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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会算命全文阅读

作者:半卷残篇     我真会算命txt下载     我真会算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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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诶,大师,你怎么不接着说了?”

    洪老头今天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转头望向旁边十米开外,同样摆着个算命摊位的年轻人。

    看到那摊位前依旧门可罗雀,无人驻足问津,那年轻人正无所事事玩着手机,洪老头才放心而满意地转回头。

    虽然自信对梅花易数,八字算命,堪舆看相精通,熟读《三命通会》《穷通宝鉴》《心理学中的微表情》《人类社会学基础》等多本经典。

    但洪老头依旧深诣差异化市场竞争带来的威力,害怕那年轻人通过细化市场,获得最初顾客,最后营造品牌价值,挤压他的生存环境。

    ——虽然年轻人显然没办法吸引到主流客户,上了年纪的大妈,但在一众河边算命的市场中,年龄的优势还是让他格外突出。

    ——难免吸引到同样年轻人的好奇,特别是那年轻人长得还挺俊。

    不过幸好,观察了半天的洪老头想明白了。

    在这工作日的下午,即便是有年轻人路过好奇,也没有太多时间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呵……这终究是面向高年龄客户的市场。

    “……没事儿,没事儿。”

    转回头,洪老头对着摊位前坐在小马扎上的老顾客——一位大妈,满面笑容地应道,

    “你呢,岁数也大了不是,咱们就放开一些心,莫要再和小辈怄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操心能活百岁。”

    “哪能不操心,操心完孩子,还得操心孙子……我那孙子在外边搞七搞八,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整天嚷嚷着要创业,也没见创出个名堂来……”

    大妈眉眼间还带着化不开的担忧,说起话来,又有些埋怨。

    “我的老大姐哦……你抬起头看看……”

    洪老头喊着。

    大妈带着些疑惑抬起头,看向红老头指的远处桥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老大姐,你年轻的时候路上可有这么多车?”

    “哪时候哪有这么多车,能看到辆洋马车都稀奇。”

    “那时候有这个?”

    洪老头从自己兜里摸出个摔坏钢化膜的手机。

    “没有。”

    “那不就是了,我的老大姐。现在年代变了,年轻人的事儿咱们都不懂了。以前咱们那些个生活经验都没什么用了。”

    “所以咱们还是少操这些心了,没事儿跳跳广场舞,你没有舞团我给你介绍个广场舞团。咱们就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别往心里搁。”

    大妈听着洪老头的话,神情有些怅然,大概是觉得自己没用了。

    然后有些释然,吐了口气,

    “洪大师说得好啊,洪大师……就不先说了,洪大师……我还得赶着回去做晚饭呢。”

    大妈感慨地说道,给洪老头先递了二十块钱,随后想了想,再多从兜里摸了十块钱出来。

    “诶,二十就够了。”

    “洪大师说得好,化解了我这个心事,多得洪大师买杯水喝吧。”

    “诶,那谢谢了。”

    “洪大师,我改天再来请教你,找你开解……”

    说着话,大妈提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菜,急急忙忙走了。

    洪老头拿着钱,美滋滋地再看了看,

    虽然后面那十块钱是裂成两半又重新又透明胶粘起来的,但又不影响使用。

    满意地收了起来,洪老头再望了眼十米开外的年轻人摊位,看到年轻人还没开张,他就更高兴了。

    今中午吃完饭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儿多了位同行,

    他恨不得这年轻人一个翻身掉到河里去,那样他肯定积极热情,大声呼喊地招呼人给他救起来。

    ——只是可惜,摆摊的地方隔着河都还有个步行道,步行道边上还有护栏。

    看着那年轻人抬起头,已经从玩手机到左右张望。

    这是要收摊了吧?

    今天一个客人没有,明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洪老头心里一喜,再仔细望了望,都没看到年轻人有起身的趋势,

    才再望了望年轻人身前那铺在摊位上那张太极八卦图,转回了头。

    哎,算个命,八卦图的方位都不对。

    洪老头摇头,然后对着又在他摊位前坐下的位大妈露出来笑容,

    “大师,我最近老感觉屋里有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动静。”

    “一个人住?”

    “大师,你怎么知道!”

    ……

    这边,景谌从自己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炒股软件上,一堆长腿韭菜们,对他这个‘股神’的膜拜和求指点。

    恳求景谌带他们发财。

    不过景谌懂个屁的炒股,他只知道低价买,涨了就卖罢了。

    后来,炒国外股票期货的时候,才逐渐懂了一点做空杠杆的事情。

    而之所以,他明明最近好些天都没在这个炒股软件上有什么动静,

    依旧有着一堆人孜孜不倦瞻仰他这个马甲。

    不过是因为他能看到未来罢了。

    大概是快两个月前。

    早上从睡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突然有了这个能力。

    他能看见眼前视线范围内,人和事物的未来。

    这些未来画面基本以片段呈现,而呈现的画面内容都是些关键画面。

    很少出现无关画面,且很大程度上,受到景谌当时意愿的影响。

    甚至,景谌明明从未来画面中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但他能直接感觉到,

    感觉到他看到的这副未来画面是什么时候的。

    当时,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

    景谌脑海中想到的就是搞钱,第二反应就是,股票,期货。

    然后就是国内市场内,有数个小马甲,国外市场内,有好些个马甲冉冉升起。

    然后景谌度过了堪称荒唐,荒诞,离谱的两个月。

    海内外期货股票市场捞了一笔巨额财富过后,景谌第一时间,打开购房软件,选择价格从高到低排列,

    买下了望安市排得上前几的一栋独栋别墅,两千平带泳池。

    然后上招聘市场上,以极其丰厚的薪酬,招募了一堆年轻女仆,充实他的独栋别墅,找来数个好厨子,安排他的饮食,

    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充实生活。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顶多算暴富过后的奢靡生活,远远算不上离谱。

    离谱的还在后边。

    一天半夜他起夜,心血来潮,以匿名的方式,给希望工程捐了三亿。

    当时这三亿是他银行卡里百分之九十的存款。

    但他很高兴,想着希望工程那边的人震惊的模样,想着哪天在某条街,遇上从他捐献学校毕业的学生,他就有种亢奋。

    然后,他又给一个科研机构投资了三十亿他从海外期货市场捞回来的钱。

    这个科研机构是做人形机器人研究的,投下这笔堪巨额的投资,仅仅只是他突发奇想,畅想遥远的未来,会不会漂亮的机器人女仆。

    然后他就找到国内目前做相关研究最前沿的团队,砸下了这笔巨款。

    那科研团队负责接洽的人,全程处于懵逼状态,等确定第一批款项已经到账过后,该科研团队的人激动地眼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这荒唐两个月。

    什么全场由景公子买单的事情都实在微不足道。

    心血来潮,跑到医院,遇上没钱治病的人,就直接往病人医疗卡里打钱,临走之前还给医院急救科匿名捐了一笔钱。

    走在路上,路过家豪华酒店,突发奇想,就进去包下了最好的房间,待了三天。

    半夜爬起来就出发度假,今天想去海边,明天就想去沙漠。

    在这有了预知未来能力,期货市场就像是他提款机器一样的情况下。

    任何突发奇想,只要不违背他的基本原则,他都能付诸实施。

    能享受到的享乐,吃喝玩乐,甚至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繁衍活动……他都很荒唐的进行过。

    于是,

    两个月过后的现在,欲望的阈值越来越高。

    景谌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大多数低级趣味,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后半生,都将在找乐子中度过,做个放肆的乐子人。

    于是他坐在了这儿。

    摆摊给人算命,做点有趣的事情。

    至于摊位前的八卦图,他也知道错了。

    只是上午临时心血来潮,想起来这一出,中午让人跑腿买回来这个八卦图。

    错了景谌也懒得再换。

    就这么出来了。

    放下手机。

    景谌来回望了望摊位前走过的人和景象,然后再饶有兴致地望了眼旁边不远,那位老算命先生的摊位,

    自己这儿无人问津,老算命先生那儿却是顾客接踵而至。

    怎么着也有两把刷子,要不等会儿去请教下?

    恰好,那老算命先生这时候也转过头来,和景谌对视了眼过后,就慌忙着转过头。

    嗯……怎么感觉这老先生有点心虚啊?

    景谌琢磨了下,然后摇头,转回身,坐在小马扎上,看着跟前人来人往的步行道和步行道过去的河。

    都说酒壮怂人胆,

    钱才真是给人壮胆。

    以前,景谌也算是半个社恐,

    现在,社恐展开,社交恐怖分子。

    大概也是因为他说话再大胆,再直球,他身边的人也总是很和善,平易近人。

    此刻,面对来来往往行人投来的各种探究,好奇的目光,景谌都是打了个哈欠,坦然面对。

    “嗯……”

    景谌望着身前步行道上的目光,看到了个稍有些特别的人。

    正是工作日的下午,来往的人,除了上了年纪的,大多人虽然偶尔投来目光,但还是匆匆走过。

    而不远处的河边上,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站在原地许久。

    站着的地方,是河边护栏的缺口,缺口往下,是个往河面上去的斜坡,大概是供需要下到河里的人通过,供河面打捞垃圾杂物的工人靠岸。

    中年男人就站在那儿,对着河面。

    身上穿着已经褶皱的西装,抽完了一根烟,烟屁股却迟迟夹在手里没扔,似乎对着河面久久发愣出神。

    景谌看着,再仔细从上打量了下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头发,大概是也是没怎么打理过,有些被抓挠过乱糟糟的模样,后脑勺的头发迎着光,看起来像是有些干枯。

    腿上,穿着和西装配套的西裤,不知道在哪儿靠得,有些浮灰,却也没有拍落。

    脚上,穿着黑色皮鞋,皮鞋前端面上,带着些还没消褪的褶皱痕迹,大概是在哪儿蹲过。

    而就在景谌打量着的时候,那中年男人有了动作,他再次蹲了下来,

    然后又再面朝着河面,久久发愣。

    顿了下,

    景谌再朝着那中年男人望着,集中注意力。

    逐渐着,景谌眼前就再看到了另一副零碎的画面。

    画面里,

    是一家医院病房外的走廊。

    走廊外的凳子上,就坐着刚才那中年男人和另一位靠在他身旁,同样憔悴的女人。

    “……医生今天怎么说,孩子有没有好点。”

    “……医生说,他的身体还在恶化,医院目前也只能尽量控制。”

    说着话的憔悴女人,眼眶再有些泛红,眼泪水已经在眼里积蓄,

    “小浩白天醒的时候跟我说,说想出去旅游,看看更大的世界……”

    听着女人的话,中年男人沉默,然后站起了身,

    画面随着中年男人的起身略微变换,

    中年男人从旁边病房门上窗户,朝着病房里的病人望去。

    景谌也看到了画面中那位病人,

    病房里的病人,是个身形削弱,脸色苍白,正睡着觉的十四五岁少年。

    “……出去什么出去……病都还没治好呢……”

    起身望着病房里儿子的中年男人再压低着声音说道,

    然后转回头,自己眼眶也红了。

    “……不能让医生再想想办法吗……我们家里有钱给他治,大不了把房子也卖了……”

    中年男人再说着,

    女人只是眼眶一红再红,泪水忍不住彻底落了下来。

    紧跟着,

    画面就结束了,景谌再看到了那河边蹲着的中年男人。

    感受了下刚才看到未来画面的时间,应该就是今天晚上。

    顿了下,景谌再看向了那中年男人。

    这时候,中年男人终于将手里早就熄灭的烟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用力着搓了把自己的脸,重新站起了身,转回了头。

    这中年男人脸上此刻憔悴,即便是刚用力搓了把脸,也没看出多少血色来,

    胡子拉碴,也没有递。

    转过身,就要离开,却看到河边上两个算命摊位,又停了下来。

    在景谌这个摊位跟那老算命先生的摊位上来回犹豫了下,

    大概是那老算命先生这会儿摊位上,正好有人,还是朝着景谌这边走了过来。

    “……先生。”

    走到景谌跟前,身上就飘散出一股烟味。

    站到摊位前,望着景谌,大概犹豫了阵,该怎么称呼,然后就问道,

    “……你这里有平安符卖吗?”

    “没有。”

    原来是想过来买平安符。

    景谌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这中年男人,递过去一张马扎。

    “坐吧。”

    “谢谢,不坐了。”

    听到景谌说没有,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开。

    “你儿子生病了。”

    景谌再说了句,然后将马扎放到了摊位跟前,再次说道,

    “坐吧。”

    听到景谌的话,中年男人顿住了脚,然后再次转回了身,

    望着景谌,然后坐了下来。

    他不是太相信这些,但还是抱有奢望。

    就像是他明明知道没什么用,还是想给他儿子买张平安符。

    “大师……先生……”

    “你能救我儿子吗?”

    中年男人低下了身,佝偻下腰,近乎奢望地说道。

    “我只是算命的。不能救人。”

    景谌摇头回到。

    “那……那……”

    中年男人眼底流过一些失落,但知道景谌叫住他,肯定有后话说。

    依旧抱着希望。

    “我只能给你孩子算算命,如果他命里有救赎,我可以告诉你,你自己带着你孩子去找救命的路。”

    “但如果没有,我也无能为力。”

    这是景谌的实话,他顶多能想办法看到这中年男人孩子未来中的希望。

    如果真得有的话。

    但如果这孩子未来没有一点希望,那他也没有办法。

    “那先生……你给我孩子算算吧……需要生辰八字吗?”

    中年男人只是抱着一点近乎不可能的希望,对着景谌哀求着,低身下气地说道。

    如果这位先生真得能给他一点希望,给他孩子一点希望,他可以再低身下气,可以给这位先生跪下磕头。

    “不用。”

    景谌摇了摇头,再看向了这中年男人。

    然后再这儿中年男人忐忑拘谨的面容中,景谌看着这中年男人,许久没有说话。

第二章 这年轻人真没眼力见

    景谌眼前,再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

    看起来似乎依旧是医院,只是换了个地方。

    病房里,病床上的瘦弱少年已经没了生息,盖上白布。

    旁边一系列的生命监护设备,早已经停止运作,像是也随着少年没了生命。

    之前画面里,看到过的女人,患病少年的母亲,此时坐在床边,紧紧抱着盖上白布的少年,埋头在被子里,浑身颤抖着,泪水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

    再重新掀开了盖过少年头上的白布,用满是泪水的脸不断贴着少年的额头。

    旁边,病床尾,站着默不出声的中年男人,他望着痛苦着的妻子,已经失去生息的儿子,

    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此刻就像是失声了一样。

    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把一把狠狠用力地搓着脸,抓着头发,

    就像是身上力气一点点被抽走,中年男人一点点蜷缩在了病房墙边的地上。

    张开了嘴,想要喊,但依旧是没有声音发出,只是浑身颤抖着,泪水再止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再旁边,靠近病房门边的位置,还站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大概是四五十岁,应该是医生,

    此刻,他有些沉默地站在一旁,望着这一幕景象。

    最后只是上前,理着些已经没什么作用的设备的线,虽然这些工作用不着他来做。

    直到那抱着孩子的女人渐止住了泪水,从已经合上眼睛的孩子脸上抬起头,

    女人红着的眼睛里,除了痛苦,更是迷茫。

    “抱歉……”

    那医生模样的男人顿住了手里的动作,对着少年的母亲和中年男人出声说道。

    景谌望着这一幕景象,皱起了些眉头。

    少年是病故了,没有救治的办法了?

    就像景谌刚才所说,如果未来里也不藏着希望,那他也没对此没有办法。

    不过,眼前的画面还没结束,

    “……不,我们不怪你……钱医生。”

    女人有些茫然痛苦,两眼无神,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我们自己选的,钱医生您已经尽力了。”

    “只是孩子他自己病得太重……他自己命不好……”

    女人说着话,眼眶又再红了起来,

    “……抱歉。”

    医生深吐了口气,再说了句,转过身就要往病房外走去。

    “……钱医生……要是……要是我们早点把小浩送过来,是不是就……就……”

    女人说着话,说不下去。

    她大概是想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去。

    人总是想让自己在痛苦中变得更痛苦。

    “……小浩他的病情进展是很快的。而且……实验疗法本身就是有风险的。”

    “你们不用想太多……”

    医生已经走到病房门边,大概是想安慰丧子的中年夫妇一句。

    不过或许也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无力,再顿了下啊,就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病房里的女人,中年男人又再望着病床上已经合上眼睛,再也不会醒来的儿子止不住落泪。

    嗯……?

    景谌看着眼前这副未来的画面逐渐消失。

    虽然他想寻找能让这个少年活下去的希望,看到的画面却是这个少年已经死去的未来。

    但画面最后,那位钱医生和女人的对话里,似乎就藏着一点希望。

    显然,女人和中年男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后,是更换了医生和医院的。

    这位医生最后的话,隐含了一点可能。

    就是如果这中年男人和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那患病少年能够更早的找到他,或许有更大的救治可能。

    感受了下刚才那幅画面的时间……嗯,就一个月多之后。

    这么快?

    景谌再皱起些眉头,再望向身前这紧张望着他,等待着的中年男人,

    “你儿子得的什么病?”

    “淋巴癌……已经进入晚期。”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说完沉默。

    景谌听着,也顿了下。

    如果是这样,那即便是有一点希望,也不大啊。

    景谌再皱起些眉头,中年男人更加紧张,手有些无措地不知道放哪儿,张了张嘴,再想说什么,却又不敢问。

    景谌转过视线,再看着中年男人,还是集中精神,循着先前的思路,再看了几幅未来的画面,多了解了些信息,确定了那位医生的名字。

    “你尽快带着你孩子,转院去首都医学研究院下属生命科学研究所,找到钱以学教授,想办法加入他正在进行的实验疗法,”

    “记得,一定要加入实验组。”

    “你可以托你老上司的关系,找到钱以学教授。”

    “一定要快一点,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找到钱以学教授的时候,也不用向他提及我。”

    “要是你孩子最后也还没救过来,你也别来找我。”

    景谌将能说的都给这中年男人说了。

    至于让这中年男人不要提及他。

    也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没有他的干涉,最后这中年男人也能带着他孩子找到这位钱以学教授,

    只是晚了一些。

    现在,景谌也只是给这中年男人和那患病少年争取了一些时间上的希望——让患病少年更早的得到有效的治疗。

    手紧攥着裤子,紧张而抱着一些奢望的中年男人,听着景谌一连串的话。

    顿了下动作,然后用力地点着头,

    “记住了吗?”

    “记住了……钱以学教授,首都医学研究院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钱以学教授……”

    声音都有些发颤地,中年男人重复着。

    “嗯,行了……你走吧。记得一定要快。”

    “好……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中年男人来不及去思考景谌所说话的真实性和正确性,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宁愿相信景谌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只希望那根救命稻草从河边被扯到河水里的速度再慢一些。

    就像是受了梦魇似的,

    中年男人站起身,嘴里不停重复着‘钱以学’教授的名字,

    这是他孩子活下去的一点希望,即便是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希望,他都害怕自己给忘记了。

    “钱以学教授……钱以学教授,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钱以学教授……”

    中年男人重复着念着,起身过后,转过身,就要往远处离开。

    景谌也没阻止,只是依旧坐在小马扎上看着这中年男人离开的背影,

    不过,就在中年男人往前再走出两步过后,又再停了下来,

    他颤抖着回过身,嘴里再念叨了两句‘钱以学教授’过后,望向景谌,

    “先生……你的卦金我还没给……”

    说着话,中年男人看到了景谌摊位上两边铺着的两条长幅,

    “铁口直断,一卦千金。”

    “如若不准,概不退钱。”

    这有些特殊,或者说滑稽荒诞的批语。

    再此刻紧紧攥着那一点希望的中年男人眼中,宁愿相信这是先生的特立独行。

    “先生……我今天出来没带什么现钱,能不能转……”

    有些慌张地,中年男人身上各个袋子里的摸了遍,只是摸出几十块钱,捏着手机。

    “……那边有个摊,卖苹果的,据说味道不错。你给我买两个过来,就当是诊金。”

    景谌哪需要这中年男人的钱,要是这中年男人给他孩子治病缺钱,他给这中年男人几十万都不是没可能,

    转手一指,景谌指着旁边不远处,挨着桥边的一个摊位出声说道。

    那是个穿着棉袄老太太摆着的菜摊,一边整整齐齐摆着些新鲜的青菜,一边摆着一堆品相并不怎么好看的小苹果。

    虽然才是秋日,老太太又穿着棉袄,但大概是岁数大了,身体虚弱,没过一阵都会起身跺跺脚,

    而更多的时候,老太太就蹲在那菜摊子后边,抬着满是皱纹褶皱的脸,目光浑浊地望着路边上来来往往的人,

    也不知叫卖,只是期待着有人在她摊位上驻足。

    先前无事的时候,景谌朝着那老太太看过几眼,看到老太太未来大概是到晚上日暮后的未来,

    即便是日暮入夜过后,老太太摊位上,青菜卖出去了一把,苹果依旧那样堆着。

    最后老太太自己挑着担子又走了。

    “好……先生……我这就去买……”

    听着景谌的话,回头望到了那菜摊子,

    中年男人先是慢,紧跟着加快几步,走了过去。

    “……这苹果给我挑一些……我自己来挑吧。”

    价钱都没问,中年男人就在菜摊前蹲下了身,

    “苹果啊……那你拿个袋子自己捡吧。一块钱一斤。”

    老太太看到来客人了,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些笑容。

    从旁边扯过个白色的塑料袋子,递给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没有去注意老太太,只是拿着塑料袋子,低着头,仔细挑拣着摊位上好一些的苹果,

    从这些比较小的苹果里,挑出品相稍好一些的。

    “……就这些吧。”

    尽量着,将摊位上还算好的苹果都捡进了袋子里,

    摊位上就剩下零星几个,中年男人才将袋子递给了老太太拿去称。

    “好,好……我给你称一下啊……这都是家里树上自己结的苹果咧……一共十斤,十块钱……”

    “这剩下的几个,我也都给你吧。”

    老太太说着话,将摊位上剩下几个苹果也捡进了袋子里,递给中年男人。

    “好。这是十块钱。”

    中年男人顾不上其他,给了钱,就提着苹果,匆匆地朝着景谌这边走了回来。

    景谌再转过头,望了眼那菜摊后的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钱,仔细望了望,然后高兴地笑着,将钱小心地揣进了衣服内兜。

    “……先生……苹果……”

    “先生,等过段时间,我再来谢谢你。”

    “不用。”

    大概是觉得这袋子十块钱的苹果拿不出手,中年男人递过袋子的同时,忍不住说道。

    景谌摇头,接过这大袋子苹果,

    然后从袋子里拿起来一个,擦了擦苹果上的泥灰,就啃了一口。

    同时朝着这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那先生……我就走了……”

    “钱以学……钱以学教授……”

    中年男人看着景谌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再转过身,先是嘴里不停念叨着那位能救他孩子命的教授名字,

    然后先是紧走了一阵,

    然后走出稍远一段距离,都已经看不到河边了。

    中年男人念叨着,又再逐渐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先是回头望了望,然后又再摸出了手机,

    拿着搜索引擎,找了一下钱以学教授的资料。

    一下,就找到了首都医学研究院官网的资料,还有其他一些资料佐证,

    这位钱以学教授,的确不是骗子,而是一位著名的人体科学和医学研究方面的大拿。

    确认了这位钱以学教授的身份,中年男人将手机握得更紧。

    “钱以学教授……”

    然后再念叨着先前景谌跟他说得那些话,然后盘算着该怎么请老上司帮忙托关系。

    想了又想,仔细斟酌着语句,还是给他老上司打去了电话。

    “……喂。”

    “程叔,我是严民,您这会儿有空吗?”

    不自觉低着身子,也低着声音,严民问着。

    “严民啊……听着说你孩子病了……是需要钱吗?需要多少?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不是……家里治病的钱有……”

    “嗯,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病情还是控制不住进展,可能,可能……”

    说着话,严民眼眶又红。

    电话那头的老上司沉默了一阵,然后出声问道,

    “孩子的身体不好,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别把自己身体也拖垮了,那孩子就没办法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听着老上司的话,严民的眼睛红了又红。

    “……现在,我们准备带孩子转院,找更好的医生……我们想,想办法找到钱以学教授,去首都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钱以学教授那儿去……说是有实验疗法。”

    “……嗯。生命科学研究所……我孩子现在在那儿工作读博,我一会儿打个电话问问他,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好,谢谢……谢谢程叔……”

    严民泪水再止住,再涌了出来。

    “没事儿……照顾好孩子。”

    ……

    “行行……回去该吃吃,该喝喝……”

    河边上的洪老头再送走位大妈,回头再望了眼这边的景谌。

    恰好看着那中年男人走远的背影,和景谌在摊位后吃着苹果。

    心里一下不禁升起来一些紧迫感。

    这年轻人竟然开张了,有客人了!

