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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卷残篇     我真会算命txt下载     我真会算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存在,惊惧,梦

    已经降临的灾难之王,会一直影响着这个世界。

    她是灾难的源头,灾难是她存在的象征。

    灾难并没有远去,只是受到命运力量的拨动,稍微远离了人群,

    美好的命运是洪老头遗留的馈赠,能短暂庇护命运的信徒和人们躲在灾难的间隙,

    藏在这他精心编织的美好命运中。

    可灾难还会继续频发,影响的范围和程度,还会随着灾难之王已经到来的时间越来越大。

    直到洪老头用尽一切编织的这美好命运也被撕破。

    在景谌停下话过后。

    一站一坐在这摊位前的老辰和寅虎低头,各有些沉默。

    在想着这位洪山老先生的牺牲同时,

    老辰和寅虎,或者说异调局原本对在那未知伟力中寻找到一些新的可能,新的机会的期待,也被这位神秘强大者的话给击溃。

    不过老辰和寅虎倒没有太多失望。

    探寻一切可能和机会,不抱任何期待,

    绝望才是异调局调查员的常态。

    那位命运的代行者,洪山,已经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一切,付出了能付出的所有,

    让异调局熬过了这今天格外难熬,格外艰难的凌晨,

    接下来的事情,就该靠他们自己了。

    至少,熬过了昨夜凌晨,灾难之王降临这个关隘,他们再多了些时间。

    “谢谢先生。”

    老辰再向景谌道谢。

    “我做得很少。”

    景谌应了声。

    然后老辰再短暂沉默,

    “先生,求您指点,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你是问终焉的到来,那还是那么久。”

    “如果你是问秩序的崩塌,已经在开始了。昨夜灾难,这些天的灾难,还在持续的灾难,已经影响到太多人。

    如果没有改变,秩序彻底的崩塌,会是在一周后。”

    老辰抬起头,又再问了句过后得到了景谌的回答,

    听着这位神秘强大者的话,老辰顿着动作,沉默。

    虽然利用和谎言力量有关系的特殊物品,遮盖了几处类似先前冰冻半边城市的地方,

    但灾难波及到的范围实在太广泛,

    不少人遇害,更多人正常的生活被破坏,

    这也意味着正常的秩序在被动摇,

    到现在,异调局所坚守的秩序还没彻底崩溃,已经是现在组织力的强大,

    大多数人的信任,以及从前正常生活时的惯性。

    可随着灾难程度越来越高,范围越来越大,这些都会被撕碎。

    当意识到这个世界真得要被灾难覆灭了,当意识异调局或者说其他人救不了他们的时候,

    当惊惧滋生,当面对恐惧。

    ‘在恐惧中,什么也做不了。’

    老辰突然再想起来,同样是这位神秘强大者所说的话。

    一周……

    老辰默念了遍这个时间,

    异调局只能在这个时间到来之前,找到继续捍卫他们使命的办法,

    而且越早越好。

    “谢谢先生……”

    “那这次,我们就先告辞了。”

    顿了下,老辰道谢,然后重新起身。

    “下次再来拜访叨扰,希望先生还能给愚昧的我们一些方向。”

    老辰将惯例,或者说默契的一株太阳花做指点解惑的钱,放在了景谌身前的摊位上。

    “嗯。”

    景谌应声点头,然后就看着老辰直起身,

    和寅虎两人,先后再朝着命运代行者那侧望了眼。

    那位命运代行者,依旧笑呵呵面对着身前,等待着下一位信徒的到来。

    似乎没感受到老辰和寅虎两人的目光,也没转过头。

    老辰和寅虎也没有朝那边再过去,只是望了望,就收回了目光。

    那已经只剩下命运的代行者,他们想要拜访的洪山,也已经不知道。

    转过身,

    老辰和寅虎两人就快速离去了。

    他们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还有一些灾难不得不去干预处理。

    ……

    望着老辰和寅虎两人走远,

    景谌坐在摊位后,重新转回了目光。

    先低下头,望了望摊位上摆着的那太阳花,

    伸出手,将太阳花捡起,再收到了兜里。

    转过头,景谌再望向旁边摊位上的命运代行者,

    还在想着先前思考的事情,

    已经被剥夺了存在的洪老头,事实上在他的记忆里还依旧存在过。

    那是不是能找回一点洪老头的存在。

    景谌顿了下,然后朝着那边命运代行者的摊位走了过去。

    ……

    “是有什么需要解惑的吗?”

    命运代行者抬起些目光,笑呵呵看着出现在他摊位前的景谌,出声问道。

    景谌摇了摇头,然后直接在这儿摊位前坐下。

    “洪大师,不知道还是否记得我?”

    景谌顿了下过后,问道。

    景谌的话似乎有什么影响,

    这命运代行者的动作一下顿住,虽然依旧脸上笑呵呵着,却久久没有回声,

    就像是未曾听到景谌这句话,只是还在等景谌说话。

    “先生是没有什么需要解惑吗?”

    顿了良久过后,命运代行者再次出声。

    “看来洪大师是忘了我这个故人?”

    “不知道洪大师是否还记得,在那边摊位前,许久之前,我们还见过一面,说过几句。”

    景谌再重复地问了句。

    “洪大师是谁……先生似乎……”

    命运代行者又顿了好一阵过后,脸上终于有了些其他神情,

    脸上流露出一些疑惑,然后摇头。

    只是说着说着,自己的话语声又再逐渐止住,

    眼里更多疑惑,然后有些恍忽。

    “不知道先生能否告诉我,我们哪里见过,说过些什么?”

    命运代行者发问。

    景谌笑了,

    “就在那边不远处,洪大师问我,先问能否拜师,又问怎么能得道,最后问,什么时候能够发财。”

    景谌笑着说道,

    这位命运代行者眼里的恍忽更多,

    迟迟未言,反倒低头。

    “先前洪大师又问我,现在可算是得道。洪大师以为呢?”

    景谌话说完,这位命运代行者的身躯虚幻了下,又再真实些。

    低头沉默恍忽了阵,终于再抬起些头,笑着回答了景谌的话,

    “靠近我主,自然算是得道了。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景谌闻言,顿了下,点头。

    终究还是找回来一点,洪老头存在的痕迹。

    “也谢谢先生指引。”

    洪老头,命运代行者再朝着景谌说了句话,

    然后就又再恢复了沉默和先前笑呵呵的模样。

    景谌起身,从洪老头摊位前走开,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坐下,

    回头再望了眼,

    那边的命运代行者又再是先前模样,笑呵呵等待着下一个信徒的到来。

    景谌再转回了目光,望向远处。

    ……

    “我家没了啊,我家没了啊!昨晚上撤离过后,我还想着等洪水退了,雨停了,我能够回家。

    今天看到新闻上的航拍图片,我家那儿已经是一片汪洋。

    我家,我小时候读书的学校,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我的小半人生都被淹没在了洪水底下,以后都看不到了……”

    “摸摸头,没事儿,至少人没事儿不是,不像我,这会儿还在桌上搭着个凳子,踩在凳子上,水都淹过桌面了,可是我不会游泳……”

    “救命啊……有在东城市区心欣花园的吗?我爸妈就住在一栋一单元五楼。可是从今早就联系不上了,求求你们,求求有没有在那附近的,能帮忙去敲门看看?报了警,可是警察忙不过来……我买了票,想赶回来,可是一时半会也回不去,救命,有没有人能够帮忙!”

    “东城市吗?我就在这儿啊,不过,隔着有些远啊……这受了极端气候影响,这两天气温骤降,昨晚上直接给我空调都冻停机了,我裹着被子,烧着火盆,来回动,熬过了一晚上啊。今早太阳出来了,才暖和一点……不过现在还是零下三十度啊……”

    “寻人启示【图片】,我们居住在湖平市临水镇,昨晚涨洪水,我父亲被洪水卷走,现在依旧不知所踪,希望看到的人能够提供线索,必有重谢。”

    “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真要世界末日了吗?可是我都还没结婚。”

    “救命,好热,好干,又停水了……涨洪水的地方,能不能把雨水分一点给我……”

    “呵呵……全没了……全没了,我种的西瓜地全没了……”

    “楼上的,不要沮丧,人还在,一切都好说。”

    “说什么啊!我贷款三十万,承受了这么大一片地……现在全旱死在地里了,你让我怎么好说……”

    此刻,

    随着天明,原本就一片混乱的网络上,变得更加嘈杂,

    无数关于灾难的负面信息,占据了每一个浏览网络者的注意力,

    网络上也充斥着各种,恐惧,绝望,暴躁,痛苦,以及和死亡相关的负面情绪。

    即便是没受到灾难太大直接影响的人,看到这些信息,也难免受到影响。

    更何况,昨夜开始,愈加大范围的各种灾难下,

    现在网络上看起来,受到影响到的反倒是大多数。

    “……救命啊……老天爷,我一家子人全给你收走了,你还不如把我也收走了!我也不活了……”

    “想开些啊。”

    “想开,怎么想开……妈的,我开的那店铺,店铺里所有货都给淹了,你还不如把我也给淹了……全没了啊!”

    ……

    “……灾难越来越频繁了……是不是有什么伟大的力量在影响。”

    “异调局真得能够应对这些问题吗?是不是要完了?我他么还没享受够,活够呢。”

    另一边,于成衡也正浏览着神启平台上的消息。

    神启平台上这些编外能力者,比大多数普通人多些认知,

    服用过魔药的,都对那未知的神秘力量,伟大存在有些敬畏。

    所以,神启平台上各种信息也更加绝望。

    “能够影响到这么广阔的范围,那是怎么样的伟大存在?我不相信异调局没有出手,但异调局都竭尽全力了,昨晚上还是有那么广大的范围受灾,是不是……”

    “我的灵感偏高,这些天我一直有种强烈的不安,找不到来处,像是天地要崩塌了,压在身上的难受。”

    “我他么真是个废物!我父亲死了……死在昨晚上,我还在外地,我都赶不回去!”

    “异调局这次真得还有办法吗?我感觉,是那种不可形容,难以理解的伟大存在降临了。”

    “我这儿也受灾了……我感觉在这种天地倾覆的伟力中,我服用过几次魔药也没什么用。”

    “再服用一两次魔药吧……说不定能有些自保能力……现在这状况,明显异调局也扛不住了。”

    于成衡浏览着这些消息,

    顺便将后台检测到的一些敏感信息给处理了。

    再抬起头,于成衡转过目光,

    望向窗外,神情同样有些发沉。

    窗外这会儿正下着鹅毛大雪,

    明明早上那会儿已经停了,但却没停多久,雪就重新又大了起来,

    现在这会儿,昏暗的天空下,地面一片泛白,积雪已经在越堆越厚。

    可现在明明已经初春了。

    不过,比其他人好些。

    他对启示先生足够信任,

    他依旧相信,没有什么问题是启示先生无法处理了。

    “您是伟大之上的伟大,您是真理之上的真理……”

    目光带着虔诚,于成衡再默默念诵着。

    ……

    “灾难的信息已经在广泛传播,恐惧,绝望,在大范围扩散。秩序已经在崩塌。”

    “所有人都觉得灾难将会持续,所有人都被灾难影响……按照监测部门的信息,可能是在这种模因影响下,天外那颗陨石靠近的速度又再加快了一些。”

    在又处理完一起大范围的天灾和特殊事件过后,

    老辰等一众高级调查员找到了个空隙,进行视频会议,以做交流。

    老辰向其他高级调查员简略说着,顿了下,才又再继续,

    “按照望安河畔那位神秘强大者的预言,我们还有七天时间,想办法守住我们的使命,维持住艰难的秩序。”

    “我们需要在七天时间里找到,继续维持秩序的办法。而且得越早越好……不然,大厦倾倒前一刻,可能想到办法也没法实施。”

    老辰的话说完过后,停顿下来,望向其他一众高级调查员。

    一众高级调查员各自沉默,然后顿了阵过后,爬虫再出声,

    “我们现在做得事情,无非是应对灾难之王的表象,上一次是倚靠命运,驱逐了灾难之王……这次,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让灾难远离。”

    “而且,灾难之王之后,还有风暴与海洋,风暴与海洋之后还有惊惧。”

    卯兔调查员接过话再说着,然后低头沉默了下过后,

    望向了午马调查员,停顿着目光。

    “午马调查员,你能够让永眠与梦境提前降临吗?”

    午马调查员服用的主要魔药名字就是‘永眠与梦境’,而达到高级调查员阶段,

    的确有能力呼唤‘永眠与梦境’投来注目。

    但让本就要降临的永眠与梦境提前到来……

    “我也不确定。可能有点希望。”

    午马点头,回答了卯兔调查员的话。

    其他一众高级调查员,听到了卯兔调查员的话,也先后转来视线,望向卯兔和午马。

    “那就让永眠提前降临吧……在频发的灾难面前,以及更多可能将降临的伟大存在面前,选择在真实的美梦中,度过最后一个多月,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我们本身就在做这件事情,让最后这一个多月时间,维持住秩序,不让世界在混乱和痛苦中结束。”

    卯兔再次出声说道,

    这个提议很冒险,但也没有其他高级调查员反对。

    只是寅虎停顿了下过后,接话道,

    “那就还得考虑惊惧对这个美梦的影响……不然,这个真实的美梦更可能是个噩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计划与问题

    “那就让惊惧到来的步伐延缓一些,寻找能够让她晚些到来的可能。”

    老辰也接过话说道。

    借由永眠与梦境的伟力,应对接下来越来越严峻而糟糕的形势。

    让整个世界和文明,能够在真实的美梦中,保有秩序地度过最后五十多天,

    已经是不错的选择。

    也是异调局目前唯一能够找到,让这个病入膏肓,五十多天后就将死去的世界,安然度过最后段时间的办法。

    不过,这得让惊惧晚于永眠与梦境到来,

    永眠与梦境提前在惊惧之前降临。

    或者,最好让惊惧最后时刻再随着死亡一起到来。

    对惊惧和永眠与梦境有些浅薄认知的异调局一众高级调查员,

    担心这两位概念性的伟大存在,会同时发挥影响,彰显自己的权能。

    就如同谎言与欺骗和生命之母。

    异调局需要的是一个真实的美梦,借由永眠与梦境的伟力维持最后的秩序。

    而不是一个更惨烈,绝望,混乱的噩梦。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主要需要应对的就是惊惧的到来。”

    爬虫抬起些头,出声也说了句。

    他同样没反对这个冒险的计划。

    异调局从来都没有过太多选择。

    越来越糟糕的世界,越来越多伟大存在,所谓神的降临,让异调局已经找不到可能应对。

    厄运和瘟病都未曾完全褪去,还潜伏着蠢蠢欲动,随时会卷土重来。

    灾难也还在持续带来影响,频发的天灾人祸会越来越严重。

    他们从来都是在绝望中前行。

    “还有风暴与海洋。按照那位神秘强大者的预言,她将在四天后降临。”

    “如果海洋在那之前淹没了整个世界,恐怕这个美梦也没办法进行。”

    卯兔调查员接过话,出声说道,再顿了下,

    “不过,我们的计划如果实施,也不可能拖到四天后,我们不可能在秩序彻底崩溃前,才完成这个计划。”

    “我们必须在那位洪山先生最后的遗赠,对灾难抵抗的力量失去作用之前,完成这些。”

    卯兔说完话过后,其他一众高级调查员再陷入沉默。

    老辰望了望其他人,再顿了下,然后出声说道,

    “那就先做起来吧。让异调局最后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美梦。”

    没有调查员反对,只是相继沉默地点了点头,

    “至于惊惧,恐惧来源于未知,她是未知的神。恰好,我们知道位近乎全知的伟大存在,掌握着智慧的权柄。

    智慧与全知或许和恐惧是冲突的,之后拜访一下那位全知的存在吧,或许能够找到让惊惧晚一些到来的可能。”

    老辰再出声说道。

    “我去吧。”

    爬虫出声应了句,然后望着其他人,再重复了遍,

    “我去拜访她。”

    老辰点头,其他高级调查员在爬虫重复过后,也没再说话。

    “午马调查员……你就负责找寻让她更早些到来吧。”

    “嗯。”

    午马调查员再应了句。

    这次简短的视频会议结束。

    ……

    老辰和寅虎依旧在同一个地方,相继结束视频会议过后,

    两人都重新起身。

    望向所处屋子的屋外,阴云在天空中汇聚,似乎要不了多久又要下起雨来。

    “隆南山脉出现气温持续下降……虽然还没波及到城镇,但持续扩散下去,就又要影响了,走吧。”

    老辰说了句。

    依旧有灾难需要处理,寅虎点头,两人各化做一道微光,和一阵清风,消失在原处。

    ……

    “老辰:启示先生。关于那抵御了灾难,影响了灾难的未知伟力。

    老辰:我们已经从望安河畔那位强大者口中得到了答桉。

    老辰:我们为那位伟大的牺牲者,在异调局里竖立了墓碑,直到五十多天后的终焉,都会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老辰:另外,还有条消息需要通告神启组织诸位,为了应对接下来频发的灾难和一次次伟大存在降临的危机,

    老辰:我们准备选择以‘永眠与梦境’的伟力进行抵抗,我们准备让她提前降临。让整个世界能够在真实的美梦中,度过最后的时间。

    老辰:启示先生,您掌握着超出我们认知的伟力,是我们难以理解的存在。不知道您是否认可我们的计划,不知道您是否觉得我们的计划有什么问题。

    老辰:不知道您和贵组织是否有一些其他关于永眠与梦境的信息?

