丁点儿变化她都看在眼中。只是她沉默惯了,也被动惯了,她活到如今最主动的一次,就是她跟李欣说,她想嫁读书人。然后相上了韦行知。

    她嫁了人了,不能再给哥哥嫂嫂们添麻烦了。

    李欣和杏儿说笑着,见阿秀蹦蹦跳跳地回来,阿荷也从另一边绕了回来掺合进来说话。阿秀左右望望,道:"怎么不见阿妹呢?"

    "你去找找,让她进来聊天儿。"阿荷拍拍阿秀的手嘱咐道。

    阿秀忙点头去找阿妹,李欣打了个哈欠,说:"你们聊,我去睡半个时辰,养养精神。"

    "去吧,青丫你好生伺候着。"杏儿点头道。

    李欣自去后院卧房休息,绕过一条小回廊的时候李欣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青丫眼力更好些,上前两步瞅了个清楚,忙退回来低声对李欣道:"夫人,好像是...偏院里的..."声音虽低,却不乏震惊。

    关明想出来的事儿李欣已经亲口吩咐下去了,青丫也是亲自去拦了的,那小厮还等着惩罚,按理说偏院那边儿应该更加严格地把守着才是,怎么会...怎么会让关明跑出来了呢!

    "青丫,去叫人来,把他截回去。"李欣皱皱眉头,声音也带了点儿寒意:"守门子的小厮,这会儿可不是只罚月钱那么简单能了事儿的了。"

    青丫定了定神,点头道:"夫人在这等着,奴婢马上就去。"

    青丫心中也着实慌乱,好在返身走了不多会儿就寻到了正要去库房清点今日收的贺礼的曹管事,忙叫住他,让他带人去截人。

    曹管事二话不说,带着两个小厮便赶往后院儿去。青丫也紧紧跟在曹管事身后,寻上还在假山石后藏着的李欣。

    "夫人..."青丫低垂着头认错道:"是奴婢处事不周..."

    李欣顿了顿,道:"你的罚待会儿再算。他如今大概是找不着路,又要躲着人,所以一直没寻到前边儿的,倒还算能补救。"

    很快曹管事就将人截了下来,一路请回了偏院去。中间关明不住地嚷嚷着,口气很恶劣,说话极其难听。曹管事擦着满额头的汗小跑着到李欣跟前来,作揖请罪道:"夫人息怒,今儿实在是家中的人都太忙碌了些,没成想他会被放出来..."

    "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问明白了。"曹管事忙道:"是他跟守门子的小子说,他还没瞅见过自己的孙子孙女儿的...今儿是他儿子的生辰,他就想偷偷看一看合家团圆的景儿,以后就算闭了眼也能下去跟列祖列宗交代...守门子的小子被他一通花言巧语感动了,所以就..."

    李欣冷哼一声:"还跟列祖列宗交代,列祖列宗都不认他这不肖子孙了,他还需要交代什么。"

    李欣闭了闭眼,道:"我困意还没消弭掉,这事儿,曹管事你看着办。"

    "是,是。"曹管事擦着汗点头。

    青丫扶了李欣去歇息,刚让李欣安置下来,果子便抱着酣睡了的悠悠,带着两个小丫头回了来。见青丫在,果子便明白李欣在内室睡了,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将悠悠放在她的小木床上,细心地给悠悠盖了被子。

    果子和青丫携手出来,青丫叹息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句,沮丧道:"等夫人醒来,恐怕要罚我了..."

    转脸一看,青丫却讶异地发现果子好像是没有听她说什么,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不解似的。

    "怎么了?"青丫撞了撞果子,果子回过神来道:"嗯?你刚才说什么?"

    青丫没好气地道:"我没说什么,倒是你,你怎么了?怎么这般发呆?"

    果子四下望望,见院子里边儿就自己带来的两个小丫头,正在一株树下说着什么,周围没有其他人,便定了定心,道:"我听见七姑爷和七姑奶奶两人吵架...唉,也不对,是七姑爷骂七姑奶奶,七姑奶奶就没怎么回嘴。"

    青丫"啊"了一声:"夫人说要午睡,走前是没瞅见七姑奶奶的...难不成就是那会儿?"

    "可能是,七姑爷没骂多一会儿,听见有脚步声,便甩了袖子走了,然后五姑奶奶就找了过来,拉着七姑奶奶也走了。"

    青丫额头皱得更深。

    比起果子来,青丫的心思更深一些,李欣也更倚重她一些。涉及关家私密的事儿,果子可能会不在李欣身边,但青丫却总是跟在李欣身边的。青丫嘴严,心思又玲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欣看重她,是打算把她当做自己的心腹丫鬟给培养起来的。

    青丫也知道李欣的心思,所以一直以来也表现得极佳。

    七姑爷骂七姑奶奶的事儿...要不要跟夫人说呢?这是青丫目前在考虑的问题。

    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青丫低声问她:"七姑爷骂七姑奶奶什么?"

    "没怎么听清,隐约就听到些词儿,什么孩子,羞辱,仗势欺人什么的,反正挺严厉的,七姑爷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吓人..."果子望向青丫:"你说七姑爷是什么意思?谁仗势欺人了?"

    青丫也颇觉莫名,果子问:"这事儿要不要跟夫人说?我上茅房回来的时候无意中撞见的,也不是我故意偷听...那时候七姑爷正在发作七姑奶奶,我出来也不是,退也不能退...只能半藏着听了个半全..."

    青丫思量了会儿,道:"要不,等夫人醒了,还是跟夫人说说?"

    "说说也行啊,我藏着掖着的也不好受。"果子道:"七姑奶奶就让七姑爷这般骂着,也不回嘴,我瞧着她真是可怜。这还是在她娘家大哥家里边儿呢,七姑爷就这样随性子地骂她,那还不知道在婆家家里,七姑奶奶日子过得怎么样呢..."

    果子不过一句无心的话,却让青丫顿时郑重起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闷气

    李欣午睡起身,青丫便上前伺候着,小意斟酌着将果子发现的事儿说了。

    李欣正盘着发,听青丫这般一提,顿时面色凝重起来。

    "果子在哪儿?让她来见我,我当面问问她。"

    很快果子便来到李欣面前,李欣问话,她答话,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一股脑地说了。

    李欣手中动作停住,思量片刻后问青丫和果子道:"这事儿你们还跟别人说了吗?"

    "没呢,奴婢也知道这不好跟旁人说的..."果子揪了衣角低声道:"奴婢先就告诉了青丫,让她帮奴婢拿拿主意,然后便告诉夫人了。"

    李欣点头道:"那这事儿你们就懒在肚子里,别跟别人说了。知道吗?"