    而且明显离开的那中年男人还对这年轻人很信服。

    想象力很丰富的洪老头,已经联想到以后,那年轻人摊位前门庭若市,来求者络绎不绝,

    然后自己这边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不行!

    洪老头摇了摇头,将这幅可怖的画面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然后颇有危机感的,从凳子上站起了身,左望右望,想要再找一位客人来。

    让旁边同行见识见识他的能力。

    想着,洪老头还偷偷瞥了眼旁白的景谌,看景谌还在吃苹果,

    砸吧了下嘴……吃得还挺香,不过年轻人果然是做一阵歇一阵,也不知道趁热打铁,再看一位客人。

    还得看他来!

    有些自信地,洪老头转过头,

    然后就看到有个年轻人,大概是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从桥那边顺着路走过来,抬起头看到他,然后紧跟着眼睛一亮,就急匆匆往着洪老头摊位前走过来。

    一看到那人,

    洪老头低下身,就摊位上东西一卷,提着凳子转身就走。

    临走之前,洪老头还瞥了眼景谌,

    看景谌还坐在原地,洪老头暗自摇头,

    果然是新入行的年轻人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一点不像他这个老年人观察细致。

    那过来年轻男人,虽然身上没穿制服,没有骑车。

    但洪老头鼻子一嗅,一看就知道是城管——认识脸。

    现在据说望安市在创文明城市,

    他这个摆摊的看到城管来了,那还不溜?

    多少该给城管一点尊重。

    再看着原地坐着吃苹果的景谌,洪老头摇头就溜了。

    “诶……师傅……师傅……等下,我有事儿……”

    那年轻男人一路走,一路跑,还是没赶上,

    喊得气喘吁吁,老头已经跑不见了。

    “我真是……怎么见我就跑啊,我脸上写字了?”

    年轻男人喘着粗气,一脸晦气和莫名其妙。

    “兄弟,衣领?”

    这边,景谌看着恰好停在他摊位跟前的城管,指了指他衣领的位置,

    虽然这年轻男人将身上制服套在外套里边,那衣领却露出了出来。

    “……卧槽,尼玛的……真是……”

    年轻男人低头一拉衣领一看,就是两句祖安名言。

第三章 解卦 红光

    “那你怎么不走?”

    卧槽了两声,年轻男人伸手将脖子处的衣领塞进外套里,

    然后缓缓顿住动作,转过了头,望向了景谌。

    难道是这位看起来有些年轻的算命先生观察力更仔细,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是来抓摆摊的。

    也是,自己还刻意将制服套在外衣内,但凡再多琢磨下,都能想出来自己不想被人看到制服,多半是有私事儿而来。

    毕竟当个城管,又不可能微服私访的。

    年轻男人脑子里心思千转百回。

    心里已经在赞叹,这年轻算命先生有两把刷子。

    “我为什么要走……我就是个民俗爱好者,在这儿社会实践,也不收钱。”

    “摊位上就三块破布,压布的石头都是旁边树下捡的,你要没收就都拿去吧。”

    景谌不是看不出来这些细节,他是懒得管。

    老头急急忙忙跑了,他是懒得动。

    他今天出来摆摊就是脑子一热,明天还来不来,人在哪儿都不一定。

    说着话,再咬了口手里没吃完的苹果,看了眼这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听着景谌的话,有些沉默。

    要赞叹的话卡在了嘴里,重新咽回肚子。

    不是,大哥,你怎么这么坦然啊。

    坦然的他都不会了……他是想这年轻的算命先生有所凭依,才能面不改色,坦然自若。

    没想到是这种凭依,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啊。

    “……民俗爱好者好啊。”

    年轻男人张了张嘴,还是决定掠过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然后心情舒畅了,松了口气,

    再想到自己的事儿,又再轻松了些,

    “哥们,你帮我看看这个呗。”

    “本来想着河岸边上先生多,平时还都能看到不少。今天真有事儿找他们的时候,一个个跟成精了似的,看着我过去,隔着百来米人就溜了。”

    大概觉得是同样是年轻人,互相好说话些,年轻男人说起话来随意了些,

    就在景谌的摊位前蹲下身,然后将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朝景谌递了过来。

    “这是?”

    景谌看了眼,将手里吃完的苹果核一抛,精准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扯起地上铺摊位的布,擦了擦手。

    接过来年轻男人递来的东西。

    这就是张纸条,还是像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

    “签,就是庙里求来的签。”

    “我妈去北山清明寺求得签,让我今天出来的时候,顺便找个先生给她解一下。”

    景谌没张开折叠起来的纸页,而是抬起了头,望向了这年轻男人,

    “庙里能求签,没人解签?”

    “有啊,但我妈不信他们。”

    年轻人随口回答道,

    “我妈是信佛的,可是只信佛祖菩萨,不信庙里的和尚。”

    “她是觉得佛祖佛法广大,慈悲广济,庙里的和尚却不是,说不定就中饱私囊,吃得满肚油肠。”

    “所以她每次去庙里都只烧香,不捐钱,香都得自己带去。像这签,她觉得是佛祖帮她抽得,是给她的指点。但庙里的和尚会忽悠她,所以就记下来签文另找人解。”

    ……

    听着这年轻人的话,景谌有些沉默,

    就是有些不知道该说啥,有点想给这年轻人的母亲点个赞。

    “你母亲信佛信得挺智慧的。”

    “哎,她就这样,就这样想的。”

    年轻男人再应了句,

    “兄弟,你帮忙给看看吧,看看这签文有没有什么说法没有?我记下来回去说给我妈听。”

    景谌点了点头,打开了这折叠起来的纸条,看到了上面的签文。

    然后就顿了下。

    “你看过上面的签文吗?”

    景谌没抬头,只是出声问道。

    “怎么了?”

    年轻男人被问得莫名其妙,然后有些好奇地望过来,

    “我妈说让我别看,说是签文是佛祖给的,除了解签的人,越少人看到越好……我也不稀罕看什么签文。”

    景谌听着这年轻男人的话,还看着手里这签文,上面写着,

    “凤凰落在弱水中,青龙到了坠龙坡。”

    “大雄宝殿染上黑尘,纵然金身难逃獠牙。”

    “若问前程,前程断,若问世事,事事休。”

    即便是景谌不懂解签,都能看出来,这是支下的不能再下的下下签。

    好家伙,这是正经庙里求来的签文吗?

    正经庙里会往签筒里放这种签文吗?

    人就来旅游顺便上香,体验下你们庙里的特色项目,结果抽出这种签来,

    那不是找人晦气吗?这庙里和尚这么头铁,不怕被打吗?

    “哥们……签文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景谌看签文不说话,年轻男人蹲在摊位跟前忍不住再问,

    同时前倾些身子,也想望一眼。

    “嗯……是有点小问题。”

    景谌不懂解签,重新合上签文,抬起头,想了想,还是准备看看。

    “你先坐吧,让我想想。”

    “行。”

    景谌再指了下摊位跟前的马扎,年轻男人看着景谌的反应,还有些莫名其妙,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景谌望着年轻男人,集中注意力,然后,一幅有关的画面开始逐渐浮现在景谌眼前。

    ……

    “嗡嗡……”

    这是间卧室里的画面,卧室床上,躺着的就是这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睡得正香,床头柜边上充着电的手机这时候却孜孜不倦响了起来。

    先是有些烦躁地,在刺耳地手机铃声中,翻了好几遍声。

    等着手机铃声又第二次响起了,年轻男人手撑着,翻过些身,有些烦躁地睁开了还酸涩的眼皮,

    “玛德……大早上的谁啊……休个假都休不安生……”

    有些爆炸的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是他母亲的电话。

    年轻男人脸上的烦躁止住了些,皱起了眉头。

    “……喂,妈……你不是去庙里上香了吗?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干嘛,我这会儿正补觉呢。”

    年轻男人打着哈欠问着。

    但电话那头,响起的却不是他母亲的声音,

    “请问是刘翠喜的子女吗?”

    “我是。”

    年轻男人脸上神情逐渐收敛。

    “您母亲今早到北山上庙里上香的时候,不幸从山坡上滑落,从山上摔了下来。”

    “我们是山脚下北山医院的。你母亲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希望你尽快赶过来一趟。”

    年轻男人脸上所有神情都逐渐消失了,张了张嘴,想问什么,

    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只是脸上带着茫然。

    只是脑子一片空白,愣愣拿着手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对面人说得话的意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

    “嗯,那你尽快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临着电话结束之前,年轻男人似乎反应过来一点,他有些迷茫地再问道,

    “上山的路不都有护栏在吗?她怎么就摔下去了?”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送来的人说,你母亲自己脱离了本来上山的路,救援的人和其他人,只是看到你母亲从山上摔了下来。”

    结束完电话。

    画面中的年轻男人依旧愣愣着拿着手机,一动不动,

    然后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下爬起身抓衣服,穿裤子要出门,

    只是动作才一半,又渐停顿住。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年轻男人眼眶红了。

    ……

    这签文还真应验了?

    这么准?

    景谌看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消失,再看向眼前还坐在摊位跟前,有些莫名的年轻男人,

    抬起手里这张纸上的签文,景谌再看了眼。

    “哥们?”

    年轻男人再小心地喊了声。

    虽然他不是很信这个,但是看着给他母亲解签的先生一直这样不说话,还是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没事儿。你回去告诉你母亲,这些天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往山上去。”

    景谌感受了下,刚才那幅画面是三天后的,也就是说,这年轻人的母亲是三天后的上午出事的。

    “至少五天内,都不要出门。”

    “哦哦……”

    “这就是解签出来的结果?”

    年轻男人还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点头应着。

    “你把这话,告诉你母亲就行……另外……你的话,这些天起早一些。”

    “嗯……”

    年轻男人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说什么。

    “对了,你刚才说,你母亲去的寺庙是哪个庙来着?”

    “北山上的清明寺。只要不是去外地,我妈经常去的寺庙就是这个。”

    “嗯……”

    景谌看着手里这签文,感觉这寺庙多少有点邪门,同时也有点好奇。

    再应了声,景谌将这张纸重新纸上,递还给了这年轻人。

    “那这样就行了吗?先生?”

    景谌的态度让年轻男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有些心有戚戚。

    就像是大多数不烧香拜佛,但庙里说坏话也不敢。

    景谌的话,忍不住就让年轻男人有些担忧,万一呢。

    接过递回来的签文纸,年轻人拿在手里,然后站起身,低下些身,有些小心地再问道,

    对景谌的称呼都变了。

    “当然不。”

    景谌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起身的年轻人,顺手指了指摊位旁边两条长幅。

    听着景谌的话,原本就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年轻男人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然后一看长幅上的内容,顿时无语了。

    “……不是说民俗爱好者,不收钱,社会实践吗?”

    “不收钱。不过今晚家里还缺点菜,我看那边菜摊上的菜就挺不错的。”

    年轻人脸有些黑,更无语了。

    不过还是几步走了过去,听着景谌的话,去把旁边那老太太菜摊上剩下的青菜也给买了回来。

    “这样行了吗?”

    老太太笑容满面,有些高兴小心着将钱揣了起来,扁担挑着空篮子走了。

    年轻人提着菜,重新走了回来,放到了景谌摊位旁边。

    “行了。”

    景谌笑了笑,转身,再摸起了个苹果,自顾自吃了起来。

    年轻男人看着景谌一幅送客的模样,吐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倒也没有生气,毕竟他本来也是打算给钱解签的。

    只是想着景谌先前的模样态度,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低着头,捏着手里的纸条,年轻男人有些匆匆地往前走,

    等走远了,走了好一阵,

    突然又觉得自己想通了,

    “……我他么纠结个什么劲儿……就算命先生的话不都是这样吗?就说得不清不楚的,人都给吓死。”

    一拍自己的头,年轻男人洒然一笑,

    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真是傻逼。

    然后……他有些好奇地打开了那张纸条。

    “……卧槽!”

    “尼玛什么破庙,给的什么破签……我还怪人先生解签。”

    然后……路边响起了年轻男人的爆粗声,

    “我他么……”

    ……

    河面上依旧波光粼粼,还反衬着下午的阳光。

    景谌坐在河边摊位后的马扎上,一边望着河面,一边吃着苹果。

    老实讲,这个苹果真不算甜,不过酸甜酸甜的,也算是别有风味。

    然后,正悠闲吃着苹果的景谌,就看到了先前一溜烟跑了的算命老头,这会儿又摆着两张矮凳,拿着摆摊的家伙事儿,重新从另一边绕了回来。

    一看就是精通游击经验。

    景谌看向老头,老头也望向了他。

    老头眼里流露出一些疑惑。

    正在乐滋滋地重新铺开摊位的洪老头,看着景谌还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地,有些疑惑,

    没道理啊?

    刚才他跑的时候,这年轻人还在原地。

    他小小绕了一圈,卡准时间回来,这年轻人又在这儿。

    现在年轻人都跑这么快了?

    或者说,他就没离开过?

    那更没道理了啊?

    望安市不创文明了?

    或者说,这年轻人真有些本事,震慑住了那城管?

    城管败退而逃?

    莫非年轻人真厉害?

    老头有智能手机,也是上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大堆爽文桥段。

    然后……

    洪老头停下了摆摊,提着张凳子就走了过去。

    洪老头觉得自己和其他算命的是不一样的,

    最不一样的,就是……他真信。

    这边,

    景谌就看到那老头提着凳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有些好奇,

    这是来砸场子的?

    果然,同行是冤家,算命的也想着死同行。

    景谌看了眼自己身前的三块布,思考下要不要起身就走。

    倒不是怕拦不住要砸场子的老头,主要是怕老头往摊位前一躺,他就说不清了。这附近也没看到监控。

    就在景谌认真思考着的时候,

    那洪老头,提着凳子再加快了步子,几步就走到了景谌摊位跟前,

    然后,就在景谌的目光中,

    洪老头放下了凳子,低下头,低下身,

    极其客气而崇敬地说道,

    “……大师,小道洪山,在家修行。先前在一旁看大师给人说命,即便以小道粗浅认知,都觉大师神通广大,法力高深。”

    “不知道……大师能否不弃小道年迈,收小道为徒。”

    “小道研习道经多年,今日才终于得见真人,还望真人垂怜……”

    “……???”

    原本已经做好这老头要来砸场子的准备,

    此刻,看着这洪山洪老头低头低身,听着这说出的话,

    景谌满脑子打出问号。

    有病吧?

    “我只是个民俗爱好者。道长别在这儿开玩笑。”

    只希望如果是发癫,请往别处。

    “看来大师不肯收我……那大师能给我算一卦吗?”

    这洪老头先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跟先前说得话都是放屁似的,一下就再坐下了身,

    坐在摊位跟前,有些兴致盎然,甚至兴奋地对着景谌说道。

    “……”

    “想算什么?”

    虽然感觉这个洪老头有些发癫。

    但好像给另一个算命的算命,也挺有意思,

    景谌沉默了阵,还是出声说道。

    “……想让大师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才能得道?”

    “……”

    景谌看着这兴奋的洪老头,沉默了又沉默。

    洪老头坐在凳子上,认真而紧张地等着景谌的话。

    景谌看着洪老头这模样,更沉默了。

    “看来修道之事真不能取巧……那大师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发财吧……”

    “行吧……我帮你看看。”

    “嗯,大师我的八字是……”

    洪老头念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景谌听都没听,只是看着洪老头,再逐渐集中注意力。

    然后,

    入眼,却没看到什么关于洪老头的画面。

    而是满目血光绽放,红光弥漫。

    骤然,有血红色的光芒爆发出,淹没了景谌眼前的整个世界。

    除了这血红色,就再也没其他东西。

    景谌顿了下,闭上了眼睛。

    这和眼前的洪老头没什么关系,

    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第四章 抵触的亲近感(二合一)

    望着这满目,遮挡了全部视线的血光,

    景谌并没有多紧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这两个月,特别是在最近一个月,在集中注意力,试图窥视未来的时候,已经出现过好些次。

    开始,景谌以为是他使用看见未来能力次数过于频繁,触及到了一段时间内使用能力的上限,产生的副作用。

    但后来发现,这红光血光的出现几乎毫无规律,和他一段时间内使用能力的次数并没有关联。

    就是有时候,突兀地就出现。

    顿了下,有些平静地,

    景谌缓缓转过头,望着四周,

    整个世界在此刻,在他眼里都被这血红淹没着,

    就像是粘稠的血海,一下淹没了远处近处的所有,高楼,店铺。

    远处的高楼,景谌也只能在血光中,隐约看到一些轮廓,

    近处的那河水,同样血红,隐约流淌的轮廓,就像是飘在在血色中的血雾。

    微微动了下,景谌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淹没了这世界血海的粘稠。

    景谌不禁张开了手掌,感受着这粘稠的血海。

    感觉就像是手伸进了某个人敞开的胸腔,心脏迸发出的浓稠血液,就包裹着手掌,从手掌旁流淌过,

    就像是,手伸进了溪水,潺潺流动的溪水轻抚着手掌,只是潺潺流动的溪水也是沾黏的血液。

    莫名的,景谌似乎还感觉到这血海中澎湃的生机。

    他对这眼前粘稠的血海,并没有厌恶,甚至有些亲近感。

    但他对自己产生的这种亲近感有些抵触,微微皱眉。

    这就像是一个接受过正常教育的人,看到地上一具被杀害的残破尸体而不自觉兴奋狂热。

    但他的认知告诉他这种兴奋狂热不对,就有些压抑抵触自己的兴奋。

    “……大师?”

    就在景谌抵触难受于自己的亲近感时,

    眼前满目血色也终于逐渐褪去,摊位跟前的洪老头有些紧张地神情在浮现在景谌眼前。

    洪老头坐在矮凳子上,手撑着膝盖,往前低着身子,紧紧望着景谌,真有些紧张了。

    这位有本事的年轻大师,看着他好半天不说话,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心了。

    “没事儿。稍等。”

    景谌顿了下动作,合上了张开的手掌。

    再望向紧张的洪老头,重新集中注意力。

    很快,这一次,没再浮现出来血海,

    而是正常的画面。

    不过看着这副画面,景谌再一次止住了动作。

    ……

    “咕噜噜……”

    画面中,是间安静的厨房。

    厨房亮着昏黄的白炽灯,灶台上的煤气灶上,正用铝锅熬着粥。

    粥已经沸腾,咕噜噜冒着的泡,不停顶开着铝锅上的锅盖,混着米粒的米汤,就不停从锅里溢出,浇在锅下煤气灶的火上。

    发出一声声滋滋的声响,却没人来管。

    厨房里,唯一个人,此刻正仰面倒在地上,手里拿着的汤勺砸落在旁边,

    眼睛还睁着,凸出来些的眼球上,瞳孔却已经彻底发散,失去了光彩。

    紧贴着湿漉漉地面的后脑勺,凹陷下去一块,血液就从脑后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

    而随着血液逐渐淌满地面,这仰面倒着人脸上,身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去,化作惨白。

    “咚……咚……”

    终于,那灶台上煮着,已经沸腾的粥再次顶开了锅盖,

    锅盖顺着灶台,滑落在地上,砸在了地上尸体的头边,

    混杂一些米粒的米汤,也顺着灶台,逐渐从灶台上滴落,溅在尸体的手上。

    画面,逐渐开始消散。

    画面中的这具尸体,正是眼前算命老头的模样。

    ……

    “大师,怎么了?我什么时候发财。”

    “我昨天起了一卦,算出来我这个月就要发财了。哈……”

    算命的洪老头再出声说道,然后看着景谌望着他皱眉,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

    有些紧张忐忑再望着景谌,

    “大师?”

    “嗯。”

    景谌望着老头皱眉。

    已经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不利。

    先后遇上三个来算命的,结果就遇上三个要死的。

    这正常吗?

    再感受了下自己合起来右手掌里东西的感觉,景谌眉头更紧皱了起来。

    “……你家厨房是什么样?”

    “啊?就正常的模样啊。”

    “有个老抽油烟机,有个铝锅你用来煮粥?”

    “啊?对!”

    洪老头先是愣了下,紧跟着有些兴奋甚至狂热地点头。

    “地面的瓷砖什么模样?”

    景谌再问。

    “啊?”

    洪老头再愣了下,自家屋子天天看,但突然一下问瓷砖是什么模样,还真反应不过来。

    “是……厨房没贴瓷砖,就抹得水泥面。”

    “大师,是我家里风水有问题吗?要不请你去看看吧?”

    洪老头再应着,又有些着急地问道。

    景谌望了他一眼,

    “你一个人住?”

    “对,我老伴早死了,儿子儿媳又没在这边,就我一个人住。”

    “住哪儿?”

    “北城柳岸巷静林小区,虽然位置有点偏,不过环境好啊。出了门,就能望到咱们望安市的北山。早些年,我儿子说给我换套房子,我都没搬。”

    洪老头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如实给景谌说了。

    “北山?”

    “嗯?怎么了,大师?”

    洪老头感觉大师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又不禁提起心,紧张起来。

    “……这些天不要回家。注意安全,在外边其他地方找个地方住,待至少一个月。”

    景谌再给洪老头说了句,就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洪老头坐在凳子上,张了张嘴,一下没说出话来,有些愣住了。

    他听懂了景谌的意思,一个真正厉害的先生突然跟他说这种话……

    他第一反应都不是紧张害怕,而是发蒙。

    然后再望着景谌,张了张,还想再问点什么,不过见景谌已经侧过去身,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只是顿了下,手撑着腿,就站起了身,

    “……我知道了,大师。”

    “大师,你的卦金怎么付。”

    略微挪了两下步子,洪老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这样问道。

    “你随便给吧。”

    景谌实在是没心思再考虑什么卦金的事情,随口说了句。

    洪老头望了望景谌摊位前的长幅上的字,

    然后就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大师……这是我今天算卦赚来的……现钱就只有这些……”

    洪老头摸索着,大概百来块钱,递到了景谌手边。

    景谌顿了下动作,抬起头,再望眼这洪老头。

    “……记得,一个月内不要回家。钱就放在这儿吧。”

    “我记住了,大师。”

    洪老头顺着景谌的话,低下身将钱放到了摊位上。

    然后直起身,转过头往四周望了一圈,人有些恍惚地重新走回了自己摊位跟前,

    手上下意识收拾着自己摊位上的东西,

    然后下意识起身,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不过才走两步,一下惊醒。

    然后转过身,就再加快了脚步,朝着另一个完全相对的方向走去。

    低着头,顺着路,满脑子都是刚才景谌给他说得话。

    往前走了好一阵,才重新顿下些脚,抬起头,朝着远处的街道高楼望着,

    “……既然这一个月不能回家……家在北城,我就住城南去!”