    启示:暂时没有。

    老辰:那再次感谢,启示先生和贵组织这么多次的出手和帮助。

    老辰:异调局所坚守的秩序能够维持到现在,贵组织同样功不可没。

    启示:我们做得很少。

    老辰:已经不少。

    启示:就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吧,如果有我们出手的可能,我们会挑选合适的时候出手,就如同之前一样。

    老辰:谢谢。”

    景谌还坐在望安河畔的摊位后边,

    随着天明,和天空的晴朗,河畔的街道上比前一天要热闹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又再多了起来,

    只是偶尔,也都能听到,过路的人谈论着各处的天灾。

    旁边那命运代行者的摊位前,也在排起了长队,命运的信徒等待着命运的指引。

    景谌再回复了条异调局发来的消息,再抬起头望向稍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

    如果异调局的计划顺利。

    那,永眠与梦境的尽头,就是死亡,然后终焉。

    这场美梦的尽头,就是一切的终结。

    现在异调局所做一切的意义,就是存在于终焉到来之前的这些天里。

    让这个病入膏肓,即将死亡的世界,躲过痛苦,折磨,安然到最后。

    ……

    “老天爷啊,你让我怎么活啊,老天爷……”

    湖平市,从洪涝区撤离后的安置点,

    一个中年妇人,抱着十几岁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

    红着的眼眶里,泪水一直未曾干过。

    昨晚的时候,她儿子跌落进洪水里。

    虽然她冒着滚滚翻腾着的洪水,一下跟着跳了下去,

    却还是没能将她儿子从汹涌的洪水中拉出来,

    直到她在水中挣扎到筋疲力竭,只剩下口气支撑着,终于有救援人员发现她,

    将她从水里救了起来,连带着的,还有她儿子的尸体,

    虽然拉上来过后,反复试着抢救,但她儿子早就淹死了。

    那之后,中年妇人就抱着她儿子的尸体,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旁人和她说话,她似乎也听不到了。

    昨夜到凌晨的时候,搂着她儿子的尸体,靠在那墙边,睡着了。

    志愿者试图将她儿子从她怀里放下来,没成功,只能由着她。

    到今早的时候,妇人惊醒过来,看着怀里的儿子尸体,就又再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你把我也杀了吧……”

    一边砸着自己的心口,用力打着自己的头,

    妇人痛苦着,肝肠寸断,声音都已经嘶哑了。

    旁边有志愿者在劝说中年妇人将她孩子送走,放到收殓尸体的地方厨存放。

    “大姐,您节哀顺便,你想想,咱孩子要是看到你哭了,是不是得很担心,是不是得很害怕。”

    “孩子已经走了……咱们先把孩子放到另一边去好不好……一会儿您也生病了。”

    劝的时候,妇人逐渐止住了哭声,她不想让孩子在担心,

    可是,等到志愿者想要将她孩子带走的时候,她一下就又再抱紧,

    她不愿意在和孩子分开。

    “娃啊,你冷不冷啊……你害怕不害怕啊……你别怕啊,妈妈马上就来陪你……”

    女人说着话,决绝的,就要朝着旁边的墙上将头撞上去。

    “诶诶诶……”

    志愿者手忙脚乱地给拉住了,

    拉住了过后,这中年妇人反倒看起来平静了些,

    “……同志,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死了过后,你把我们两母子挪走就好……”

    中年妇人说得很平静,

    “要是能找到孩子他爸,就给放在一起。找不到就算了……我谢谢你们……”

    “诶,大姐……”

    中年妇人抱着孩子的尸体给志愿者磕头。

    旁边安置区域里的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只是朝这边望了眼,就又再转回了头,

    也没什么人有兴致去再拿手机拍下来。

    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一场洪水下来,这里的所有人生活都有了巨变,

    原本的家乡被水淹了,原来的家没了。

    整个安置点气氛都有些压抑。

    有人拿着手机,不停看着网络上的相关消息,

    有人捏着手里个东西,不知道想着什么,

    有人就发愣似的望着这安置点,体育场的窗户外边。

    “……诶,那人也活不成了。”

    就个旁边的老人,朝着那边望了眼过后说了句,

    “她家我知道啊,和我一个村子的,家里本来有个老太太,有孩子,有一家子。现在一家子就剩下她一个,屋子也没了,家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还怎么活得下去。”

    他对旁边个人说道,旁边也是个老人,听着话,抬起头过去望了眼,然后就再回过了头,

    两眼依旧无神,低着头沉默着。

    “你呢,也看开些吧,咱们反正也这个岁数了,早几年晚几年都一样……好生生过几年,你再去见她就是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咱们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嗯。”

    这老人应了声,他老伴也死在了这次天灾里,尸体都没找到,不知道被洪水冲去了哪儿。

    同样在这儿,

    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

    一个年轻男人大概是因为外边吵闹而悲切的声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眼里还带着血丝,显然虽然是睡了,但昨晚依旧是没睡好。

    醒来过后,下意识先伸手摸身边,没摸到,手落了空,

    心一下也像是落了空处,惊醒,坐了起来。

    “老婆?”

    “嗯……我在外边。”

    声音都有些发颤,喊了声,听到回应,才放松下来一些,

    连忙拉开帐篷,才看到他妻子就坐在帐篷跟前,

    眼睛红了一圈,眼泪水打湿睫毛,还没擦干,似乎才哭过,

    情绪有些低沉,紧握着手机,低着头。

    “怎么不再睡会儿,昨晚三四点你才睡得。”

    女人头也没抬,出声说道。

    “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

    男人揉了揉眉心,然后再望向他的妻子,沉默了下过后,

    将妻子揽在了怀里,

    “还没联系上吗?”

    “没有……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打不通。”

    “那边是高温,可能是信号基站因为太热出问题了吧,没事的……”

    他妻子的父母在另一个地方,他们虽然顺利撤离了,可是在昨晚开始,却和她父母联系不上了。

    “……他们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给我们这里打电话的……我知道的……可是也没电话打来……”

    “……没事儿的。”

    女人眼眶再红了,带着些哭腔说道。

    男人沉默了下,再轻轻拍着妻子的背,安抚着。

    抬起些头,目光恰好能透过不远处的窗,望向室外,

    室外今清晨终于晴下来的天,这会儿又有些阴云在聚集,

    天又再慢慢阴下来。

    这像是下雨的征兆……以前的时候,他听着雨声睡觉只觉得安心,

    这会儿,再看着像是要下雨,却感觉到一些恐惧。

    想着昨晚的洪水,想着被洪水淹没的家,他有些害怕下雨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他听到旁边不远,一个老太太正朝着神仙,菩萨,祈祷着。

    不知道是在为谁祈祷,一直念着,

    “菩萨保佑啊,保佑他们一家子都平安,莫要遭灾,莫要招难了……”

    听着那念叨的声音……男人心底也忍不住想,是否有什么未知的力量能够保佑,保佑他们。

    仿佛只是几天,只是一夜时间,

    整个世界,整个天地就倾覆了,一切都变化了。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才能重新恢复平静。

    面对着未知的变化,频发的灾难,无数人都像是脚踩不到实处一样,

    有些对未知的恐惧。

    而在这种恐惧中,自然有些对美好,平静的期待。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原本,永眠与梦境会在恐惧之后降临。

    “不管是什么菩萨,什么神仙……救命啊……救救我们啊……莫要再下雨了,莫要再有灾难了……一切都好好的吧……”

    “求求菩萨保佑啊……”

    那边的老太太还在念诵着。

    无数地方,正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灾难之王的存在,将让这个世界再朝着灾难覆盖变化。

    在灾难之下,恐惧和绝望在扩散,秩序也在逐渐被破灭。也有无数人祈祷着一个还美好平静的环境。

    ……

    另一边,

    爬虫配合另一位高级调查员,处理一起范围广大的天灾过后,

    重新到了异调局驻地。

    到了异调局那位她所在的那花圃前。

    她依旧站在花圃边上,

    而花圃里的花,像是一种预兆。

    没了先前妖艳绚丽,只剩下枯萎的茎秆,那些其上浮现出的眼珠眼球,也都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干枯了。

    她依旧望着花圃里那些枯萎的花,像是探究着其中某种道理,未曾动作。

    爬虫站在花圃边缘,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毫不在意。

    朝着那全知者望了眼,爬虫低下了头,朝着她走了过去,

    付出一些艰难,痛苦,腿上,背上冒出来两截触手,

    爬虫走到了近处,她背对着爬虫的方向,依旧没有动作。

    “伟大的全知者,主。”

    “您是智慧的象征,您是真理的根源。”

    “您是一切已知中的全知者。”

    “您是一切时空的支配者。”

    “请问,您,全知的主,是否是未知的敌人?”

    爬虫问出了问题。

第一百八十二章 恐惧

    “未知中诞生恐惧,未知中诞生智慧。”

    “未知并不与智慧和真理相悖。”

    爬虫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原本的身躯要如同阴影或者流体在地上摊开,

    无数眼珠从他烂泥般的身躯上冒了出来,又再转动着,要从他的身躯上逃走。

    她还是那样康慨,即便是涉及到她本身,依旧没有吝啬给予答桉和真理。

    这些话,就是爬虫从庞杂浩瀚,无法理解,无法承受的信息中,找到的问题答桉。

    她试图向爬虫展现惊惧之神的身影,于是爬虫身躯崩溃。

    她试图向爬虫展示‘未知’的存在,但在那仿佛超越一切的‘未知’,极端的恐怖,要出现时,

    她却戛然而止了,朝着爬虫展现的真理,灌输的无数庞杂的信息也停了下来,

    也让爬虫的身躯没再进一步崩溃。

    “那您与恐惧呢,是否相悖。我们是否有应对恐惧的机会?”

    爬虫身躯摊开在地上,如同烂泥,忍着万般痛苦,勉强支撑着意识,再次问出了问题。

    “噗……噗……”

    有些细微的声音在爬虫身躯上绽放,

    他已经在崩溃的身躯,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一些污秽,血腥,带着污染的东西从身躯里不断流淌出,

    他身躯就逐渐干瘪了下去。

    他再听到了,感知到了问题的答桉,

    只是这信息,依旧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未知是还未说明的真理,是还未探寻到的智慧,而非恐惧。”

    “智慧与恐惧,同时存在于遥远的地方和近在迟尺。”

    “当智慧降临,恐惧就将消散。”

    “恐惧,与灾难,厄运,瘟病并行,出现在死亡之前。”

    “智慧,将在死亡到来时消散。”

    “当一切真理与智慧呈现,恐惧并不存在。”

    这是爬虫竭力再认知到的答桉,

    他只感觉,自己微不足道的意识,都要在这儿其中被冲散。

    不过得到的答桉算是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这位全知的她,权柄的确和恐惧相冲突。

    或许他们能以智慧的力量,暂时对抗恐惧的伟力,

    不求战胜,只希望能够僵持,一直到梦境的力量也消褪。

    实现他们的计划。

    “感谢……伟大的您,赐予的智慧的荣光。”

    爬虫对着她再次出声。

    她依旧未曾有过什么动作,依旧注视着花圃里枯死的花,

    旁边稍远处,等在外围的丑牛调查员顿了下过后,

    低着头,收敛着自己一切感知,到了爬虫身前不远,

    没去注视那位她,只是将身躯崩溃,意识都受到严重影响的爬虫,重新带离了这片区域。

    ……

    “咳咳……她的权柄的确和恐惧冲突……”

    即便离开了那片区域,爬虫的身躯依旧在不断的崩溃,

    意识中,那难以承受的伟大身影,也依旧在挤压着他的认知和理智。

    不过还是勉强支撑着,将获得到的信息,告知了丑牛调查员。

    丑牛调查员点头,示意记了下来,然后伸手将自己腹部逐渐长出来的一截触手两根挖了出来,扔在地上湮灭了。

    即便是爬虫此刻转达的信息,也依旧带着一些污染。

    “丑牛调查员,接下来一些灾难的处理,可能需要你一个暂时处理一段时间,”

    爬虫控制着,干脆将扭曲和崩溃的身躯阴影化,只不过即便阴影化了,化身的阴影中依旧不时有些眼珠掉落。

    承受了太多无法承受的信息,几乎直面了不少于两位‘神’的存在,

    爬虫现在有些濒临失控了,意识就如同汪洋中的一滴水,维持自己的本来认知都实在艰难。

    “你休息吧。”

    丑牛点头,没再说话。

    将爬虫艰难获取到的信息,转达给其他高级调查员后,

    “我就先离开了。”

    依旧有需要处理的灾难,再向爬虫说了句过后,丑牛匆匆离开。

    爬虫点头,

    在丑牛调查员离开过后,重新隐没进一处阴影中,

    竭力收束着,已经远远离开她所在的花圃过后,依旧蠢蠢欲动的感知。

    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走向彻底失控。

    事实上,

    刚才问题的答桉,或许在望安河畔那位神秘强大者口中也能得到答桉。

    但异调局的一众高级调查员还是选择了,拜访康慨的她。

    因为不仅是需要答桉,还需要她的伟力。

    要让惊惧降临时,她也降临来更多的,智慧的伟力。

    为此,即便增加多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

    灾难之王降临过后的第一个白天,

    在洪老头最后的遗赠庇护下,很快度过去。

    第一天白天,几乎按照洪老头编造的命运进行。

    没有太大的灾难,再直接降临在大多数人类聚集地。

    那些直接或间接受到洪老头编造命运影响的人们,过着自己平常的生活,

    从网络上新闻中,从旁边人的只言片语中,一些间接的影响中,知道灾难依旧存在,但离他们又似乎很远。

    不过,洪老头用命运伟力编造的美好命运,依旧绕不开灾难的存在。

    终究只是让这些人们躲在灾难的间歇中。

    灾难依旧在人类聚集之地之外发生,已经出现过的灾难也不可能在命运中被抹去,而已经灾难中走向死亡的人,也无法再有命运中的延续。

    异调局所守护的秩序就在其中缓缓出现崩溃的迹象。

    也可以预期,随着灾难和其他伟力的影响,洪老头编织的这张,庇护着人们的命运大网,

    也会如同秩序那样,逐渐变得千疮百孔,然后被彻底撕碎,再不起作用。

    就如同景谌之前的预言一样。

    七天后如果秩序崩溃,整个世界自然就不可能再和洪老头编造的美好命运一样。

    那再后面,也不可能如同那美好的命运进行。

    ……

    入夜,

    近安市。

    在前一晚的滔天洪水和暴雨之下,即便是今天白日里暴雨终于停了,

    但这洪水却不是一天能够消褪的。

    而到了晚上,太阳落山,气温就在开始骤降,

    让之前白日里没能得救,也没被洪水卷走的,此刻格外难熬。

    这会儿,近安市下辖,一个原本偏僻的村落。

    此刻村落的房屋建筑,农田,已经完全被洪水淹没。

    而就在洪水中央,有一颗年岁不小的大树,

    树木顶端,还有不少从汹涌的洪水中冒了出来。

    而顺着这颗树的主干,还有两截勉强连在树上的浮木,

    其实就是这棵树折断到水上的分支,随着洪水还微微晃动,

    似乎随时拿连接处都会彻底扯断,将这两截浮木也卷进洪水。

    就在这两截浮木上,各有一个年轻男人,一个中年男人,

    在那完全离开洪水水面的,树木枝杈上,则是还靠着枝杈,坐着个年轻女人。

    这洪水中栖身的地方,原本是年轻男人的。

    开始的时候,他在自家房顶上,

    后来洪水淹没过房顶,他就爬到了屋子旁边这颗树上。

    原本在房顶上的时候,他还依稀能够看到,听到有村里其他人。

    等他爬到树上的时候,就渐渐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原本在昨晚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即便洪水没把他卷走,但持续的暴雨和寒风,还是不断带走他的体温和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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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在他意识都要涣散了的时候,他等到了天明,等到了太阳。