    "是。"

    青丫和果子和答应着,小心地退了出去。

    李欣让果子留下来守着悠悠,她则带着青丫去了厅堂那边儿。女眷要午睡的,家中自然都安排妥当了的,不午睡的也还留在这边儿摸牌九或是闲聊。李欣去的时候发现杏儿和阿秀还在低声说话,阿荷在一边儿和刘氏、张氏、关氏凑了一桌马吊,厅堂里扫了一圈,却愣是没看见阿妹的身影。

    瞧李欣起身了,杏儿忙向她招手道:"睡起了?来这边儿坐着,咱们聊会儿天儿。"

    李欣笑着点头走了过去,杏儿笑道:"正聊着悠悠呢,可巧你就来了。"

    李欣笑问:"聊悠悠什么?"

    "说悠悠的名字呢,这可是有出处的,"杏儿掩嘴笑道:"我俩正说着,悠悠的闺名,一听便是个千金小姐的名字。"

    "可不是吗,'妤妆';这俩字可真好听,悠悠她小舅舅不愧是个读书人。"阿秀赞道:"大嫂,等你肚子里这个出生了,再让你弟弟帮他侄儿取一个。"

    阿秀这话,重点不在取名,而在"侄儿"二字上。李欣也不戳破,笑着点点头道:"少不得还得让他帮帮忙。"

    聊了一圈儿,李欣装作不在意地问:"我怎么没瞅见阿妹?阿妹人呢?"

    阿秀笑着说:"她说家里还有她婆母,有些不放心,跟大哥打了招呼便先回家去了。本想跟你也招呼一声的,只不过你睡着,不好吵了你。"

    "是这样啊..."李欣点了点头,瞧阿秀和杏儿脸上都没什么异样,便也知道阿妹那个闷性子,自然是把事儿给憋在心里,不想讲出来麻烦自己哥姐嫂子的...

    "你们聊着,我去厨房那边儿看看晚膳可都备好了。"

    李欣叫上青丫转到厨房去,路上低声对青丫说道:"你去叫人寻曹管事来厨房。"

    "是。"

    李欣到厨房看了一圈儿后,曹管事也紧赶着来了。厨房做活的人都老实地自己做自己的事儿,李欣走在前,曹管事跟在后,大气都不敢喘。

    "事儿都处理妥当了?"

    "是,夫人,都处理妥当了。"好像是怕李欣不放心,曹管事还很认真地解释道:"守门的那个小子拉下去打了十杖,扣了半个月的银钱,小的把人换下来了,另寻了个人补上去看偏院子,绝对不会再出纰漏。"

    李欣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半晌后才道:"十杖下去估计也不是小伤,要是那打人的没个轻重,伤筋动骨了可就不好了。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医药费就从他被扣的月钱银子里补。要还不够,再拿他自己个儿的月钱银子贴。"

    "夫人心善,小的替那小子谢谢夫人了。"曹管事吁了口气道。

    李欣步子未停,语气还有些散漫:"曹管事虽然不管内院里的事儿,可外院的事儿曹管事是大权总揽的。关家虽然还称不上是什么大户,可也小有规模了,规矩上,曹管事是明白的人,自然不需我多说。只是平时候,管教可还要严厉些。主子说的话都不遵,以后背主的事情可都干得出来。"

    明明李欣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可曹管事背脊上愣是冒了层冷汗。他心里嘀咕,女主子这怀了身孕以后好像越发有魄力了,气势涨了不少啊...莫非是因为女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是个厉害的角色?

    李欣回到厅堂,对杏儿笑道:"厨房那边儿一切都备妥当了。"

    杏儿嗔道:"这点儿事儿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让青丫去瞅瞅不就行了?"

    "我也是不想久坐着,便去走一走。"李欣笑着坐下。

    晚膳时不见阿妹,韦行知却仍旧是留了下来。今日虽然是关文的生辰宴,但也是阿秀回门的日子,罗强、冯德发、韦行知这三连襟头一次以正式身份聚在一块儿,联络感情,当然不能早早就走了。三个男人倒也是说说笑笑的,话题不断。

    李欣瞧着便有些刺眼。

    阿妹说不放心韦大娘一个人在家里,这说得通,可李欣知道,这理由下边儿还隐藏了另一个理由,怕就是因为韦行知吧?被自己男人骂了一顿,怕继续留下来会遭男人白眼,也怕自己姐妹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便寻了借口离开...

    阿妹这个闷性子啊...

    李欣憋屈地喝了口温水,想想还是气不过,假装不知道阿妹回婆家了,略提高了点儿声音问韦行知:"七妹夫,阿妹她人呢?我怎么没瞧见她?"

    韦行知举着酒杯的手便是一顿,然后朝李欣笑了笑,温文尔雅地回她说:"大嫂,阿妹说不放心我娘,早些不久前回去了。"

    关文在一边附和道:"对,跟我说了的,你那会儿睡着,她不好扰了你休息。"

    关文举了举杯,饮下一口,拍拍韦行知的肩笑:"你瞧你媳妇儿孝顺吧?大哥的生辰宴她都顾不上,赶着回去照顾她婆母。"

    韦行知便笑着点头。

    李欣心中憋气,又瞅不惯关文喝酒的样儿,想夺下他的酒杯不让他喝了,可想想这毕竟是他的生辰宴,他是主角,要真这般做了,难免扫了他的兴致。

    越想越是不顺畅,李欣没吃多少便下了桌,回了厅堂坐着生闷气。

    好在果子抱了悠悠来,青丫也让人端了悠悠的吃食让李欣喂悠悠,两人逗着悠悠,李欣瞧着方才高兴了些。

    毕竟有宵禁,韦行知和赵家一家人赶在宵禁前离开了,关全也孤身回了他的家,关武、阿荷、阿秀三家人的住处李欣已经安排好了的,屋子倒是不愁住。

    李欣心中有事,想找人倾诉。阿荷是阿妹的亲姐,又是远道而来,跟她说阿妹的苦处也是徒增烦恼。而一旦涉及到家人的事儿,阿秀的火爆脾气便上来,也不好跟阿秀说。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跟自己的妯娌商量。

    李欣让青丫去请了杏儿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了她。从早前阿秀提到的,阿妹不易受|孕,到今日果子瞧见韦行知骂阿妹,阿妹提早离开,都像倒苦水儿似的告诉给了杏儿。

    "你说这事儿,咱们是装作不知道,让他们继续慢慢磨合去呢,还是以哥嫂的名义,给阿妹去撑撑腰?"

    李欣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阿文说,就怕他知道了以后,这事儿更加不好处理..."

    杏儿咬了咬唇:"没想到这韦行知会变成现在这样...以前瞅着他不是挺好的吗?"