    洪老头回过神来,嘀咕着,同时也有些犹豫,

    “要不……我也给自己起一卦……”

    “算了。”

    洪老头再加快了些脚步,往着城南方向去。

    ……

    望着那洪老头的身影走远,

    景谌收回了视线,重新低下了头,张开了自己一直握着的右手。

    右手摊开,手里静静躺着一粒凝而不散的血珠。

    看着这滴血,景谌沉默下来。

    这是不该出现的东西,是他刚才看到淹没世界的血海后,出现在他手里的。

    就像是伸进溪流的手抽离出来过后,带出来的几滴水。

    但之前看到淹没世界的血海,满目的血色,明明应该只是景谌眼里看到的一幅画面。

    可偏偏……

    现在他手里就多出来这么一滴血。

    望着这滴血,景谌久久停顿着动作。

    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血珠淌在手掌里的略微触感,

    都在向景谌彰显着它的真实。

    或许,不是他的能力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景谌再抬起头,望着远处的高楼,

    脑海中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然后,

    这种想法在景谌脑海中浮现的瞬间,

    他眼前看到的高楼街道,河流城市景象,明明没有实际的变化,

    但景谌确实有种很真切的感觉,感觉世界不一样了。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再顿了阵动作,这种奇怪的感受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过后,

    景谌才再低下头,再望了眼手里这粒血珠。

    这粒血珠,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总不可能就把它随手扔在这儿,那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就只能把它带走……而事实上,景谌也的确没在这血珠上感受到什么威胁,

    就像是刚才看到的满目血色一样,有些亲近感,和蓬勃的生机。

    重新合上了手掌,捏着这滴血,景谌将摊位简单收拾了下,就起身离开了这儿。

    他实在是心绪杂乱,没心思在这儿再扮演算命先生。

    ……

    “咚咚……”

    首都生命科学研究所,一间实验室里。

    钱以学教授正坐在凳子上,望着眼前培养皿里,指甲盖大小的粉红色血肉状物质出神。

    旁边敲门声响起,将钱以学出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进来……”

    “钱教授。”

    进来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实验报告,脸上涨红,整个人看得出来都很亢奋。

    “XR物质在进入05,06身上过后,表现同样极其优异,05身上的艾滋病,06身上的末期癌症,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抑制。”

    “并且他们之前身体器官受到疾病的伤害,也在很快的恢复,单从表面上来看,05和06已经完全是健康人,甚至比普通人表现的……或许这么形容不太准确,

    我觉得他们接受XR物质过后,表现出强盛的生命活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钱以学教授望着眼前兴奋着的年轻人,却没有表现出来应该有的高兴,

    “嗯。”

    他只是平静地应了声。

    “……钱教授,我们竟然战胜了末期癌症,还不仅仅上延长患者的生存期,而是真正的治愈。XR物质简直是这几十年最伟大的发现。”

    兴奋的年轻人似乎顾及不上钱以学教授的反应,看得出来真得很亢奋,

    “只是可惜……我们现在还没办法对XR物质进行复制,给我们提供XR物质的部门也不愿意透露XR物质的来源和制备。”

    说着话,年轻人还有遗憾,同时流露出一些疑惑,

    “……XR明明看起来应该是血肉组织,但传统的克隆方法却不管用……而且,基因系列是那么奇怪……”

    “嗯,暂时不要考虑对血肉组织的复制,先做前期的分析记录,还有临床实验记录……就只有这些消息吗?”

    钱以学抬起头望了眼兴奋的年轻人,再转过头,望着那块培养皿里的粉红色血肉组织,这就是年轻人口中的XR,就是血肉的拼音简写。

    “还有些数据……根据观察,XR似乎对接受实验者的神经和脑部也有些作用。”

    “接受实验者的精神在接受XR物质后,表现的有些异常亢奋和异常活动。有出现噩梦,呓语和意识模糊的情况。脑电波活动频率也远超正常人,最严重时,能达到十倍。”

    “这是具体的数据,钱教授。”

    说到这些,年轻人脸上兴奋渐褪去些,将实验数据报告递给了钱以学教授。

    “嗯。”

    钱以学教授接过,顺手翻了翻。

    “在停用XR过后,这些接受实验者的精神都逐渐得到了一些好转……我觉得,单纯作为一个能治疗癌症绝症的药物,这点副作用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年轻人在钱以学教授翻着实验报告的时候,再出声说道。

    钱以学教授抬起头,望了眼他一眼,没说话,

    然后低下头,仔细将实验报告看完了,才再问道,

    “03情况怎么样了?”

    “……03在出现基因崩溃之后,就按照钱教授您的要求,暂停了对03的实验观测,将他暂时关在了独立实验室里。”

    “今早,有关部门的人已经过来,将03带走处理了。带走时,也没允许我们实验室的人进入,我们也不清楚03最后的情况。”

    年轻人说着话,有些迟疑,

    “钱教授……其实,我们或许观测研究下接受实验者中,基因崩溃者的过程……不然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办法了解03为什么会突然基因崩溃,明明03的病,身体素质,基本都和05一样,但为什么05活了,03却基因崩溃了。”

    “……即便可能这会让我们有一些危险……但其实我们都心甘情愿冒一些危险。”

    看着这年轻人最后鼓起勇气地对他说道。

    钱以学望着这年轻人有些沉默,

    “你们猜到了?”

    “嗯,钱教授你最近一直反复叮嘱实验安全,严禁我们直接接触XR物质,每次XR物质的使用必须您在场。每次有实验体基因崩溃立刻终止实验,严禁我们再继续观测……我们也超过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离开过实验大楼了。”

    “如果是这种实验观测,也会让你们跟着基因崩溃呢,你还坚持吗?”

    钱以学再出声平静地问道,

    “……”

    年轻人有些迟疑了,然后眼神就再逐渐坚定,就要点头,

    钱以学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刚才说,接受XR的实验体会出现噩梦,梦呓等精神异常,那你呢……你最近有没有做噩梦。”

    “……钱教授。”

    年轻人听着钱以学的话,顿了下,脸色赫然一变,忍不住在喊了声。

    “……好了。你走吧。有些话别给别人说。好生做实验,再记录一些数据之后,我们就结束这次的研究。”

    钱以学说着话,再转过了头,直愣愣地望着那桌上培养皿里的血肉组织。

    整个实验研究团队,就只有他一个人具体知道XR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恶心怪物身上撕碎下来的身体组织。

    “好……老师……”

    年轻人应了声,然后就要离开的时候,又犹豫了下,

    “怎么还不走?还有事?”

    “钱教授……我有个侄子得了癌症,能不能……”

    “你向其他人泄露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实验信息了?”

    钱教授一下站起了身,眼神锐利起来,皱着眉头朝着年轻人问道,

    “没……没有……只是我那个侄子得了癌症……是末期的淋巴癌,正常的医疗手段已经没办法救治了。正在想办法,想找更好的医院……”

    “我想……能不能让他也加入我们的实验……他才十三四岁……很懂事的一个孩子。”

    年轻人连忙摇头,这次实验研究的保密要求很高,他怎么敢泄露。

    然后再吞吞吐吐的,继续求情。

    “……记住保密条例……我可以明白告诉你,现在我们实验组的对外通信都是受到监控的……”

    钱教授看了眼这年轻人,这年轻人是他的学生,从硕士到博士一直都是。

    “我知道……老师,能不能……”

    “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用得实验体都是死刑犯?”

    “……我知道。我侄子他……即便是接受常规治疗,也活不了一个月了……”

    “……”

    钱以学教授停顿着动作,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是最后哪句话打动了他,只是对有些忐忑害怕他生气的年轻人说道,

    “你通知他们过来吧,多得不要说。”

    “另外,即便痊愈过后,他们暂时也不能离开这儿。”

    “我知道,谢谢老师。”

    “……别叫我老师……”

    “对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严浩。”

第五章 血肉……主……特殊的帖子

    “窸窣……咔……”

    年轻人站在门外摸着钥匙开门,另只手里捏着那张写着签语的纸条,

    还一脸晦气。

    不过还没等他拿钥匙拧开门,客厅门倒是先从里边打开了。

    “妈?”

    抬起头看,就看到神情有些焦躁,坐立不安的母亲,

    “嗯,回来了……我早上拿给你的东西,你找师傅看了没有?”

    显然已经在屋里等着他回来的母亲,看着他,还没让他进屋,就先着急问道。

    “妈,我刚想跟你说这个呢。”

    年轻人一边进屋,一边应着他母亲的话。

    他母亲让开身,客厅门都还没关,只是转过身,望向年轻人,

    “师傅怎么讲,这签语是好还是坏?”

    他母亲捏着手,焦躁地再紧跟着追问道,

    “额……妈,你是不是之前已经找庙里的师傅看过这个签了?”

    听着他母亲有些焦急的问话,年轻人想着刚才看到的签语内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打开看过了?”

    “嗯……刚才回来的时候瞄了眼……要我说啊,你也别太对这个上心,正经庙里哪有这种签啊。那庙里和尚就是吓你呢,说不准等着你过去‘破财免灾’呢。”

    听着他的话,他母亲依旧焦躁不安,只是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

    “咳……妈,晚饭咱们吃啥啊?”

    年轻人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想转移开话题,

    但他母亲只是焦躁着在原地再挪了两步,就出声再次问道,

    “师傅说什么?师傅讲这个签是什么意思。”

    “额……”

    年轻人看着他母亲紧着要问,有些犹豫,

    想着先前那位‘民俗爱好者’给他说得话,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诉他母亲。

    “赶紧说!”

    他母亲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有些焦急着,皱着眉头就说道,

    “……嗯……就是,那个师傅说,让妈你这周都别出门,暂时待在家里……”

    年轻人犹豫了阵,还是告诉他母亲了。

    他母亲听着,缓缓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了。

    “妈……咱们也不用担心这种事情是吧……实在不行,咱们大不了这周就待在家嘛,你待在家里好好看看电视……”

    年轻人回想着手里这张纸上的签语,和先前那位先生跟他讲得话,

    虽然不太信,但还是难免担忧。

    不管签语准不准,总归是……不太吉利。

    他母亲一直低着头,沉默着,然后,嘴微微开始张合,似乎是在重复着念叨着什么东西,

    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妈?”

    看着他母亲似乎有些走神,年轻人再喊了声。

    但他母亲却没再理他,只是低着头,目光恍惚,嘴里重复着念着什么,一步步挪着脚往卧室屋里走了回去。

    “……妈?你回屋呢……你客厅门还没关呢……”

    看着他母亲这样,年轻人喊了声,先回过身将客厅门带上,再朝他母亲喊着,

    “妈?晚上咱们晚上有做饭吗?桌上怎么没菜啊?”

    “你也别太担心了,大不了咱们在家待几天就是了,我也请几天假,在屋里陪你。咱们就防个万一嘛。”

    肚子有些饿了,年轻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厨房。

    不过厨房里也没有做好的饭菜,锅放在冷清的灶上,电饭锅里也没有煮饭。

    年轻人顿了下,再回头喊道,

    “妈,晚上没做饭啊……那你吃了没有啊?要不我给你顺便再给你下碗面?”

    “妈?妈!”

    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他母亲应声,年轻人又将刚拿起的铁锅放下,

    转身跑出厨房,去打开了他母亲的卧室门。

    然后顿住了动作,

    就看到他母亲,回了屋过后,仰面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直视着屋顶,手互相捏着,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血肉……血肉……主……”

    “妈?妈你说什么?妈你不是病了吧?”

    年轻人听着他母亲嘴里模糊发出的声音,看着他母亲的模样,有些担忧,凑近用手背贴了贴他母亲的额头,

    他母亲听着他的话,似乎回过神来了,缓缓转过头,望向了他,

    “……你去做晚饭吧,不用给我做……明天,明天我想去北山上还愿。”

    “……妈,要不咱们就别去了吧……师傅不是让咱们别出门吗?”

    年轻人听着他母亲的话,眉毛忍不住一跳,

    先前那位先生刻意多说,不让去山上,现在他母亲就提要往山上去,这不得不让他更担心。

    “妈,咱就不去了吧?我在家陪着你。咱们在家看点电视……”

    他母亲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妈,那咱不去了啊……我去做饭,妈你就在这儿休息吧。”

    再起身望了望他母亲,看着他母亲躺在床上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年轻人才再出了卧室,带上了屋门,

    去到厨房,一边准备着烧水下碗面吃,

    一边摸出了手机。

    “……喂,队长……我想请几天假。”

    “家里有事……嗯,我母亲身体这些天不好,我想在家里照顾他几天。”

    “麻烦了,谢谢……”

    请假电话打完,年轻人低下头,看着锅里逐渐沸腾的水,有些出神,眉宇间,带着一些忧虑。

    ……

    “……景先生,晚饭已经做好了。”

    傍晚,景谌并没有回到前两个月荒唐过的别墅。

    事实上,在一天清晨,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遣散大多数他雇来的女仆过后,他又觉得那房子太空。

    路过现在这个小区,见这个小区环境不错,就在这儿买了套不大的房子,搬了进来,当然,之前那套别墅也没重新卖掉,只是放在那儿没人住。

    当然,厨子他留了一个下来,每天中午和傍晚的时候,会过来他的住处帮他做好午餐晚饭再离开。

    这会儿,景谌坐在书房里,面对着那滴即便现在都还没消失的血珠,顿着动作。

    他将那滴凝而不散的血珠,拿了个透明的玻璃罐子装了进去。

    此刻,那滴血珠就静静躺在玻璃罐子的底部,如果不是景谌还能感觉到从这滴血珠上感受到的亲近感,和那种磅礴的生机,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听到外边厨师的招呼声,景谌再顿了下,抬起头,

    “行,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出来吃。庞叔你忙完了就回去吧。”

    “好咧,那景先生你早点出来吃啊,一会儿饭菜凉了。”

    本来景谌没打算起身,不过再听到屋外庞叔的声音,顿了下,景谌又再站了起来。

    “……庞叔,你等等。”

    “我忘了,你是住在哪边来着……”

    打开书房门,景谌叫住了就要出门的庞叔,

    “我现在这儿换了住处,您每天过来还方便吗?”

    大概是这么直接问有些奇怪,景谌再多添了句。

    “北城啊。不过也隔着没多远,望安市本来城区就没多大,我每天开车过来,顺道还能买上菜。”

    “那边环境挺好的,我还打算就在那边养老呢。”

    听着景谌的文问话,庞叔笑着应道。

    听着这话,景谌却是心思忍不住沉了下来。

    然后望着庞叔,再次集中精神,尝试窥视一下庞叔的未来。

    紧跟着,景谌眼前,就呈现出来一幅画面。

    ……

    大概是入夜后的景象。

    是间屋子里的客厅。

    客厅餐桌上摆着几盘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菜,

    但桌边却是一边狼藉,

    摔碎了的碗,散落的筷子,撒了的酒水和汤汁。

    三个凳子,倾倒了两个,顺着倒了的凳子边,地上倒了两道身影,

    一个仰面倒着的,就是庞叔。

    庞叔后脑勺凹陷,像是仰面倒下来的时候,后脑勺摔了个大洞,红白之物就顺着创口流淌在地上,

    庞叔还睁着眼睛,张大着嘴,似乎最后想说些什么,

    两只手,都捂在胸口,肌肉此刻都紧紧绷着,脸上神情也格外痛苦。

    单看庞叔,就像是突发心脏疾病,不自觉后仰倒在去的时候磕破后脑勺摔死的。

    但庞叔旁边,还挡着一个人,是景谌见过一面的,庞叔的妻子。

    庞叔妻子的身体四肢张开着倒在地上,右手边拿着把带血的菜刀,

    而她致死的伤口大概是在脖子上,脖子上被利刃划开了道口子,皮肉翻开,露出气管血管之类的东西,

    溅出的血喷在了墙上,桌布上,地上,此刻似乎已经流淌干净,就顺着她的脖子,在地上淌着,

    和庞叔脸上的痛苦不一样,庞叔妻子被同样溅上血的脸上,睁着眼睛,带着笑容,

    这笑容格外的真切,竟然让人感觉到一些幸福……

    两人倒着的地方,两人流淌着的血,逐渐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再朝着厨房,朝着卧室更远的地方蔓延出去。

    看着这副画面,

    景谌有些沉默,

    显然,这不太可能是什么巧合,望安市的北城就要出什么事情了。

    这副画面里,景谌还能勉强看到客厅的窗外,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黯淡地散发着稀疏的点点光亮。

    而在夜色中,却没有半点该有的城市声响传来,一片死寂。

    ……

    “景先生?”

    庞叔见景谌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阵,不禁再出声喊道,

    “嗯……”

    景谌转回神,然后再看向庞叔,

    “庞叔,这些天你就不用过来我这儿了。我另一边的房子你知道吧。我现在没再在那边住了,房子挺大,一直空着。”

    “你过去帮我看两天房子吧,薪酬我照常给你……嗯,你家里就你和你妻子一起住吧,你两个可以一起过去……就帮我收拾下屋子,别让屋里长霉了。”

    景谌的话让庞叔愣了下,

    “那景先生你这边做饭的事情怎么办?”

    “没事儿。我这儿自己会解决。本来想找个其他人看房子,不过再找生人信不过,还是想庞叔你帮帮忙。”

    “要不这样吧,景先生……房子我帮你看,每天我还是过来给您做饭……等晚上我就回去您房子就行。”

    “那也行,不过这样不是要给庞叔你两份工资。”

    “不用,不用……我来做个饭,景先生给的钱就够多了……景先生让看房子,我还能坐坐大别墅呢。”

    景谌笑着说道,庞叔有些窘迫地赶紧摆手。

    “那就谢谢庞叔了。”

    “不谢,不谢,那景先生你吃晚饭吧。碗筷我明天过来收拾。”

    “嗯……你尽快搬过去吧,明天就搬吧。”

    “好。我回去就跟我媳妇儿讲一声,她肯定高兴的不行。”

    笑呵呵着,景谌送庞叔离开了。

    看着庞叔带上了屋门,景谌再回到书房里,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望着那依旧平静躺在了玻璃罐里,似乎很安生的血珠,有些沉默。

    ……

    北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即将发生什么?

    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发生,还是此前就在别得地方发生过。

    为什么会突然一片区域内死那么多人。

    官方对这种事情知不知道?有没有了解,有没有应对措施。

    他要不要做出一些预警,怎么才能做出合适的提醒预警?

    深夜,

    景谌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坐在了沙发上的,对着他又放到茶几上的那滴玻璃罐里的血珠。

    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地从脑海中冒出来,让他有些格外的烦躁。

    “呼……”

    景谌用力地搓了把脸,长呼了口气,从旁边拿起了手机,

    翻看着网络上的新闻,想找出一些端倪。

    “国际粮食能源价格持续上涨,多国呼吁抑制国际粮价上涨。”

    “受多方影响,国内多地今年房产价格呈现下跌趋势……”

    “艾娥儿新歌发布,引发音乐平台短暂崩溃……网友粉丝评价,她的新歌有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网络上新闻似乎有些什么,但也似乎什么没有。

    景谌尝试在网络上找一些奇怪事件的消息,可是各种消息混杂,

    你根本不知道这是网友编的故事,还是真是确有其事。

    反正一个比一个说得真,但总是偶尔能看到地下有评论,给出很平常的解释。

    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看着,反倒让景谌更加烦躁。

    就在景谌想将手机扔了,动用钞能力,找一些专业人士帮他收集相关信息的时候,景谌突然看到了个帖子,顿住了动作。

    帖子的标题。

    “兄弟们!朋友们!姐妹们!我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我很难受,很难受……不知道该对谁说,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信!但我现在真得感觉跟天塌了似的!”

    这发帖人用了很多感叹号,表达他的情绪,说着的话也似乎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景谌停下来,是因为他帖子里接下来所说的内容,

    “……我从小就有种奇怪的预感……就是身边,有什么灾难要发生的时候,提前几天的时候,我就很难受,很难受,会做噩梦,会心慌恐惧到神经衰弱。”

    “有种如坐针毡,针芒刺背的感觉,就是那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我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我们老家发洪灾啊……死了好多人……”

    “现在,我又有这种感觉了,我好心慌啊,我难受啊……我前晚,更前晚,都做噩梦了,我梦到一片血色,就是满世界的血……那种感觉让我很害怕,很害怕……我不敢睡觉了……我已经快两天没睡过觉,”

    “我浑身都很难受,我感觉肺里吸不进去气,我感觉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反应比哪一次都强烈……我该怎么办……救命啊!”

    “救命啊!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信我,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感觉我已经难受的……要死了……我想死了……”

    “这种痛苦难受的感觉,让我想从楼上跳下去……”

    底下,还有其他网友的评论。

    “哥们,讲故事呢?#吃瓜”

    “人认真说着呢,都认真听!”

    “我没有!我真得没有骗人……是不是要我死了!要我从楼下跳下去你们才相信我!”

    “好!那我就去死!”

    “卧槽!大哥,别激动,我信,别激动啊!”

第六章 未来的帖子和不安全感

    “哥们,别激动啊……你接着说你的就行,我们听着呢。”

    “……那什么,兄弟……不是说我们不信啊,只是素昧平生,突然来个帖子说这种事儿,我们真没办法确认啊……”

    看着这发帖人异常激动的回复,底下网友回复都收敛了些。

    虽然依旧有些憨批,又蠢又坏的再底下回复怂恿发帖人去跳楼,但总归有人劝他们积积口德。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得好难受……我不想死……”

    “我知道该告诉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父母在我前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真得好难受……我感觉天塌了,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像要把我的身体压烂……我感觉心脏要从胸口蹦出来了,感觉浑身皮肤像是被针刺得一样……我好难受……我感觉……就像是要……要世界末日了。”

    底下,再是一连串发帖人的话,

    再下面,发帖人发了张图片。

    “【图片】我真得好难受……”

    图片似乎是发帖人对着镜子给自己拍得照片。

    是个年轻男人的模样,身上还穿着明显拉扯过,有些发皱的衣服,

    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通红,神情扭曲,异常痛苦,

    头发凌乱,两只眼睛似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眼球布满了血丝,浓重的眼袋也能看出来他似乎很久没睡过。

    嘴张着,似乎有声音要发出,身体不自觉缩着,只有头抬着,朝着镜子的方向,

    顺着额前的头发,通红的脸,还有些水在往下滴落,似乎才用水洗过脸。

    景谌早已经了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这帖子里这似乎发帖人的照片。

    最后目光停留在这发帖人的眼睛上,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发帖人眼里的绝望。

    “……这是你?楼主?卧槽,怎么一副恶鬼样……楼主,我好像有点信你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这是我的身份证照!”

    “【图片】”

    在底下网友的询问中,发帖人再发了张身份证的照片。

    两张照片上的照片对比,虽然看起来判若两人,但眉眼骨相上,还是能看出来,就是同一个人。

    而身份证都发出来了,帖子的置信度对网友来说一下高了不少。

    底下再有其他网友的回复,质疑变少了许多,反而有人开始就这件事情直接讨论起来。

    “……感觉楼主好像说得有点真……楼主你觉得这种感觉,会发生什么?”

    “发帖人:我很难受……特别的难受……这会儿感觉像是被扔在了深海里,还在不断的下沉,永远到不了底……”

    “发帖人:我真得好想……好想就结束这种痛苦……”

    “卧槽,别!大哥,你要不寻求下医生的帮助吧,不说解决你的问题,或许能减少一些你能感觉到的痛苦?”

    再往下,

    这帖子里的回复就只剩下了网友们的讨论和询问,发帖人一直到现在,都没再有过新的回复。

    “楼主?你人还在吗?其实我感觉好像最近也不太对……哈哈,明明最近好像世界太平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我就感觉浑身总有点不自在。”

    “你们说,如果楼主说得是真得……现在他这么痛苦是要发生什么了?”

    “楼主不是说了么?他感觉世界好像都要末日了……”

    “朋友们,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不寻常……楼主不像是编的……或许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楼主?卧槽……楼主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有点害怕了……”

    “楼主怎么没说他是哪人啊,突然想避避了……”

    “主页上讲,说是首都的。”

    “卧槽,我他么就在首都旁边的望安市啊。”

    有了先前那两张图,

    这帖子无疑是有些热度了,翻到最底下,前面刚才有人回复过。

    有人认真讨论,有人关心发帖人的情况,还有些凑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叫嚣着末日好的。

    景谌一一浏览过来,翻到了帖子最底下。

    吸引景谌进来看这个帖子,最主要的就是发帖人说得他做得那个噩梦,

    满是血红色世界的噩梦……似乎和景谌看到的画面有些类似。

    只不过发帖人感觉到的是极端恐惧和压抑,景谌反倒是有些亲近感……虽然他下意识抵触自己这种亲近感。

    看着帖子最下面,也没有这发帖人的新消息,

    景谌微微皱眉,然后看着这帖子的末端,开始集中注意力,

    他想窥视下,这个帖子的未来。

    紧跟着,

    景谌眼前逐渐浮现出来一幅画面,

    景谌再看到了这条帖子,

    也看到了发帖人最新的消息。

    “来了……还是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好多,好多……”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得好难受,我受不了了……我想结束这种痛苦……对不起……”

    这两条没头没尾,异常激动的消息,似乎让当时关注这个帖子的网友也格外紧张,

    消息底下跟着其他网友一些回复。

    “卧槽,什么来了啊?楼主你说清楚啊!”

    “楼主?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你别冲动啊。不要做傻事啊!”

    “我他么想报警了!楼主你现在在哪儿呢?不要冲动啊。有没有大佬看看这楼主现在的IP位置?”

    发帖人最后的回复似乎预示着一种结果,

    让一众网友跟着着急。

    不过就在这条消息过后。

    没多下面,就再次出现了条发帖人的消息。

    “发帖人:观看最新内容,请上中文小说阅读网,搜索《恐怖预感》”

    这条消息,似乎说明着,

    先前这发帖人说得那些话,都不过只是编得故事,只是又一次利用网友感情,吸引眼球的营销。

    似乎前面那些真切痛苦的言论,都是谎言。

    自然,这条消息底下,是一大堆感觉自己感情被欺骗的网友们的破口大骂。

    “cnm!连NM都不要了是吧,给老子玩这一套。”

    “卧槽,老子差点就打报警电话了,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我去看了那本书,写得竟然还可以,不过楼主你他么用这种方式宣传,多少没个妈!”