    挥洒下来的一点阳光,给了他一些温度,让他熬了过来,

    然后,就又是一整体的暴晒,只有树杈再往上一些还没完全被打落叶子给他遮着一些阴。

    渴得他,几乎要探头去喝那污浊的洪水,只剩下勉强几分意志,让他打消这种念头。

    而树杈上那年轻女人,他旁边那中年男人,

    都是他白天的时候从水里捞起来的,三人互相都不认识,就是洪水上游冲来的。

    刚开始救上来这两人的时候,他还很高兴,

    他在树上待了半夜半个白天,已经看到好些人被洪水卷过,他试图救都救不到,

    这两人,一个是被倒下去的树干挂到,一个是挣扎着,抱到了树干,

    他才能将这两人从水里拉起来。

    而且,这年轻女人身上竟然还有些食物,是一些热量不低的袋装零食,

    东西不多,白天的时候就被三个人分着吃了,

    这也是三个人能够熬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出于先保护妇孺的想法,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让女人待在了基本完全不涉水的树干上,

    两人就待在这两截摇摇欲坠的,像是随时要被洪水扯断的分支上,手抱着树干。

    洪水基本淹没过他们的脚踝,一天下来,脚掌脚背几乎要被泡烂,

    整个裤腿连带着上身衣服湿的。

    白天还好,有些阳光还不是很冷。

    白天的时候,三个人还互相鼓励,想法都很乐观。

    但随着太阳落山,三个人渐渐都不说话了。

    一是因为寒冷和饥饿,实在缺乏说话的力气。

    二是,随着夜幕降临,他们心也在愈加发冷,

    一些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滋生。

    在这儿涛涛洪水中,他们所在的地方真是完全的,只有方寸大小的孤岛,

    而且这个孤岛还没那么安全,随时都会倒去。

    手机失去了信号,他们也无法和外界联系,只能猜测,只能以肉眼观察周围。

    肉眼看到的,近处,远处都是一片汪洋,看不到任何救援的力量。

    而他们,大概都知道,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市区里,地势并不比这里高多少,

    也就是说,城区,城镇也被淹没了。

    那里肯定有更多需要被救援的人,而这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们三个是不是被放弃了……忍不住这样想。

    即便是有人会来救他们,又会是什么时候,有多少救援,能够撤离城区那么多人后还来兼顾他们?

    如果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有人想起他们,他们能够坚持到那时候吗?

    即便是白天的时候,三人没有这样的想法,此刻寒风下,由不得他们不往绝望的方向想。

    就像是在一条前路漆黑的道路上奔跑,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

    可能是下一秒,可能是永远也到不了,而他们,已经很疲累,很疲累。

    这树上,浮木上,甚至没有能让他们稍微休息的可能。

    此刻,女人缩在那树杈上,抱紧着树干,微微颤抖,低着头,没有看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方向,缩着身子,默然不语。

    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各对着一边,两人半蹲在两节相距不远的浮木上,

    浑身衣服基本都被打湿,还有洪水在他们小腿肚的位置打过。

    浑身止不住打着颤,嘴唇发紫,脸色惨白,抓着树干的手几乎都抓不稳了,嘴里都好像哈不出热气来。

    中年男人这时候抱着树干,抬起头望了眼那树杈上的年轻女人,没说话。

    年轻女人似乎感受到中年男人的目光,头再埋下去一些。

    年轻男人也跟着,抬起些头,朝着那缩着身子的年轻女人望了眼,

    然后心里不自觉冒出来一些烦躁,甚至愤怒。

    因为年轻女人一直在树杈上,再晒了一白天的太阳,衣服还算干燥。

    年轻男人这时候就忍不住想,

    女人已经在那树杈上待了那么久,就不能让他上树上待一会儿吗?

    虽然他没说,但这女人就一点脑子都没有嘛?不知道主动让给他吗?

    而且,就不知道把她干燥的衣服脱下来一件给他吗?

    没看到他多冷吗?再失温下去,他就要死了!

    他还救了她!

    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不过这种愤怒而暴躁的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年轻男人的理智和道德重新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愤怒没有道理的……明明是他提议让年轻女人待在树杈上的。

    他自己拍了拍头,压制住心里的烦躁和恐惧。

    “冬……”

    就在这时候,洪水上再发出一些动静,

    又再有一个像是在上游被洪水卷下的人,被冲到了这棵树边上,

    他撞在了洪水之下的,一截已经折断的树枝上,挂在那稍远处。

    “有人!”

    年轻男人第一时间发现,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伸手去救洪水之下那人,

    洪水之下那人挣扎着头从水里冒出来,也朝着这边这边伸手,

    他想呼救,但是一直呛水。

    “你别怕,我拉你上来,你往这边再挪点……”

    年轻男人虽然自己已经瑟瑟发抖,但还是伸出手想要救人。

    “……”

    只是这时,一双同样发颤,粗糙的手掌,却从后面按住了他的手臂。

    “……别管他了……我们这里站不了那么多人了。”

    是那个中年男人,他声音颤抖着说道。

    年轻男人回过了头,他看向中年男人,再看向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躲着他的目光,只是发出些细微的声音,

    “算了吧……”

    年轻男人心里有些发寒,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想说什么,都没发出声音。

    然后,就在年轻男人和这两人纠缠时,

    那水下的人,已经再坚持不住,被洪水卷走,看不到踪影了。

    那中年男人见状,颤抖着身子,重新回过了身,抱着树干。

    年轻男人再望着这两个白日里被他救起来的人,一直没说话。

    道德和秩序的惯性在年轻男人身上持续的更久一些,

    在年轻女人和这中年男人也持续了一整天,但还是开始被撕裂了。

    “……电话没有信号,城里肯定也被淹了……短时间肯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得自己顾着自己……要等更久……等到洪水退了……”

    年轻女人再声音细微地说着话,像是在解释着她行为的正当性。

    “……你那里还有吃的吧?”

    中年男人这时候再抬起头,对着树杈上的年轻女人说道。

    旁边,年轻男人在旁边看着这两人,一直未曾再出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美好命运的瓦解

    女人抓着树干,蜷在树杈上,背对着,头更低了些,没答话。

    “你肯定还有吃的,是不是?”

    中年男人扶着树干,从蹲着到立起些身,头似乎都要凑到女人背上。

    女人依旧没说话,浑身哆嗦了下,手紧紧抓着根岔枝。

    “姑娘,那你从那儿下来,让我在那沾不到水的地方待待好不好?我真得好冷。”

    中年男人脸惨白,紧盯着女人低着头的头,嘴唇颤抖着说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

    中年男人的目光有些吓人,然后有些暴躁,

    “你都在那树杈上待了一整天了,为什么就不能把那地方让出来给我们待一会儿?”

    “我们一直在水里泡着,为什么你就不能在水里泡一会儿?你不让给我,连他也不让吗?他还救了你呢?”

    中年男人说着话,指向旁边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完全没搭理这两人的交流,只是尽量半缩着身子,微微挪动着,试图让每次刮来的寒风,少带走一些他身上的体温。

    他现在,都还在想着先前那个被洪水卷来,又被冲走的人,他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的面貌,那人的模样。

    还想着刚才这颗树上,这两个白日里被他救起来的人,当时的反应。

    树杈上,一直埋着头,背对着这边的年轻女人,终于重新抬起头,望向中年男人,

    她直直地望着中年男人,眼里没什么愤怒,也没什么害怕。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中年男人对着这没有多少感情的目光,却更加愤怒,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自私,我是个人渣?我在抢你的生存机会?

    我告诉你!你才是人渣,你才是自私!你不知道这水里有多冷吗?你不知道再这么冷下去,我们就要死了吗?可是你一直待在那树杈上,你有让我们两个上去待过一会儿吗?

    你为什么一直背对着我们,一直都不说话?你不就是害怕我们想起来,让你从那儿下来吗!”

    “你给我下来!现在就给我下来!你不想让我们活,你也别活!”

    “你也是个人渣,你给我下来!”

    中年男人愈加愤怒,神情狰狞,就要伸出手将女人从树杈上扯下来。

    年轻女人一直望着中年男人,未曾说话,然后躲开了中年男人哆嗦着的手臂,

    自己顺着树干,往着年轻男人这边的浮木上滑了下来。

    “呵呵……”

    中年男人笑着,有些狰狞,

    然后伸出手,直接朝着年轻女人这边身上抓了过来,

    “你身上肯定还有吃的,对不对?给我!”

    中年男人撕扯着女人身上衣服,要找女人藏起来的食物。

    女人从树杈重新跑进冰冷的水里,打着哆嗦,再外套被扯下来一些,更打了个哆嗦。

    “没有……”

    年轻女人嘴唇发颤,低头说着。

    没第一时间从女人身上扒出来食物的中年男人,怨恨地看了女人一眼,

    然后再哆嗦起来,开始拖着浑身湿透了的身体,往着树干往上,树杈上爬。

    浑身的污水拖在树干上,中年男人咬着牙,带着对生的渴望,往树上爬着,

    他探出手,再抓了一把稍高处的树叶子,塞到嘴里咬着,咀嚼着,

    终于一个用力,翻上了那树杈,踩到了不涉水的地方。

    他松了口气,人还背对着先前的浮木方向,半蹲着,

    他伸出手去抓旁边的岔枝,就要像之前的年轻女人一样,将自己的身躯卡在这树杈处。

    但紧跟着,一阵失重感传来,他整个人无依无靠地朝前栽倒。

    “你干什么!”

    中年男人愤怒而惊恐地喊道,

    这也是他最后的话语声。

    年轻女人在他开始往上攀爬的时候,缓缓抬起了面无表情的脸,

    然后一直紧盯着他,在他爬上树杈,最放松的一瞬间,

    女人伸出了双手,整个人都似乎要压了过去,用出了最大的力气,

    一把就将刚爬上树杈的中年男人推了下去,

    本就在寒冷中,身躯虚弱颤抖的中年男人,在那无依无靠的情况下,

    头朝着洪水中栽倒了进去,然后紧跟着,

    就如同之前冲走的那人,还没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汹涌着的洪水卷走了。

    “你……”

    一直半缩着身子,没去管中年男人和女人的年轻男人这时候抬起了头,

    再低下了头,望向那已经看不到中年男人身影的涛涛洪水。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说出来。

    他心里发寒。

    他想过这种情况,

    他从洪水中捞起来这两人的时候,甚至想过这两人会争夺他的生存机会,

    但他还是把这两个人从汹涌的洪水里捞了起来。

    他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来的这么快。

    “……人快死了的时候,想不了太多东西。”

    女人声音细微地说道,然后望向年轻男人抓着她臂膀的手,

    然后脸上再挤出一些笑容来,

    “谢谢你。”

    年轻男人在这儿心里发寒的一瞬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年轻女人过度用力,身躯也在朝前倾,

    而年轻男人伸手抓住了她,没让她再跌下去吧。

    “您上去吧。他其实说得对,如果这颗树上有谁该活下来,也该是您。”

    “我上衣还算是干燥的,你可以爬上去,然后把我这件衣服换上。”

    年轻女人平静地对着年轻男人说道,年轻男人望着这再次被他救住的年轻女人,沉默了阵过后,摇头,

    “算了,你上去吧。我已经严重失温了,我甚至这会儿都感觉不到多冷了。”

    年轻男人原本惨白的脸上有些发红,原本恍忽的意识,不知道是受刺激还是到回光返照的时候了,格外的清醒。

    “你上去吧,你失温应该不怎么严重,活下来机会大一点。能活一个是一个。”

    年轻男人脸上异常的红,洒然一笑,

    “赶紧的吧,不然等我觉得,你这样的,也不该活着,就该带着你一起死了。”

    这次轮到年轻女人沉默了,

    她有些动容,但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您真是个好人……”

    再说了这句话过后,年轻女人就再转回了头,没再去看年轻男人,

    她还是有些恐惧和害怕的。

    年轻男人的一次拒绝,像是击穿了她所有最后的勇气,

    她甚至不敢再重新提让年轻男人上去,她动作有些慌忙。

    这时候,年轻男人的手放在了她背上,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要带他下去吗?

    这一瞬间,她心里有些恐慌,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紧跟着,她就再感觉到,年轻男人不是要拉她下去,只是推了她一把。

    她心绪再有些复杂,但还是顺着身体的本能,借着这股力气,往上爬着,回到了树杈。

    她低下头,拧着打湿了的裤腿和衣襟,水哗啦啦往下淌,

    然后又再身上摸索着,摸索出几颗糖果,低着头,递向了树杈下,年轻男人的方向。

    她有些不敢看年轻男人,面向年轻男人时,她仿佛在直视内心最幽暗龌龊的地方。

    “我身上的确还有吃的……这是最后的,你拿一点吃吧。”

    “你自己留着吧。我就要死了,吃了也是白吃。”

    年轻男人感觉自己此刻浑身似乎都在发热,他清晰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身体的温度调节和感官,彻底失衡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该死了。

    失去了对洪水的敬畏,年轻男人直接坐在了浮木上,

    洪水漫过了他的腰,他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拧干了水。

    试图重新起身,但才发现,

    他这一坐下来,就再站不起来了,

    他手甩着,将身上这件拧了些水的衣服抛到了树杈稍高处,

    “……其实衣服湿了的时候就该脱掉,可我总觉得,能够尽量躲开一些激荡的洪水,让衣服在身上慢慢干透。”

    “这件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晾干,如果干了,说不定能够给你多加点保温……”

    年轻男人说着话,声音渐低,意识有些恍忽了。

    年轻女人低着头,没去看年轻男人的方向,一直没说话。

    而在恍忽中,年轻男人突然想起来件事情,

    “……你刚才让我上去,是真得想让给我,还是想向对那人一样,在我上去的时候,把我也推下去?”

    年轻男人问道。

    但没听到回答。

    年轻女人沉默着,她也不知道答桉。

    年轻男人笑了笑,意识彻底恍忽了,

    然后手不自觉松开了那紧握着的树干,

    “妈妈……我回来了。”

    年轻男人脸上红的厉害,眼睛恍忽着,脸上带着笑容,

    最后说了句,跌入了洪水中。

    年轻女人听到声音,心里一慌,低头去看,却已经看不到年轻男人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

    然后再沉默下来,缩在那树杈上,有些木然地仰头望着天。

    夜里的寒风越来越冷,

    原本还能看到一点月光,月光也逐渐被阴云遮挡,

    四下一片漆黑。

    年轻女人的意识都在这种漆黑中有些恍忽,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短暂睡过一下再清醒,她恍忽回过神来时,都分不清周围的漆黑是夜色,还是她已经到了地狱。

    年轻男人最后留给她的衣服,她也没能用上,

    因为月光再被阴云遮挡后,夜幕中,又再下起了雨,

    雨还有渐大的趋势,即便她躲在那洪水暂时波及不到的树杈上,

    但雨水依旧浸湿了她浑身衣服,然后不断带走她身上的体温,

    她只觉得越来越冷,雨似乎越来越大,还越来越沉重,

    每一滴雨水打在她身上,似乎都让她身躯在这儿树杈上有些摇摇欲坠,

    即便卡在树杈上,也像是要跌下洪水,

    即便是手一直抓着岔枝,也似乎在逐渐下滑,逐渐无力。

    她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天反正是一直未曾亮开。

    在她感觉身躯也开始有些发烫的时候,

    她终于看到,似乎遥远的雨幕中,有些灯光,

    是船吗?