    李欣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他,他们韦家,的确对子嗣看得重。谁让韦家就剩他一根独苗,还是个老来子呢?韦大娘年岁又高了,想活着的时候能抱孙子...这也情有可原。"

    杏儿便也跟着叹了口气。

    "那如今要怎么办..."杏儿也是拿不定主意:"我都听你的。"

    "我告诉你这事儿就是让你帮我想想...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李欣无奈地摊开手,道:"阿妹又是那样的性子...哎,她要是跟阿秀似的,我也不用操心。"

    "什么跟我似的?操什么心?"阿秀笑容满面地快步走进来,坐到另一边儿:"那么晚了还聊天,大嫂二嫂感情真好。"

    杏儿打趣她道:"怎么还没安寝?五妹夫人呢?"

    阿秀瞪了杏儿一眼,不理她这茬,转头问李欣:"大嫂刚才说什么?阿妹怎么了?"

    "哦...我们在说,阿妹的性子太柔,你的性子太刚,你们俩姐妹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阿秀笑笑:"也不用中和,她要是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姐姐替她出头就行。"

    阿秀没把李欣和杏儿说的话放在心上,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去了。

    李欣和杏儿也再略说了几句,终究还是拿不定个章程,也只能说观望观望再商量,两人便也各自回房。

    没想到没隔两天韦家便出了事儿,说是韦大娘半夜起身如厕,没看清脚底下,不小心跌了一跤,脚给摔断了,要卧床静养。

    彼时阿荷一家已经离开辉县回平沙县去了,关武和杏儿也不能在镇上多待,也回村儿去了。关全替关文跑酒坊的生意,没在镇上,就连阿秀这段时间也是跟医馆请了长假,和冯德发在下河村里住着,跟冯家人多熟悉了解。

    关家只能是关文和李欣去韦家看望韦大娘。

    韦大娘躺在床上长吁短叹,韦行知面沉如水,阿妹在韦大娘床前忙活着。

    引了李欣去屋里看韦大娘,韦行知便退了出来。

    李欣宽慰她道:"幸好只是摔着了腿,大娘不必担心,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韦大娘点点头,谢过李欣来看她。

    阿妹低垂着头,没说话。

    韦大娘拍拍李欣的手:"听说你有喜了?恭喜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哎,不像我..."

    李欣心下便是一沉。

    果然,韦大娘下一句话便顺着带了出来:"我这一把年纪了,想抱孙子的心愿还没实现呐..."

第六百六十九章 软性

    屋里只有韦大娘、李欣和阿妹三人,韦行知在外边儿招待关文。

    韦大娘这话李欣可真是不好接,她也不知道韦大娘是在敲打阿妹呢,还是只是有感而发,便也只能尴尬地笑笑,道:"大娘放宽心,大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韦大娘似是不信李欣的话,只是摇头叹气的。虽然如此,但她对阿妹的态度也并不是十分冷淡,比起那种吆喝儿媳妇儿做这做那的婆母,韦大娘算得上是通情达理了。

    李欣对韦大娘的印象向来不错,也不想因为韦行知和阿妹之间出现的摩擦而跟韦大娘生疏了,陪着韦大娘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只是每说上一会儿,韦大娘就会羡慕地看看李欣的肚子,然后便又把目光挪到阿妹身上去,脸上的笑便带了些苦出来。

    韦大娘是真急了。

    也许是这次的意外给她提了个醒儿,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年岁大了,指不定那一天忽然就醒不过来了。这辈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那些都不提了,她唯一想实现的,就是能在死前看到韦家后继有人。阿妹嫁过来也一两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由不得她不心急。

    她若是连韦家的孙辈都没看上一眼就过去了,下了阴曹地府,她没法儿跟自己的丈夫和列祖列宗交代。

    阿妹只是一径沉默,忙完韦大娘屋里的洒扫等事儿,便轻声说道:"家里还搁着些衣裳要洗,我先去洗衣裳去。"

    说着便对李欣略点了个头,退了出去。

    想起关文三十生辰的时候韦行知骂阿妹,再看阿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李欣心里就憋屈。

    她不由就想起自己当初刚嫁给关文的情景。

    同样那时候她也是告诫自己,万事"忍"为先,关家不是只有关文一个人,亲爹兄妹的,人口不算少,关系也复杂,她顾及的地方太多,又加上她本身性子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所以忍忍也没什么,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可阿妹嫁到韦家来时日也不算短了,韦家人口也简单。人少的家庭,怎么相处起来依旧是那么复杂?

    别的不提,就说夫妻俩。当初在关家,再是如何,关文对她大小声那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次数。韦行知呢?在自己妻子娘家就能背人骂自己妻子,这算什么?

    阿妹在韦家家中面对韦行知,难不成一直就是如此委曲求全的?

    李欣越想越不得劲,和韦大娘聊天的时候口气也略微硬了些,问道:"阿妹每天要做的活计也真多啊..."

    韦大娘没听出李欣话中的意思,倒是真心点头赞道:"阿妹是个好姑娘,嫁过来以后家务活儿都干得挺好的,家里上下被她料理地井井有条的,不需要我跟行知操心什么。"

    韦大娘这般说,李欣倒是不好接话了。

    "就是..."韦大娘却顿了顿,看向李欣道:"你别多心,实在是阿妹她...肚子一直没动静,我这心里边儿..."

    李欣淡淡地笑了笑,说:"大娘,这孩子的事儿...也要随缘。您就比方说我,前几年嫁过来不也是肚子一直没动静?隔了两三年的才怀上,生了悠悠以后我这不又有喜了吗?阿妹这会儿肚子没动静,不代表以后..."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韦大娘摆摆手打断李欣的话,道:"阿妹是个好的,我也欢喜有她这样的儿媳妇儿。可是这孩子的问题,终归是个大问题。行知也不小了,要是我哪天就这么去了,连个孙子都没抱上..."

    李欣心里发闷,瞧韦大娘一脸忧愁之色,涌上喉头的重话便怎么都说不出来。

    韦大娘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到底是年纪大了,困意上来,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过去。

    李欣站起身出去,小心掩上了门。

    她寻到在水井旁洗衣服的阿妹,端了条小凳坐在阿妹身边。

    "婆母睡了?"阿妹低声问李欣道。

    李欣点了点头,视线从阿妹的脸一直下移,挪到阿妹的手上,低叹一声说:"天儿渐冷了,这都深秋了,井水也寒,怎么不烧热水来洗衣裳?"