    “尼玛,为了钱,爸妈都不要了是吧?”

    “我以为楼主要死了,结果,呵呵,我是个傻逼……”

    各种破口大骂的话不知道垒了多少楼。

    不过,在这幅画面中,看到这帖子未来的回复底下,还是能看到一些其他不同的回复,淹没在这些破口大骂中,

    “……那什么,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有个首都市,一年轻人跳楼自杀的新闻……就在刚才……你们说会不会。”

    “会尼玛……一年自杀的人多了去了,和楼主这个孤儿有屁关系!”

    不过这种不同的回复也成了激动的网友们的情绪宣泄口,被喷了个狗血淋头,渐渐就没有其他不同的回复了。

    不过,在画面最后,景谌还看到了条,不同的,有些刚的回复。

    “呵呵,一群人但凡加起来有一个脑子,都知道啥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之前就通过楼主露出来的身份证上信息,找到了他的电话。”

    “跟他打过一通电话……怎么说呢,要是能装得这么好……写尼玛小说,去演电影更好。”

    这条不同的评论自然也引来了其他激动网友的情绪宣泄,

    不过,这个回复的人似乎闲得没事儿干,每条都怒怼了回去。

    “就你他么清醒是吧?众人皆醉我独醒?”

    “反正比你清醒。”

    “厉害,厉害……直接说吧,你又是啥小说?”

    “搁这儿博眼球,你也可以先学楼主死个妈……”

    “要死也是你妈先死,阴阳怪气尼玛呢,要骂就直接骂!”

    ……

    眼前的画面逐渐消散,景谌记住了最后那个疯狂怼人那人的名字——“网络民工1024”。

    顿了下,景谌再看了眼此刻还没有未来画面中,有更多变化的帖子内容。

    退出了这个帖子,再直接上社交平台,找到一些大媒体。

    刚才看那帖子的未来,让景谌突然想起来,

    或许自己看看这些大媒体未来可能会发出来的新闻,看看未来新闻的动静。

    然后……景谌就看到了。

    “粮食产量再次增收,国际粮价对国内影响较小,国内粮价保持平稳。”

    “每天一本好书,世界读书日,好读书,读好书……”

    未来一段时间内,这些大媒体上,依旧没看到有什么不寻常的新闻。

    景谌皱眉,

    然后尝试着,想看到更远以后的景象。

    然后一下,

    景谌就像是一下坠入了虚空,

    眼前的手机,身下坐着的沙发,所处的客厅房屋,乃至整个世界。

    周围目之所及之处,所有东西都化作了虚无混沌。

    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大地,没有天空。

    整个世界似乎在感觉中似乎朦胧的,但实际连‘黑暗’都没有,就是虚无的混沌。

    望着眼前,这似乎要吞噬一切的虚无,景谌内心中并没有感觉到孤独或者恐惧,

    而是发自心灵深处,灵魂深处,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缓缓环顾着四周,虚无中,什么也没有,似乎整个世界就剩下他独自一人。

    低下头,望向自己,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身躯……原来也化作了虚无。

    似乎,只是感觉上,他还存在。

    环顾了四周一圈过后,景谌重新合上了眼睛。

    这虚无的一幕,没有那血红色布满整个世界的景象频繁,

    这仅仅是第二次出现。

    上一次出现这虚无混沌的画面,是景谌心血来潮,投资给那个人型机器人研究团队后,试图看一下十年之后,这个研究团队的机器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能不能达成他拥有一个机器人女仆的愿望。

    然后……景谌就看到了这一幅虚无的景象。

    当时,景谌觉得,或许是自己的能力限制,看不到那么久远的未来。

    现在,再面对这幅虚无景象,联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或许,那幅虚无景象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是他看不见更遥远的未来……而是人类的未来就是化作那一片虚无。

    或者更直接说……是人类没有更远的未来了。

    心里思绪百转,景谌重新缓缓睁开了眼,

    就如同上一次一样,眼前虚无景象已经消失,重新看到了自家的客厅,手里的手机。

    ……还是现在这样好,那样的虚无虽然让人平静,但有些无聊了吧……

    莫名的,景谌脑海中浮现出来这样的想法,

    然后再低头,看向手里的手机。

    想了想,景谌再打开了他炒期货用到的软件。

    他还是想看看未来一段时间,期货市场的变化。

    即便有些东西能够隐瞒,但期货市场上,一些物品,比如粮食价格的变动,却很难骗人。

    大概,不管什么时候,人总是要吃饭的吧?

    景谌看着手里的期货走势图,再次集中注意,

    然后……他看到了国际粮价未来几周的变化,

    在以周论的长期走势图上,国际粮食价格的走势波动,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忽上忽下,跳得跟心跳图似的。

    看得景谌也眼皮直跳。

    要是之前他想搞钱的时候,看到这样的走势图肯定很高兴,

    现在……景谌有些沉默了。

    看着画面逐渐消失,

    景谌停顿了下,

    想了想,再回到先前看帖子的地方,

    搜索先前看到的那个网名,“网络民工1024”

    一搜索,就找到了这个人的账号。

    账号主页显示着这个人近期的回复,嗯,完全就是个祖安人,不是怼人,就是在怼人的路上,不过怼得都挺专业的。

    景谌看了眼,点开给这人的私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谨慎的勇士:你好,能请你帮我查一下一个人的身份吗?

    网络民工:你几把谁啊?

    谨慎的勇士:……”

    回复的倒是挺快,似乎这人正高强度上网,不过回复的内容真不咋客气。

    “谨慎的勇士:【红包】200”

    “网络民工已领取您发出的红包。”

    “网络民工:大佬您好,大佬您有事请吩咐。本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立马,对面就和善了起来,或许,这就是钞能力吧。

    “谨慎的勇士:帮我查下这个贴主的电话,联系方式。”

    “谨慎的勇士:【转发链接】”

    景谌将那个帖子发了过去。

    “网络民工:那个……大佬,你这事儿好像有点那个啥?有点灰色啊?”

    “谨慎的勇士:多少钱?

    网络民工:那也不是不行……就只要电话再给五百就行,要是其他更详细的信息也要,3000。您这儿相当于只有个贴吧账号,也挺难搞的……”

    “谨慎的勇士:收款码?

    网络民工:好的,大佬,给……

    网络民工:谢谢大佬,收到了,大佬大气,这就给大佬你办。”

    景谌拿起手机,随意给这人转了3000块钱过去,就放下了手机。

    抬起头,望着客厅窗外。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是深夜。

    窗外深夜的风吹着深夜的夜色,本来该是很热闹的望安市,

    今晚似乎即便是有路灯照耀着,也显得格外的昏暗。

    “哎……”

    景谌叹了口气。

    本来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他这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

    偶尔动用下钞能力,推动下自己喜欢东西的发展,找找乐子。

    但现在……都市日常变成恐怖世界。

    北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变化,

    都让他由衷的有种不安全感。

    不行,得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

第七章 十二位调查员和高灵感(二合一)

    于成衡是正经网络信息工程专业研究生毕业。

    毕业过后,不想受老板鸟气,于是选择单干,

    凭借着扎实而出色的技术,和长久以来积累下的口碑,总能接到一些外包的单子。

    过得还算滋润,吃好喝好住得也还行,就是存不下来钱。

    他常用的网名就是‘网络民工1024’。

    平时闲得无聊,最多做得事情就是高强度上网,群里键政,开车,网上抬杠喷人,就没有他不敢喷的。

    当然,他也很讲职业道德,要是对他凭亿近人,那叫个爹也行……不缺钱,但也不嫌钱多,和钱过不去。

    比如先前给他发钱,让他帮忙找人的这位老哥,

    对这位老哥,于成衡的态度从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最后的和蔼可亲。

    怎么看,这位老哥也肯定是个好人啊,那给好人帮帮忙,一点问题没有。

    “嗯……帖子……”

    从卧室床上翻身起身,坐到了电脑桌跟前,于成衡抬起头透过窗帘缝隙望了眼窗外,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对他来说,这一天也就才开始一半啊。

    低下头,用电脑,于成衡再次打开了那位凭亿近人老哥给他发来的那帖子链接,

    滑动着鼠标,他缓缓浏览着帖子的内容,然后速度越来越慢,

    “……感觉有点真是怎么回事儿……”

    他也产生了些好奇,至少确定了那包含身份证两张照片是同一人。

    同时验证了下,没有同类帖子在网络上出现过,那张照片也不是网图。

    拉到最后,于成衡见发帖人没再有新的消息发出来,想了想,点开了发帖人的主页。

    发帖人的账号主页设置了私密,看不到他曾经发过或者回复过什么帖子,

    于成衡点开了给这个发帖人的私信,

    “网络民工:你好,楼主,我看到了你发的帖子,你的话,我信!因为我现在也同样的奇怪感受,我也在首都!”

    高端的黑客,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手段。

    只是可惜,

    于成衡的手段这次没奏效,

    发过去的站内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等了好一阵都没有消息回复。

    “……玛德,这不麻烦了吗……”

    于成衡瘪了瘪嘴,嘴里嘀咕着,手上动作却没慢。

    相比于他的专业,他的黑客技能完全是自学的,不过也还不错。

    ……

    “开始今天的会议吧……有谁有什么情况需要说明汇报的。”

    一个相对封闭,无窗而门紧闭着的会议室内。

    十二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除了与会的十二个人,会议室里就再没其他人。

    十二个穿着神态各异,迥异的差别让坐在圆桌旁的十二个似乎不存在同一个世界。

    有人西装革履,有人穿着麻布破衣,衣衫褴褛,有人穿着老式的旧军装,有人穿着一身休闲服。

    有人抬着头,面上平静,有人低着头,头带着兜帽,看不清脸。

    主持会议的,就是那穿着老旧军装的人,身上军装有些补丁,不知道穿洗过多少次,已经褪色。

    但军装的领口理得依旧格外整齐,头顶军帽上的红星依旧摆得很正。

    穿着这身军装的,是位六十岁上下的老人,坐在凳子上,身子依旧挺得板正,说出的话语声沉着而有力,中气十足。

    “嗤……”

    这是这话语声落下过后,会议室里紧跟着就响起阵嗤笑声,

    “……还有什么好说的,已经没救了,我们能做什么?”

    这话似乎是在嘲讽会议室里其他人,

    发出嗤笑声和这句话的,就是那带着连身兜帽,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的人,

    传出来的声音,年纪并不是很大,即便是说话时,也未曾抬起头过。

    旁边其他人,包括那军装老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望向了那带着兜帽低头的人,

    不过,并没有人因此生气。

    “爬虫,你最近情况怎么样?”

    旁边,穿着一身华丽裙装,如同贵妇的中年女人,对着那被称为‘爬虫’的兜帽人出声问道,

    不知道是感觉到众人投来的视线,还是那中年贵妇的话,

    爬虫沉默下来,然后回答道,

    “耳边的呓语已经越来越严重,我好像随时都能看到一个恐怖而扭曲的另一个世界……不,有时候我感觉到那个世界的那种扭曲和混乱才是美。”

    爬虫的声音有些嘶哑,说着话,再停顿了下,

    “你们趁早把我毙了吧,省得我死了成祸害。”

    “……”

    “我们会考虑的。”

    军装老人停顿了下,出声应了句,转头看向其他人。

    爬虫已经低着头,没再说话。

    他不是不想抬头,而是他的头早已经在一次任务中被折断,脖子上此刻依旧带着一道无法愈合的创口。

    “老鼠……你说下最近汇总到的情况。”

    “行。”

    老鼠就是那穿着破烂麻布衣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

    他蓬头垢面,满脸污秽,就像是从下水道才爬出来,散发着一些恶臭,和他旁边坐着的中年贵妇完全是两种极端,

    “……各位异调局的高级调查员们,或许已经感觉到,自己所负责辖区内特殊事件的发生频率有明显增加。”

    “根据你们汇总来的数据,是的,的确如此……”

    老鼠张开了满是黄牙的嘴,似乎张嘴笑着,但却看不出来半点笑意,

    “那些诡异,扭曲,混乱的恶心家伙越来越多……似乎咱们的世界即将达到什么临界点,将引来这些扭曲恶心家伙的大爆发。”

    “……就我所负责的望安市来讲,从两个月前开始,那些诡异家伙冒出来的越来越多,可能除了大环境的影响,望安市也即将发生什么……但我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件事情还需要局里的帮忙……”

    “我只是想说,我们不尽快遏制这种情况继续发生,可能城市里的某一些民众,在下班的途中,在吃饭回家的路上,在家里……就会撞见一些扭曲恶心的家伙……然后陷入疯狂,变成一堆烂肉像是推倒的积木散落一地,或者也变成流着脓水的怪物。”

    “我们或许……应该让异调局再增加一些人手了。”

    老鼠说完了话,望着其他高级调查员。

    “……但这样,意味着将会更多人知道‘真实的世界’……先前我们就判断,这些扭曲恶心的家伙,有某种模因传染的性质。”

    “我们扩散相关的认知,可能也会增加异变的可能,冒出来,更多,更恐怖的怪物……可能更多的怪物感受我们的‘呼喊’,来到我们的世界……这些认知都是有毒的。”

    旁边的中年贵妇出声说道。

    “但我们来不及处置这些事情,无法处置的怪物照样能直接的扩散它存在的认知。”

    老鼠再补了句。

    其他调查员沉默,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困境。

    “……老鼠,你身上好像更臭了。”

    “嗯……它正在改变我的某些习惯。”

    在服用魔药之前,老鼠也是个翩翩中年老帅哥,而不是现在这副蓬头垢面,一幅街头乞丐的模样。

    魔药的影响,体现在在场每一个人身上。

    “另外……”

    军装老人的沉着声音再次响起,其他人望向了他,

    “局里掌握的一些,对未知危险有一定预感的人,最近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庞大的恐惧正在缓慢降临……他们的感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仿佛末日。”

    “这种痛苦的折磨,已经几近濒临死亡。”

    “似乎,最近即将有什么恐怖的事情降临……比以往哪一次都严重。”

    军装老人的话,让一众调查员更沉默,

    “……有更清楚的预感吗?”

    “没有……我们所了解的到,这些对未来危险有强烈预感的人,也只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种模糊的感觉……不可能有清晰的信息呈现。

    说白了,这些人也只是灵感比常人高而已……在现在的世界,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各位灵感也不低,或许也有类似的感觉。”

    “……我最近常做一个噩梦……梦到一片血色的世界。”

    “我也梦到了。”

    “我没有……不过同样有些压抑的感觉挥之不去……”

    十二位调查员先后出声说道,

    最后确认了,暂时只有军装老人,老鼠以及中年贵妇三人有同样类似的噩梦,其他人只是个感觉到压抑和强烈的不安全感。

    而这三个人所负责的区域,恰好紧挨在一起,就在首都和首都周边。

    “……老鼠,你刚才讲,最近望安市发生的事情,比其他地方频率还高……”

    “是的……出现最多的是‘暴食者’……”

    “嗯……我们会派更多一些调查员,到望安市去。”

    “……我们要不要……向祂询问一下,这次的事情?”

    会议的最后,有人小心提议。

    “……谁去?”

    “我去吧,反正我时间也不多了。”

    爬虫手撑着会议圆桌,出声说道。

    “……再等一下吧……我们不一定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爬虫你留到必要的时候再牺牲吧。”

    “对了。小卯,对暴食者的实验有什么结果吗?”

    “……主要负责对暴食者身上血肉组织研究的是钱以学教授……现在只是发现,暴食者身上的血肉组织具有很强的活力,但基因层面却像是混乱的乱麻,就像是各种基因片段的胡乱对堆积在一起……就和我们看到那样扭曲……不过在应用上,发现暴食者的血肉对人体一些疾病有很强的作用……不过似乎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

    “嗤……”

    对‘小卯’的阐述,会议室里再有声嗤笑声响起。

    ……

    “网络民工:大佬,你要的信息已经给您查到,可费了我功夫。

    谨慎的勇士:【红包】200。

    网络民工:为大佬忙碌是我的荣幸!”

    “对方已领取你的红包。”

    难得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景谌睡前专门打开了消息提示,

    哪知道这人还挺有效率,才是清晨天刚亮,景谌就再收到了这人发来的消息。

    “网络民工:大佬,那我这就把文件发给你?”

    另一边,于成衡看着自己收集来的信息,犹豫了下,还是将地址信息从里面删掉了。

    “谨慎的勇士:行。”

    景谌再回复了条消息,就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文件,

    文件下载下来,就是景谌要的资料。

    “姓名:宋洲。

    信息:在一家快递公司做快递分拣工作,他的父母的确如同他发帖中所说,死在他老家当地一次洪灾中,当事人在其他社交平台中,也提到过这件事情。

    联系方式:电话152……”

    文件里的信息,就是这位网络民工侧面验证了下这个发帖人的话,同时给了的联系方式,

    景谌要的就是这个联系方式,他想直接和这个发帖人交流一下。

    “谨慎的勇士:行,我收到了。

    网络民工:好的,大佬,下次有事情再找我啊。”

    再回了这人条消息过后,景谌就打开了拨号功能,输入了这个电话号码后,

    停顿了下,然后又再删掉。

    起身,去客厅的抽屉里,找了张还没拆封的手机卡。

    这手机卡是不记名的,别问怎么来的,问就是钞能力。

    将这张手机卡装进手机里,另一张拆掉。

    没直接拨打这个电话,景谌用这个不记名的电话号,注册了个常用社交账号。

    然后用查到的手机号搜索,找到了这位发帖人的社交账号。

    “你好。我想和你交流一下关于血色世界的事情。”

    看着这条好友申请消息发送过去,景谌静静等待。

    这样肯定扛不住国家层面刻意针对性的调查,但景谌也就是为了糊弄下表情的情况。

    就这么静静拿着手机,等了不短的时间。

    终于,

    手机社交软件再弹出提示,好友申请通过了。

    “水不载舟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

    “飒飒……”

    宋洲在天台上已经站了一夜,即便是吹着深夜到此刻清晨的冷风,

    也没有能让他那如坐针毡,强烈,痛苦的不安感遮掩哪怕一点。

    一整晚,宋洲无数次想从楼顶直接跳下去,结束此刻越来越严重的痛苦折磨。

    他在网络上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现在很难受,

    强烈的,不知道从哪来危机感,让他对周围所有东西都无所适从,

    似乎下一刻,天就要崩塌,地就要沉陷。

    强烈的压抑感,就像是有沉重的山将他压在地上直不起身,屈不了膝。

    让他每口气窜得都格外的粗重,不堪重负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心脏里蹦出来。

    他脸上满是没收拾的胡渣,头发凌乱,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比先前更重了一些,满脸惨白而缺乏血色,嘴唇干涩,

    站在天台边,他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就在他又一次手爬在在天台护栏的时候,

    被宋洲扔到地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只是一声轻声提示音,在此刻宋洲的耳朵里,就像是雷鸣。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让他但凡受到一点声音或者其他刺激,心脏都会骤然停一下,然后更剧烈的跳动。

    他从护栏边,重新栽倒在了天台上,

    然后也没有去摸手机,就瘫倒在天台的地上,

    他如同死灰的眼睛,就紧盯着清晨的天空。

    最后,

    似乎是终于睡醒的小区保安通过天台的监控看到了他,拿着个棍子,走了上来。

    “诶……你这儿大清早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似乎是看着宋洲还活着,保安松了口气,然后就没好气地喊了声,

    瘫倒在地上的宋洲动了动,然后坐起了身,这才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他看了眼,看到了景谌发来的好友申请。

    看着那句话,他最后还是通过了。

    “诶……你没事儿吧?小伙子?”

    保安也看到了宋洲此时堪称恐怖吓人的脸色,先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再喊着问了两句,

    “小伙子……你有啥事儿都别想不开啊……活着多好啊,活着就啥都有,死了就啥都没了……诶……小伙子……”

    保安忍不住劝着宋洲。

    宋洲却拿着手机,低着头,跌跌撞撞顺着楼梯,逐渐下了楼。

    “水不载舟:你是谁?”

第八章 魔药(二合一)

    保安有些担忧的喊声,宋洲已经听不到。

    他手脚有些发颤,捧着手机,摇摇晃晃,靠着楼道的墙,走到了居住屋子的门前。

    “启示:我是有和你有同样预感的人,我看到满目的血色淹没了整个世界,我看到无数人突然倒在家里,街道上,轻易地死去,整个城市变得死寂,或许那就是世界的未来。”

    宋洲看到突然添加他为好友的神秘人回复过来消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情绪,这是找到一位同类了吗?

    他哆嗦着,从门外垫子下拿起了钥匙,上天台之前,他就想过不再下来,钥匙留在这里,只是希望有人需要为他收拾遗物时,不用为打开屋门而费劲。

    “水不载舟:我没有,没有感觉到那么多,我只是梦到血色,整个世界的血红色,那是个噩梦……很压抑恐惧,恶心,扭曲的噩梦……你也难受吗?”

    一边拿着钥匙打开了屋门,宋洲一边哆嗦着,语音转文字给这位神秘人回复着消息,

    “水不载舟:那种感觉你有吗?就像是有人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你,你知道有这么一把枪的存在,但你不知道他在哪儿……”

    “水不载舟:现在,我就感觉有无数把枪对准着我,或许子弹已经激发,只是……只是还没命中在我身上。”

    另一边。

    望安市,屋子里的景谌,看到这宋洲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倒了杯水,走进了书房里。

    看着这位显然正深陷在恐惧和痛苦中的宋洲发来的消息,

    景谌一时无言。

    他难受吗?或许有些对接下来未知危机的焦躁,

    但显然他没有这位宋洲这样发自身心的强烈痛苦和难受。

    甚至,别说对那血色的恐惧压抑了,从最直接的感受上来说,他甚至能从那满世界的血色中感受到亲近和温暖。

    而两人看到满世界血色景象的情况也不同,

    这宋洲上是在噩梦中一点模糊的感知,

    景谌是在窥视未来的画面时,直接看到的。

    “启示:你能跟我仔细讲讲你感受到的东西吗?

    水不载舟:我很难受……虽然我想控制,但我的身心都压抑不住的恐惧……我感受到的东西我在那个帖子里已经说了,那个帖子你也看到了吧?

    水不载舟:我现在惶惶如同末日,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心脏一直剧烈的跳动,脑子里就像是不停拉响了警报……就像是在告诉我。

    水不载舟:告诉我!他么的都要完了!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我要死!所有人都要死!我不知道危机来自于哪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显然,除了这种惶惶不可终日,强烈的危机感和压抑难受,以及那场关于血色的噩梦,这位对即将到来剧烈危机有些模糊感知的宋洲,就再也不知道其他信息。

    景谌看着这宋洲的消息,皱起眉头。

    想办法联系上这宋洲,除了更确定的知道,这宋洲那一点模糊危机感知,明显来源方式完全和他不一样。

    这宋洲更像就是一个特殊些的普通人,对即将到来危机的一点模糊预感,身体产生了对未知危机即将到来的,无法控制的难受反应。

    而他,直接看到了未来。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获得其他有用的信息。

    另一边,

    进了屋的宋洲,门都只是虚掩着,就再次瘫倒在了地上,

    颤抖着捏着手机,近乎发泄似的,用语音回复了景谌过后,就再次浑身瘫软地仰躺着。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景谌先前说得话是真是假,难受压抑的不知一次想过要死去的宋洲只是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发泄他积蓄这么久的情绪。

    近乎咆哮崩溃似的发出了先前那段话,

    宋洲捏着手机的手落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着,不停喘着粗气,

    然后……他竟然感觉,这么久都未曾缓解过的那剧烈压抑感,危机感在此刻缓解了些。

    他挣扎着,重新坐起了身,拿起了手机,

    “水不载舟:这些天我感觉很疲惫,感觉身体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堪重负,但那随时随处都在的剧烈危机感,让我没办法得到片刻休息。”

    “水不载舟:但是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和您交流,还是情绪得到了发泄,亦或者其他原因,我竟然感觉一直压抑的难受,缓解了一些。再这样持续一会儿,我或许能够睡着觉。

    启示:你的剧烈难受和危机感,在这会儿减少了些?