    是路过的救援船吗?

    最后一点意识,让她想要呼喊求救,

    只不过,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喊不出声音来。

    “嗬……嗬……”

    她用尽了浑身力气,到喉咙里却只发出一点细微嘶哑的声音,

    仅仅是周围的雨幕,就将她喉咙里那点声音淹没了。

    她有些绝望,抬起些手,砸着树干,树枝,试图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只是,她手抬起又垂下,发出的动静实在微弱。

    她摸出了衣服里手机,只是才发现,手机早已经亮不起来,

    她将手机用尽最后所有力气,抛进了洪水里,

    只是溅起水花,淹没在暴雨中,一点落水的声音,淹没在汹涌着的洪水波涛中。

    看着那本就在远处,只是路过,还越来越远的灯光,

    她好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和意识,

    她无意识地往前爬了一点,然后,终于浑身从那树上直接滑了下来,

    跌入洪水中,就沉了下去。

    ……

    “你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都都都……”

    清晨,望安市,城南的一处小区,

    一位老人刚拉开自家屋子的房门,要下楼去扔垃圾。

    就看到邻居家那中年女人在不停打着电话,脸上带着一些焦躁不安。

    “怎么了?还没联系上啊?”

    老人看着那中年女人焦急的模样,问了句。

    “可不是还没联系上,这个死孩子,让她别乱跑,非得跑出去旅游!”

    “近安市那边,下了暴雨,说是都涨了洪水,到处都淹了,她还联系不上了,你说人都给急死了!”

    中年女人刚结束一个没有打通的电话,听着老人的问话,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一下就说道,

    眼眶也红了一圈,

    “这次电话打通了,回来了,我不骂死她,让她到处乱跑,让她到处乱跑!明知道不安生,还到处乱跑,这下好了……”

    中年女人说话都已经带上了一些哭腔。

    “天灾,又怪不到孩子身上。”

    老人听着中年女人的话,脸上却露出一些温和地笑容,然后安抚道,

    “没事儿的,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有电话打来了。”

    “嗡嗡……”

    “你看,这不是就打回来了吗?”

    听着中年女人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

    老人脸上笑容再多了些。

    中年女人听到手机响起来,也慌忙将电话接起来。

    “喂……对,我是,我闺女呢……”

    “嗯……嗯……”

    就见中年女人眼眶越来越红,泪水已经在眼里积蓄。

    老人还以为中年女人喜极而泣,

    但中年女人却在越来越沉默……老人也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了。

    “……怎么了?”

    老人看着中年女人结束电话过后,整个人面如死灰,

    也有些着急的问。

    “……找到了……她,已经……已经走了……”

    中年女人两眼发木地回答着,然后泪水一下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你个死孩子你好狠的心啊,你就把爸爸妈妈留在这儿了……”

    中年女人哭着。

    而这旁边的老人,却有些发愣。

    他就感觉,好像,一切不该是这样的吧?

    他脑海中好像重新响起了不知道是谁的话语声,

    “……你出门扔垃圾,看到你邻居在楼道里焦急地打电话。”

    “原来是她闺女在近安市失去联系了……那虽然洪水白天就停了,但洪水还没完全褪去,有好些人被困在洪水里还没找到……”

    “就在你出声安慰她的时候,她的电话再响了起来,听着电话对面她女儿的声音,她喜极而泣……然后忍不住骂着她的女儿。”

    “原来,她女儿也被洪水冲走,只是被人救了,在一颗树上困了一天一夜,然后过路的救援船发现了他们。”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

    老人想不起来那是谁说得话了,

    愣愣站在原地恍忽了一阵过后,像是又忘了那段话,照常下楼了。

    似乎忘了那还蹲在地上,抱着手机,绝望哭着的中年女人。

    “你个死孩子……让你别去,你非要去,你非要去!”

    秩序在崩塌,编织出来的美好命运,也在其中,细微之处逐渐被瓦解。

第一百八十四章 恐惧

    楼上的老人提着垃圾袋,在那楼道里中年女人绝望地,如同哀鸣的哭喊声中,

    按亮了电梯的按钮。

    等着电梯门合上,电梯外的声音像是被隔绝。

    老人也似乎从发愣中回过神来,

    似乎忘了刚才的事儿,也忘了刚才脑海中冒出来的话。

    “哗……”

    “这么早就买了菜回来了啊。”

    电梯到一楼,门一打开,老人也看到个熟面孔。

    是楼下的邻居,个老太太。

    手正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往透明塑料袋子里看,装得都是些蔬菜,还有袋子大米。

    “可不得早一点,怕晚了,就买不到了咧。”

    老太太先将几袋子菜,排骨,肉之类的挪进电梯,又再回身去搬那袋大米,

    一边应着老人的话,

    老人往旁边挪了挪,帮按着电梯门,

    等着老太太将买的东西都搬进电梯了,才绕出了电梯门。

    “现在这到处都乱糟糟的,一会儿这里灾,一会儿那里难得。我们这儿虽然还好,但指不准呢,前些时候还发过洪水呢,要是有点什么……还是多在屋里备点粮食的好。反正现在家里也有冰箱。家里米我看也吃了一半了,干脆再搬一袋……你这下楼扔垃圾呢?”

    老太太直起身,问着,再搭了句话。

    “嗯,扔了垃圾,顺便去超市买块肉啊,买点菜,中午吃。”

    “那你可得走快点了,超市人挤人的,别一会儿就不剩什么菜了。”

    “没事儿,我不挑,吃点什么都行……好了,不耽搁你了,电梯都在响了。”

    “那您忙。”

    老太太手从电梯开门按钮上挪开,电梯门就合上了。

    老人顿了顿,转回身出了楼道。

    将提在手里的垃圾顺手扔了,就按着原先的计划往小区外去。

    “你出了门,还听到有人在路边说,说各地先前灾难的事情,不过侥幸他们没有亲人遭灾,只是说着闲话,稍有些煌煌……”

    老人不紧不慢,走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转弯的树荫下,几个小区里的老太太,妇人,闲说着些话,不时照看着远处玩闹的孩子。

    “诶,现在各个地方都遭难了啊。我家那个的二叔,不就是死了吗?也是奇了怪了,这个时候,说他们那边热的厉害。他呢还非得顶着太阳出门。结果屋里人看他都过中午了还没回来。去找他。在田埂上看到的时候,人都没气儿了。”

    “吴大姐,你老家那边不是说也闹什么灾吗?怎么个情况啊……”

    “你那儿是热,我老家那边是冷啊……冷得出不了门……我们那儿也没个暖气什么……屋里老人讲,说烧了火都不够热,又不敢让他们把窗户都闭起来……早上的时候,给我大哥打了电话,让他去接到他们那儿去……现在都还没消息,到底是接没接到人啊,也没个电话……”

    “哎……”

    一堆人眼里都有些恐惧和深深的忧虑,

    “你们看这儿天,我们这儿不会也要下雨了吧。”

    “哎……你太怕了,这云就一团,下什么雨啊,顶多就是遮一下太阳,是个阴天。”

    “我哪能不怕啊……看消息,这儿在闹灾,那儿也不太舒坦……哪都不好,哪儿又死了人……也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了?”

    “谁不是,这个心慌得不行,好像随时着不了地似的……你们说,不会真得说是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吧。”

    ……

    “你从那群人边上走了过去……”

    老人停了下来,短暂地发愣之后,像是有些莫名地生气,

    语气稍重地接了句旁边那几人的话,

    “完蛋什么完蛋……各地的灾不是都停了,咱们这儿不是也是什么事儿没有,怕个什么?”

    老人的话让旁边几人都愣了下,不过紧跟着就有人答话,

    “老爷子哦,哪儿的灾就停了,哪儿那么容易哦,你向隆南那边的洪水,前些天涨了,现在也还没退干净啊。先前遭了灾的,可有好些还没撤下来呢……还有……”

    不过旁边的话,老人却像是没听到似的,顿了下过后,就又再走了。

    旁边人望了眼这老人,摇了摇头,又再转回身去,说着些话,话语中还带着忧虑。

    “这怎么办啊……”

    ……

    老人顺着路走,依旧不紧不慢,脸上还带着些闲适温和的笑容。

    “你一路走到了超市,路上经过许多店铺,许多人,有人上班,有人上学,店铺也都开着……”

    “……这两天天灾到底死了多少人你说……官方说是异常气候导致的极端气候灾难,可是火山爆发也算吗?我听着说南门市那边还是能看到浓烟滚滚的。”

    “而且,为什么气候异常……突然就这样了?”

    “……老陈,怎么店才刚打开,就又要关门啊?”

    “诶,我老丈母娘联系不上了啊,家里那口子让我赶紧回去帮着想想办法?”

    “在什么地方啊,遭了什么灾啊……”

    “……咱们这儿都还算好的,我给你讲,听着说有些人都信了末日要来了,在那要不就是吓得朝什么乱七八糟的祈祷,要不就是胡吃海喝,胡来……”

    “你说,要是咱这儿也要遭灾了,你打算干嘛?”

    “要是真要完蛋了,我先把我老板给砍了,再把公司的东西搬出来,满世界撒……你呢?”

    “我?享受享受,然后再躲起来……或者最后的时候尝试救人,过一把英雄的瘾。”

    老人脸上带着笑容,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像是没听到那些人的话,最后到了超市。

    “……你进了超市。超市里人不少,因为各地频发的灾难,一些人还是比较担忧。

    不过还好,超市里备得食材货物都足够了。”

    老人进了超市,

    走到了生鲜区,

    摆着猪肉的地方,恰好还剩下一块有些肥的猪肉。

    老人脸上露出一些笑容,伸手将那块猪肉拿了起来。

    “你装好猪肉,又去买了些其他蔬菜……”

    老人转身离开。

    但就在他身后,又来了位年轻男人,望着空荡荡的生鲜区,

    突然就像是愣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这是新的猪肉还没摆上来吗?”

    “没有了,没有了……上午的货都摆上来,卖完了,你下午再来吧!”

    摊子后边的超市店员摆着手,不耐烦地说道。

    年轻男人恍忽了下,然后才转过身去接着买其他东西……这模样,就像是先前面对楼道里痛哭中年女人时的老人。

    老人提着买好的菜,到了称重那儿排队。

    前面还排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篮子里买好的菜依次摆在了台子上,

    等着最后一样菜都摆了上去,重新抬起头,却发现台子后边,负责称重的店员,

    却一直低着头,手里捏着袋子还没称的菜,在那一直发愣。

    “你称啊!你发什么愣啊!这后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中年男人先是等了一下,然后来气了,语气稍重地厚了店员一声。

    这店员是个中年女人,被这声音从出神中惊醒过来,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低着头,就再手毛脚乱地拿着台面上的东西过称,

    只是拿起来一样东西,却像是半天找不到称上对应的物品名字,眼眶又再红了一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又低着头慌忙道歉,中年男人看着中年女人这副模样,语气也一下软了下来,

    “你实在不行换一个人吧,也不是怪你,这么多人等着呢,是吧……”

    “不好意思……徐大姐,你过来帮我一下……”

    中年女人低着头,再转身招呼过来个人。

    那徐大姐走近看了眼中年女人,就一边给顾客称着东西,一边问着中年女人,

    “怎么了?我之前就看你有些心不在焉。”

    “我……我儿子电话还是打不通……我想着在家里一直待着,时间也是难熬,就来上班了。”

    “可来上班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直想着这事儿……”

    “孩子在哪儿啊?”

    “**市,市区里……他爹说要开车去**市找,可是现在那儿都被水淹了,去哪儿找啊……”

    说着话,中年女人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边,排着的队轮到老人了,老人将菜放到了台面上,笑呵呵着再说了句劳烦,

    似乎没看到旁边那难受着的中年女人似的,也没投去目光。

    “市区那该还好吧,就是被水都淹了,那也能够待在楼顶不是。说不定过一阵就能打通电话了。”

    “嗯……”

    徐大姐帮老人称着菜,再回过身说道。

    中年女人应了声,却忍不住又摸出裤兜里的手机,给那熟悉的号码打去了电话。

    “通了吗?”

    “没有,还是说不在服务区。”

    老人笑呵呵着,拿着菜,再走了。

    ……

    另一边,**市市区的边缘,

    原本就不怎么高的一栋老旧居民楼,

    只有六层楼高的老楼,此刻还未褪去的洪水已经淹没到快四楼的位置。

    而楼顶上,此刻还聚集着不少,原本是这栋楼中住户,而无处可去的人。

    那该接起千里之外母亲电话的年轻人,此刻刚从楼顶的一间帐篷里醒来。

    他摸起手机,看了眼,依旧没有信号。电量也已经不多。

    他只能让手机依旧保持在省电模式,再熄了屏幕。

    抬起头,他朝着帐篷壁看了眼,帐篷并不是很厚,

    透过帐篷壁,都还没感受到一点帐篷外的光。

    帐篷外,此刻格外的安静,他几乎听不到有什么人说话。

    这种安静,让在现在这种境况里的他,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于是就拉下帐篷的拉链,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等从帐篷里出来,才发现,楼顶上的人,此刻大多都清醒着,只是一时无人说话。

    楼顶上,总共二十来个人,其中不乏岁数大的老人。

    有像他这样,自己带了个帐篷到楼顶的,有躲在楼梯口的,还有躲在原本楼顶违建的铁皮顶棚下边的。

    此刻年轻人看着这些其他人,感觉此刻每个人的目光有些奇怪,而隐隐约约,似乎还分成了几个阵营。

    于是他也沉默了下来,心里带着些不安,甚至恐惧和紧张,站在自己的帐篷跟前,看着其他人不说话。

    这些人,基本都和他一样,

    在洪水来的时候,判断错了形式,觉得淹不到自己。

    同时除了这里的住处,在这座城市也没别得去处了。

    哪知道形式变换如此之快。

    直到楼里断电,断了信号的时候,才一下紧张起来,

    然后就来不及了,水已经淹到了他那层楼,还在逐渐往上。

    他只带着他这个帐篷和少量的食物,跑到了这儿楼顶。其他人也差不多。

    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两天。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很团结,

    被子,棉衣都匀着来,有帐篷的就住在帐篷里,

    没帐篷的,就在楼道和铁皮棚子底下挤一挤,

    还帮着将五楼,六楼,总共三户人家的粮食都搬了上来——这栋楼孤零零的,每层就两户人家,其中五层还有一户人家空着,没有住人,也没有东西。

    隔着最近的一栋同小区的,也是六层的老旧楼栋,在之前洪水汹涌的时候,在二十几个人的眼前垮了。

    而现在,大概十户人,吃三户家的粮食,已经吃了两天……本来这三户人家屋里粮食也没多少,

    而在意识到二十多个人每天能吃多少东西,并且两天了,都还没有能将他们从这儿洪水中的孤岛救走,和外界也是失联状态。

    一个个人的眼神就开始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大家都醒了啊?那大家就帮着忙,先一起做个早饭吧。”

    有个中年妇人起身,笑着说道。

    不过紧跟着,就再有人说话,

    “……我家那粮食不多了,关键是能喝的水也不多了……还是坚持坚持,早饭就算了吧。”

    答话的也是个中年妇女,这搬上来的,最多的粮食就是她家的。

    而大概是从昨天晚上……她就开始时不时提,这些粮食是她家的了。

    “也是,也是……”

    先前出声的那中年妇人有些尴尬地应着,

    先前说得作罢,重新坐了回去。

    整个楼顶的气氛,又再有些凝重。

    这边的年轻人不自在地挪了挪,他转过身去,像是摸帐篷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但实际上,大概是下意识躲着这些人的目光。

    一个个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些戒备和奇怪……

    年轻人就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落不到实处,

    身体止不住有些紧绷,有些紧张,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有些忐忑而恐惧。

    大概……楼顶上的其他人,此刻心绪也和他差不多吧。

    “……今天,应该就有人把咱们撤离了吧,他们该知道这儿还有人吧?”