    阿妹笑了笑,道:"烧热水还费一趟功夫,再说这也不算多冷,我能受得住。"

    李欣便盯着她,好半晌才道:"你是女孩子,总要对自己好一些。这关系你身体的事,你怎么能马虎?你是怕烧热水费柴禾吧?那大嫂做主了,以后每个月给你一笔添点儿柴禾钱,要用水,都烧热了再用。"

    "大嫂..."阿妹惊讶地看向李欣。

    李欣神情微冷,其中还夹杂着不悦与心疼,眸子里倒映着阿妹的影子。

    "大嫂..."

    阿妹又低声叫了一句,慢慢垂下头来:"大嫂别这样说...以后我烧水就是了..."

    "你在婆家,不是在娘家,你这会儿答应我了,回头又忘了,我也没地儿骂你去。"李欣轻吐了口气:"阿妹,你怎么就那么懦呢?学学你五姐可好?学学你三姐可好?你三姐以前也是软性子,如今不也硬气起来了?"

    阿妹沉默下来,片刻后才苦涩地道:"大嫂,五姐有傍身手艺,不用看谁脸色;三姐如今也生了儿子,还能帮衬三姐夫面馆里的生意,在婆家自然也没人再敢说她的闲话。可我既没傍身手艺,又没儿子,更没协助夫君的能力..."

    "那你就活该这般软性子?任骂任人差使?"李欣真想伸了手指戳一戳阿妹的额:"你嫁人,就是给人当牛做马的不成!"

    阿妹默默地拧干了手上的衣裳,站了起来将衣裳抖开,然后晾在了院角。

    如此反复几次,才算是将手头上的衣裳都晾好了,回过头来重新在李欣身边坐好。

    她开口说道:"谁让我肚子不争气,嫁过来这般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婆母没给我脸色看已经算是我的福气了。"

    "那韦行知呢?"李欣生气地问道:"他是你丈夫,他怎么说?"

    阿妹迟疑了一下,方才回道:"他也挺好..."

    "在我面前你也撒谎?"李欣打断阿妹的话,道:"前两天你大哥三十生辰,你为什么提早走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偌大的一个关宅,到底我是当家夫人,宅子里发生的事儿哪一样瞒得过我的眼睛?"

    阿妹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欣,有些无措:"大、大嫂..."

    "你这副模样,要我怎么说你好。"李欣叹一声气:"人家都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看到你我才算是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面对他的时候能不能别跟个丫鬟似的?就这般低声下气,话都不敢反驳一句。夫妻两人相处是需要沟通,你一径地唯唯诺诺的,这是在惯着他,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家里就没你说话的权力了,你明不明白?"

    阿妹又低垂了头,手指互相捏着,一副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模样。

    李欣很想扶额叹气。

    韦行知是读书人,莫不是也将教书先生那一套套用在了阿妹身上?教导她要"出嫁从夫"?

    "你倒是说句话啊。"李欣无奈地叹道:"他是不是就因为你肚子没动静,所以不待见你了?"

    阿妹顿时眼中蓄了泪,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

    "说话!"李欣低喝一声,阿妹一颤,方才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可随即她便像是找到宣泄对象似的,一把抱住李欣,埋在她怀里闷声哭着。

    阿妹对李欣一直有一种依赖。从李欣嫁进关家后,阿妹便一直跟在李欣身边,就算是后来分家,阿妹也是跟了关文和李欣另立门户的。李欣对她的教导,从内到外,可以说是将阿妹彻底改造了一番。

    可是阿妹终究骨子里是这个时代三从四德的女子,李欣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女儿当自强"的道理。

    若是放在现代,遇到阿妹和韦行知这样的问题,李欣说不定就会劝阿妹跟韦行知离了。一个男人就因为你嫁过来不足三年还没怀孕就对你不满,日常言辞当中还不乏谩骂,冷待你,这完全是家庭暴力中的冷暴力。女人继续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就算将来生了儿子,男人对你改观了,但这男人的面目你总算是看穿了的,你还能心甘情愿地,一心一意跟这男人过日子?

    李欣是绝对不会的。

    可这是古代,纲理伦常像金科玉律一般存在的古代,女人的功能之一便是传宗接代。

    李欣若是劝阿妹跟韦行知和离,别人不说,就是关文,也绝对会对她有意见。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李欣心疼阿妹,可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阿妹继续这般生活下去?

    "大嫂,我也想要孩子,可是...可是没有就是没有,我也没办法啊..."阿妹难受地在李欣怀中饮泣:"他心里不痛快我能理解,我也急,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啊..."

    李欣叹息一声,伸手摸着阿妹的头,轻轻顺着她的发,低声抚慰道:"没事儿,孩子的事儿慢慢来,你看我不也是嫁给你大哥两三年后才有了悠悠吗?指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有好消息..."

    李欣劝慰的话才说了一半,隔得不远的正厅那边儿却忽然传来一声"砰"的声音,将李欣和阿妹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李欣忙将帕子递给阿妹,起身朝正厅快步走去。

    还没摸到正厅的门儿,李欣便听到关文怒喝的声音:"韦行知,你有胆的再给我说一遍!"

第六百七十章 “孝”

    李欣心中顿时漏跳一拍。

    说实在的,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关文发火了。而方才关文这一句话里却是透露着很大的火气,惊怒交加一般。

    李欣想都没想,一把推开正厅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摔在地上的一把椅子,关文身形壮硕,笔直地站在当中。韦行知则是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低垂着头。

    "这是怎么的..."

    李欣呆在进门处不敢妄进,阿妹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冲了上去挡在韦行知跟前,眼中也是一片震惊:"大哥,你、你做什么..."

    关文怒意未消,手指着阿妹道:"你还护在他前头?他都不顾你感受要纳小了,你还护在他前头!"

    阿妹听了顿时一呆,很快回身看向韦行知。

    只是韦行知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阿妹的表情。

    李欣脸上一派凝重:"七妹夫要纳小...想纳妾?"

    关文又是"啪"一声拍了就近的桌子。

    "功不成名不就,就想着要享齐人之福了。"关文冷笑一声:"韦行知,你当真是好样的!"

    韦行知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阿妹哽咽了两下,方才泪眼婆娑地对关文道:"大哥,这,这事儿到底是行知的事儿..."

    "你莫非是想说,这是他韦家的家事儿,我管不得是不是?"关文顿时心中惊痛:"我不想你受委屈,你还怪上我了不成!"

    阿妹忙摇头,发髻都摇散了:"不是的,不是的大哥..."

    "阿文..."

    李欣跨步上前去挽住关文的胳膊:"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你这样不好..."

    关文要是表现地太过强势,难免让人觉得他仗势欺人。况且在世俗之中,男方要纳妾,的确只需要男方主动,正室同意那便可以了。这又不牵扯朝堂政治,没有那些利益考虑,轮不着正室娘家的人出头说什么。

    换句话说,这事儿要是阿妹不反对,关文难不成还能强压着不许韦行知纳妾?