    水不载舟:对。”

    看着这宋洲再次发来的消息,本来就皱眉的景谌,眉头更加紧皱,

    审视着这宋洲的两句话,眼底有些疑惑。

    没道理啊,如果仅仅是因为情绪得到发泄,或者情绪崩溃,这种压抑感就会得到缓解,

    那宋洲早就该有难受得到缓解的时候,至少宋洲在发那个帖子的时候,情绪肯定就处于爆发的状态中。

    那是因为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化?

    但宋洲似乎没有过于重视这件事情,景谌这边思索着,

    宋洲那边也好一阵没再回消息。

    又再过了会儿,宋洲才突然又有消息发来,

    “水不载舟:刚才我竟然睡着了……

    水不载舟: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有人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这两句连续的消息过后,又顿了下,才有下一条消息发来,

    “水不载舟:竟然是警察局……因为我之前发的帖子?

    启示:你先接电话吧。”

    显然,因为先前的交流,宋洲对景谌对了一些信任。

    景谌看着宋洲发来的消息,想到了一种可能。

    单纯因为宋洲那条帖子,警察给他打电话?那警察可太有时间了。

    或者,这通电话不是警察打来的?

    不是警察,又能借用警方的身份打来电话。

    那会是谁?

    如果现在这些诡异的事情,在此前就有发生。

    是不是意味着应该有专门应对此类事情的组织。

    只有这个组织,会因为宋洲帖子中提到的信息和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对应上,而特别关注这个帖子。

    比如‘血色噩梦’。

    那他们打来电话是因为什么?

    让宋洲将帖子删了?

    显然不太可能,他们自己动手不就好了。

    关心宋洲的人身安全?

    亦或者是……招安宋洲?

    那边的宋洲或许是正在接听电话,

    景谌这边做着猜测,再抬起头,望了眼他摆在书房桌上,那玻璃瓶子里,那滴依旧安静着的血珠。

    那是不是,这个特别的组织应该有应对某些古怪事物的能力?

    景谌想到了一种可能,

    然后低下头,看着他和这宋洲的聊天界面,静静等待着。

    ……

    “水不载舟:好了。”

    又过了好一阵,宋洲终于再回复了消息。

    “启示:警察联系你是因为那条帖子的事情?

    水不载舟:没什么,他们只是联系我,让我把那条帖子删了。

    启示:官方组织联系你了?

    水不载舟:……

    启示:他们决定招募你?

    水不载舟:……”

    另一边,宋洲看着‘启示’发来的消息,没由来的竟然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恐惧。

    如果确定他打电话时,他周围就只有他一人,他就要怀疑‘启示’在偷听他先前的通话。

    “启示:你拥有某种他们需要的特质?和你先前发出的帖子,和你对未知危险的感受有关?

    水不载舟:你不要问了。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不能透露任何确定的信息。

    启示:他们对你使用一种超出常理的手段,以此约束你不对外扩散关于他们和那些诡异事情的信息?

    水不载舟:……

    启示:或许他们还告诉你,对于你现在身上的痛苦,他们有办法解决,或者缓解?

    水不载舟:……

    水不载舟:大佬,你别问了……我求你,别问了。”

    身上的痛苦虽然在和景谌交流中缓解了些,但还在延续,此刻看着景谌不停发来的消息,

    痛苦中,宋洲再多了些慌张。

    “启示:好,我不问了,我想和你打一个视频电话。

    水不载舟:行。”

    宋洲其实对这个神秘人也有些好奇。

    很快,

    宋洲就接到了这位神秘人从这个社交软件上打来的视频电话。

    然后,他就看到了视频通话中,这位神秘人的模样。

    神秘人身后的背景,就只是一张纯色的白墙,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用来通话的手机,明显被固定在某个地方,

    视频通话的摄像头,只是对着这神秘人脖子往上的头部,

    而神秘人的头部,还扣着一道黑色面具。

    “……”

    宋洲望着这副模样的景谌,张了张嘴,

    满是疲惫的脸上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大佬?有必要这样吗?”

    “要不,你也加入吧?”

    宋洲犹豫了下,对着景谌再出声说道。

    景谌只是摇了摇头,声音都没出。

    脸上扣着这道面具,是他之前一顿时间买来和他荒唐的一些女性朋友们做游戏用的,

    这会儿还派上了用场。

    景谌这会儿,只是固定着自己的动作,透过面具的孔隙,直视着视频画面对面的宋洲,

    他想看到宋洲的未来,

    他不确定这样远距离是否能够成功,或许只能看到眼前手机的未来画面也不一定。

    在视频通话对面,宋洲脸上的疑惑中,

    在这儿安静中,集中注意力的景谌,眼前开始有画面浮现。

    开始,

    景谌眼前浮现的画面,的确就已经是手机的画面,

    就是个手机安安静静放在某个地方的画面,

    但这幅画面呈现到一半,就突然像卡壳了一样,然后骤然就变成了另一幅画面。

    在画面中,他再次看到了这宋洲。

    ……

    画面中,这大概是某个封闭的屋子。

    屋子看起来有些特别,没有窗户,而门紧闭着。

    一边摆着类似实验操作台的东西,上面摆着不少不同模样的试剂,大小不同的设备仪器,和一些实验材料。

    而另一边,却摆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放着不少书籍。

    看起来像是个实验室,但怎么看也不太符合标准。

    “喝吧,喝之前,我再给你说一遍,这魔药的配比材料。”

    画面中这间古怪的屋子里,一共有两个人。

    其一是宋洲,画面中的宋洲看起来比现在要坚毅许多,目光坚定沉着,身体健壮不少。

    其二是一个中年妇人,穿着身不太干净的白大褂,就像是刚从某个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妇产科中年女医生。

    整个人脸上有些憔悴,眉宇间带着随意,说话间,还打了个哈欠。

    从旁边的操作台上,顺手拿过一瓶幽蓝色的试剂,试剂里还漂浮着一些泡沫和类似血肉的东西,

    中年大妈将这瓶看起来就诡异的试剂递给了宋洲。

    宋洲接过,拿在手上,静静听着大妈的话,

    “他们说,让喝魔药的人了解清楚魔药的配比材料和过程,有助于服用者服用魔药。”

    “但有没有用,鬼知道……我跟怀疑他们是在传播什么污染。”

    “好了,你从加入异调局开始,已经承受了不少次污染,可能对污染已经有些耐性,到现在终于算是有了服用魔药的资格。”

    “不过还是有件事情在你服用前要再次跟你确认,这种魔药是一个月前才新获得的配方,你是第一个真正服用者,在此之前,给两个猴子和一个死刑犯服用过。”

    “结果是猴子长满了触手,死刑犯崩坍成了烂肉块……”

    “……我知道。”

    画面里的宋洲听着这些话,眼皮直跳,但还是坚定地说道。

    “嗯……不错,我看你小子有希望。服用魔药,就得对抗魔药的污染和蛊惑,最大两个影响可能是意志和欲望。”

    “根据异调局这么段时间来服用魔药数据的统计,在服用魔药时,保持平静的心情最有可能成功……所以不要紧张,也不要想着一定就要服用魔药成功,死了就死了嘛,崩溃就崩溃了嘛,反正到最后都一样,这次不死,早晚也得死……你越紧张死的越快。”

    “……”

    宋洲听着直沉默,

    “我本来不紧张的。”

    “哈……”

    中年大妈笑了起来,然后脸上神情一收,

    “行了,你服用魔药吧,我在旁边给你说这魔药相关信息,然后也看着你。”

    “这魔药的名字是我给取得,叫血肉之主,霸气吧。”

    “主要材料是从血肉之主的眷属暴食者身上获取到的……你现在这瓶子里的主材,还是从望安市那里的暴食者身上获得的。”

    “都说那儿的暴食者最厉害……”

    “除了暴食者身上的血液,还有理蔓草,还要太阳花……只是可惜啊,要是有血肉之主身上的血液来做这个魔药,说不定效果更强……”

    “……人炸开的威力强吧。”

    “好吧……喝吧。”

    “注意啊,别把触手瘤子长得出来了,要长也往你肉里长,至少看起来还是个人不是。”

    听着中年大妈的话,画面中的宋洲没有再犹豫,拿起那瓶魔药,一饮而尽,

    然后脸上逐渐流露出痛苦扭曲的神情来,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肤就像是被浇了滚烫的热水,就像是在被用烈火炙烤,似乎在不断升温而通红。

    脖子上的皮肤在溃烂,流淌出来的脓水像是带着腐蚀性,升腾起一阵阵白烟。

    景谌眼前的画面,也在这副景象中逐渐褪去。

    画面的最后,似乎宋洲挺了过来,从蜷缩在地上,重新站起了身,身体变得更加健壮而有力。

    对这副看到的画面,景谌有些振奋。

    他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息。

    魔药,异调局,最重要的,这似乎异调局用来提升人员实力的魔药配方。

    而就在景谌眼前画面彻底消失,视线重新落在还正保持着视频通话的手机画面上时,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视频通话的对面,

    宋洲栽倒了地上,正痛苦的如同野兽般哀嚎着,

    身子扭曲蜷缩着,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啊……啊……”

    这痛苦似乎让宋洲只顾得上哀嚎。

    景谌目光落在宋洲身上,还敏锐地看到,

    宋洲穿着的衣服下,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鼓动,有什么东西要从宋洲的皮肤下,血肉中钻出来。

    景谌皱起了眉头。

    宋洲却似乎在景谌的目光注视中,逐渐有些得到了缓和,

    “啊……”

    哀嚎声渐低,宋洲喘着粗气,还瘫在地上。

第九章 魔药配方交易

    “你怎么了?你很痛苦?”

    景谌微微动了嘴唇,嘴里含着东西,声音有些嘶哑模糊地出声说道。

    而那视频画面对面,那瘫倒在地上,还不停喘着粗气的宋洲,听到景谌的声音,

    就像是得到了救赎,一下从地上爬起了身,朝着视频画面这头,战战兢兢,低着腰都要到地上,

    头埋着,不敢看景谌,两手垂在两边,和浑身一样,不自觉地发抖。

    “大佬,‘启示’先生,我……我胆大包天,渺小而愚蠢的我,冒犯冲撞了您。我刚才试图窥视你的眼睛……”

    声音都在发颤,宋洲头埋得更低。

    “我的眼睛?”

    景谌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狗胆包天……求‘启示’先生宽恕……求‘启示’先生宽恕。”

    宋洲的声音颤抖地更加厉害,脸上肌肉都因为恐惧不自觉抽搐,

    似乎恨不得重新跪倒在地上。

    看着这宋洲似乎极度惊恐,一幅被吓破胆的模样。

    景谌是有些疑惑的,

    按这宋洲的话,这宋洲似乎是因为刚才打量他的眼睛,而感受到了超乎寻常的恐怖?

    是因为自己的窥视未来画面的能力?

    可此前能力没少用,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是因为宋洲的特质?超乎寻常人的感知能力,

    所以感知到了普通人感知不到的东西?

    景谌伸手,单方面关掉了他这边的摄像头,

    通话还保持着,还能单方面看到宋洲那边的画面。

    而宋洲似乎因为景谌的沉默,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

    身子抖得已经有些站不稳,腿部和手部的肌肉都在踌躇,就要再栽倒在地上。

    “没事儿。不知者不怪。”

    景谌打量着视频画面对面的宋洲思索着,看着宋洲越来越恐惧,出声再说了句。

    “……谢谢‘启示’先生……谢谢大佬,谢谢……”

    这句话似乎让宋洲紧绷着些一下放松下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赶忙说着,

    身子因为放松,险些踉跄就要倒在地上。

    “你小心点……”

    “知道……知道……谢谢大佬,谢谢‘启示’先生。”

    宋洲只是觉得这是‘启示’对他刚才行为的警告,埋着头赶忙应道。

    景谌望着视频画面里的宋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对面的宋洲,则是老老实实埋头站在那儿,

    脑海中却忍不住去想刚才遭遇的恐怖一幕。

    他的遭遇,他的感受比景谌想得严重多。

    先前,他见这位‘启示’,‘启示’先生站在那儿沉默不说话,

    他也沉默着,只是对这位神秘的‘启示’先生也有些好奇。

    然后他,就望向了‘启示’先生从那黑色面具下露出的眼睛,

    而这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启示’的眼睛平静,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

    然后,他超高的灵感似乎发挥了作用,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恐怖,

    这恐怖比先前那痛苦两日里感受到的更深。

    一下,他的意识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哪是平静的湖水,湖面之下,是幽深的永远没有底的深渊。

    深渊无限宽而无限深,他渺小的意识就在深渊中不断下沉。

    然后,他感觉到更庞大的,更不可名状的恐怖。

    就像是蜉蝣直视宇宙,他望不清楚那是什么,哪怕只是一角。

    只是感觉伟大,脑子里那孤独而渺小的意识,都算不上是一叶孤舟与狂暴的海洋,而只是一滴水,

    轻易的,毫无察觉的,就将他的意识淹没,脑海中只剩下空白,

    只剩下身体不自觉地发出哀嚎和乞怜。

    身体也承受不住,那不可名状的伟大,哪怕可能只是那伟大的一眼垂怜。

    那伟大,是真理,是一切,

    只是看到一眼,身体就不自觉朝着更趋近于真理的方向圆满。

    要摆脱原先的桎梏,朝着真实变化。

    最后,

    是在变化中,宋洲似乎在感受到一道更温和的目光,

    那道同样是伟大投来的目光,似乎垂怜祂那渺小的意识,收敛了祂的伟大,

    以至于他在朝着真理方向的过程中止。

    变化中止时,他那可怜的意识似乎是在痛苦,是在咆哮。

    不,他向往着朝着那真理,伟大的方向变化,哪怕放弃那可悲的渺小的,愚蠢,毫无意义的意识。

    只是可惜,伟大的想法他无法改变。

    只能让那愚蠢的,毫无意义的意识重新回归到了他的身体。

    而重新恢复意识的宋洲,

    此刻,感觉自己像是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一个是基于基础认知,对刚才发生事情的无限恐惧。

    一个是那向往着真理,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伟大再次垂怜,让他变得更加完美的期盼。

    而即便刚才感受到的东西都已经消失,

    但留在他意识里的那伟大景象却始终挥之不去。

    不管是哪种想法的意识,都认同,那伟大是真理,是一切。

    只是因为看到真理的一瞬,宋洲的意识就被留下了深刻而无法抹去的烙印,

    成了那伟大的,最虔诚的信徒。

    所以此刻,战战兢兢站着,

    宋洲恐惧而谦卑,虔诚而狂热,只是等待着伟大存在的再次吩咐。

    而电话这边,

    景谌虽然关了摄像头,但脸上面具也还没摘,

    看着视频画面里的宋洲,正思索着这宋洲刚才遭遇的一切。

    是因为他使用窥视未来能力时,恰好宋洲这个高感知能力的人看到他的眼睛?

    所以感受到了一些恐怖?

    “咚咚……”

    就在这时候,有敲门声响起。

    嗯?

    正思索着的景谌抬起头,再次望向视频画面,

    敲门声不是屋外响起的,而是视频画面那边,宋洲那边的敲门声。

    “你那边有人来了?”

    “……是那些人来了……刚才和他们通电话的时候,他们就对我说,等会过来接我。”

    “现在应该是到了。‘启示’先生,需要我将他们先应付走吗?”

    景谌听着宋洲的话,看着这视频画面里的宋洲,

    感觉这宋洲的态度有些不对劲,除了恐惧,还似乎有些谦卑和虔诚……

    顿了下,景谌一把就将通话断了。

    只是挂断之前回了句,

    “你和他们交流吧。”

    说完,电话结束了。

    景谌将手机放到了边上,抬起头再望向那玻璃瓶里静静躺着的血珠。

    按照未来画面里得到的信息。

    此刻来接宋洲的,应该就是异调局的人。

    没有意外的话,宋洲会加入异调局,最后在两个多月后,服用魔药,获得超出寻常人的能力。

    ——刚才景谌窥见的那幅画面是两月后的。

    想着……景谌扯过书房里的纸笔,先将刚才得到的‘血肉之主’的魔药配方记了下来,

    以免忘记。

    ……

    “宋洲先生是吗?我们是刚才和你通过电话部门的成员,带你过去了解下情况。”

    在景谌这边挂断电话过后,宋洲重新抬起了头,望向客厅门边。

    虚掩着的客厅门外,来人敲了敲。

    “进来吧,门没关。”

    “……宋洲对吧。我叫葛三,是部门派来接你的人,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我们就是同事了。”

    葛三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满嘴烟气,看起来精神也没有比宋洲好多少,

    进屋之后,还算客气,脸上随意,语气温和,对着宋洲说着话,还朝着宋洲伸出了手。

    但宋洲却没有伸出手,而是原本涨得通红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些纠结。

    一边是他心里面对这个葛三,莫名地冒出来一些骄傲,和对这位素昧蒙面葛三的轻视。

    他莫名觉得,自己是受到伟大眷顾过的人,这种虫子一样的,丑陋而弱小,而愚蠢的家伙,不配和自己握手。

    一边作为正常人的认知,他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荒诞而可笑,

    面对特殊部门异调局,他本来该紧张而尊敬,同时有即将摆脱前几天一直持续痛苦的如释重负才对。

    不……他现在已经不痛苦了,承受过伟大的注视,他已经不再感受那样的痛苦!

    “……你怎么了?”

    就在宋洲纠结摇摆的时候,伸出手的葛三这时候看着宋洲,已经看出来不对劲。

    倒不单纯因为宋洲的神情反应,

    而宋洲刚才身上出现的一些鼓起来肉包,并没有完全消退下来。

    这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污染。

    葛三心提了起来,环视了周围一圈,刚才异调局有关部门和宋洲通话时,

    并没有提到他身上有什么不正常的变化。

    “我……”

    “我……”

    宋洲攥紧了拳头,意志在痛苦地挣扎着,

    最后还是出声说了。

    “……渺小而愚蠢的我,冒犯了一位伟大的存在。”

    宋洲向葛三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是语气充满着对自己的卑微,和那伟大存在的狂热。

    不像是在向葛三说明情况,更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别人宣扬他信仰的神的伟大。

    对于宋洲的态度,葛三一点不意外,被污染的典型反应,意志和精神受到了影响嘛。

    一边警惕着宋洲,葛三一边再出声询问道,

    “你的手机能不能借用下?”

    “拿去吧。”

    宋洲脸上带着些笑容,一幅坦然的神情将手机递给了葛三,

    葛三再瞥了眼宋洲,低头,看了眼宋洲和那位神秘人的聊天记录,

    想了想,葛三再次发了条消息过去。

    “水不载舟:你好,启示先生。

    启示:异调局的?”

    葛三给这位神秘人发去消息的同时,满心警惕着。

    据他所知,能对人造成这种污染,除了那些扭曲的怪物,

    就是一些强大的存在,关于他们的一切,也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像是看到了真理,原本的想法被一定程度影响。

    显然,这位神秘人就是位强大者,而且这位神秘的强大者还没在异调局的了解和掌握中。

    对于这种强大者,即便相隔很远,也不是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可能。

    至少,自己身边这个,已经快成为神秘人虔诚信徒的宋洲,就是个很好的媒介。

    葛三思索着,再抬起头,瞥了眼旁边的宋洲。

    “水不载舟:是的,启示先生。

    水不载舟:启示先生,不知道你联系我们异调局的成员是有什么事情吗?

    启示: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这边,

    看着‘水不载舟’的账号再次给他发消息,景谌就已经知道,账号后面肯定换人了。

    “水不载舟:那恕我冒昧,能询问下,为什么我们的成员受到了您的污染?

    水不载舟:当然,可能是您无意间表露了一些您的强大,而我们的成员又愚蠢的感知到了。有时候高灵感总是这样,算不上什么好事。”

    葛三的话字斟句酌,说得很小心。

    景谌也能感觉出来,对方将姿态放得很低,询问情况的同时,还主动给了个台阶下,似乎将他当成一位强大的存在?

    这么想着……景谌脑海中不禁冒出来个想法,瞥了眼旁边书桌上刚写出来的‘血肉之主’配方。

    “启示:是你们那位新加入的成员自己的行为,我并没有做什么。”

    景谌说得是实话。

    “水不载舟:那是他活该,试图窥视他不该知道的信息和掌握不了的知识,试图看不该看到的东西。他的高灵感害了他。

    水不载舟:不过他还只是新加入异调局,此前从未知道过这些事情,还希望启示先生原谅他的冒犯。”

    葛三回着消息,抬起头,望了眼旁边的宋洲,有些无奈,

    “启示:我没有怪过他。

    水不载舟:您的气量和您的实力一样宽广。能询问下您的身份吗?如果您不愿意告知的话,我们不会追寻。

    水不载舟:如果您愿意告知的话,我们异调局的十二位高级调查员会很高兴,在看到人类多一位强大者。

    启示:抱歉。

    启示:我有一个交易,想和你们异调局进行,不知道你们感兴趣吗?”

    景谌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继续说下去,直接抛出了个他想说的东西。

    果然,景谌的话发过去后,吸引了葛三的注意力。

    “水不载舟:启示先生想进行什么交易?

    启示:你们对一个新的魔药配方感兴趣吗?”

    是的,景谌打算将他从未来画面中获得的‘血肉之主’魔药配方卖给异调局。

    虽然这配方就是从异调局那儿得到的。

    可是,当时未来画面里有明确提到,这魔药配方大概要在现在的一个月后,异调局才获得。

    而且说得是获得,那大概,这个配方也不是异调局自己研究出来的。

    现在,

    景谌准备将未来异调局的魔药配方卖给异调局。

    不然,就那些配方上他听都听过的需要材料,他拿着也没用。

    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

    好半天,对面才终于又再回消息。

    “水不载舟:当然……魔药配方是很重要的东西……”

    “水不载舟:不过,这件事情是我所不能决定的,另外,我们也无法确定,启示先生您所提供的配方是我们所没有的,我们异调局,还是拥有不少魔药配方的。”

    “启示:和暴食者有关。”

    景谌就自己得到的信息,简单地回了句。

    然后换来了一个更久的沉默。

    “水不载舟:我们异调局愿意和启示先生您进行交易,只是需要您稍等,由我们的高级调查员和您交流这件事情。

    启示:嗯。”

    是的,景谌准备赌一把,能不能隐瞒身份,从异调局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当然,要是不行的话,一会儿有异调局的人上门,那他……嘿,就直接投了。

    再之外,要是异调局查到了他的身份,但是不揭穿他,陪他演,那大家就一直演下去就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此刻,景谌心理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件小事儿,微不足道,完全不值一提,完全紧张不起来。

    要是异调局找到他身份,他就……

    这是哪来的感觉……是因为自己能看到未来的能力让自己有些膨胀了?

    景谌皱眉。

    他甚至有些荒诞的感觉,感觉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小游戏。

    哪来的奇怪感觉……

    我这么膨胀了?

第十章 交易

    “水不载舟:那请启示先生稍后一段时间,大概需要数小时。

    启示:嗯。”

    看着这位神秘人‘启示’答应,葛三松了口气。

    拿着手机的手放下,转过头望向旁边的宋洲,

    就看到宋洲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先生,我们走吧,我带你回异调局,在异调局里,你感受到强烈危机感带来的痛苦应该会有缓解。”

    “我现在不痛苦了,因为伟大存在。”

    宋洲因为先前直视到的那一幕,心里留下深刻的烙印。

    此刻他只是想明白一件事情。

    先前为什么和‘启示’先生交流时,他身上的痛苦会得到缓解。

    当有猛兽追赶着你的时候,突然不再继续追逐了,可能是……进入了一个更强大猛兽……不,伟大存在的领域。

    是‘启示’先生这位伟大存在眷顾了他。

    宋洲不自觉地偏向‘启示’方向的想。

    “嗯……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葛三再瞥了眼宋洲。

    嗯,你不痛苦了,不过问题更大了。

    葛三没有想法,在这宋洲受到的影响改变前,和他讨论什么伟大存在。

    这就像是跟虔诚的狂信徒讨论他们的主,毫无意义。

    “走吧,对了,这个手机暂时借用一下,行吗?”

    葛三抬起手机晃了晃,示意宋洲走前面,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宋洲身上。

    虽然那位强大者‘启示’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恶意。

    但对受到那位强大者影响的宋洲,葛三还是保持着警惕。

    说不定这位‘狂信徒’疯子,就会突然觉得他葛三冒犯了他的主,给他来一下。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对伟大的‘启示’先生保持应该有的尊重……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伟大。”

    宋洲神情有些纠结摇摆地再说道,

    葛三挑了挑眉头,然后认真点头,

    “我知道。我们对每一个神秘的强大者都会保持应有的尊重。”

    “呼……”

    宋洲吐了口气,然后在葛三的示意下出了房门,

    “我们往哪走?”