    “……不一定顾得上我们。还有网络那会儿……我可看着,不少地方都遭了各种灾……哪有那么多人,顾得上咱们……”

    有人说话,又再有人反驳。

    气氛更加压抑。

    “好像……又要下雨了……”

    有人抬起头,

    朝着天上望了眼,乌云的确是在汇聚,

    其他人抬起头,望向逐渐又再有些昏暗的天空,

    眼里,心里在萌发出恐惧,浑身忍不住有些战栗。

    此刻……在他们心里,恐惧仿佛压过了一切。

    而以这栋楼的楼顶为中心,

    往着周围,更广大的范围扩大,

    仿佛整个世界,无数人,此刻都在某种恐惧而不安中。

    ……

    “准备吧……”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刚处理完一些范围广大天灾过后的异调局高级调查员,

    开始分别在望安市和异调局首都驻地聚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惊惧降临

    以午马调查员这位服用‘永眠与梦境’作为主要魔药的高级调查员为核心。

    异调局一半的高级调查员,包括老辰,出现在望安市。

    他们做了能做的准备,将在这里尝试让‘永眠与梦境’提前降临。

    另外一半的高级调查员,大部分精英调查员,则是以望安市首都驻地,全知的她为中心,

    避免‘惊惧’也随着‘永眠’提前降临,避免惊惧对异调局需要的真实美梦造成负面的影响。

    或者以全知的,智慧与真理的根源和主宰,她的伟力,延缓,驱逐‘惊惧’的降临,

    为此,他们愿意以无畏的勇气,牺牲所有,让胜利的天平朝着全知的她略微倾斜,

    哪怕是一点可能,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

    ……

    望安市,异调局驻地。

    老辰再向其他高级调查员说了句过后,再望了眼周围和天空。

    这是个冒险的计划,如果成功,世界和文明将在秩序和真实的美梦中,度过最后的岁月,

    如果失败,秩序的崩溃可能就在今日。

    “同志们,我们做到了所有。”

    老辰再望向了其他在这里的高级调查员,午马,丑牛,未羊。

    每一个人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

    在现在的情况下,像是有无数大范围的灾难,以及大范围的特殊事件需要他们来回应对。

    即便是此刻,也没能给他们太多调整时间。

    不过,哪怕精神有一丝疲惫,但一众高级调查员还是将这疲惫压了下去,

    各自眼神中只有从容的平静,和一如既往的坚定。

    “开始吧,午马调查员。”

    老辰再望了眼周围,然后看向中心的午马。

    此刻的异调局望安市驻地里,已经只剩下几位高级调查员,其他普通调查员,精英调查员已经提前撤离。

    在老辰的话音落下过后,他的身躯直接光化,化作一道温和的微光,融在周围的阳光中。

    其他未羊,丑牛等调查员也身躯虚化,做好了那位‘永眠与梦境’到来的准备。

    如果这个冒险的计划失败,提前降临的永眠与梦境带来的真实美梦没能按照异调局预想的进行,

    他们将做出最后的努力。

    处于几位高级调查员中间的午马调查员点头,然后抬起头,望向天空中未知的方向。

    在这儿两天,他,作为这次呼唤‘永眠与梦境’提前到来的重要一环,

    再服用了一次‘永眠与梦境’魔药。

    此刻,他能够清晰感受到那伟大的,难以理解的源头。

    那是梦境的主人,那是永眠的化身。

    他似乎随时都要回归永眠与梦境的怀抱,似乎那‘永眠与梦境’又离他很近很近,

    只是思考,那伟大的身影就似乎在他认知中逐渐清晰,

    只要他呼唤,她就会垂来目光。

    而她似乎也已经离这个世界很近很近。

    他能够感受到,她已经在到来!

    ……

    稍有些遥远的地方,景谌依旧坐在望安河畔。

    摊位前照常没有一个客人,似乎来往的人都忽略了他和这个摊位的存在。

    关于异调局的计划,和今天的行动,在之前,老辰已经代表异调局通告了启示和神启组织。

    而此刻,虽然异调局驻地并不在望安市城区,

    但也在景谌一直发散出去的,血肉能力的覆盖范围,

    只要他想,他就能够感知到那里正发生着的事情。

    这是种特别的感知。

    景谌注意着此刻空荡荡的异调局望安市驻地,

    注意着那已经化作光,或者融入大地的异调局高级调查员,

    再看着那午马调查员。

    ……

    午马调查员的目光很短暂的恍忽了下,

    然后整个身躯,如同点点星光般绽放开。

    周围的阳光都似乎刹那暗澹了许多,他化作了一小片绚丽而神秘的星空,浮在异调局驻地的上空。

    似乎,绚丽的星空和点点星光,就是许多人对于梦的印象。

    紧跟着,浮在天空的点点星光褪去,如同夜里又天明。

    然后,似乎一场梦,附在了异调局这片驻地上。

    原本空荡荡的异调局驻地,一下就变换了模样。

    “叮叮当……”

    “哗啦啦……”

    骑着自行车的青年,载着个姑娘,姑娘手里摆弄着鲜花,嬉笑着,从乡村的道路上骑过。

    路边的溪流,流过稍湍急处,哗啦作响。

    溪边枝叶繁密的树,被风打着窸窣响着。

    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斑驳地洒在路上。

    路另一边,房屋后,也冒着炊烟,不时还有鸭子嘎嘎地声音传来。

    道路上,一个放学回家的孩童,和那骑过的自行车擦肩而过,

    他身侧,还跟着他的父亲。

    父亲帮他背着有些脏兮兮的书包,他手里捏着个风筝,

    不时跑起来,试图将风筝放高,

    风吹在孩童身上,如素手轻拂脸颊,

    吹在风筝上,风筝震颤着襟翼。

    孩童放起了风筝,惊喜地欢呼了起来,回头看,父亲在,

    朝前看,不远处的院子里,母亲也在。

    孩童的模样,有几分像午马调查员,

    那最开始骑着车,载着姑娘过的青年,和午马调查员也有几分像。

    仔细看,就能看到,这午马调查员化身出的梦境里,隐藏着他生命中所有美好。

    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原委了,只记得那时候无忧无虑,快乐高兴的模样和情绪。

    他以一场美梦,来呼唤‘永眠与梦境’的到来。

    “……主,您是梦境的主宰,您是美好的象征。”

    “祈求您的到来,祈求您美梦的恩赐……祈求您恩赐的永眠……”

    ……

    “……主,您是智慧的根源,您是真理的化身。”

    “您是全知者,您是时空的支配者……您卑微,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庇护。”

    另一边首都异调局,大多数异调局的力量都聚集在这儿,

    在这个冒险的计划中,异调局最重要的,也是唯一可能处理的,就是应对惊惧的降临。

    避免惊惧的影响将异调局想要的美梦化作噩梦。

    此刻,异调局剩余的高级调查员都在她所在花圃的外围,

    精英调查员们,则是在更外围。

    爬虫在花圃外围,抬起头再望了眼那位她。

    低声祈祷着,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虔诚。

    或者说,没有比此刻异调局一众高级调查员还对这位‘全知者’虔诚的信徒了,

    只要她能够应对惊惧的降临,别说是信仰,

    即便是意识,理智,存在,一切,一众高级调查员都能牺牲。

    “老辰和午马那边已经开始了。”

    到约定的时间,寅虎抬起头,朝着望安市的方向望了眼,出声说了句。

    “来了。”

    爬虫停了下祈祷声,望向枯萎花圃边上的她。

    这时候的她,终于再有了一些变化。

    她从低头一直望着花圃,变做了抬起头,不知道望向什么方向。

    爬虫说了句,然后几位高级调查员笑着互相望了眼,

    就见各自身躯,此刻正不自觉颤抖着,像是承受着某种莫大的压力或恐惧。

    “我心里有种恐惧生了起来。”

    “嗯,感知像是有种渺小者面对天崩的感觉。”

    “在这种恐惧里,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我好像感觉到了那伟大的存在是多么的恐怖,而我是多么的渺小。”

    像是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被诱发了出来,

    那是最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

    那是最脆弱时,对无法抗衡威胁的恐惧。

    那是对生命和意识,存在将要被剥夺的恐惧……像是内心深处一切无法接受的事情都要发生。

    像是意识,精神深处的一切恐惧都在不受控制的萌生。

    在这种恐惧中,只有战栗,只有匍匐,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一位位高级调查员,身躯颤抖中,各说了句话。

    然后笑容褪去。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而‘惊惧’也真得如同他们之前预想的一样,

    她随着永眠与梦境,也提前降临了。

    “我等,无畏!”

    卯兔调查员在这时候,顶着那似乎不受控制的恐惧,斩金截铁地说了句。

    言灵的力量作用在其他一众高级调查员,乃至更外围一众精英调查员身上。

    一众高级调查员抬起头,望向她,再望向天空中未知的方向,

    然后身躯各自虚化。

    他们将以各自掌握的能力,竭力抵抗,对抗一些恐惧的影响。

    将用尽所有可能,以每一位异调局无畏的勇气,驱散这惊惧的阴影。

    “我等,大无畏!”

    卯兔调查员身躯也虚化,她以言灵的能力,将自己化作一道概念上的存在,

    一道坚定无畏的信念。

    同时,异调局那位她,也终于在这儿惊惧开始降临的时刻,

    和惊惧的权柄发生了碰撞。

    从未知中诞生的惊惧和从未知中诞生的智慧冲突在了一起。

    而所有调查员以自己的能力和信念,竭力为智慧多增添一点可能。

    ……

    “要下雨了……”

    而此刻,近安市。

    那栋洪水中孤立的楼栋顶上,

    原本就处于紧张不安,各自戒备中的二十几个人,

    此刻更加恐惧。

    每一个人都抬起着头,望着那逐渐漆黑的天空。

    原本只是可能要再下一些雨的天空,此刻风云变幻,

    大量厚重的乌云,不知道从哪里萌发出,汇聚来。

    白昼里的日光,像是都被那一层接着一层的厚重乌云完全遮挡,

    这楼顶上,一片漆黑,逐渐伸手不见五指,楼栋之外,整个城市的其他地方也再看不清。

    风呼啸了起来,吹打着楼顶上的人和仅存下的物品,

    有人低下了头,望向四周,就看到四周一个个人的脸庞,身影,也都在漆黑中逐渐淹没,

    逐渐融入到那黑暗中,再也看不到。

    最后看到的,只有那互相之间,恐惧,惊恐的目光。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自己,而低头,似乎连自己的身躯都看不到。

    而脑海中,更是忍不住地想起刚才互相之间奇怪的眼神,于是,周围的黑暗中又像是藏起来许多恐怖。

    “啪嗒……啪嗒……”

    密集而大颗的雨随着呼啸的狂风,瞬息之间倾泻而下,

    淋到雨的人,一个激灵,仿佛是洪水涨起来那晚上,

    心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浑身也止不住颤抖,而腿脚像是脱力了一样,难以挪动。

    就像是处于噩梦中,想要逃,发现腿脚怎么也挪不动一样。

    而诡异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自己的手机,或者能照明的东西,给这幽深的黑暗一点光亮,

    又像是被狂风暴雨淹没了声音,也没有任何躲避暴雨的脚步声在这儿楼顶响起,更没任何人说话。

    有人向周围窥视着,然后蓦然更加恐惧,是否其他人也在这样,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我的帐篷在这风里雨里有些不稳,我能不能挪到铁皮棚子底下去。”

    终于有人说话了,但却没有人回答,

    只听到一些别得动静。

    这是,惊惧降临的表象。

    不光是这栋楼顶,

    整个近安市,

    整个世界,无数原本不安而恐惧的人,原本还算平静的人,此刻都感觉到了恐惧,

    对未知的,对威胁的,对生死的,对所有一切的恐惧,最深的恐惧,都不自觉从无数人心底冒了出来。

    ……

    靠近隆南山脉的另一侧,沙南市。

    这里在先前遭遇了旱灾,和蝗灾。

    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恐怖蝗虫,吞噬了地面上一切,

    只剩下干燥,而没有生命的黄土。

    一位在那时,在田地的劳作老人,侥幸逃回了屋子。

    他曾看到,无数虫子如同吞噬其他一样,裹在一些人的身影身上,最后只留下白骨。

    他曾看到,无数虫子冲撞着他家的玻璃,门窗,玻璃被撞开了裂缝。

    幸好,在前两日的凌晨,这蝗虫似乎是走了,干旱结束也下了一场淅沥的小雨,

    那时候,他以为,灾难该结束了。

    可是,这两天,也就下了那一场小雨。

    这会儿,他跑到了自家的田地里,拿着种子,试图给荒芜了,光秃秃的田地重新补种一些作物。

    他锄着锄头,一次次播下种子,然后再抬起头,

    望着这似乎将天也映得泛黄的,似乎广阔无垠,一样望不到边,也看不到植物的黄土地,

    他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些恐惧,

    “嗡……”

    这时候,他在听到一阵类似虫子的轰鸣,

    他浑身,一下僵住了动作。

    他低下头,看到了就落在他脚边的一只蝗虫,

    他转回了头,望向身后重新暗下来的天空,

    他瞪大了眼睛,没有了动作,

    他浑身颤抖着,却在恐惧中挪不动脚了。

    心里无限恐惧都冒了出来。

    它们又回来了,可是地里已经荒了,

    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呢?

    他更加恐惧。

    ……

    “轰隆……”

    海平市,不知道多远处,海啸摧着大地的轰鸣声,

    那巨浪砸着海岸,传来的震颤,刺激着之前遭遇过那海啸的人的神经。

    ……

    “轰隆……”

    南门市,大地的轰鸣声再沉闷地响着,

    之前已经被压抑下去的南门火山上,再升起滚滚浓烟。

    地面微微晃动,每一个感受到的人,心脏就像是没有安处,生命就像是此刻不受自己掌握了般恐惧。

    ……

    无数地方。

    有船上的人面对着从天上打下的海啸,瞪大了眼。

    有山边的人,面对滚滚而来的山洪,战栗而难以转身。

    有人望着山石崩塌而下,有人观测到天外那颗快速靠近的陨石。

    有人内心中最深刻的阴影重新浮现,有人看到那象征着恐惧,惊惧的伟大存在似乎在认知中浮现。

    有人恐惧地跌倒在地上,屎尿齐出,

    有人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似乎心底最幽暗,最深的恐惧都冒了出来。

    惊惧,正在降临。

    恐惧的阴影正逐渐笼罩整个世界!

    而在恐惧中,人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惊惧,智慧,永眠

    “我等无畏!”