    想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欣暗中扯了关文的袖子,但无奈关文正处在震惊中,对李欣的小动作感受不到。

    李欣便只能再说一句:"韦大娘正睡着呢,再如何,也不能扰了老人家休息。"

    果然,李欣这话话音刚落,方才还低着头的韦行知便抬起了头,脸上表情淡淡的,叫了李欣一声"大嫂"。

    李欣含糊地应了一声,见关文鼓着眼不说话,自然只能她来说。

    "七妹夫,你要纳妾?"

    韦行知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家母上了年岁,唯一的愿望便是想抱孙子。阿妹她入门时日不短了,可肚子还是没动静,家母着急。今次家母遭遇意外跌断了腿,我才豁然反省过来。"

    韦行知顿了顿,还算是诚恳地道:"我方才与大哥已经说了,纳的妾生的孩子都跟在阿妹身边叫她娘,那妾要是不老实,以后再卖掉也行的。"

    李欣只觉得荒唐。

    跟你肌肤相亲了,还给你生了孩子的女人,你韦行知能说卖就卖?

    "你打的好算盘,旁的女人生了孩子,让我家阿妹帮你养帮你照顾帮你教导?我家阿妹是你家下人不成!"关文冷笑一声,厉声道:"这事儿我不同意!你要坚决想纳妾,想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儿子,那成,我关某人别的本事没有,养我妹子一辈子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就做了主了,让阿妹跟你和离!"

    关文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李欣和阿妹都傻了眼。

    李欣前头还想着,她要是劝阿妹跟韦行知和离,关文肯定对她有意见。没想到这会儿是关文自己先提了让阿妹和韦行知和离。

    阿妹一愣之下顿时大惊,出声都带了哭腔:"大哥,你,你不能..."

    "我什么不能?难不成你愿意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还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关文厉声质问阿妹道:"你要想以后一辈子受委屈,给他韦家人当牛做马,那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阿妹心神俱裂,不可置信地看着关文。

    关文的意思很明白,韦行知要是坚决纳妾,那就必须跟阿妹和离。阿妹要是不同意和离,那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当没有这妹妹,以后她的事儿,他也不会再出头了。

    阿妹顿时大哭起来。

    李欣知道关文现在正在气头上,说的话多半也是气话,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着韦行知的面儿,他总不能收回自己方才说的话吧?

    所以李欣得给他个梯子,让他下来。

    李欣劝道:"阿文,阿妹是你最小的妹妹,你何必说那么重的话...瞧把阿妹给害怕成什么样儿了..."

    李欣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扶住阿妹,道:"快跟你大哥道个歉,不知道你大哥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啊?难不成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大哥了?"

    阿妹抽抽搭搭地低声道:"大哥,对不起..."

    关文的脸色好了些。

    李欣又绕回道关文身边,吸了口气,冷冷地对韦行知道:"七妹夫,阿妹又不是不能生孩子,她嫁给你也不过才两年左右的光景,现在你就急着纳妾,置你和阿妹的夫妻之情于何地?置我们关家于何地?"

    韦行知不为所动:"大嫂,百善孝为先,我娘这样的情况大嫂你也看见了,我只是想让她安个心。"

    韦行知顿了顿,继续道:"再者说,阿妹性情纯良,我纳妾自然会找那等性情也纯良的女子,今后家中必然不会起什么争端..."

    李欣顿时冷笑:"人心易变,七妹夫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七妹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韦行知脸上难看了两分。

    "家里两个女人,七妹夫当真觉得不会闹得家宅不宁?这么有自信,觉得自己能镇住一妻一妾?"李欣毫不客气地道:"你也不怕到时候两人闹起来,祸害到韦大娘。"

    韦行知皱眉不满道:"大嫂何必说这样的话?阿妹是什么性子大嫂你难道还不清楚?"

    "阿妹是什么性子我和清楚,你那要纳的妾是什么性子,我却是真的不清楚。"李欣道:"今儿我们也来看了韦大娘了,心意算是送到了,这便带阿妹回家去。我给七妹夫你三日时间,你自己先想一想。三日后不管七妹夫决定如何,还请七妹夫来我们家中一趟。到时候,我们再说其他。"

    李欣看向关文,给他使了个眼色。关文压下满肚子的恼意,重重地哼了一声,踏步朝外边儿去。

    走了两步又顿住,回过头来对韦行知说:"铺子里你暂时别去了,现在家想好了再说。"

    韦行知脸色当即铁青。

    阿妹本不想跟着关文和李欣回去,说放心不下韦大娘。关文在韦家门外等着她们,李欣拉着阿妹让她收拾衣裳,听阿妹这般说,李欣顿时火气上涌,劈头盖脸地骂道:"大哥大嫂帮你做主,你还那么懦弱,被人欺负也是应当的!我们在韦行知面前都甩下这样的话了,你要是不走,是要让我们丢脸丢到祖宗面前去不成!"

    阿妹眼眶又泛红了。

    李欣叹了口气,温声下来:"大嫂怀着孩子,情绪不大稳当,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次你可必须要听大哥大嫂的话。"

    阿妹默默地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裳,跟着李欣身后离开韦家。

    回到关宅,关文又是发了一通脾气,正好有个账目上的问题出了点儿小纰漏。关文心情欠佳,逮住负责的管事就是一通斥责,直把管事给吓得哆嗦。

    李欣三言两语打发管事,又让青丫带阿妹去安置,这才给关文抚着背顺气:"别生气了,自个儿身体要紧。"

    关文灌了一大口的茶,余怒未消。好在果子见机,抱了悠悠来。关文看见悠悠才算是展了笑颜,逗了悠悠一会儿方让果子抱悠悠下去。

    李欣见他情绪平复了,方才说道:"你走前何必还特意提那么一句?他怕是以为你是以铺子里的活计威胁他。"

    "我就是威胁他。"关文冷哼一声:"他要真的要纳妾,阿妹又同意的话,那我就当没这个妹妹,我看他一介书生,还要准备来年的院试,还要纳妾养孩子...哪里来的多余的银钱!"

    李欣恍然:"你是在威胁他?"

    "威胁?"关文冷哼一声:"他坚持纳妾的话,阿妹我是肯定要带走的。到时候韦家也没有人帮着做家务,还多了个妾张嘴吃饭...韦行知要是运气好,找着个脾性不错的妾,那倒也算他走运;他要是运气不好,摊上个好吃懒做擎等着享福的..."