    “下楼,上车。”

    葛三帮宋洲带上了房门。

    “好吧……”

    ……

    数十分钟后,异调局目前在首都附近的几位高级调查员。

    老鼠,爬虫,中年贵妇人,军装老人都已经到场,

    会议室里,除了这四位高级调查员,还有宋洲和将宋洲带回来的葛三,

    “小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其他人暂时赶不过来,也不方便用其他手段联系。”

    “今天的临时会议就我们几个进行,开始吧。葛三,你再给其他三位高级调查员讲下情况。”

    “好……三位调查员,我今天收到命令,去……接这位即将新加入异调局的同志。”

    “这位同志叫宋洲,有着超出正常人的超高灵感,他也感觉到了即将有强大的危机降临……”

    葛三稍有些紧张地向在场高级调查员出声说道。

    在场的高级调查员就是异调局的领导者,也是最强大的十二位能力者,每一位都远不止服用过一次魔药。

    在场的老鼠,爬虫,中年贵妇等人听着葛三的话,都神情严峻。

    军装老人突然召集他们召开临时会议,肯定是出了大事。

    而在葛三将整个事情都说了一遍过后。

    老鼠,爬虫,中年贵妇,乃至已经提前知道情况的军装老人,都有些沉默。

    一个神秘的强大者,突然冒了出来,不知道身份,不知道秉性,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位神秘人的强大,

    隔着不知道多远,只是因为宋洲窥视了一眼他的眼睛,就造成这种结果,

    军装老人都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宋洲,你是拥有高灵感的。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可能能够变成很强大的人,但坏事是,在我们这个糟糕的世界,你也容易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以后,尽量不要用你高灵感去感受一些不确定的东西,不然……”

    军装老人抬起头,对着旁边站着的宋洲出声说道。

    进入异调局驻地的宋洲,似乎再受到了一些什么东西的影响,恢复了一些理智。

    但这并不能影响宋洲刚才看到伟大存在的震撼,以及对那伟大存在的完全臣服。

    见过宇宙的蚂蚁,即便将他的眼睛遮起来,他脑海中也会永远回荡着那震撼的景象。

    不过他没再表现出来,只是觉得这样影响伟大存在要做的事情,嗯……对这些异调局的人也不好。

    “嗯,我知道了。”

    宋洲低着头,似乎有些紧张地说道。

    他的高灵感,能让他直观感受到身前这些高级调查员的强大,但比起来伟大的‘启示’先生,依旧是地上砂砾比整个宇宙……不,比那还大的差别!

    宋洲心里有些疯狂地想着。

    “葛三……你先带这位宋洲同志去休息吧。”

    军装老人看着宋洲,再停顿了一阵目光,然后出声说道。

    “是!”

    宋洲不想走,但还是低着头,顺着葛三走出了这间屋子。

    临走之前,略微抬起些头,视线一直落在会议圆桌上,那部手机上。

    ……

    “看起来,我们新加入这位同志受到的影响很严重。”

    爬虫依旧带着他那兜帽,头低着,在会议室的门重新合上后,声音有些嘶哑道。

    “对于一个只是拥有高灵感的普通人,直视一位强大存在带来的冲击,可能一辈子也消磨不干净。”

    每一位强大存在本身就潜藏着磅礴的‘真理’,

    而在这现在糟糕的世界里,窥视到自己暂时无法承受的‘真理’,只会让自己身心,浑身每个细胞都雀跃着要追寻真理,最后大概崩溃变成怪物。

    这种影响,就像是一颗大质量星体无时无刻不对外辐射的引力。

    要不是爬虫,老鼠等人刻意收束自己的影响,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移动的,随时随地的‘污染源’。

    “这就是用来和那位神秘的强大者联系过的手机?”

    中年贵妇人低下头,望向会议圆桌上摆着的那寻常手机。

    “嗯。不过,我们先看个视频吧。”

    军装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个遥控器,

    按开了大屏幕上的投影,紧跟着,投影上出现类似视频通话的画面。

    “这是技术部门找到的,先前那位宋洲同志和那位神秘强大者的视频通话过程。”

    “那位神秘的强大者没有在视频里出现过?”

    “……不,如果是这样,那位宋洲怎么看到这位强大者的眼睛。”

    看着这视频通话过程的画面,

    中年贵妇人,老鼠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中年贵妇人清晰记得先前葛三描述的整个事情过程,但还是忍不住这样问道。

    而回答他的,是老鼠。

    旁边带着兜帽的爬虫,也仰起了头,露出脖子上血肉模糊的创口,眼睛望向那正依旧播放着的视频画面里。

    画面里,

    只看到了其中一方,那宋洲的通话画面。

    而那另一方,该是那位强大神秘者的通话画面里,

    却只是对着一堵洁白色的墙,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身影存在。

    从头到尾,直到那宋洲突然哀嚎着倒地,捂住眼睛,身上衣服下鼓起肉瘤,肉触,

    那位强大神秘者的画面里,

    都没有出现过描述中,那带着黑色面具,只露出来眼睛的神秘人。

    也没有半点话语声响起,只是偶尔有些类似底噪的滋滋声音响起。

    “技术手段?”

    “不是,技术部门确定这就是原视频。”

    这如同底噪的声音似乎有种莫名的影响,听得中年贵妇人无法抑制的烦躁,精神,身体的血肉似乎都在翻涌,

    紧皱着眉头,抬起头望向其他人,就看到其他三人也紧皱着眉头。

    “……对于这位神秘人提出的魔药配方交易,你们怎么看?”

    抬起手,军装老人就关掉了这视频。

    四个人也完全没有想法,再去用另外的技术手段确定这位神秘强大者的身份,

    先不说找不找的到。

    这位强大者已经表明了不想暴露身份,

    对于这种自己主动隐藏身份,不愿意暴露,并且暂时没造成什么严重影响的神秘强大者,

    非要把他给挖出来,那对谁都没好处。

    这位神秘的强大者愿意藏着,那最好就是让他藏着。

    “多一个魔药配方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中年贵妇人出声说道,

    “另外,我们也需要和这位强大者保持一些联系。”

    “只是不知道他的魔药配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需要什么?”

    “我们都能获得魔药配方,别人从别的地方获得魔药配方也不奇怪。”

    爬虫也转回了头,然后重新低下头,应了句。

    “需要什么还没沟通。先前葛三和这位强大者说的时候,只是留给我们来询问和做决定。”

    “嗯。”

    中年贵妇人点了点头,然后再询问了句,

    “他那个魔药配方是关于什么的,是怎么样的效果,有讲吗?”

    “只是讲,主材料和暴食者有关系。”

    军装老人回答了句,然后和其他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老鼠。

    “和暴食者有关……”

    老鼠皱着眉头。

    他负责的地方,望安市,冒出来的暴食者有些多,而且比寻常暴食者还要难以处理许多。

    “……那我们现在,和这位神秘的‘启示’沟通一下?”

    军装老人出声再说道。

    “嗯。”

    其他三人应了声,最后还是军装老人拿起了手机,

    斟酌了些语句之后,给这位‘启示’先生发出了消息。

    ……

    “水不载舟:尊敬的启示先生,我是异调局一位负责和你交流魔药配方交易问题的调查员,你可以称呼我老辰。

    老辰:对于启示先生你提出的魔药配方交易,魔药配方,我们当然感兴趣,只是不知道,启示先生需要什么东西?

    启示:三副其他我没掌握的魔药配方,以及我这副魔药配方上的一些材料。”

    看着这位‘启示’回复的消息,军装老人顿了下,抬起头,将原话复述给三个人听了遍。

    “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副配方就要换我们三副,还要给他搭一些魔药材料。”

    听着这话,低着头的爬虫笑了。

    中年贵妇人脸上也露出些笑容。

    “是狮子大开口,但也不是不能谈。”

    军装老人笑着说了句,再低下头,回复消息,

    “老辰:能否先询问下,您这副魔药能带来什么样的能力,以及什么样的副作用。

    启示:这副魔药的名字叫‘血肉之主’,剩下的信息需要你们自己试验。

    老辰:……启示先生没有服用过这副魔药?”

    军装老人神情在严峻了些,

    “启示:对。”

    其他看着军装老人神情变化,都过来些,望向了手机屏幕上的交流内容,

    然后神情也都更肃然起来。

    按这位启示透露的信息,那就意味着除了‘血肉之主’,这位启示肯定至少还掌握着另一个魔药配方。

    排除这位启示先生偶然一次获得了两副魔药配方,那就意味着,这位启示先生掌握着一条相对稳定的魔药配方获取途径……就像是异调局。

    “老辰:启示先生,我们相信您魔药配方的价值,但你一幅配方换我们三副配方,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启示:你们的那三副魔药配方是你们已经拥有的,而我这副是你们不曾掌握的。你们将魔药配方告诉我,你们也并没有任何损失。

    启示:以更多的已知换取未知,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老辰:但启示先生,魔药配方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老辰:另外,启示先生您的话,对于您自己也是成立着。没有道理就能用您一副魔药配方换我们的三副。”

    军装老人心思百转,手上却没停,斟酌着语句,回复着。

    然后,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就见这位启示先生好一会儿没再回消息。

    这让军装老人等人都不禁有些提起心。

    在这笔交易里,军装老人等人是做好了一些吃亏的准备的。

    保持和这位神秘强大者的联系,也是这次的重要目的之一。

    而且即便是现在这个条件的交易,对于他们来说,考虑更多也只是这些魔药配方流传出去带来的影响,

    或许对于启示血赚,但他们也不亏。

    好在,又再过了一会儿,这位启示先生又再回来消息。

    “启示:你们愿意支付什么样的条件。”

    看到消息,提着的心稍放下来些。

    主要是他们现在在明,而这位神秘人在暗。

    不过军装老人这次也没有着急直接回,而是望向其他几个人。

    “这次可以给他两幅和他要的那些材料。但需要有些附加条件,让他保证给他的配方不能在大范围流传。”

    魔药配方的小范围流传,对大局来说是件好事。

    因为魔药里的材料都来自于那些混乱,扭曲的怪物。

    但过于大范围的流传,因为这些知识的模因性,或许会招致更严重的危机。

    低着头戴着兜帽的爬虫出声说道。

    军装老人点了点头。

    “另外,尽量再了解关于他的一些情况。我们不探究他的身份,但一些基本情况至少要了解。”

    老鼠也出声说道。

    军装老人再次点了点头,就再拿起手机,给这位神秘人回了消息,

    “老辰:启示先生,因为是第一次和您的交易,我们愿意用两副配方和一些您要的材料换取您的这副配方。但之后再进行这类交易,只能再一换一。

    老辰:另外,我们还有一些附加条件。我们与您交易的魔药配方请勿大范围流传,您应该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消息发到这儿,军装老人害怕‘启示’这位野生的强大者不了解情况,

    “老辰:这些关于神秘的知识都具备一些模因性,这些信息的大范围传播,可能让我们这个原本就已经很糟糕的世界,变得更无可救药。

    老辰:更何况,这些魔药配方上的知识,似乎每一个都有他恐怖的源头。

    老辰:我想,启示先生您也不想看到一个完全扭曲,混乱,混沌,无序的世界。

    老辰:还有,我们希望问一些关于您的问题,当然,不直接涉及到您的身份。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些信息。”

    军装老人将这条消息发出去过后,

    换来的是更久的沉默。

    在安静了比上一段话更久的时间过后,才终于有消息再回过来。

    “启示:可以。

    启示:你问的问题,我不保证一定回答。

    启示:另外,我需要由你直接将魔药配方告诉我……嗯,通过视频通话的方式。”

第十一章 阴影之主和言灵

    和这位异调局老辰说得话,景谌基本说得都是实话。

    他的确没使用过‘血肉之主’这副魔药,也的确不知道这副魔药能带来怎么样的能力。

    至于异调局的人怎么认为,就不关他事儿了。

    景谌可没撒谎……嗯,最完美的谎言就是说实话。

    而他对异调局的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试试而已。

    漫天叫价,坐地还钱嘛,他的心理底线就是一副魔药配方搭点魔药材料。

    哪知道异调局虽然没同意三副魔药配方换一副,但主动开出了两副配方的价。

    这就感觉像是,景谌路边上摆摊,来了客人问摊位上三块钱收来的破碗怎么卖。

    景谌开口说八万,结果对面犹豫了阵问六万行不行。

    弄得景谌振奋的同时,又有点心虚,是不是还卖亏了。

    不过对景谌来说,‘血肉之主’的配方都是从未来的异调局那儿搞来的。

    反正不亏。

    之所以后面看起来好半天才回消息,不过是心理博弈罢了。

    过程中,

    他倒了杯水,开了瓶可乐,

    如果不是怕耽搁太久,对面实在等不及,他还准备泡壶茶水。

    ……

    而另一边,再次收到景谌回复消息的老辰,老鼠几人,

    则是神情有些严峻。

    对于这位‘启示’先生讲会有选择的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四人都不意外,

    要是什么都说,也不会这样隐瞒身份。

    但后面一句话,才是让老辰四人严阵以待的。

    老辰放下手机,抬起了头,望向其他三人,见中年贵妇人,老鼠脸上神情同样严肃,爬虫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会议桌上。

    “对于这位启示先生,想让我和他‘直面’交流的话,你们怎么看?”

    “他先前一直在隐瞒身份,但这会儿却主动提出这种很容易暴露他信息的提议。”

    爬虫声音嘶哑出声说道。

    “不一定会暴露他的有关信息,你们忘记刚才我们看的那视频了。”

    中年贵妇人接过话说道。

    “但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仪式……”

    军装老人老辰沉默了阵,嘴里轻声吐出两个字。

    “某种需要,一定程度上互相直面的仪式?”

    中年贵妇人跟着说道,眼里有些警惕。

    “他想干什么?我们给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厚。”

    爬虫受困于魔药带来的副作用和最近受得好不了的伤,情绪一直有些不稳定,

    此刻低着头,声音嘶哑而压抑地再次出声说道。

    军装老人抬起头,望了眼爬虫,望了眼贵妇人,老鼠,又再重新低下头,

    容不得他们不考虑,这位神秘的‘启示’先生提出这样要求的目的。

    特别是上一个才和‘启示’通过视频电话的人,宋洲现在的状况。

    “我再询问下。”

    军装老人重新拿起了手机。

    ……

    “老辰:对于启示先生您不想回答的问题,这是自然。

    老辰:不过对于启示先生您提出的视频通话要求,请问是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吗?

    老辰:很抱歉,刚才我们才见过上一位和您视频通话过的宋洲同志,他的状况实在是不太乐观。这难免让我们有些疑虑。”

    景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这位异调局‘老辰’再发来的消息,

    他想再和这位‘老辰’通视频电话,自然只是淳朴的想,从异调局身上再薅一点羊毛。

    然后拿着薅来的羊毛过段时间再来和异调局交换,也算是互利共赢。

    不过,刚才和那宋洲通视频电话带来的后果,反而影响了现在想做的事儿啊……

    “启示:不直视我,就不会有事。”

    这是句有些傲慢,甚至轻蔑的话。

    但景谌却毫无心理压力,就是下意识的打了出来。

    感觉就像是内心深处叙述出的事实。

    等着发了出去,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不是有些嚣张了。

    是不是前面两个月的放纵让自己有些膨胀了?

    景谌眼里流露出来一些疑惑,然后更多的还是看着手机,等着对面老辰回复消息。

    而另一边。

    看着这位‘启示’先生不算回复的回复,

    老辰有些沉默,给其他三人看了,也都沉默。

    “……他是将他摆在了比我们更高的位置,他自我认为,他比我们更强。”

    中年贵妇人先出声说道,

    “不是自我认为,就是比我们更强。”

    爬虫有些声音嘶哑地说道,

    “至少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特质,是我们做不到的。”

    然后中年贵妇人,老鼠再抬起头,望向了老辰,

    老辰沉默了会儿,然后抬起头笑了笑,

    “准备一下,我来和这位神秘的启示先生通话吧。你们在旁边看着,如果有问题,就及时打断同通话。”

    “我来吧。”

    爬虫手撑着会议桌,站起了身。

    “算了吧,爬虫你还是留着力气,对付那些怪物吧。”

    老辰也起身,拍了拍爬虫的肩膀,老鼠也过去,伸手搂了搂爬虫。

    “老鼠,你身上越来越臭了……”

    “哈哈……那没办法。”

    爬虫低着头,再出声说道。老鼠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老辰站在那儿,低下头,再给这位启示先生回了消息。

    “老辰:我们同意您的要求,只是还需要您等待片刻。

    老辰:我们需要准备一下和启示先生您交易的配方。”

    “启示:好。”

    ……

    “启示先生,你好。我就是老辰,异调局的一位调查员。”

    片刻过后,异调局那边主动拨来视频电话,景谌接通。

    视频通话的画面中,

    景谌这边,依旧是和先前一样,带着黑面具,背对着白墙,

    书房完美的隔音效果,也充分隔绝了可能出现的噪音。

    不过要查的话,或许异调局还是能通过信号基站,确认景谌所在的小区,甚至楼栋。

    不过先前一次异调局都没有道破他的身份,

    那只能说明,因为某种景谌不知道的原因,异调局查不到他的位置,

    或者,异调局其实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但大家心照不宣。你演我就演,你要揭穿我立马投。反正始终不亏。

    现在嘛,不管哪种情况,那就维持原状好了。

    而画面另一边,

    老辰则是没有做任何遮掩自己身份准备,就大大方方露出了脸。

    让景谌通过视频通话,看到了这个穿着旧军装,站着笔直的老人。

    “辰老先生您好。”

    景谌看着视频画面对面这位军装老人,声音嘶哑地应道。

    就见画面里,这位军装老人在景谌话语声传过去之后,微微蹙眉。

    他有些难受,大概是作为异调局最强大的十二位高级调查员之一,他能感知到的东西比先前的宋洲还多许多。

    明明听到耳朵里正常的话,却让脑海中如同刀绞,心绪异常烦躁,

    抬起头望了眼画面中的‘启示’先生,先是看到道正常的身影,然后感觉整个视线中的画面都有些扭曲,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周围更真实的世界里冒出来。

    “启示先生客气了,叫我老辰,或者其他称呼都行。”

    老辰低下了头。

    “嗯……辰调查员。”

    景谌声音嘶哑,换了个称呼。

    “……启示先生,这里有我们为您准备的,一些同您手里配方交易的魔药配方,你可以从中挑选任意两幅。”

    “我是将这些魔药的介绍发给你,还是直接给你说?”

    “麻烦辰调查员说明一下。”

    “好。”

    交流直接步入正题,老辰拿起了手里一张清单。

    “首先是,我们取名为‘瘟病与污秽’的魔药。”

    “这副魔药服用过后,如果服用者能扛过最初的污染,就能掌握关于疾病和污秽的能力,某种程度上,能操控病毒和疾病。”

    “初次服用时,身体除了污染,也会遭受各种疾病的折磨,痛苦不堪,如果抗不过,就会变成长满肉瘤的怪物。”

    “而这副魔药的持续副作用就是,喜爱污秽,性情会受到魔药一定程度影响……这种影响是持续的,魔药对人的污染也是持续的。

    受到的污染严重后,会越来越像这副魔药的源头,结果都是失控变成一堆扭曲而混乱的怪物,或者崩溃成一堆基因片段像是乱麻的碎肉。

    当然,正常服用魔药普遍影响,耳边呓语,噩梦这些也有。”

    这是景谌第一次完整听到魔药的副作用,显然这位老辰也有刻意为他这个‘野生强大者’多讲解一些信息。

    面具下,景谌有些皱眉。

    这魔药副作用对景谌来看,也太大了,

    先不说初次服用魔药带来的污染熬不熬得过,后面持续的副作用也是不轻,动辄变成怪物。

    没着急听接下来其他魔药的作用,景谌声音嘶哑着再问道,

    “你们是怎么对抗污染的?”

    景谌没问污染具体是指什么。

    “……坚定的意志,平静的心,所求越多,越容易受到影响。”

    老辰顿了下过后,出声说道。

    景谌趁着这短暂的片刻,尝试窥视这位异调局调查员的未来,

    试图在未来的画面中,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终于,景谌还是从未来的老辰嘴中,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污染,就是指那些扭曲混乱怪物身上的普遍影响,就像是核废料无时无刻向外散发的辐射。”

    “越是强大者,身上的污染辐射就越严重。如果足够强大者,或许朝我们垂怜一眼,就会让我们无可抑制的崩溃死亡,哪怕祂可能都未曾注意到我们。”

    “某种程度上,那其实是我们没办法理解的真理和信息……”

    “真理?”

    “嗯……服用魔药时,也会受到污染,那是你的精神,身体因为接受到不相容的,更强大力量,知识,这过程中冲突带来的痛苦。”

    “你会感觉到自己的细胞似乎是在崩溃,基因似乎在消亡,精神在死去,无数疯狂的念头在诞生,这些疯狂的想法在取代你的意识……而如果你无法坚持住,现实中,这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朝着怪物的方向发展……事实上……我们做过实验,从服用过魔药人身上取出的基因片段,基本很快都会崩溃,无法单独存在。”

    这是未来画面中,老辰正向一位年轻后辈讲解。

    而巧的是,那位年轻的后辈正是宋洲。

    对这魔药的污染,有了更多一些了解,眼前的画面也消失。

    景谌转过目光,就看到视频电话对面的老辰正安静站着,往下低垂着些视线,没有直视他的脸。

    “嗯……麻烦辰调查员继续讲吧。”

    “好。然后是第二个配方,名叫‘阴暗之主’”

    “能力是能掌握关于阴影的能力,可以轻易潜藏在阴影中,可以操控阴影……”

    “特殊副作用是格外喜欢黑暗……”

    “第三个……”

    景谌一边听着这老辰的介绍,能问的就直接询问,

    不能问的,就窥视老辰身上的未来。

    凡是过去的,现在,

    在未来必然留有痕迹。

    或许过去是属于其他人的,但未来却是景谌的领域。

    这么听完,

    景谌也从老辰,或者说异调局获取到了不少关于神秘的知识。

    而用从未来获取到的知识,偶尔和老辰搭话,还让老辰判断这位启示先生对这些知识有着充沛的了解。

    “……启示先生,这就是我们提供的五个配方,启示先生可以选择其中两个。”

    “……麻烦辰调查员重新再念一遍。”

    “……好。”

    景谌先前一边窥视未来,一边听,老实讲,还是听得不够仔细。

    而老辰听到景谌的话,也没有询问原因,直接将五种魔药的能力和副作用重新说了遍。

    听完之后,景谌陷入了沉思,

    “我选‘阴影之主’和‘言灵’”

    言灵魔药的描述很简单,

    就是话语增加听众的信服认同性,对言灵掌控着有天然亲近感和基础信任,

    话语能抚慰人的精神的心灵。

    副作用是,比正常魔药更严重的耳边呓语以及有种奇怪的,试图蛊惑人心的恶趣味。

    这是个看起来对怪物没啥用,对人很有用的魔药。

    “好,启示先生,魔药配方还是我念给你还是发给你。”

    “这两份魔药配方发给我,我的这份‘血肉之主’配方念给你。”

    “行。”

    老辰点了点头,朝着旁边示意了下,紧跟着,景谌收到了一份加密文件。

    “密码是言灵和阴影。”

    “血肉之主的配方是,暴食者身上的血液*1000克,理蔓草两株,太阳花一株……”

    “这些东西,分别按照我刚才说得顺序配置,就是血肉之主魔药。”

    “作用和副作用你们自己实验……嗯,要是愿意的话,有结果了,也可以跟我说说。”

    景谌一边集中注意力,看着老辰,一边嘴里不紧不慢地说着。

    说到最后,景谌面具下的脸上,不自觉露出来一些笑容,

    “……辰调查员,记住了,没记住我可以再说一遍。”

    转回目光,景谌视线再落在老辰身上,看着这位辰调查员的目光都和蔼了许多。

    “已经记住。”

    老辰点了点头,没让景谌再说一遍。

    顿了下,就再老辰要再开口的时候,景谌再说话了,

    “辰调查员,那你们需要给我的材料,准备怎么给我?”