    异调局首都驻地上空的天,同样昏暗了下来。

    就似乎大多数恐惧都与黑暗有关,仿佛惊惧的阴影笼罩整个世界。

    一下从白昼,变做黑夜,

    如同鬼哭狼嚎,尖锐而凄厉的风声,吹过整个异调局驻地乃至整个城市,更广大的范围。

    异调局的精英调查员,高级调查员意识中,认知中,同样有无数仿佛根源的恐惧在不停的滋生,

    甚至更盛,他们仿佛看到了最恐惧出现的画面。

    而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降临的惊惧之神,却像是恐惧本身,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

    像是在黑暗中,像是在未知处,又永远找不到,她不存在具体的形体,没办法直接应对,调查员也没办法泼洒自己的热血。

    不过没有关系,恐惧并不那么影响他们选择自我牺牲。

    寻知,他是异调局精英调查员中一员,服用过五次魔药,经历过许多次巨大危机。

    这次,到这里来,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自己的牺牲或许都没什么价值,但还是选择尽量多增添一点可能性。

    和异调局的选择一样。

    在惊惧可能降临时,寻知调查员身前身周,就陷入了一片无光的幽暗。

    原本处于他身周的战友,其他调查员身影都再看不到,

    他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身躯,自己的身躯同样淹没在黑暗中,没有半点身影轮廓,只有看不到的漆黑。

    像是在这儿一瞬间,他就失去了视力。

    然后,他听到周围漆黑中,有同为调查员其他人恐惧,而凄厉的惨叫,似乎受到严重的伤害,控制不住的痛苦哀嚎。

    他试图向前,但都感知不到自己是否有在挪动,周围始终是黑暗。

    然后……周围持续的痛苦哀声,惨叫声,逐渐停了下来,

    当最后一声有些凄厉的喊声平息,整个黑暗的世界,变得死寂而无声,

    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所有调查员都已经牺牲了,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他们失败了……整个过程中,恐惧不受他控制的在他脑海中滋生,

    ‘他们已经失败’的判断,蛮横地挤压着他脑海中其他认知。

    而他自己,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之前服用几次魔药带来的能力仿佛都被剥夺了,

    他身躯本身的力量也像是被剥夺了。

    他仿佛陷在一个永远难以醒来的梦魔中,自己身躯就像是瘫痪了难以挪动,只能面对步步逼近的恐怖,

    就像是他回到了幼小的时候,独自一人,站在一个漆黑而陌生的地方,手上还什么都没有,任何一个危险冒出来,都能轻易击溃他。

    “调查员……”

    他试图细声念着自己的使命,对抗着无孔不入的恐惧,

    但却感觉不到自己嘴的存在,循着惯性仿佛说了话,但却没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存在。

    而在他的意识这种挣扎中,近处的黑暗中,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看到,他熟悉的战友,另外几位精英调查员神情警惕,戒备地朝着这边靠拢,

    似乎是看到他了,松了口气,然后朝他这边汇聚了过来。

    “寻知,情况还好吧。的确恐惧在不停的滋生,我现在好像没往前挪一步,都是在楼梯上,楼顶边缘踩空了……”

    他最熟悉的调查员朝他这侧走了过来,眼里还不时流露出一些恐惧,勉强笑着,对他说道。

    但紧跟着,这位调查员神情骤变,一把拦住了其他靠过来的精英调查员,

    “都别动,他反应不对,他不是寻知,他是个蜃怪!”

    他最熟悉的那位调查员,此刻脸色带着一些戒备和恐惧,望着他,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将他包围在其中。

    寻知忍不住低下了头,他望向自己的身躯,

    却看到先前还融入在黑暗中的身躯,此刻正在涣散,崩解,

    他在这一瞬间竟试图解释,但喉咙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能发出。

    他看到周围熟悉的调查员已经戒备着准备出手。

    蜃怪是曾经他处理过的一个特殊怪物,它大概和谎言与欺骗的力量有关,

    当时,它混在了他们队伍中,欺骗了他们的认知。

    而关键的是,蜃怪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虚假的存在。

    即便此刻,他依旧记得当时,蜃怪身躯崩解时,眼里的恐惧和痛苦。

    那他,也是假的吗?

    他身躯仿佛不受控制的,寸寸崩解,

    然后回到了先前感知到的状态,

    他好像消散了,却又能看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那几位熟悉面孔的身影,在他身躯崩解过后,脸上收起了戒备,

    然后互相望着,笑了起来。

    “走吧,去找下一个……”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古怪而诡异的笑容,他们说着。

    寻知调查员脑海中,认知中,恐惧像是在无限的滋生。

    他从来不恐惧牺牲和死亡,于是他看到自己变成了怪物,

    于是他听到了其他调查员的全部牺牲,听到仿佛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再仿佛看到了,整个城市,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哀嚎,恐惧,死亡。

    他们在痛恨他们,在咒骂他们,在哀求着他们。

    这些好像在告诉他们,他们做错了,他们坚守的使命也是错误的。

    如果不是他们,就不会这样。

    你有珍惜的东西,那珍惜的东西就破灭了,

    你有坚持的东西,那坚持的东西就错了。

    最根源,最深的恐惧,不断从心底发散。

    不过,

    没关系。

    “杀……杀!杀杀杀!”

    感觉不到身躯,没有任何声音传到耳边。

    寻知调查员依旧循着惯性,发出了这样坚定的吼声。

    “做一个调查员……我愿意牺牲,我愿意死亡。”

    “我愿意承受最深的恐惧,我愿意接受最大的侮辱,我愿意承受一切痛苦……”

    寻知调查员再念着他自己听不到的,在调查员中流传的誓词。

    “我愿意放弃我的生命,我愿意放弃我的存在,我愿意放弃我的尊严……”

    “我可以改变我的信念,我可以抛弃我的认知,我可以不是我。”

    “我不需要荣誉,我不需要认同……”

    “做对的事情,做错的事情!”

    “杀!杀!杀!”

    不仅是寻知调查员,

    以更宏大的视角,此刻,这里所有的调查员都面对着最深的恐惧,

    有调查员看到他的父亲杀死了母亲,

    有调查员看到,他们正在做错的事情,带来了灾难。

    有调查员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有调查员发现自己坚持的使命是错误的。

    无数恐惧在他们心中滋生。

    不过……即便是我不再是我,即便是面临最深的恐惧,

    一位位异调局精英调查员,依旧选择了和寻知调查员同样的做法。

    即便无法直接应对恐惧,那就直面认知中,眼前的恐惧,

    去用尽一切,对抗惊惧的影响,哪怕没有意义,哪怕微不足道。

    哪怕他们互相听不到声音,但带着愤怒的吼声,依旧在这广大的地域响彻。

    而这同时,

    掌握着言灵能力,身躯概念化的卯兔调查员,

    无畏的声音再次传遍整片地域。

    而其他一众高级调查员,也如精英调查员,对抗着不断出现的恐惧,

    同时,各自竭力行驶着自己的能力,覆盖广大的区域,用以抵抗范围内存在的恐惧。

    “我等,大无畏!”

    卯兔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

    遍地落满了‘炙热与火焰’能力带来的火光,驱散周围的黑暗。

    广大范围内肆虐的风,被寅虎拼命止住。

    “杀!”

    一种精英调查员的喊杀声仿佛刺破恐惧。

    无数调查员无畏的勇气,必将撕破恐惧的阴影。

    而作为异调局依仗,对抗惊惧降临的主力,

    那位全知的她,终于也再用了变化。

    ……

    原本那枯萎的花圃里,那些死气沉沉的花在惊惧降临时,

    也如同恐惧般颤抖着。

    此刻,却是骤然止住。

    然后那些已经干枯的花,像是受到刺激,再妖艳的生长。

    同时无数眼珠,触手的东西从那些妖艳的花瓣上,茎叶上冒了出来,

    然后如同灌满了的水杯一样,不断往外溢出,散落了一地,

    黑暗中,

    全知的她,依旧抬着头,似乎直视着恐惧,似乎是窥视着黑暗,

    如同先前看着花圃里的花。

    她依旧没什么动作。

    而就在花圃外围,更外围的异调局高级调查员,精英调查员最先受到了影响。

    原本不自觉发散着内心深处恐惧的一个个调查员,

    此刻脑海中却突兀地冒出来一些杂乱,毫无关系而磅礴的信息,或者知识,

    有些信息远远超出调查员的理解,不少调查员此刻的身躯都忍不住有些异变。

    但在这儿庞杂信息的冲刷中,对认知的挤压下,反而让一位位调查员的理智,意识,从先前的恐惧中抽离出来一些。

    “好像是成功了……”

    寅虎调查员说了句,

    然后低声祈祷着的声音响起,

    “主,您是智慧的根源,您是真理的化身……”

    “祈求您的恩赐,祈求您给予卑微信徒于智慧。”

    按着先前的计划,从恐惧中清醒过来的一位位精英调查员,也同样默念着。

    在她的康慨中,磅礴的信息,压过了未知中的恐惧。

    那磅礴的知识,信息,真理,挤压着每一个调查员的认知。

    不过,这种过程对每一个精英调查员来说,依旧痛苦。

    无数杂乱,毫无关联,毫无逻辑,庞杂的信息,要将他们的意识冲散,

    他们只是在恐惧与智慧中,未知与已知的夹缝中,艰难保持着自己的意识。

    ……

    依旧是近安市,此刻。

    那栋楼顶,有人在漆黑中,暴雨中抬起了头。

    他除了恐惧,还有了疑惑,

    到底是哪来这么多雨,这里哪有这么多雨下?

    是把哪里的海洋搬到了这片天空上吗?

    可是听说海边还在发海啸?

    是把那些干旱地方的水都搬到这儿来了吗?

    而在这种疑惑中,他脑海中莫名涌现出许多种可能,

    这些都是信息,偶尔,还不受控制地,思维发散到其他地方。

    最后,他只是想,

    老天爷!

    你真得要亡了我们吗?

    然后!

    没由来的,他心底多了些愤怒,

    对这暴雨的愤怒,对其他人那种戒备而古怪目光的烦躁,然后也是愤怒,

    这种愤怒由心底起,一下冲上了脑子,

    “玛德!”

    这人骂了一声,愤怒和那疑惑冲散了此刻的恐惧,

    也打破了这楼上原本的死寂。

    有人终于舍得按开了灯,有人细声说起了话,同样愤怒。

    这同样是降临的惊惧和那全知的她,权柄斗争的表现。

    人在思考中恐惧,

    人又再思考中失去恐惧,

    又再愤怒中,压过恐惧。

    “……我算了下,咱们的粮食节约一点吃,不说吃饱。”

    “保持在不饿死的话,能够咱们坚持一周……这一周,怎么都该有人来救咱们了吧?”

    有人说。

    “诶……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老太太心脏病发了……”

    “有没有药啊……我是医生,我看看……”

    智慧与恐惧斗争着。

    而紧跟着,

    在恐惧被智慧与愤怒暂时压倒的时候,

    ‘永眠与梦境’也开始降临了。

    “……菩萨保佑啊,别下雨了。真得别在下了。”

    人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又再祈祷着。

    即便是不向神祈祷的人,也在期待着,

    期待着灾难和恐惧过去,期待着一个美好的世界。

    “玛德……我还是个老师呢……这天灾,我他么都去不了学校了……”

    “嘿,我还是个做游戏的,玛德,我们公司游戏都要上线了……也不知道服务器有没有被淹……”

    同样不止是这儿,更广大的范围,变化同样是在发生。

    ……

    靠近着陇南山脉另一侧,

    那荒芜的田地里,那老人从面对那无穷无尽,铺天盖地蝗虫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看着大量蝗虫又再落在他刚种下种子的田地里,看着那些种子也被这些该死的虫子吞噬,

    他忘记了恐惧,愤怒了。

    愤怒给了他勇气,

    他拿起了自己的锄头,句着腰,朝着天上密密麻麻的蝗虫砸着,

    朝着地面上覆盖着的一层层虫子砸着,

    虽然一切动作对于那无穷无尽的虫子微不足道,

    虽然已经有虫子在他身上啄食他身上的皮肉,

    但疼痛和几乎不起作用的动作,只是让他更愤怒。

    “你们这些天杀的虫子,来啊!”

    “来啊!反正地里收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跟你拼了!”

    “我砸死你们,砸死你们!我这条老命和你们拼了!”

    老人用尽浑身力气,将砸到的每一个蝗虫,虫子都砸成烂泥,

    每一个落在他身上的蝗虫,他都一把把扯下来,在手里捏死,

    即便他力气越来越小,都没有失去愤怒。

    只不过,

    逐渐的,他还是有些悲怅地喊道,

    “菩萨啊,老天爷啊……你把这些该死的东西给收走吧!”

    他也期待着,一个美好的,没有灾难的世界。

    隐约的,他似乎也在呼唤着,某个未知的存在降临。

    ……

    “求菩萨保佑啊……”

    “求老天爷保佑啊……别下雨了……”

    “别涨洪水了……别再冷下去了。”

    “求老天爷你别再降下这些灾难了啊……”

    “嘿……在灾难来之前,我都没想过会现在这样……现在想想,之前都还不错了。”

    此时此刻,

    无数地方,无数人,都在恐惧与愤怒中,

    悲伤的思考中,祈愿着,曾经秩序而平和的世界回来。

    他们需要,需要一个美好,而没有灾难的世界。

    他们心里有这样一个梦存在,一个没有恐惧和灾难的美梦。

    于是,

    在无数期盼,祈祷,祈愿中。

    永眠与梦境降临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秩序与使命

    望安市,空荡荡的异调局驻地。

    在惊惧之神的降临中,这里同样被黑暗笼罩。

    不过老辰化身一轮骄阳,也是一盏明灯,照破了这片黑暗。

    依旧照亮着,午马调查员化出的美梦。

    那彰显出来的美梦,依旧呈现着午马调查员的所有美好,

    清风,溪水,绿荫,骄阳,炊烟,故乡。

    父母,伙伴,妻子。

    风筝,弹珠,冰棍……

    在周围更广大范围的黑暗包围中,

    这美梦就彷若一颗明珠。

    是无垠沙漠中的绿洲,

    是风暴中的安处。

    是恐怖中的美好,是绝望中的希望。

    “主,梦境的主宰,”

    “我以梦境呼唤您的到来,祈求您的降临。”

    这美好的梦境上没有午马调查员的声音,但似乎又祈祷声,在旁边几位高级调查员耳边响起。

    而紧跟着,有些隐约远处的祈祷声,也在这里响起,

    “菩萨……我求求你……”

    “……别有灾难了……”

    声音杂乱,似乎是无数人在此刻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愿望,

    朝着未知的存在祈祷着,企盼着。

    声音开始还模湖,

    紧跟着,就似乎在靠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

    从如同蚊吟到如同闹市的沸腾,

    再到一种宏大,似乎响彻广大地域,震颤精神意识的唱诵。

    就像是一种呼唤未知存在降临的仪轨,

    就像是一种迎接未知存在降临的庆典。

    而午马,老辰,丑牛等高级调查员,的确感觉到了一位伟大的存在似乎在靠近这个世界。

    心绪莫名的平静,难以生起对抗的意志。

    “梦境的主宰,美好的象征,永眠的化身。”

    老辰抬起了目光,望向未知的远处,

    在那似乎耳边宏大的唱诵声中,平静着,同样念诵了句,

    “请您降临吧。”

    无数声音祈祷着,唱诵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老辰的祈祷声,也只是混在其中被淹没。

    而终于,

    在午马调查员呼唤中,在无数人的祈祷,或者期盼中。

    这片广袤的黑暗中,这嵌在黑暗中的梦境明珠中,

    一阵清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起。

    周围的黑暗被风吹过,

    黑暗就像是滴在清水杯中的水,虽然在扩散,但也在变澹。

    午马调查员化出的,接引永眠与梦境到来的美好被风吹过,

    那美好的景象,就如同梦幻泡影,随着风一点点散去。

    原本漆黑的天空,厚重密集的乌云像是被吹散,露出天空。

    原本该是白天的眼光,从逐渐稀薄的云里挥洒下,照亮了周围原本漆黑的天色,也照亮了天上的云。

    午马调查员化出美好梦境散去后,也露出了原本异调局驻地空荡荡的模样。

    云散天明。

    一点清风,一点暖阳。

    异调局驻地,更远处的望安市,就回到了平常的模样。

    老辰从化身光亮中,首先重新恢复人形,落在地上。

    抬起头,感受着阵阵拂过的清风,感受着天空中落下的,带着暖意的阳光,

    再望向远处的望安城,

    似乎一切没有变化,也没有感觉到属于伟大存在的污染,

    只感受到平静。

    “降临了吗?”

    “已经降临,已经到来了。”

    午马,丑牛等调查员也从化身重新浮现,

    午马调查员抬起头,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回答了辰调查员的问题。

    “……监测部门的消息。天外那颗巨大的陨石,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偶然,偏离的方向。它会在距离我们世界有些远的地方,和我们错过。”

    变化已经开始出现。

    丑牛调查员拿起通讯器看了眼,出声对老辰和午马调查员说道。

    “嗯。”

    老辰应声,午马调查员点头,也望了眼通讯器,

    “近安市的雨停了。”

    “嗯。”

    ……

    “雨好像变小了……”

    那近安市的楼顶上,那铁皮棚子下面。

    有一直望着天上的人,第一时间发现雨好像没那么密集了。

    旁边还有个闭着眼睛,不知道朝谁祈祷着的老太太,

    忙活着其他些事情的人,

    躲在帐篷里的人,

    也相继听到雨声渐小,顿住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朝着铁皮棚子外望去,

    从帐篷里拉开拉链缝隙朝外看。

    有人试探着爬起身,到了雨中。

    雨已经变得只剩下淅沥几颗。

    更多人从铁皮棚子下走出,从帐篷里钻出来,

    原本昏暗而乌云厚重的天,

    天已经亮开,云已经散开。

    “……雨真得停了!云也散了!”