    关文冷哼一声:"那就算他自作孽,不可活了。"

    李欣静默半晌,方才低声回道:"他想纳妾,出发点也是为了一个'孝';字。"

    关文顿时回道:"那是沽名钓誉!什么为了'孝';?为了'孝';就能肆意伤害别人?阿妹就合该忍受他韦家的欺凌?我们关家的人,没有纳妾的规矩!"

    关止承不就纳妾了...

    这话李欣却是不敢说。

    "那现在怎么办?"李欣问。

    "等。"关文捏了茶杯,"你反应挺快的,跟他许了三天的期限。我倒要看看,三天时间,韦行知能做出个什么决定来!"

第六百七十一章 又一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日阿妹在家中虽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可人看起来愣是憔悴了两分。李欣知道她心思重,事情一日未解决,她这心思便一日放不下。

    就算是劝她再多,也无用。

    关文倒是没跟阿妹过多接触,这三日时间也不过是忙着视察他手下边儿管着的那些产业,还特意叮嘱了皮毛铺子那边儿,管账的事儿一律让铺子中掌柜的来负责,账簿除了掌柜,只能由他来看。

    最近关文正盘算着要再开一间皮毛铺子,供销皮毛的结构已经架构起来了,镖局那边儿货源充足,他这边儿货源也十分充裕,铺子的利润节节升高,眼瞅着商机极好,关文不想放过。

    三日已过,这日韦行知便要上门了。

    关文今日待在家里没有出去,在家中等待着韦行知的到来。李欣看了关文一眼,见他面沉如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心中却着实有些惴惴。

    不管今日韦行知的答复是什么,他和阿妹之间的关系总归是有了一条极大的裂痕。更别说这其中还夹杂着关文。

    韦行知势必会怨关文,指责他仗势欺人。阿妹夹在韦行知和关文中间,实在难堪。

    李欣叹了口气,曹妈妈小跑着进来,低声道:"夫人,七姑爷来了。"

    阿妹并没有被关文叫来这边儿,甚至关文还叫了人去守着她。关文这样子,摆明了一切由他来做主了。

    李欣觉得由关文全权做主是极好的,毕竟阿妹性子太面太软,又极是重情,韦行知是她夫婿,难保她不会心软地就应了韦行知纳妾的要求,连自己大哥都顾不上了。

    果子引着韦行知进来,关文屏退了周遭的人,沉沉看着韦行知问道:"三日时间,你考虑清楚了?"

    韦行知傲然地站在当中,眼神清亮,点了点头。

    他一贯都是这副模样,李欣从来便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又因为读了书,身上有股书卷气,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可浑身也有傲骨,站地笔直时就仿若是一根修竹。

    只是再是正直的男人或许也逃不掉时代束缚下的条条框框,"三妻四妾"的婚姻设定在所有人眼中都被当做是理所当然。

    韦行知也不例外。

    "大哥,作为人子,我不能不孝。"

    韦行知镇定地看着关文,一字一顿地吐道:"我还是要纳妾的。"

    关文大怒,伸手抓了茶盏,顾不得茶水尚滚烫,猛地被抓起时那漫出的茶水会灼烫他手心。

    "啪!"

    茶盏应声落地,关文豁然站起,手心还滴着茶水:"韦行知,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

    韦行知点了点头,神色却仍旧坦然:"大哥,即便是我纳妾,阿妹仍旧是我的妻,我的孩儿也只会认她做母亲..."

    话音还未落,关文疾步上前,一把捏住韦行知的脖子:"我关某人的妹妹,哪轮到旁的人叫母亲!"

    许是关文手劲太大,被捏住的韦行知脸皮涨得青紫。李欣怕关文盛怒之下闹出人命,赶紧上前去掰他的手,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拉开关文,急促道:"你别动手,闹出事儿来怎么办!"

    关文从前当镖师的时候可是杀过人的!

    关文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盯着此时狼狈地弯腰咳嗽的韦行知。

    李欣也神情复杂地看着韦行知。

    是了,她差点儿忘记了,韦家虽然败落,可也依旧是个书香家族。即便是韦行知父母恩爱隽永,其他支的韦家人却不一定就那么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两人之间再无旁人。

    而纳妾之举,建立在子嗣稀薄的理由之上,又显得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女子不论颜貌如何出众,不论性格如此讨喜,也不论能力如此卓越,只要你生不出儿子,那就要遭人诟病。

    李欣摸了摸肚子,头一次那么希望,自己腹中怀的,能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顶天立地,总能替她撑起一片天。而女孩儿,还是太过柔弱,更需要的,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呵护和照拂。

    "七妹夫,你打定主意了?"

    李欣回过神来,定定地对韦行知道:"阿妹她大哥说的可不是威胁你的话,你若真的要纳妾,那就只能和阿妹和离。你可想好了?"

    韦行知微微怔愣,然后叹息一声,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欣神色越发冷凝:"韦大娘也是这个意思?"

    韦行知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娘舍不得阿妹。"言下之意就是,也舍不得能抱上手的孙孙。

    李欣心中微冷,叹息一声,看向关文;"你拿个主意吧。"李欣道:"把阿妹也叫来吧。"

    关文坐在交椅上,撇过脸,似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李欣神情黯然,扬声叫了曹妈妈进来,让她去寻阿妹。

    不一会儿,阿妹便过来了。

    人的确是清减了许多,瞧着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此时已经是深秋要入冬的季节了,阿妹身上穿的也不算薄,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人很是瘦弱。

    韦行知眼中到底还是有两分怜惜,低声问她:"怎么没好好照顾自己?"

    阿妹一见他便红了眼,听他问起,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关文愤而起身,对阿妹道:"他执意要纳妾,怎么还会担心你!"

    阿妹暗暗垂了头。

    她心中亦有无数思绪翻飞着,这三日的功夫,她也想了很多。

    "大哥。"阿妹低声道:"他想纳妾,就纳吧。"

    "你!"

    "一切都按大哥的意思办就好。"

    阿妹抬起头,脸上有股落寞,眼眶暗红:"我都听大哥的。"

    阿妹的意思便是,把这件事交给关文全权做主了?

    李欣讶异地看向阿妹,伸手拉住她,神情变幻不定:"阿妹,你刚刚说那话的意思是...让你大哥给你拿主意?"

    阿妹点了点头:"我回来后想了想,大哥养我那么大,我不能不听大哥的话,惹他生气。"

    李欣轻叹一声,抿抿唇,轻轻牵住阿妹的手。

    手就势被阿妹握住,握地很紧。

    关文脸上神情复杂,最终也只是低叹一声,道:"欣儿,你带阿妹先下去。"

    李欣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关文,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双目低垂的韦行知,心中一叹,牵了阿妹出去。

    行至阿妹住的厢房,李欣陪着阿妹进去,方才低声问她:"你的想法,可愿意说给大嫂听听?"