    景谌似乎在笑,声音嘶哑地再问道。

    这是景谌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他需要那些材料,但总不可能当面让这位辰调查员给他,或者给他寄快递吧。

    那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推给对方好了。

    “……我们有个仪式。只要我们两边同时进行,就能够传递少量的东西。仪式需要的物品也很简单。”

    老辰顿了下过后,出声说道,

    “只需要四支蜡烛……不会暴露关于启示先生您的信息,我们异调局也无意窥探启示先生你的身份。”

    看,对方考虑的多周到。

    “那行,那就按你们的办吧。”

    “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东西……趁这个时候,启示先生能不能先解答一些我们的疑问。”

    “嗯……辰调查员你问吧。”

    景谌应了句,

    然后对面沉默了阵,老辰第一次面对着景谌抬起了头,只是没去窥视景谌的眼睛,

    “第一个问题是……启示先生,你有信仰吗?”

    景谌听着,面具下的神情一顿。

第十二章 神启和木偶

    “如果你是指宗教类的信仰,那我想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

    景谌对这个问题做了回答,就看到视频画面中,

    这位自称‘老辰’的军装老人肉眼可见地略微松了口气。

    对异调局这么问,这样的反应,景谌有些好奇。

    “……有些人将祂们视为神,甘愿顶礼膜拜,匍匐在祂们的脚下,追寻他们心中的真理,变成他们心中更完美的模样。”

    军装老人听着景谌的问话,又沉默了下,才出声回答道。

    “有人将怪物当成神,成了怪物的信徒?”

    景谌面具下的神情一顿,然后追问道。

    但对这话,军装老人却是没再回答,挺拔站着,低垂目光,默然不语。

    不过,不做回答,不回答本身也是种信息。

    是军装老人认为他的话没有回答的必要,亦或者说,军装老人本身也承认,那些更强大的‘怪物’就是‘神’。

    景谌多望了眼这视频画面中的军装老人,

    “辰调查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们想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启示先生你拥有组织,或者隶属某个组织吗?”

    军装老人停顿下过后,再次抬起些视线。

    对于这个问题,景谌有些沉默了。

    他都千方百计从异调局这里搞到一些魔药配方了,自然是有些想法,

    不过要说组织,他现在似乎……

    景谌抬起头,然后目光在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此刻自己现编的这个昵称,

    “……有,我属于‘神启’”

    看着‘启示’这个名字,景谌现场临时创建了个组织。

    虽然这个组织还只是单纯体现在景谌的嘴里,只有个名字。

    “神启?”

    军装老人喃喃重复了遍,这是个很陌生的名字。

    现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异调局能通过一些东西,得到魔药配方,别人自然也能。

    一些小组织可能就零星那么几个人,机缘巧合得到魔药配方,服用了魔药之后侥幸没死,凑在一起就敢叫组织,称呼为‘小团伙’可能更准确。

    这部分组织,也都在异调局的掌握了解中。

    剩下一些组织,就是需要异调局重拳出击,发现即歼灭的,信仰某些所谓‘神’的狂信徒组成的。

    基本这些狂信徒都声称得到他们‘神’的注视,得到他们神的‘神恩眷顾’,掌握着一些‘神眷’下的能力。

    往往这些受到蛊惑的信徒,期盼他们‘神’降临,最后只会看到一个扭曲,恶心,混乱的怪物……当然,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他们的神。

    而此刻,

    对于这位启示先生嘴里吐露出的‘神启’,军装老人此前还从未听过。

    不过军装老人一想,也正常,启示这位强大者此前他们也从未有知,只能说‘神启’这个组织此前都藏得很深。

    “启示先生,我们这次和您的交易应该还算愉快,现在您所属的神启和我们异调局,应该还算有着良好的沟通和合作关系,我想以后咱们也可以继续这样的交易和合作,对吗?”

    军装老人再次说道。

    “‘神启’遵守法律以及道德。”

    景谌知道军装老人拐着弯想说什么,直接挑明了回答道。

    “谢谢启示先生你的话,我想异调局和贵组织能够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什么时候异调局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说不定还需要请贵组织帮忙。”

    “异调局做不到的事情,‘神启’更不能做到。”

    “哈哈,启示先生客气了。”

    “辰调查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们想问的更多,只是恐怕启示先生没有那么多耐心为我们解答了……我们这边的仪式已经准备好了,请启示先生那边也准备四支蜡烛。”

    “这个传递物品的仪式仪轨,已经发给启示先生你,麻烦启示先生稍后配合下。”

    “行。”

    景谌先关了手机摄像头,仅保持着语音通话,

    面具依旧没摘下,看了眼这异调局发来的仪式仪轨。

    感觉……多少有些诡异。

    按着仪轨的要求,景谌从卧室屋里的抽屉里拿出了四根低温蜡烛。

    分别放到了书房的是个角落,然后熄灯,关门,保持着独处。

    “……知识与智慧的掌控者。”

    “一切时空的支配者。”

    “一切已知中的全知者。”

    “你是智慧与真理的象征,你是知识的根源。”

    “是一切,是所有。”

    “您虔诚的信徒,在此祈祷,祈祷您目光的垂怜……”

    在默念着着祷告语的同时,景谌还按着仪轨,在书房的地面上画了个圈,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同时,景谌还能听到,语音通话的对面,

    大概是那位军装老人,也在念着类似的祷告语,

    只是最后的语句变了,

    变成了‘祈求您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物品,赐予您另一位虔诚的信徒。’

    听着那军装老人郑重而尊崇的话语声,

    景谌嘴里还按着仪轨的要求,不停念着祈祷语,

    脑子里思绪却忍不住飘荡,

    这是用了个所谓的‘神’当中转?

    这段话里描述的这个神似乎有点厉害啊?

    我能不能也用这个仪式?

    景谌想着,然后就感觉到自己摆在书房四角的蜡烛突然一暗,

    紧跟着,书房正面的墙上就打开了一道门,

    那道门就像是逐渐展开的,深渊的漩涡,绽放着绚丽而格外吸引人的光彩,

    似乎是整个世界里,最美妙的存在。

    然后那漩涡里,就抛出来一箱东西,紧跟着,漩涡骤然消失,

    只剩下书房四角的蜡烛还正常燃着,只是相比之前,书房里多了一箱东西。

    “……启示先生,你应该已经收到了我们需要支付给你的材料。那这次我们的交易和交流就结束了。”

    “行。”

    “有什么事情,启示先生可以再通过现在的方式,同我们交流。”

    “嗯……你们这个传送仪式,我能使用吗?”

    “……”

    “可以。不过这个传送仪式只能传送少部分东西。在异调局之外使用,不一定每次都有回应。而且不能传送人。”

    “谢谢。”

    大概是听到景谌最后一句话,异调局那边主动结束了电话。

    景谌也没在意,只是高兴又从异调局身上薅下来一截羊毛。

    然后,没去管书房旁边地上那一箱子东西。

    而是先扯过纸笔,在纸上,在写下了一幅格外的魔药配方,

    “木偶。”

    “人脸树人之心,食人草……”

    “能力:能制作一个受控制,远程操控的傀儡,傀儡拥有服用者本身能力。

    副作用:除常规副作用之外,容易在操控傀儡过程中,沉迷傀儡身份中,迷失本我。”

    这是从那位‘老辰’身上看到的,异调局未来的一副魔药配方。

    实在格外适合他这种想苟命苟起来的人。

    到时候傀儡出去打生打死,他本体就藏在安全地方。

    只是可惜,没看到其他异调局人员,不然说不定能搞到更多魔药配方。

    ……大概是,因为宋洲窥视他眼睛后受到的影响,让异调局对直面他这件事儿,有一定顾虑。

    望了望身前这三副配方,景谌有些兴奋,

    然后,兴奋的神情逐渐收敛,抬起头望向了身前书桌上,那玻璃罐子里的那滴血珠。

    这滴血珠此刻依旧安静躺在玻璃罐子底部,但刚才,景谌念动那些祷告词的时候,

    这滴血珠却有躁动,就像是受到某种影响,不停在玻璃罐子里乱颤,只是没有从罐子里钻出来而已。

    这滴血珠究竟是什么东西……和暴食者有关系吗?

    能用到那个‘血肉之主’的魔药配方里去吗?

    景谌想着先前看到的,获得‘血肉之主’魔药配方的未来画面,

    然后站起了身,先去将那包东西拆了开。

    这是个合金材料的,类似医疗保温箱的东西。

    四边带着机械扣,一一打开,揭开箱盖过后,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张打印的清单。箱底铺着正冒冷气的干冰,

    上面依次整齐堆放着玻璃封闭容器装着的暗红色血液,标注着单个容量一千毫升,总共两份。

    其次,就是另一边放着,理蔓草,太阳花等东西……这些植物景谌都未曾见过,而异调局很贴心的每个上面都贴了标注。

    这些似乎植物的东西,最神奇的就是太阳花……因为真得略微散发着一些光芒,

    在这有些昏暗的书房里,格外的明显。

    拿起清单,看了眼,确认这就是两份‘血肉之主’魔药的量,景谌在确认了下这里面大概也是没什么定位器的东西,

    就在旁边,重新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现在就要配置魔药尝试服用吗?

    他服用魔药后会不会直接炸开成烂肉?或者衣服底下冒出来一堆滑腻的触手?

    对于这件事情,景谌没办法直接看到未来。

    他对着镜子看过自己的未来画面,只能看到一片混沌和扭曲,不可名状,别得什么画面也没有。

    有些像他后来看到的,这个世界更远的未来。

    ……

    “……辰调查员……出了一些事情。”

    就在结束和景谌通话,四位高级调查员还没离开,依旧在讨论着相关‘神启’事情的时候,

    有一位异调局的调查员敲门后,直接走进了这间会议室。

    这位调查员神情憔悴而疲倦,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眼袋,头发杂乱无章,衣服满是褶皱。

    明明就三十来岁,面容比正常岁数看起来老许多。

    “什么事儿?祂出事儿了?”

    这位调查员是专门负责看管,或者陪伴异调局最重要一样东西的人之一。

    看见他出现,军装老人,老鼠四人顿时停下话,望向他。

    “嗯……本来祂在院子里,正常看花……但突然就不动了,僵硬在原地好久段时间……直到我过来时,才重新恢复了原本行动……这很异常。”

    调查员出声说道。

    军装老人四人顿时肃然起来,已经顾不上讨论神启和那神秘的‘启示’的事情,顿时起身,

    “过去看看……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

    “十分钟前。”

    “十分钟前?”

    军装老人重复了遍,放慢了些脚步,

    十分钟前,他们正在朝着那位‘启示’先生传递着东西。

    ……

    “妈……吃饭了。”

    望安市,一处人家屋里。

    自从拿着他母亲求来的签文,给那位‘民宿爱好者’先生解签过后,

    年轻人回了家,就请了假,这两天都没去上班,而是留在家陪着他母亲。

    他母亲这两天好像是受到了那签文的影响,情绪有些不对,基本每天都躺在床上度过。

    虽然他吃饭的时候,平常的时候,都有出声劝慰他母亲,不要把那奇怪的签文放在心上。

    但不光对他母亲没用,他看着他母亲的模样,想着那签文和解签先生的话,自己心里也隐约有些忧虑和担忧。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年轻人在厨房做好了晚饭,

    一边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出声喊着他母亲吃饭。

    “……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却看到,已经两天没怎么下床的母亲,这时候却在他还没喊的时候,

    就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从卧室屋里出来了。

    手里还提着个,出门经常带的布袋子,

    迎着他的目光,他母亲还缩着身子,低着头,往靠近旁边方向躲。

    “……妈,这都要吃饭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我出去一趟。”

    他母亲低着头,侧着身子,躲着年轻人的视线,

    “那妈,你去哪儿?”

    年轻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我……我……我要去清明寺还愿。”

    他母亲将装着些东西的袋子捏在手里,低着头,就要从年轻人身侧绕过去。

    “妈!”

    年轻人心里已经挂念了好几天,此刻只是听到他母亲嘴里吐出‘清明寺’这三个字,

    心里就是一咯噔。

    忍不住就大声喊了他母亲一声,

    他母亲往外走得动作一顿,然后踉跄着脚,哆嗦着身子,就要再往外边走,

    “……你就在屋里吃……吃晚饭……等会儿,等会儿妈就回来……”

    “妈……咱们别去吧,都晚上了……您能不能这段时间,都先别出门……咱们熬一熬,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妈……”

    年轻人紧走了两步,伸手去拉住了他母亲的手,

    他想起先生之前的话,看到他母亲现在这样执拗地要出门,

    他实在是害怕,容不得他不害怕,

    他害怕他母亲这一出去,真就应验了,就再也看不到他母亲了。

    “……妈,咱们不出去好不好……”

    语气近乎哀求着,年轻人说道。

    “小成,你就在家呆着啊,妈出去一会儿,你乖啊……就在屋里吃晚饭……妈,跟着就回来。”

    但他母亲却顾不上他的话,有些急躁地伸手推开年轻人拉着她的手。

    “妈……别出去,妈……求求你……我求求你……”

    年轻人自然不愿意放开,宁愿硬拽着,他都不想让他母亲这时候出去,

    特别是,他母亲这时候还表现的很不寻常。

    “……小成,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啊……吃晚饭啊,别管妈,妈就是出去一趟……”

    “妈!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时候出去!我都说了,都要吃晚饭了,让您不要出去!

    见他母亲依旧不依不饶,年轻人有些生气了,拽着他母亲的手,就吼着。

    “小成……妈得出去啊,妈得出去啊……妈得去北山……”

    他母亲眼眶也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噙着,但手上动作已经推着年轻人抓着的手,

    “妈!你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出去,有什么非要你出去的必要啊!你去北山,去清明寺还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还愿的!”

    “就还愿他们给你抽了这个签吗?你着了什么迷啊,妈!”

    “别胡说……别胡说!……主……主……”

    “妈!”

第十三章 血肉和女神像

    “……妈,别念了!别念你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你着魔了,妈!”

    任由他母亲怎么推开他拽着的手,他都用手紧紧攥着他母亲的手臂。

    听着他母亲嘴里又呢喃着那些奇怪的话,年轻人更有些生气,心里带着些无名的愤怒。

    “你非要出去干什么!你非要去那清明寺干什么!他们到底是哪什么迷了你!让妈你连你儿子的话都不顾,就要往北上山跑!”

    “现在都是晚上了,哪个正经寺庙晚上还接待香客!妈!我看你现在信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别胡说,别……”

    他母亲脸上神情慌张,伸出手就要去捂她儿子的嘴巴,

    年轻人让开了头,看着他母亲这副模样,更加来气,

    “妈!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出去!我都给你说过了!让你这两天不要出去!你不是信这些吗?人都告诉你了!让你别出去!”

    “……妈……妈也不想出去。”

    这时候,他母亲浑身颤抖着,红着眼眶带着泪水,声音有些低地说道,

    “但是……妈,妈忍不住啊……”

    “妈,你说什么?”

    年轻人听着他母亲不一样的话,精神一振,两只手拉着他母亲的手,再追问道,

    但他母亲却不肯再说,就像是先前的话不是他说着,只是转头去,躲着年轻人的视线,不停让年轻人松开手,

    “……松开手吧……妈出去一趟,很快,很快就回来……”

    “你把手松开……好生待在家里,你吃个晚饭,妈很快……很快就回来……”

    “妈!”

    年轻人看着他母亲缩着身子,不停哆嗦着推开着他的手,

    忍不住再喊了声,然后又红着眼睛,放低了些声音,低着身哀求地再次说道,

    “妈……咱们不出去了行不行。我求求你……”

    “咱们先吃饭……您看,这儿饭都要凉了。”

    他母亲缩着身子,抬起些头望了望他,再看了看旁边餐桌上摆好的饭菜,

    低下头,没再说话。

    “妈……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卧室睡一觉……或者看看电视……放放电视,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年轻人看他母亲态度有变化,连忙说着,拉着他母亲回到了餐桌旁,

    这次,他母亲也没再反抗,任由他拉着,坐在了一侧餐桌旁,

    “妈,你吃饭。”

    年轻人在旁边餐桌另一侧坐了下来,将筷子递给了他母亲。

    他母亲那布袋子依旧挎在手上,坐着,低着头,缩着侧着些身子,

    抬起头,望了望他,然后接过了筷子。

    年轻人松了口气,都顾不上自己吃饭,只是不停给他母亲说着话,给他母亲夹着菜。

    “……妈,现在吃晚饭了,咱们也不出去了,你能不能把那个布袋子给我,我给你放起来?”

    “……那妈你想拿着就拿着吧……妈,你吃这个青菜,我稍炒得比较软,也没用辣椒,清炒的,怕不和你口味……”

    “……妈,吃完饭,我去给你打盆热水,你泡下脚,应该能舒服些。”

    年轻人不停说着话,他母亲却始终没有应声,只是缩着身子,有些躲着他的视线,低头吃着饭。

    年轻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母亲不敢挪开,心一直提着,生怕他母亲再提那些奇怪的话。

    “妈……您吃饱了吗……吃饱了,您先回卧室屋里看会儿电视。我去给你放盆热水。”

    看着他母亲慢慢放下筷子,挎着手里的布袋子,低下头坐在那儿。

    年轻人也跟着停下了筷子,出声说道,目光却不愿意离开他母亲。

    他母亲没应声,只是低头沉默着站起了身,

    年轻人跟着他母亲,一直看着他母亲进了卧室,伸手将卧室门掩上,才去接热水,

    过程中还不停回头确定他母亲有没有试图出门。

    等端着热水回来,再次看到他母亲还坐在床边,挎着那布袋子低着头,年轻人才松了口气。

    “妈,你泡个脚,然后再看会儿电视,就休息吧,我就守在外边,有事情你就叫我……”

    他母亲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

    如何随时随地看住一个能自己到处走动的大活人?

    年轻人在他母亲上床睡觉之后,出到他母亲的卧室门外。

    拿着一床被褥,直接铺在了他母亲的卧室门口。

    他就坐在了卧室门口,背靠着卧室门。

    只要屋里有人开门,他就会往后倒下去。

    就这样还不放心,干脆拿钥匙来,将卧室门反锁上,钥匙留在了钥匙孔里,这样在里边的人也打不开。

    做完这些,年轻人才坐到卧室门前,也没睡觉,

    拿出手机,先是看小说,然后是玩游戏。

    但即便是这样,他竟然还是不知不觉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手机脱手,摔落在旁边,也没醒来。

    睡过去的年轻人,

    先是做了个梦,梦到了模模糊糊的血色,就像是雾气似的从周围弥漫过来,往他身体里钻。

    然后紧跟着,他又梦到了那位‘民俗爱好者’,那位解签的先生。

    似乎是那天那位先生给他说得那些话的重现,只是梦里怎么也看不清楚先生的脸。

    “……回去告诉你母亲,这些天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往山上走……”

    梦里再梦到这句话的时候,

    年轻人突然一下惊醒过来。

    醒来睁开眼睛,下意识就有些慌张,挣扎着有些酸疼的身体,站起身来回头看,

    就看到自己身后的门还紧闭着,钥匙也还在门上。

    “呼……”

    松了口气,不过紧跟着,年轻人脸上又再露出犹豫,

    想着先前的梦,却怎么都放心不下。

    踌躇犹豫了下,还是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卧室房门。

    “……妈?”

    “妈!”

    卧室屋里,他母亲本来该躺在床上的身影不见了。

    年轻人跑进屋里,床上床下看了个遍,却都没有找到任何身影。

    脸色大变,有些恐惧而慌张,他不知道他母亲怎么出去的,

    他就一直守在卧室门口,而他家在七楼。

    但他母亲就是不见了,

    显然,还是去了北山。

    咬着牙,年轻人跑到了客厅门口,

    却没有直接追过去,而是一边出门按着电梯,

    一边打着报警电话。

    “……喂,你好,报警中心,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

    “喂,你好,我举报,举报有非法宗教活动正在进行,他们对老人进行洗脑,非法囚禁!我妈就被他们给骗了!”

    “现在正在进行吗?在什么地方?”

    “北山!北山上!可能就是在北山清明寺!他们有武器!”

    电梯到了,年轻人进了电梯,将事情按他所知的,还略微夸大地说道,

    “有武器?行……我们这边已经通知特警部门,会立刻出警!您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冒险,我们会随时联系您。”

    果然,听到年轻人的话,接线员语气骤然严肃许多。

    “我知道,行。”

    报完警,年轻人已经在楼下停车场,骑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试图一个人过去。

    他怎么想,那该死的清明寺也不该只有一两个人,虽然他着急救他母亲,但他一个人过去,未必能把他母亲救回来。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他母亲就是单纯的,就那么着魔的,要大晚上去清明寺还愿。

    那只要他母亲没事儿,他因为报假警,进去待两天都认了!

    “……喂,陈哥,能不能帮个忙……我妈特么的被一个庙骗了,洗脑了,大晚上都偷偷跑山上去,说要还愿。”

    “嗯,对,我就是怕她出什么事儿。”

    “嗯……柳哥……能不能帮个忙……”

    坐在摩托车上,他又拿起电话,给他熟悉的同事朋友打了好几个电话,叫了好些个辅警和城管。

    这些朋友也答应往北山上一起去。

    年轻人才再揣好手机,拧动把手,骑着摩托车,急匆匆朝着北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一路速度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超速。

    除了赶路,也在沿途注意他母亲的身影。

    只是一直到地方,也没有看到,让年轻人心愈加发沉。

    年轻人赶到了北山山脚,却只看到山脚下,路灯昏黄照着的路,和夜色弥漫下,漆黑的北山。

    年轻人皱起了眉头,

    警察还没到?

    按说,特警出警肯定比他先到。

    但他却没有在这儿山脚看到什么亮着灯的车。

    沿着山脚下绕过的公路,往前往后望了眼。

    却依旧只能看到死寂而无人的道路。

    年轻人皱着眉头,眼底带着忧心和焦躁,

    这种焦躁离着北山越近越加强烈,站在这儿北山脚下,没看到警察来,这甚至让他有些愤怒。

    抬起头,年轻人顺着山脚下往山顶延伸的山道,再望了眼北山。

    北山丛林茂密,山上的道路庙宇建筑,大多都被树荫枝叶遮挡淹没。

    白日的时候,常有市区或是临近城市的游客,走在林荫小道下只觉得惬意。

    晚上,山上寺庙闭门,山上再看到灯火。

    黑压压的北山上,那些枯藤老树,绿植爬墙的建筑,只令人觉得张牙舞爪,阴森诡异。

    焦躁,担忧中,年轻人在自己停下来的摩托车旁来回徘徊犹豫了几个来回,

    再抬头看,警察和他叫得人依旧没人来。

    咬了咬牙,在这急切的情绪中,他还是拿起了他防身的武器,一根甩棍,冲上了山。

    ……

    “……神仙,你一定保佑我算命算得准啊……托您的保佑,我感觉我距离成道就不远了!”

    望安市城南,一处民居。

    算命老头,洪老头自从前几天那位年轻的有道大师给他算了一卦,

    让他近期远离北城,他果断带着他老伴,直接搬到了北城直接相对的方向,南城。

    “又再摆菩萨呢?”

    他老伴,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端着碟菜,

    望向洪老头身前,供桌上摆着的个神像,眼里带着敬畏和虔诚。

    “……什么菩萨,这是神仙!”

    “就是女菩萨啊这儿……”

    “胡说,这是女神仙……这是咱道教的神仙……”

    绣花红布铺着的供桌上,摆着个纯白色的立神像。

    从神像身上衣着身姿看,是个女神,面上看不出五官,只是刻着个面具。

    只是单看神像的身姿,就觉得完美而圣洁,神像每一分都浑然天成,找不到半点瑕疵。

    似乎这就是人身最完美的模样,似乎神像上汇聚着所有美好。

    “……女神仙也好……神仙,求求你保佑我们,保佑我的儿子,保佑我们一家……”

    老太太放下菜,擦了擦手,又再到神像跟前,虔诚地祈祷着。

    “……呵,先前跟你讲,你还不信,现在知道神仙多伟大了吧。”

    洪老头摇头说道。

    “先前哪知道……看到女神仙……就知道,肯定是神。”

    望着女神像,老太太眼神中带着一些痴迷。

    洪老头也再转过头,恭恭敬敬地摆着这神像。

    “……神仙,谢谢您的指引……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洪老头望着这神像,只觉得这神像是如此的完美。

    那是人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比不上的,

    自己就像是浮萍蜉蝣,这神像就是伟大的苍穹,

    象征着一切真理,是一切伟大。

    而这个神像,

    是他前两天捡来的。

    现在,他只觉得当初那位‘大师’,其实不光指点了他的安危,

    还回答了他的成道之机!