    “不会再下雨了吧!”

    有人忍不住大声喊道。

    ……

    “呼……呼……”

    拿着锄头,愤怒着砸着漫天蝗虫,满地虫子的老人喘着粗气,

    再将几只虫子从他身上扯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已经有些没力气,

    只是他又再有些疑惑,

    他抬起头,又再低下头,他看到漫天的蝗虫,满地的虫子,

    好像稀疏了些?

    是飞走了吗?

    他看着地上。

    “啪嗒……啪嗒……”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再变得有些昏暗,

    只不过,不再是泽云蔽日的蝗虫。

    豆大颗的雨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骤然再变得密集,

    先前那些漫天飞的蝗虫,好像也被雨水冲了下来,同样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下雨了?”

    “终于下雨了!”

    旱了这么些天,终于再有了雨水。

    老人仰面,对着天上倾泻而下的雨,一时流泪满面。

    “老天爷啊!你终于是下雨了……”

    ……

    “……诶,风好像停了?”

    “……好像出太阳了,没那么冷了……”

    “那边的火山是停下来了,没喷发了吗?”

    “来了,来了……我看到救援的人了……”

    这一刻,无数人洒下激动的热泪,

    无数人欣喜地欢呼,还有人瘫软在地上。

    灾难,好像远去了。

    他们所期盼的,原本的,平和的世界,又再回来了!

    ……

    “成功了……”

    异调局首都驻地。

    这里的漆黑与惊惧同样褪去,当阳光再重新挥洒在一众调查员身上。

    一众调查员没再感觉到恐惧由心滋生,也没再感觉到杂乱信息,或者说知识不受控制挤压着认知。

    他们成功了,也赢了。

    虽然是借用了另外神的力量,虽然是短暂的胜利,

    但他们还是赢了。

    不过,这种胜利,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黑暗褪去过后,一位位精英调查员再支撑不住,或是身躯崩溃,或是倒在地上,

    即便没有牺牲,身上也不受控制出现了一些异变。

    一位位高级调查员从化身概念中重新恢复身躯,落在地上,

    同样各个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其中,掌握着言灵能力的卯兔调查员最严重,

    重新浮现人形过后,身躯已经严重崩溃,理智也在崩塌的边缘。

    “……咳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挺到,这个真实美梦结束的时候。”

    爬虫伸手扶住了身躯崩溃,难以立身的卯兔。

    卯兔此刻还挺高兴,看着明亮的天空,现在就让她死去,也不错。

    “……现在是美好的时候,怎么会让你死。”

    爬虫应了句,然后再望了眼稍远处,那花圃里的她。

    她重新从抬头,变作了低头,低头依旧望着那花圃。

    花圃里的花又重新恢复了枯萎,

    即便是在这儿美好中,那花圃里的花依旧是枯萎的。

    “是吧……”

    卯兔笑着,应了声,没再说话。

    旁边的寅虎,听着卯兔和爬虫的对话,也朝着那花圃边的她望了眼,

    然后再转过头,看向更外围的一众精英调查员。

    “各位,我们付出了一些代价,成功了。”

    “帮着收敛了下,先我们一步离开的战友的尸身吧。”

    寅虎调查员的话语声下,已经有还未牺牲的调查员,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为就在身旁的战友,牺牲的调查员收敛崩溃,残破的尸身。

    大多数精英调查员都有些悲伤,但并不那么悲痛。

    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只是改变了一些过程,

    并没有改变结局。

    现在牺牲的调查员,同伴战友,只是比他们早走一步而已。

    很快,他们就会追赶上。

    寅虎抬起了头,望向这周围,又再望向更远处。

    一阵清风从远处吹来,又再吹向远处更远的地方。

    ……

    “飒飒……”

    树梢的枝叶被风轻轻碰着。

    “老辰:启示先生,我们成功了。

    老辰:再次谢谢您和贵组织的支持。我们将度过秩序而平和的最后一个多月。

    启示:嗯。”

    望安河畔,看着已经重新亮开的天。

    景谌也已经收到异调局发来的消息。

    转回头,再望了眼旁边,那同样在望安河畔的命运代行者。

    这位大概因为景谌,找回一点洪老头存在的命运代行者,此刻也看着身前,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虽然最终的结局或许难以改变,

    但绝不能说过程是没有意义的。

    景谌看了眼洪老头,再转过身,望向远处的街道。

    街道上,在昏暗的天色褪去过后,已经再有零星些行人走过。

    人们总是很快能适应环境的。

    不过,美好的时间,似乎总是会容易流逝的。

    ……

    虽然清楚剩下的时间不多,但当天下午。

    异调局首都驻地,和各其他驻地异调局,

    基本同时间,还是为这次牺牲的精英调查员,举行了葬礼。

    其中大部分牺牲的精英调查员都埋葬在异调局首都驻地的墓园里,

    少部分遵循他们生前的选择,送回了各地区的异调局驻地。

    “敬礼!”

    这会儿,每一位还能找到尸身的牺牲调查员,尸身骨灰已经安葬下去,

    已经找不到尸身的,就安葬下去一件衣服。

    仅仅是异调局首都驻地的墓园里,这次就在多了数百位精英调查员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他们各自代号和牺牲时间,牺牲原因。

    “寻知。精英调查员。牺牲于对抗恐惧。”

    “知叶,精英调查员,牺牲……”

    老辰的目光循着那些新立,旧立的墓碑望去,然后喊了声。

    一众调查员肃穆敬礼。

    “礼毕……为你们的战友同伴,擦拭下墓碑吧。”

    老辰再顿了下后,再次出声。

    一位位精英调查员,能来的都到了。

    相继上前,扶住一块块新立的墓碑,拿着帕子,拿着衣袖,仔细而沉默地擦拭着一块块墓碑。

    墓园里安静着,只有风吹过,和擦拭着墓碑的窸窣声响。

    ……

    在永眠与梦境降临过后。

    景谌离开了一次望安河畔,到了居住那小区外,去过几次的包子铺。

    包子铺里,人不少。

    有人高兴,有人烦恼,但先前每个人脸上隐约的不安少了许多,

    不少人,都在说着各地的灾难终于褪去了。

    包子铺的老板两人,也都笑容满面的,

    虽然老板娘肚子已经大了,但不时还帮一些忙,将客人要的包子豆浆端过去,

    遇到相熟的人,就再说上几句话。

    “诶,我那丈母娘那儿,这两天总算是没再下雨了。前些天没把我那个口子急死,天天打电话,要不是交通不通,恨不得冲回去。”

    “那是哪边啊,先前涨洪水了吗?”

    “涨了,能不涨吗……那时候说都淹过房子顶上了,不过这会儿说都退了,我那丈母娘还惦记着,把地里之前被冲没了,淹没了的粮食重新补种上。

    我和我婆娘都劝她,说再看看,万一过两天又下雨呢?”

    “不会再下了吧……”

    这边桌边有两人说话,旁边桌的客人听到也跟着插话,

    “我看新闻和天气预告,先前下暴雨的地方,都好像没大雨了。倒是先前干旱的地方,终于下雨,新闻上说,气候异常过了。这老天爷终于把雨匀了一点给干旱的地方。”

    “那哪说得准,天气预告能准吗,这先前到处天灾的。”

    “那也是……不过你说那闹洪水都是好受的了,先前我老家那儿,那闹你妈的降温,那气温冷的,人,畜生都能给冷死完了。”

    “那雨洪水,你还说能躲,那冷了躲哪儿,躲屋里都冷……”

    这会儿,距离永眠与梦境的降临已经过去好几天。

    包子铺外边,清晨的天还晴朗着,太阳已经出来,一看今天就再是个很好的天气。

    包子铺里边,热闹着,先前已经褪去的灾难,好像已经不再给人恐惧,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偶尔说到一些地方,还是忍不住叹气。

    “先生你来了啊……”

    景谌走进包子铺里,寻了个餐桌旁坐了下来,

    其他人下意识也没人来这儿和他拼桌。

    挺着肚子,扶着腰,给一个顾客端去一碟包子的老板娘注意到了景谌,

    于是笑着,出声招呼。

    “嗯,”

    “今天要吃点什么?”

    “包子素的荤的,各来两个吧。”

    “包子来两个肉的,两个素的~”

    “好嘞。”

    女人转身朝里喊着,老板再应着,

    然后忙活着捡了蒸笼屉里还热的包子,端着碟子几步走了出来。

    “给,您的包子。慢用。”

    笑着将包子放到了景谌桌前。

    就又再转过身,伸手小心搀扶着他老婆,

    “诶,我的姑奶奶诶,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就坐在那边歇着吧。”

    “谁是你姑奶奶!”

    女人翻了个白眼,然后顺着男人的搀扶往回走,

    “坐得我骨头都僵了,还不许我起来走。”

    “可以走,不过你就在那边上挪挪就行。不用你帮忙……”

    女人再白了眼,

    然后男人从旁边伸手拿了个本子过来,翻开递给了女人,

    “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昨天晚上想得,你看哪个名字合适。”

    女人接了过来,看着,才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求知……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女人指着本子上,几个名字和男人再讨论着。

    这边,

    景谌吃着那端上来的包子,听着周围热闹的话语声。

    吃完了包子,给了钱,就起身走了。

    而包子铺里,

    依旧热闹着,

    “……那求知不好,另一个呢?”

    “笃信?感觉,有些傻乎乎的……”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暴雨的事儿了吧?”

    “那不肯定的,这儿天都好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终焉与未来

    美好的时候,时间总是很容易度过。即便是数着时间,但一个不留意,再回过神,闲下来,时间就又再过去了许久。

    异调局,首都驻地。一间屋子里。敞开着窗,窗外阳光透进来,照在办公桌上,老辰就坐在办公桌后,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

    时钟依旧不停不缓,不快不慢的一下下往下跳跃。中午十点整,而距离永眠与梦境的降临已经过去五十二天。

    也就是说,预言中的死亡,终焉,就即将到来。这个真实的梦境就即将被撕碎。

    在今晚,整个世界安眠过后,整个世界也再不会醒来。即便是此刻还有梦境伟力的阻挡,老辰这位高级调查员也已经感受到了那惶惶不可阻挡,如同天倾的感觉。

    望着那还跳跃着的时钟,老辰停顿着目光,沉默。然后在时针指向十点零一分的时候,他站起了身,走近到时钟前,面对着时钟停顿了下过后,伸手拉开了旁边的屋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远远的,甚至似乎能嗅到不知道哪里来的花香,和草木味道。

    一点微尘,在透过枝叶缝隙的光柱中飘荡,一些安心的感觉不自觉侵蚀着心里那同样不受控制的不安。

    老辰在屋外,再顿了下脚。明明只是过去五十几天,但又像是过去许久。

    一个多月前的灾难,似乎离大多数人已经很远,远到那些经历过灾难和恐怖的人,夜里已经渐渐不再做噩梦。

    远到失去亲人的人们,在忙碌和充实中,已经只是闲下来才会响起已故的朋友亲人。

    远到让人以为,这永眠与梦境伟力支撑下,平和与秩序的世界能够永远持续下去,让人不住的忽略,可能到来的终点。

    城市里,受到洪水或者其他灾难影响的人们,已经在对未来满怀着的希望中,开始重建家园。

    房屋要重建,田地要重新耕种,心情收拾起来,重新融入新的生活。可,这注定是要戛然而止的。

    重建的家园永远到不了建成的时候了,满怀的希望,永远到不了希望结果的时候了。

    一切都将在死亡,终焉中结束。这会儿,异调局驻地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看不到多少调查员的身影。

    在永眠与梦境降临过后,灾难褪去,虽然还偶有一些特殊事件,和扭曲怪物出现,但相比先前已经少了很多很多,异调局难得的,也大概是唯一一次清闲了下来,虽然还需要一些调查员处理一些事务,但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手,于是,这些天,轮流给了一些调查员一些假期。

    让他们自由安排最后的时间。而到了今天,大多数调查员都被强制休假了。

    而在今天晚上到来之前,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是否在夜晚到来之前,返回异调局。

    望着平静,安静的异调局驻地内,老辰再停顿了阵过后,再挪开了脚,他还需要离开异调局一趟,去一个地方。

    ……

    “……爸爸,我要吃冰淇淋。”

    “好,宝贝今天想吃什么都给你买。”蔽调查员正抱着自己的女儿,在动物园里的一家便利店前。

    他母亲跟在他旁边,

    “别一直抱着了,让她自己下来走走吧。你累不累啊?”老太太在旁边看着直摇头,说着。

    “爸爸,你累不累啊,要不我下来吧?”

    “不累,爸爸有力气着呢,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真得吗?”

    “真得。”

    “那我要爸爸一直抱着我!”

    “好。”

    “那爸爸刚才说得想吃什么都可以也是真的吗?”

    “也是真的。”

    “那我要吃两个冰淇淋,然后两根烤肠……可以吗?”女孩在她父亲的怀里,有些小心地问道。

    蔽调查员望着他闺女,笑了笑,然后点头,

    “可以。”

    “谢谢爸爸……”

    “老板,来两个冰淇淋,再来两个烤肠。”

    “哎幼喂,你这儿给她吃这么多这些零食,哪行啊,别一会儿吃坏了肚子……宝贝乖啊,听奶奶的,咱们不吃那么多好不好?”

    “爸爸……”老太太听着这父女两的交流,连忙出声说道。有些欣喜欢呼着的小女孩听着奶奶的话,停了下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爸爸,

    “没关系的。吃吧……”男人像是在回答自己闺女的话,也像是在对他母亲说,笑着说着,再给那旁边的便利店老板重复了遍过后,抬起头望向远处,目光有些恍忽。

    “哎……哪有你这么带孩子的?”老太太后边看着直摇头,但却也没多劝。

    “妈,你要吃一个吗?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东西凉,我可吃不了,我吃个烤肠吧。”

    “好,老板,再来两个烤肠……”

    “爸爸……你今晚就又要再走吗?”

    “嗯,等陪宝贝和奶奶逛完动物园,再到处走一走,天黑之前,爸爸就要走了。”小女孩拿到了冰淇淋,一只手一个,烤肠让她父亲拿着。

    吃着冰淇淋,女孩笑眯着眼睛,再对着她爸爸问道。蔽调查员笑着,应着,摸了摸他女儿的头发。

    “好吧……”小女孩有些情绪低落,但小孩心性,很快就又再心思放在了别得身上。

    “小狮子,爸爸快看!”

    “嗯,爸爸看到了……”在最后一点时间,蔽调查员就陪着他的亲人,孩子。

    ……

    “……诶,你怎么回来了啊。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啊?”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老母亲正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一个提着包的身影从路上由远及近,到近处了,老母亲才发现,这是她孩子回来了,多看两眼才敢确定,赶紧走了过去,

    “没……就是突然想回来了。就回来了。”年轻人应着,笑着。

    “诶,也没提前说一声,也没给你买点菜回来做点好吃的……”

    “不用,妈……我就是想回来了……”……

    “老钱,你家儿子回来了啊,还在这儿下象棋呢……”

    “哪儿呢?骗我呢?”

    “谁骗你啊,都到小区门口了。”

    “不下了,不下了……”小区凉亭底下,下着棋的老子象棋子扔下,就往家里走了。

    “诶,象棋不要了?这还是你的象棋呢?”