    阿妹苦笑了下,轻声道:"让大嫂失望了...那会儿我就瞧着大嫂不是很乐意让我嫁给行知,我也没想过那么多,如今看来...大嫂的确看得通透。"

    李欣亦是苦笑。

    她也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啊!那会儿她只是想着,阿妹性子太软,韦行知将来要是真的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阿妹是拿捏不住他的。她是怕阿妹将来吃亏受委屈。

    哪知道韦行知还没发达呢,他们两人之间就出现问题了。

    "和离了也好,我也不耽误他..."阿妹轻声一叹,低垂下头来:"他并没有多渴求要孩子的,只是婆母的确是等不得的。他是孝子,想方设法要完成他娘亲的心愿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不怪他。"

    "...你就是善良。"李欣轻叹一声:"阿妹,做人不能什么都替别人考虑,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阿妹笑了笑:"难道我跟他和离了,大哥和大嫂就不管我了?"

    李欣点了点她的额头:"大哥大嫂不管你,谁管你?你大哥都说了,养你一辈子他还是养得起的。"

    就是怕外边儿流言蜚语的,阿妹受不住。

    阿妹笑着摇摇头:"我不白吃白喝大哥大嫂的,平日里我能帮大哥大嫂带带孩子呢。等大嫂月份大了,悠悠又正是要闹腾起来的时候,大嫂顾不上她,就让我这个做姑姑的照顾她吧。"

    "那敢情好,你心细,悠悠又是你亲侄女儿,你照顾她,我放心。"

    李欣拍拍阿妹的手,两人又沉默了会儿,阿妹方才开口道:"大嫂跟大哥说说,别让大哥怪罪行知。他是好人,没坏心思。明年院试他把握很大的。就算我跟他和离了,大哥也别跟他闹翻。毕竟...将来他成就如何,还有待说呢。大哥如今也不同往日,给人留条后路,别把人给得罪了。"

    李欣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一旦牵涉到自己的亲人,关文的脾气就根头犟驴似的,拉都拉不回来。

    关文和韦行知在前厅待了半个下午,韦行知方才孤身离开。

    李欣看着他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交椅上,不禁一叹,端茶上前道:"都谈了些什么?"

    关文抬眼看她,伸手接过李欣手里的茶盏,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拨弄着李欣手腕上的珠串,说:"我让他跟阿妹和离,他也同意了,还说回去就收拾阿妹嫁来时带去的嫁妆。我要是不放心,尽可以差人跟他一起去收拾。"

    关文苦笑了下:"当初给阿妹备嫁的时候就怕给多了韦家人会多想,会不高兴,如今却...哎..."

    李欣捋捋关文的鬓发,给他抚平了些,方才低声道:"别想太多了,这对阿妹来说,也是好事,至少以后不用面对跟同一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也不用那么委屈地去照顾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关文叹息道:"我们家是犯了太岁吧,先是二弟,再是四弟,现在又是七妹...怎么这姻缘都走不长呢?"

    李欣捏了捏关文的肩。

    这能比吗?关武和孙喜鹊,那是早就有的矛盾,分开便是结仇。关全和胡月英,那也是两人性格问题,如今表现出来的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至于阿妹和韦行知...听阿妹的意思,她是不怪韦行知的,韦行知对阿妹也还有两分关心。

    或许和离了后还能成朋友?李欣叹笑一声,摇了摇头。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三元

    入了冬,韦行知和阿妹的和离书也各自拿到手了。

    虽然算是和平分手,甚至韦大娘拖着条伤了的腿还死拽着阿妹的手不放,含泪哽咽,可这事儿终究也是尘埃落定。关家和韦家结下的秦晋之好,已然分崩离析。

    阿妹前段日子没有哭,可现在却是哭了,拥着韦大娘瘦弱的身子细细絮叨着要她老人家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多保重自己云云。

    李欣和关文接了阿妹回家,阿妹关在自己屋子狠狠哭了一场。

    第二天,关文派人送了消息去赵家、冯家,也遣人回去告诉了关武。

    当天晚上,阿妹的兄长和亲姊便赶到了关宅。

    听关文讲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人叹息,有人谩骂,也有人表示理解。更多的,大家只是关心阿妹今后的生活。

    "就是不知道韦家人会不会将和离的原因传出去..."阿秀担忧地道:"要是别人家听了便只觉得阿妹不能生孩子,那阿妹以后想再嫁可就难了..."

    阿秀和杏儿留在李欣屋里,阿妹此时与她早前的好友,嫁到镇上的顾芍药说闺蜜话。

    杏儿接口道:"是啊,阿妹年纪还轻,要是有了这么一道名声在身上,要找个好人家,可就不大容易了..."

    李欣想到这事儿也是一筹莫展:"如今她才刚和离回家,说这个也实在是有些早。如今入了冬,咱们也要赶着准备过年的诸多事宜,先让她缓缓精神...至于以后的事儿,还得阿文给拿拿主意。"

    杏儿忧虑地看着李欣道:"你怀着身子呢,别太操劳了。"

    "我没事儿,家里人多,不需要我亲力亲为,要做什么事儿吩咐下去就行了。"李欣拍拍杏儿的手,道:"你别为我操心。"

    三人絮叨了一会儿,外头曹妈妈过来报信说,关文姑姑来了。李欣忙让人请了进来。

    关氏带着红穗急速地闯了进来,环视一圈便焦急地问道:"阿妹人呢?"

    "跟她好姐妹说话呢。"阿秀回道,一边拉了关氏和红穗坐:"姑,表嫂,坐着说话。"

    "这是咋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和离了?"关氏眉头深锁:"你们这些娃子,做事儿咋那么不靠谱呢?他们小两口闹矛盾,你们做哥哥嫂嫂的,就由着他们胡闹!"

    李欣抿了抿唇,阿秀赶紧说道:"姑,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这事儿也是非得这样,并不是大哥大嫂不劝着阻着..."

    阿秀见李欣没有意见,便低声对关氏说道:"姑,阿妹嫁过去两年没生孩子,大夫也说她不易受孕。韦家大娘年岁大了,想抱孙子,怕自己等不着那时候,所以..."

    "韦家嫌弃阿妹?"关氏瞪大眼睛,阿妹难受孕的事儿给她的冲击不小,"韦家老大姐瞧着不像这样的人啊!"

    杏儿便低叹一声:"可韦家书生,是个孝子..."

    关氏脸上变幻莫测,半晌后也只颓然地重重叹了口气:"也是阿妹肚子不争气..."