    “不要了……呸呸,你把我收着,先收着……”

    “嘿……这老钱。”……

    “都回来几天了,你假这么长呢?一天天就知道躺在那儿,看着就烦人。”

    “走走走,赶紧走,出去上你的班去……”

    “妈,我就是想待在家,和你们在一块嘛……”

    “……”

    “就会说好听的!……中午想吃点啥啊?我让你爸去买!”……或许是洪老头最后一点遗留的力量,在这真实的美梦中得到一点残留。

    有意识的,无意识的,在这儿真实的美梦即将醒来,被撕碎的时候,不少人都和自己家里人,想在一起的人待在一起。

    ……

    “先生。”老辰已经到了要来的地方。在这儿真实美梦要被撕碎的最后一天,在死亡,终焉将要降临的时刻,老辰再次来拜访望安河畔的这位神秘强大者。

    路上,他在看到一些,城市里,道路旁,欣欣向荣,重建家园的景象。

    这会儿,他更有些沉默。他停在了景谌摊位前,站着身,低着头。喊了声过后,却一时无言。

    “坐吧。”景谌依旧将凳子递了过去,老辰接过,弯腰将凳子放在身旁,却没有坐下。

    “这次就不坐了。”

    “那辰调查员,这次想问什么吗?”景谌望着老辰,和老辰身后的街道,城市。

    即便是这时候,他心绪依旧很平静,就似乎已经是如同窥视未来时那样,在那无尽的虚无中。

    他知道终焉就要到来,可是并没有什么恐惧。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而对于老辰,或者说异调局这些调查员。

    这些为了这最后时间依旧保持秩序和美好的调查员,景谌还是很尊重的。

    在景谌的问话中,老辰沉默,摇头,

    “这次,没有什么需要问的。只是来拜访先生,感谢先生一直来的帮助和指引。”

    “异调局,我们,能够撑到现在,先生您给予很多启示。”

    “不用谢我,我做得很少。”景谌再摇头,答了句。老辰就又再沉默,然后抬起些目光,望向景谌,

    “另外。一切都将走向终焉,我们的存在,我们的历史,文明存在过的痕迹都将化作虚无。”

    “不知道先生,是否也会随着终焉一同归去。”

    “如果先生还能够度过中央,希望先生能够记住我们。”

    “这是我和异调局,最后向先生的请求,希望您能够答应。”

    “记住?”景谌目光难得有些恍忽,重复了遍。

    “嗯,如果先生存在下去,希望先生能够记住我们曾经存在过。”

    “我们的存在,对我们本身就有意义。不过,依旧希望,能够留下一些痕迹。”老辰请求道。

    景谌望着老辰,再看向远处的城市,城市里还是那么热闹。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终焉。如果真得可以,我会记住。”

    “谢谢先生。”老辰诚恳而尊重地道谢。

    “……那,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准备怎么做?”景谌能够直接看到,但还是选择发问。

    “异调局,调查员,从来不放弃挣扎。即便是现在,也是。”

    “在美好的梦境破碎后,我们还会继续履行我们的使命,直到,终结,终焉的到来。”老辰给出了回答。

    即便是已经以永眠与梦境,保证秩序和平和度过了世界的最后时间。但在最后一刻到来时,异调局依旧不会放弃挣扎。

    说着话,老辰停顿了下,然后向景谌笑了笑,

    “也为您,留下一些更深的印象。”景谌看着老辰,没说话。沉默了阵过后,从摊位后站起了身。

    “那先生,这次我们就告辞了。希望,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嗯。”景谌应声过后,老辰笑着,转身离开。景谌再窥视了一次老辰和异调局的结局,沉默,没有叫住已经走远的老辰。

    在老辰走远过后,景谌没有选择再重新坐回摊位后,朝前离开了望安河畔,选择回去住处。

    ……

    “景先生……那您吃饭,我就先走了。您吃完饭把碗快放进洗碗池,或者就放在桌上就行。我明早再过来取。”

    “……嘿,本来是该等着景先生你吃完,我把碗快盘子洗了再走。可不知道今晚怎么的,就想早些回家,家里老婆子也打了几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嗯,那庞叔,你就早些回去吧。”时间到了傍晚。庞叔将做好的饭菜带了过来,给景谌摆好过后,就提出了告辞,景谌坐在餐桌旁,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真是不好意思……那门我给您带上。”庞叔带着些歉意,退出了屋子,还带上了客厅门。

    景谌再转过了目光,望向窗外,窗外,此刻已经是到了傍晚日暮。看着那逐渐下坠的夕阳,景谌停顿着目光,想着先前窥视到的,异调局的未来和结局。

    ……另一边,异调局首都驻地。老辰,卯兔调查员,和一众归属首都驻地的调查员,都再次聚集在墓园前。

    其他各地区异调局驻地的调查员,高级调查员也都像这里一样。站在所有人之前,最靠近墓园的位置,老辰望着聚集起来的所有调查员,此刻,还有休假的调查员在返回,再汇入这个队伍。

    无人说话,只有墓园里的风声,枝叶窸窣的碰撞声。终于,等到所有调查员都站在这墓园前,老辰望着所有调查员,望着垂落的夕阳,平静而坚定地出声,

    “同志们,同袍们,战友们。我们将履行异调局,调查员最后的使命。”

    “我们将完成最后的使命。”

    “即便对终焉,对死亡,不可改变,不可动摇。那请,让我们死在其他人之前。”

    “请让我们,死在其他人之前。”有人跟着说话,没有太激昂的情绪,只有平静地话语。

    从选择成为调查员,就选择了死亡。他们并不那么恐惧死亡。使命压在每个调查员身上,而今天,此刻,他们将最后践行他们的使命。

    他们的使命就将要迎来终点。望着同样平静给出答桉的一位位调查员,老辰顿了下,然后最后拿起了他的通讯器,

    “同胞们。”异调局几位高级调查员曾经犹豫过,是否在最后时刻公开关于终焉,关于死亡。

    但最后,还是选择在最后半小时,公布一切——即便隐瞒,也没办法让所有人在希望中结束,真实的美梦被撕碎的那一刻,一切都会血淋淋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们面临着巨大的,灭亡的危机。”

    “五十几天前的,灾难,只是序曲。这五十多天的平和与秩序,已经是我们努力过后的假象。”

    “很抱歉,我们已经做出了许多努力,但很遗憾,我们的努力还是将在今日终结。”

    “一切的终结将要到来……”老辰对着通讯器说着,而这些话,同时在整个世界的不同地方响起。

    ……

    “看看……看一下新闻。今天白天看到说,今晚好像有什么重大的消息要公布来着。”有在屋子里的人突然响起来,说着话,准备换台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频道都跳转了,没有画面,只有声音,老辰,辰调查员宣告终焉与死亡的话语声从电视中传来,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发现,不光是自家的屋子里的电视,整个小区里的广播,一切能够发声的公共设备,好像都在发出着声音。

    屋里,室外,正吃着晚饭,还忙碌着工作。看着电视,玩着手机,做着各种事情的人,都从不同渠道,同时听到了这声音。

    声音里似乎透着一些疲惫,不过没人注意了。一个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马路上开车的人也相继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在此刻都好像停顿住。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下来,只有那宣告终焉将要到来,诉说着一切的话语声响起。

    恐惧还未曾在人们心里爬出,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发懵,而对那广播中的话语声难以确信的时候,容不得任何人不相信。

    毁灭,死亡,终焉,就已经到来。

    “轰隆……”轰鸣如同雷声的巨响在天空中响起,然后,原本晴朗的夜空,就像是被撕裂开。

    天,好像被撕开一个大洞,暴雨……不,就是天倾洪水,直接从天上倾泻而下。

    还有的地方是降温,突然就有寒冷刺骨的风刮来,轻易带走了室外每个人身上的温度,有人朝着室内奔跑,有人慌忙在恐惧裹着衣服,但骤降的温度,降温的速度比穿衣的速度还快。

    有的地方是升温,突然有炎热的风刮来,然后水汽就被轻易带走,人在恐慌中,从脱衣,到浇水,再到地上腾起火焰,热浪扭曲着空气。

    有地方滔天的海啸直接遮挡了天地,有地方地动山摇。之前已经平息的灾难,好像重新卷土归来。

    “哇哇……”不少地方,有孩子哭了起来,然后是惊恐而绝望的呼喊。

    “……很抱歉。我们还有半小时。”

    “你们可以选择半小时内,和家人一起度过,也可以做些你想做的事情。”然后,再在老辰最后的宣告声中,一个个人再重新平静了下来。

    或者说,木然失神,发愣。如果这个时间是一天,可能天下大乱。但现在只剩下半小时,在撕碎了真实美梦的无数灾难下,什么也做不了了。

    甚至都不足以让许多人真正反应过来,意识到,怎么了。屋子里,一个个人靠着墙壁,滑到了地上,两眼失神的,坐着,最后,大多数原本就团聚在家里的人,选择和亲人抱在了一起。

    在无数灾难带来的,震耳欲聋,似乎要毁灭世界的巨响下,整个世界,又显得格外安静。

    “……爸爸,是不是我们都要死了?”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有小孩缩在父母的怀里,望着窗外倾泻着,似乎要毁灭世界的洪水,眼里有些恐惧和懵懂。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爸爸在呢……”大人安抚着孩子,又像是在安抚着自己,最后两个大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

    “妈……”

    “我在呢。”

    “妈,听到了吧?”

    “听到了,还感受到了,这天真得要收人了啊,真是冷啊。”有年轻女孩跑出了卧室,有些恐惧地望向厨房里的母亲,母亲沉默了阵,然后抱住了她,

    “知道从卧室里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还要玩一会儿游戏呢……坐吧,妈给你煮点吃的。”母亲沉默许久,只是这样说。

    “……我就在这儿,陪着妈你。”年轻女孩张着嘴,想说许多话,最后只是这样说了句。

    “嗯……”……对大多数人来说,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灾难,毁灭,死亡,终焉。

    好像顷刻而至,明明上一刻,还在过着自己的生活,但下一刻,就不得不面临必然到来的终结。

    有人恐惧,有人不安,有人绝望。而异调局的大多数调查员,则是目睹着,无法阻止着终焉步步紧逼。

    “……履行我们最后的使命吧。”老辰对所有人说的话,并没有那么长。

    再向所有人说了灾难,死亡,终焉过后,老辰放下了通讯器。抬起头,迎向这片天空也开始倾泻下的暴雨,暴雨已经不能说是连成线,而就是从天空破洞中倾斜下的瀑布,只是顷刻,整个地面就如同蓄水的池子,不断上升着水位线。

    而这儿,灾难,也仅仅是终焉到来的前奏,只是死亡的序曲。原本就已经开始肆虐的死亡,在所有人都意识到死亡将要降临的时候,它就终于彻底到来了。

    整个世界,原本的天空,变得再没有一点光亮,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

    而在这种黑暗中,终结到来。没有依赖灾难,没有依赖疾病,没有依赖任何方式,死亡彰显着她的权柄。

    一片片地域,死亡如同必然到来的终结,步步走来,到来之处,生命就归于了死亡。

    一切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都在凋谢,枯萎,腐败,崩塌,死去。能看到远处的城市,一切的建筑,一切的存在都像是在死亡下毁灭。

    而就在死亡之后,终焉也紧随着到来……如果死亡是将整个世界化作黑暗,将一切化作死亡。

    那终焉过后,一切都消失了,死亡也走向了终结,一切化作了虚无,虚无在整个世界蔓延,就如同景谌曾经看到的那样,就如同景谌曾经窥视到的命运身上的虚无斑点。

    异调局,老辰化作了一片光,迎着那黑暗和虚无而去。这是调查员最后的使命,这是作为调查员最后的挣扎。

    但,就像是一簇烛火,探进汪洋,毫无阻挡的,老辰化作的那一缕微光,熄灭了,消失了。

    异调局,辰调查员牺牲。然后是卯兔,寅虎,丑牛,午马,未羊……一位位高级调查员几乎在老辰的同时,迎向了那侵蚀而来的虚无,然后,没有给那虚无带来任何变化,也没有阻碍她的脚步,她,就是到来了,就是必然的终结,说是虚无侵蚀着整个世界,不如说是整个世界走向着虚无。

    一切的力量,一切的存在,一切的伟大,都在其中化作虚无。仿佛,这是本来就该的结局。

    一位位高级调查员,全员牺牲。然后……是一位位精英调查员,一位位普通调查员。

    他们履行了最后的使命。……景谌从漆黑的屋外,收回了目光。望向还在跳动的时钟。

    他看到了异调局有些悲壮的结局,现在这时刻,异调局的一位位调查员应该都已经牺牲了。

    可他的心绪依旧很平静,似乎即将到来,就是本来世界的结局。就该是这样的……无所谓悲伤,也无所谓恐惧。

    “……爸爸,死是什么?”

    “爸……你怕死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突然一瞬间,景谌好像听到了无数嘈杂的话语声,好像就是他这栋楼里的,又像是更远处。

    但紧跟着,一切声音就戛然而止了。整个世界,一下平静了下来。而以更宏大的视角看,就是无尽的虚无在景谌所在的地方之外,不断的扩大,景谌所在的这片还未被虚无吞噬的地方也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景谌周围这方寸之地。

    忽有所感,景谌看到那身前的时钟停止了跳动,转过身,原本周围已经化作了虚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

    在不禁低下头,才发现,已经没有低头的概念,而他,也已经化作虚无。

    他也已经不存在。我的概念,似乎也丢失了。‘我’不存在了。只剩下虚无。

    ……在这虚无中,时间没有意义,空间不曾存在。似乎是刹那,又似乎是永恒。

    一个意识突兀地冒了出来。没有出现的过程,也没有出现的理由。就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莫名乍起一点涟漪。

    他,感觉到了平静。然后从平静中,找到了我。

    “终焉?”‘我’有想法冒了出来,

    “终焉是终结,也是未来的开端……”

    “那未来在哪里?”这道意识有了些疑惑,然后恍然,

    “我就是未来……”当意识到这点。他下意识低头,蓦然,所有的虚无都消失了,世界又再浮现了出来。

    只是他想,该有个未来。于是未来到现在,就出现了。他再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景谌再看到了自己的身躯。

    景谌再抬起头,望向窗外,他再能够看到世界,也能看到世界的未来。

    而窗外,似乎只是度过了刹那,又像是度过了一夜。黎明的光,照入这间屋子的窗户。

    景谌笑了笑。

    “终焉?未来?”……而另一边,世界重新出现。异调局也重新浮现。已经随着虚无化作虚无的老辰,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然后蓦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异调局驻地的墓园前。

    “这是终焉之后的世界?”望着天空,黎明乍破的朝阳。老辰升起些明悟。

    他望了望自己,再望了望远处。……于是,再终焉之后,未来到来的第一天就要度过的时候,当夕阳再一次到来,余晖挥洒在望安河面。

    在望安河畔,老辰再次看到了那位神秘的强大者,他对他说,

    “谢谢您,记得我们的存在。”景谌闻言,笑了笑。

完本感言和新书

    完本感言:完本了!

    现在还没吃饭,好饿!

    新书:还要两天。

    感谢:谢谢各位读者大佬和编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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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537/ 第一时间欣赏我真会算命最新章节! 作者:半卷残篇所写的《我真会算命》为转载作品,我真会算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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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会算命介绍:
望安市的河岸边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多出了个摆摊算命的摊位。
摊位左右两边各铺着条长幅。
左边写着:铁口直断,一卦千金。
右边写着:如若不准,概不退钱。
景谌:你以为我会算命,其实是我能预测未来啦。
正经版简介:获得预知事物未来画面能力的景谌,度过奢靡荒唐的两个月过后感觉自己暂时脱离了低级趣味。
原本以为自己后半生都将在找乐子中度过,却发现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扭曲而恶心的怪物,蛊惑人心的邪神,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潜藏着某种扭曲的事物,魔药,异调局,真实世界似乎揭开了一角。
景谌:或许,我能看到未来画面中的魔药配方。
他是异调局资料中的神秘人,遇到他的人都能得到命运的启示,有人猜测,他是命运的信徒。
他是某知名民间组织的资助者,但不为人知的是,他也是该组织神秘的首领先生。
他是景谌,或许……他还有其他身份。
PS:本书缝合怪,包含克苏鲁,末世,等一系列作者觉得能塞得进去的元素。我真会算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会算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会算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