    李欣对这样的话非常反感。

    可关氏是长辈,她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便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聊了会儿,关氏便提到阿妹的将来的事儿,也说了阿妹以后再嫁的问题,并问李欣有没有什么章程。

    李欣依样画葫芦:"姑,这会儿要过年了,先紧着过年的事儿忙了再说其他吧。再者说了阿妹也需要一段时间平复。"

    关氏想想点了个头,对李欣道:"也要靠你这个做嫂子的给她把把关。哎,你说说这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李欣送关氏出门,红穗落后一些,趁关氏不注意拉了拉李欣的手,低声道:"表嫂,真是难为你了。"

    李欣尴尬地笑笑,摇摇头。

    红穗道:"婆母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担心阿妹,心急则乱罢了。阿妹那边儿我们不去了,免得在她跟前提又是给她添堵。"

    李欣笑了笑,点了个头。

    红穗一向比较会做人,李欣跟她处得挺好,也欣赏她的个性。但因为她是从沈家出来的,李欣和她说话还是有些顾忌的。

    送走关心阿妹的家人,晚上卧房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关文便叹道:"这事儿是解决了,可以后阿妹怎么办..."

    和离的事已经成了铁板上的钉子,改变不了了。可摆在眼前的问题却又出来了。

    阿妹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她年轻貌美,娘家也有两分实力,如果就让她这般蹉跎下去,关文于心不忍。

    关武和关全也是跟他谈了这个问题,就连自己两个表弟也都说,阿妹以后终究要嫁的,这以后选姑爷可就要越发谨慎了才是。

    可轮得到阿妹挑的,也没什么人选了...

    中心话题就围绕在阿妹的婚事儿上展开,李欣和关文讨论了半个晚上,一直到李欣哈欠连天都还没讨论出个具体的章程来。

    关文方才发现,这段时间为了阿妹的事,李欣已经忙碌了很久了。

    她还怀着身孕呐...

    关文暗骂自己没放心思在自己媳妇儿身上,赶紧地半侧身拥住李欣,低声道:"是我疏忽了,你这段时间不宜劳累...睡吧,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李欣本就困倦,听关文这般说便低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

    关文今日精神头却极好,可自家媳妇儿在怀,却是摸得着,吃不着,让他苦闷了好久,方才闭眼沉睡了去。

    冬日寒风凌冽,却有好几件李欣关心的事情发生。

    首先是阿秀和冯德发在镇上开的蜂蜜铺子。有关文帮忙,冯德发看中了临街带铺子的院子,将那地方买了下来。关文正式派了人帮冯德发打理铺子。看在阿妹的面上,关文只拿分红的百分之二十,冯德发拿了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分成两半,一半是给阿秀的,关文说算作是给阿秀的嫁妆。另一半是给铺子里伙计奖励的,以及用在铺子里各种需要资金的地方。

    其次,李欣的弟弟李丘在码头附近开的串串香和大锅饭铺子也有了十分稳定的客源。在码头上帮工的人都十分愿意去李丘的铺子里吃饭,不但給得足,而且价格便宜。这也带动了串串香的客源。李丘走的便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又有李欣提供给他的脆藕做主打菜,生意一直火爆。李丘已经雇了人,打算在夜市上开一家分店了,铺子位置都已经看好了,这会儿正在装修之中。

    再次便是韦行知了。他动作也算是快的,跟阿妹和离一个月后,便纳了一房妾进门。

    按理说他既然已经跟阿妹和离了,正头娘子的位置也空出来了,他完全可以再娶妻的。可是韦行知没有,那妾长相也很是普通,李欣没见过,却听青丫跟她说过,说那妾还不及阿妹一半儿漂亮呢。

    李欣便呼了口气。

    韦行知是真的想要有个儿子传宗接代,让韦大娘放心。他也的确是个孝子了。

    听说因为韦行知和阿妹和离的事情,韦大娘整整三天没跟他说过话。可饶是如此,韦行知还是读书家务两不误,将家中收拾地井井有条。

    阿妹的嫁妆是关文叫人抬回来的,韦行知有骨气,一样东西都没昧下阿妹的。只是阿妹对韦行知和韦大娘都有感情,留了布匹给韦行知,还拿自己的体己买了补品交给韦行知,让他弄给韦大娘吃。

    和离和离,讲究的就是一个"和"字。纵使两边不再是姻亲关系,可这两家的往来却还是会有,不能冷落了,更加不能就此视对方为仇敌。

    关文本不想跟韦家再有什么牵扯,甚至有些想给韦行知排头吃,到底还是被李欣劝住了。

    李欣对他说:"韦行知学问好,说不准明年院试他就真的中了举人了,然后青云直上,当了官儿...到时候不是他看你脸色,是你看他脸色。阿妹说得对,你不能现在给他穿小鞋什么的。阿妹都不怪他,你怪他,这说不通啊。还是保持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你别给他添堵,他自然不会记恨你。留条后路,以后好走。"

    听了李欣的话,关文才算是打消了为难韦行知的念头。

    不过关文还是付了双倍的工钱,让韦行知不用来他铺子里上工理账了。

    关文这般跟韦行知说:"我见到你还是别扭,从前铺里的人都叫你一声七姑爷,以后要改称呼,大家都尴尬。我介绍你去别家做事,那边工钱稍微低一些,但隔你家较近,也方便你照顾韦大娘。"

    这个解决办法是李欣跟关文建议的,一则是用一种较为正当的理由来解雇韦行知,二则也是给他谋了条路,让他不至于怨恨关文。

    韦行知神情复杂地谢过了关文。

    越入深冬,天气越发冷起来。李欣因为怀孕,体温较高,倒是引得悠悠频频往她怀里钻。小小巧巧的一个小人儿软糯糯地叫着"娘",那可爱的小模样让李欣不忍拒绝。好在悠悠并不是个闹腾的孩子,人很沉静,乖巧的样子很是让人疼惜,也不必担心她踢到李欣。

    这日扬儿从温家回来,整张脸冻得通红,眼神却很是明亮,不待喝口水便冲关文和李欣嚷道:"爹,娘,听说有位大人来了我们县上,这会让住在官衙,温辰忠说他明日要随他爹去见这位大人,让我跟他一起去呢!"

    温辰忠是温家小公子,和扬儿交好,是扬儿在温家附学馆中交到的第一个好友。

    "什么大人让你那么兴奋?"李欣笑道:"扬儿是想去见见大官儿吧?"

    扬儿搔了搔头,笑道:"我不是很清楚官职什么的,但温辰忠说起这位大人的时候,言辞中表现得很崇拜,说那位大人十分厉害。我也想去见见,瞧瞧大官儿是什么样的..."说着便一脸渴望地望向关文。

    ***不要纠结章节名,某波已经取名无能了,三元就看做是代表冬日发生的三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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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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