    他确定从北城搬到城南来住之后,第二天照常去河边出摊算命的路上。

    就遇到了这完美,伟大,神圣的神像。

    当时,这洁白的神像就静静躺在地面上,却偏偏似乎没有别得人注意到祂。

    后来,洪老头只觉得这是命运的巧合,

    才能让他遇上如此伟大的‘神仙’。

    当时低头走路的洪老头,只是一眼就看到地面上那神像,

    神像就像是世间最完美的杰作,仅仅是神像的美,就吸引了洪老头的注意力。

    然后,恍惚中,不自觉地,他就将神像捡了起来。

    然后……

    他就感觉到了神像的伟力。

    在当天给人算命的时候,他每每开口讲话时,遇到来算命的客人时,

    都有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这些人的命运,就已经在他心里了然。

    像是有种冥冥之中的指引,让他隐约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命运。

    他好像知道这些人想问什么,知道这些人所求的答案。

    然后……他就说了。

    于是……这些天,他的名声已经开始传播。

    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感觉从哪来,

    等着回到家,再拿出这神像时,目光就定在了神像上。

    这么几日下来,

    他将这完美,伟大的神像供在了家里,

    每天都不停地参拜。

    只是这样,他就感觉自己算命的本身,自己修行的道行似乎在不停地增长,好像能窥视到,那虚无缥缈的……命运。

    “伟大的,女神……保佑我,保佑我算得更准……保佑我成道……”

    再说着,洪老头眼神中流露出来一些狂热。

    只是他心里还有些可惜,不知道这伟大的女神,究竟是哪位神祇。

    另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

    洪老头心里流露出来这样的念头,然后就在心里挥之不去。

    收回朝着女神虔诚的跪拜,重新站起身,洪老头低头想着,在他老伴的招呼下,先坐下吃饭了。

    而那儿旁边,还端立站着,似乎聚集着一起美好,身躯完美无瑕的女神像,

    带着面具的脸上略微有了一些变化,似乎是在笑。

    笑得格外的完美……似乎看到的人,都想跟着她露出笑容,不自觉地喜悦。

第十四章 该怎么办(求票求收藏)

    沿着漆黑无灯的山路阶梯,年轻人在林下穿过,

    快速朝着山上跑去。

    山上死寂一片,远处近处无风扰动的树木枝叶静静矗立在黑暗中,只露出隐约模糊的轮廓,

    清冷的月光,也被山上繁密枝叶遮挡,只是偶尔透过枝叶空隙,落在身前。

    身前身后,年轻人都只能听到自己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的声响,

    偶尔踩断枯枝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山上传出很远,他本就紧绷着的精神,忍不住跟着一跳,然后就是心脏跟着猛烈跳动,

    就这么手上握着的甩棍越捏越紧。

    年轻人还是顺着路,喘着粗气,跑到了北山上,清明寺门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漆黑夜色下,紧闭山门的清明寺。

    清明寺,他之前有陪着他母亲来上过香,

    白天的清明寺大门敞开,供来往游客进出参拜上香,院里,大殿里往往青烟渺渺,混杂一些香客信众的祈祷声和和尚木鱼声。

    此刻的清明寺,大门紧闭,死寂无声,看不到来往的香客,也看不到接待香客的知客僧。

    那大门上,原本斑驳的漆色,在这漆黑中,也似乎模糊扭曲成了奇怪而诡异的图片。

    “呼……呼……”

    渐喘匀着气,年轻人一边回望着上山来,此刻已经被淹没在夜色中的路,一边看着清明寺紧闭着的大门,

    按赖不住的焦躁和踌躇。

    往后退一些,视线翻过清明寺的院墙,也看不到院墙后有什么光亮。

    他母亲是还没到清明寺,还是根本就没清明寺,

    或者已经进去庙里了?

    他明明报警叫人了,但为什么偏偏没人来?

    站在这儿山上寺庙跟前,年轻人却异常烦躁。

    他再摸出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在这漆黑中亮起,没有任何人在他上山途中联系过他。

    他捂住手机,尝试着给先前打过电话的朋友再次打出一个电话。

    “嘟……嘟……”

    闷声的响铃提示声,在年轻人用手捂着的手机里传出,

    只是响到最后,也没人接起,年轻人皱起了眉头。

    他有种没由来的愤怒,像是血液都在身体里翻涌。

    这让他焦躁,有些失去理智,

    越是离北山越近,焦躁越是明显,

    此刻站在北山上的清明寺跟前,这种莫名的情绪已经到了顶峰。

    但年轻人似乎毫无察觉。

    他收起手机,只是皱着眉头,踮起脚,再朝着那清明寺的院墙里望了眼。

    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转回头,年轻人在清明寺紧闭着的门口,来回徘徊了好几次,朝着院墙里又再望了好几遍。

    压抑住想要直接大喊一声他母亲的冲动。

    年轻人抬起头,顺着这清明寺的外墙,绕着这清明寺张望起来,

    他想看看清明寺里有没有什么动静,他母亲究竟是不是到了清明寺。

    这么顺着寺庙院墙,一直绕过了清明寺的前院,大殿,庙里都依旧是漆黑一片,

    似乎连庙里该有的香烛火光都没有。

    不过,终于绕到清明寺的后面,在清明寺后院的围墙外,年轻人停了下来。

    高高的外墙阻隔什么也看不到,但外墙里后院的光,却不受约束,

    清明寺的后院里还亮着灯。

    有人醒着?我母亲就在清明寺的后院里?

    年轻人先是往后退了两步,眺望着院墙里透出的光亮,

    然后又身子紧靠着清明寺的院墙,试图听听院墙里有没有什么声音,

    “……血肉……血肉……”

    不知道是隔着院墙还是怎么,趴在院墙上的年轻人只是听到有些浑浊着不少人声音,模糊不清的细微念诵声,

    就像是耳边的虫鸣,苍蝇的振翅。

    听不清楚内容,却让他骤然有些头昏脑涨地感觉。

    有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勉强站稳过后,年轻人甩了甩头,然后抬起头望向院墙后,

    脸上露出一众不正常的狂热和激动!

    他母亲就在这里,就在这庙里!

    转过身!

    年轻人脸上涨红着,就跌跌撞撞地直接朝着清明寺的大门跑去。

    一路跑到清明寺正门口,

    年轻人直接敲响了寺庙的大门。

    “咚咚……”

    敲门声在这儿死寂的山上清晰的响着。

    紧跟着,紧闭着的门吼,响起了些轻微地挪步声,

    似乎一直这紧闭着的门后,都有人站在那儿漆黑的黑暗里,只是未曾发声。

    “谁?”

    寺庙门后传出一句平静的问话。

    正脸上带着激动的年轻人顿了下,然后脸上做出了和他母亲之前类似的神情,

    “血肉……血肉……主……”

    他呢喃着,重复着这些话。

    他想着之前他母亲的模样,这样装着,应该就能进去吧?

    只是嘴里那些话吐出的时候,他心底不自觉有些没由来的兴奋和喜悦。

    “嘎吱……”

    紧闭着的寺庙门敞开了,年轻人看到了寺庙后的人,

    穿着灰色僧袍,脸上带着笑容和狂热,

    “血肉……我们的主……”

    眼底狂热的僧人,嘴里吐露着类似的话,然后让开了身,

    “进去吧,你来晚了。”

    “……血肉……主……”

    因为自己突然没由来兴奋,反应过来的年轻人心里不禁一跳,

    听着这僧人的话,连忙在放空目光的焦距,重复着先前的话,然后慢慢朝着寺庙敞开着的门里走了进去。

    “去吧。”

    僧人给年轻人指向了后院的方向,站在了原地。

    “主……主……”

    年轻人心里带着些莫名的情绪,他好像感受到了一个模糊,伟大,不可名状的身影正在他浅薄的脑海中浮现,

    莫名觉得亲近和安宁,先前在寺庙外的焦躁似乎都被抚平了。

    “……我是来找我母亲的……”

    年轻人心里重复了遍这句话,然后眼里浮现出了一丝迷茫。

    他心里此刻还有着另一个声音,正兴奋着,似乎催促着他,赶紧去后院。

    “……对了,去寺庙后院找我母亲……”

    年轻人加快了些脚步,嘴里保持着那呢喃,朝着寺庙后院走去。

    身后,依旧站在原地的僧人,对着年轻人走远的背影,脸上浮现着笑容。

    “主……您是一切血肉的主人,您是伟大的主宰……我们都是您虔诚,卑微的信徒,是那微不足道的,一块血肉……”

    僧人缓缓转过头,嘴里还有些狂热地呢喃着。

    ……

    去到后院,需要从寺庙大殿穿过。

    大雄宝殿里,漆黑幽深。

    燃了一半的香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掐灭,在香炉里矗立着,维持着不变的模样,

    借着敞开殿门,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还能看到的佛像,端坐在供台上,也看不清处面容,

    也不知道弥漫的夜色中,是在哭还是在笑。

    顺着张牙舞爪,张嘴仰头的罗汉像,年轻人不停呢喃着,目光仿佛失去焦距,恍惚而木然着,

    一点点穿过了大殿,终于到了后院里。

    ……

    后院里,灯在院子里亮着,烛火一排排燃烧着。

    一排排盘腿坐在地上的,远不止一个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脸上都带着狂热的神情,正低着头,不停呢喃重复着一些类似祷告语的东西。

    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气,血肉腐烂过后的刺激味道,刚进入后院,就弥漫而来。

    年轻人站在院子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众人中,他的母亲。

    看到他母亲的刺激,和这儿血腥臭味的刺激,让年轻人停下了嘴里的呢喃,精神稍清醒了一些。

    然后汗毛有些耸立,压抑着一把扯起他母亲离开这儿的冲动,有些悚然地,年轻人望着这后院的这一幕。

    除了一排排盘腿坐在地上的狂热身影,

    最前面,还坐着面朝着众人的年轻僧人,僧人面目平静,闭眼不停念着什么,

    他旁边摆着张类似供桌的长桌,长桌上摆着个用布盖起来的东西,看不到是什么。

    看轮廓不像是人,就是一大团,但却似乎在微微扭动,是个活物。

    而众人坐着的地上,有些乌黑,像是有什么粘稠的液体凝固之后,附着在了原本的泥土上,

    整个后院那刺鼻的腥臭味,很大部分都是来自这儿地面上,

    而剩下的,则是来自这些人的身上,

    这些人的身前,都摆着一块或是已经吃过一些,或是还是完整的生肉,

    看模样,似乎是生羊肉或者生猪肉,还带着不少血。

    只是在这儿短暂的站了一下,年轻人就有看到其中一个狂热的身影,低声呢喃祷告过后,

    抓了地上血肉,放在嘴里,如同野兽般嘶哑啃食着,嘴边,身上溅得满是血点,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新来信众入座。”

    这时候,那前排的年轻和尚抬起了头,眼神木然地望向年轻人,

    年轻人心底一寒,低下头不敢去看,然后避讳着其他这地上坐着人的目光,

    绕到了他母亲的位置旁边,在他母亲旁边坐了下来。

    “儿啊……你也来了啊?”

    他母亲满脸是血的,手上抓着块生肉,抬起头笑着望向了他。

    年轻人抬起头望了眼他母亲,伸手抓住了他母亲的手,然后看了圈周围这这些人,又再低头坐着。

    周围也没人再看他,只是各自低声呢喃祈祷着。

    “……血肉之主……你是血肉的君王……”

    “你是一切血液和生命的主宰。”

    “您垂怜一切血肉生命……您是伟大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年轻人在这儿盘坐着的人群中,再听到了更清晰的这祈祷声,

    这些声音入耳,年轻人脑子瞬间感觉昏沉,先前被刺激稍清醒的精神瞬间被淹没,

    他脑海中在浮现出了那模糊伟大的身影轮廓,

    这身影是多么的伟大,祂是一切生命和血肉的主宰,

    祂是如此的仁慈而宽广。

    年轻人心底似乎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和平静。

    “……新来的信徒,容许您瞻仰主的光辉……”

    那年轻和尚这时候再出声说话了,伸手一把扯开了旁边桌上盖着的布,露出了布下的东西。

    这一次,年轻人脸上流露出了狂热和兴奋,不自觉地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供桌上。

    那供桌上的,不是什么动物。

    就是团扭曲的,正在不停蠕动的血肉,上面附着筋膜,筋膜下的肉里似乎有血液在迸发,

    血液中似乎有些眼球在流动,寻找着机会要从血肉中钻出。

    只是看了一眼,

    年轻人就定住了目光!

    他神情更加狂热而兴奋,为主的伟大而兴奋,

    这血肉是如此的完美,真是世间上最完美的存在,

    他饱含着生机和活力,那是主磅礴伟大力量微不足道的延伸,

    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真理的存在。

    伟大,不可名状!

    “……主……主……您是血肉之主,您是生命之王……您主宰着我们肮脏血肉的生命,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年轻人疯狂着,嘴里不停念着,

    他似乎看到了,看到了脑海中那伟大的身影。

    啊……主,那就是他要侍奉一生的主!

    “……主,您肮脏,卑微的信徒,祈求您降临我们的世界吧……迷途的羔羊等待着您的主宰……”

    年轻人疯狂祈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前也多了块滴血的生肉,

    这是主的恩赐,这是血肉的象征,是真理,是一切,

    他拿着撕咬着,他渴望,渴望血肉,

    渴望着沐浴主的光辉。

    年轻人祈祷着,旁边其他人望着那扭曲畸形的血肉,也更疯狂地祈祷着。

    在这些人的祷告中,狂热中,那血肉似乎有了规律的心跳。

    “咚……咚……”

    心跳有力地跳动声,就像是被敲响地沉重鼓面。

    年轻人心也不自觉跳动着,感受到血肉主宰伟力的他更加虔诚而狂热。

    只是,

    就在年轻人疯狂,狂热的时候,

    他脑海中不自觉在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告诉你母亲,这些天让她不要出门,特别是不要往山上去。”

    “……我家里还缺一些菜,我看那摊位上的菜就不错……”

    正是他之前在那位神秘的先生摊位前解签时候的画面,

    这一幅画面一出,年轻人疯狂念着祷告语的动作一滞,

    整个人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打了个激灵,

    望着周围依旧狂热着的身影,和那供桌上扭曲的血肉,

    从他到北山山脚,一直到他到这儿清明寺后院里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去清晰浮现,

    对那‘血肉之主’的虔诚没了,

    只是感觉到强烈的惊惧,

    他着了什么魔?怎么会这么冲动,自己独自一个人闯进来?

    止不住恐惧,他转头望着这清明寺院里恐怖的景象。

    那团血肉究竟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现在,他依旧觉得那团血肉完美。

    只是他的常识告诉他,那是可怖超出常理的东西!

    “血肉……血肉之主……我是……”

    看着旁边还狂热祈祷着的母亲,年轻人不敢表现出其他样子。

    只能低着头,盘坐在地上,学着旁边人,一遍遍祈祷着,也啃食着生肉。

    只是,

    这会儿即便他清醒了,啃食着生肉,却依旧觉得美味,

    似乎只是刚才他狂热虔诚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年轻人嘴里一边呢喃着,心底止不住地不断发沉。

    怎么办?

    这样……

    一直持续到深夜,这后院里恐怖的景象终于结束了。

    在那年轻僧人的宣布下,这次对那血肉之主的仪式似乎是结束了。

    一众人起身开始离去,年轻人沉默着牵着他母亲的手,

    顺着其他人,走下了山。

    直到山下,他抬起头,依旧没看到有他叫的人来。

    像是他之前报警叫人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转过头,年轻人再望了眼脸上挂满笑容的母亲,心底忍不住悚然发毛……

    该怎么办……

第十五章 白线

    “飒飒……”

    风拍打着河边树木的枝叶,坠下的枯叶落在潺潺流动的河水上溅起涟漪,

    景谌拿着那块印着“五行八卦”的布,提着‘千金一卦,概不退钱’的长幅,

    在河边上走走停停,不时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有些出神。

    他还没有服用魔药。

    和异调局的一番交流‘交易’过后,

    虽然他获得了‘血肉之主’的魔药材料,但却没有立刻配置服用。

    一是服用魔药的风险,

    他不知道自己抗不抗得过,他这样个暂时脱离低级趣味的人,算是意志坚定,心态平和吗?

    二是,他想知道他从那血色世界捞出来的那滴血,究竟能不能拿来配置“血肉之主”魔药,那滴血究竟和‘血肉之主’是不是有直接关系。

    就现在景谌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多的巧合都在告诉他,那滴血珠,怎么看也和‘血肉之主’有关系。

    这两个原因,后面那条可能更重要一些……因为只要他想服用魔药,早晚都要承担风险,他可不认为过两天自己的意志就会更坚定一些。

    那他现在……或许应该先服用别得魔药。

    ‘阴影之主’或者‘木偶’,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他没有这两副魔药的材料,也不知道从哪儿去获取。

    用钱买吗?只是可惜好像差一个可以交易这些神秘材料的购物平台。

    景谌站在河边,望着河面,再顿了一下。

    那再拿‘木偶’配方去跟异调局换吗?

    可他又暂时不想将‘木偶’配方交给异调局。

    或者说,他不想让异调局知道他掌握着这个魔药。

    怎么看,‘木偶’这副魔药都很适合用来披马甲。

    于是,

    他就陷入了到了一种窘境,

    大概是样样都想要,结果让事情就停滞在了这儿。

    景谌啊景谌,

    你太贪心了,贪心害人知不知道!

    心里骂了自己两句,但似乎还是无动于衷。

    “哎……”

    景谌叹了口气,拿着算命摊子的破布,再沿着河边往前走。

    这会儿是中午,午饭过后。

    景谌隔了好几天了,再拿着破布出来扮演算命先生,纯粹就是这事儿有些烦躁,出来散散心。

    另外也是隐隐有种,想多了解下望安市的北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儿的想法。

    只是他怂,现在他等于是手无寸铁,实在不敢往北城去。

    于是准备在这儿河边蹲蹲人。

    ……

    “……小伙子,你也是来找洪大师算命的吗?后面排队啊。”

    景谌思索出神着,走到地方。

    就看到前两天摆过摊的河边地方,此刻很热闹。

    准确说,是那洪老头的摊位跟前很热闹。

    十几个大爷大妈中间混了零星几个年轻人,在洪老头摊位跟前排起了长队。

    坐在洪老头跟前的人,还在排队的人,脸上都带着期待和紧张,后面排队的人,还不时偏出脑袋,往前张望。

    还有位殷勤的大妈,就站在排出队伍旁边,揽过了维持秩序的职责,

    甚至这儿聚集的人多,远远看着,有个小吃摊位都推着车朝着这边挪了过来。

    “不是。”

    景谌朝着维持秩序的大妈摇了摇头,往旁边重新走开些,

    挨着河边,小马扎一放,八卦图一铺,长幅展开。

    一边坐下,景谌还一边有些感兴趣地看向旁边洪老头的摊位,

    两天不见,这洪老头生意怎么这么好了?

    那边排队的人,维持秩序的大妈,看着景谌在旁边不远铺开摊位,

    望了眼过后,就都收回了目光,本来排着就有些歪的队伍,还朝着远离景谌的方向歪了一些,生怕洪老头误会。

    景谌也没管那些,只是饶有兴致看着那洪老头给人算命。

    “洪大师……”

    刚好又一个人走开,排到的个大妈,有些紧张地赶忙在洪老头摊位跟前坐下。

    “问儿女姻缘?”

    洪大师满面红光,笑呵呵着望着这大妈,

    没等这大妈开口,就笑着说道,

    “对对,对……”

    大妈连忙点头应着,然后紧张望着洪老头,

    “……姻缘本天定,人却来强牵。”

    “不如由着她,姻缘她自来。”

    “给闺女安排了相亲?”

    “对对对。”

    “嗯。”

    洪老头再轻声沉吟了下,然后看着那期待着的大妈,

    “儿女事,儿女了,我们当长辈的,就别多操心了。”

    “诶,哪能不操心啊,不过洪大师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

    大妈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就带着些欣喜站起了身,让开了位置。

    “洪大师……我想……我想问下自己的姻缘。”

    紧跟着,就再有人坐下来。

    景谌连着看了一两个这洪老头给人看相算命,眼底更来兴趣了,

    他还验证了下洪老头的话,窥视了下那些来算命人的未来,基本和洪老头说得大差不差,只是细节不够。

    这就有趣了,洪老头也获得了窥视未来的能力?

    景谌顿了下,然后直接看着那正给人笑呵呵算命的洪老头,集中注意力。

    他准备直接看看洪老头的未来,

    凡过去的,现在的,必然能在未来留下痕迹。

    然后,

    景谌就看到了几幅寻常又有些诡异的画面。

    第一幅画面里,洪老头大概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捏着收拾的铺摊布,满面红光,显然很高兴。

    只是这一幅寻常的画面里,景谌往上看,却看到了洪老头的头上连着一根笔直的白线,线笔直的通向更高的天空,不知道最终的源头。

    洪老头就像是根被那丝线缀着的娃娃,而本人,旁边的人还恍若无知。

    另一幅画面,是洪老头在屋里和他老伴吃着晚饭,

    饭桌上,景谌看到了这老两口笑着说着话,而两人的头顶,都连着一根白线,白线往上延伸直到穿透屋顶。

    最后一幅画面,

    是洪老头和他老伴,在一个供着的神像跟前虔诚祈祷的画面。

    “神仙……”

    随着洪老头的祈祷声响着,他和他老伴的身上,渐发散出来新的,从四肢出来的,还很虚幻的白线。

    让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提线木偶……

    景谌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这幅画面中那神像。

    那是个女神像,面上带着面具,浑身洁白。

    景谌只觉得这女神像让人感觉亲**和,神像雕琢的也很精致。

    然后等景谌一直注意着那女神像,那女神像就变换了模样,

    原本像是白色玉石雕琢的身躯,突然有些蠕动起来,仔细看,

    似乎是堆白色杂乱的线条,胡乱地糅杂在一起,成了这女神像的模样,

    又像是白色的,细长的蠕虫,因为那线条在扭曲,蠕动。

    紧跟着,那蠕动着的,杂乱的,扭曲的线团,就在景谌眼前的视野里越扩越大,

    似乎要占据整个世界。

    等着那杂乱蠕动的线条密集窜动在整个世界画面的瞬间。

    景谌一把就直接闭上了眼睛,结束了窥视这副未来画面,

    怎么看……这玩意儿也不像是自己能对付的吧?

    等了片刻,景谌才重新缓缓睁开了眼睛,此刻的画面重新在他眼前,

    看着那洪老头依旧满面红光地在那儿给人算命,景谌有些沉默。

    然后尝试着,再窥视了下那些被洪老头算过命的人。

    ……更沉默了。

    此刻才看到,那些被算过命的人,未来画面中,头上也多了根白色的,延伸向天上的白线。

    这种表现,怎么看都和‘血肉之主’搭不上关系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望安市,还有别的类似‘血肉之主’的东西……

    那神像?

    景谌沉默了又沉默,就突然有些想搬家了。

    “……大师?”

    就在这时候,景谌耳边响起了一声喊声,

    声音带着迟疑和不确定。

    “嗯?”

    景谌转过头,望向自己摊位前这个来人。

    这不是上次算命遇上那便衣城管吗?

    “你不在家里陪着你母亲,过来干嘛?”

    “大师!真的是你!”

    年轻人有些激动,振奋,狂喜,出声说道。

    “???”

    景谌打出了问号,才两天时间,就不认识了。

    而年轻人则是激动异常,脚上就像是站不稳似的反复挪着脚,抬着手,张嘴想要说话,有好半天没声音说出口。

    此刻的他,面容憔悴,眼圈眼袋浓重,头发杂乱,满脸是油,此刻因为激动,有些发白的脸,又再透着病态的红。

    “认不出我了?”

    景谌感觉有些奇怪,于是直接问。

    “……大师神通广大……我想见大师时,才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大师的面容。”

    年轻人说着话,脸上带着强烈的敬畏和尊重,觉得自己站着身,对着大师有些居高临下,又不敢私自坐下,于是腰低得很下来,看着都别扭难受。

    “……”

    景谌顿了下,我还有这能力?

    难道是我窥视未来的能力,还有掩盖自己身份的被动能力?

    就像是窥视命运的人,还能遮盖自己的命运?

    可是我获得能力最后,也没少和人接触啊,也没见谁记不起来我啊?

    触发机制是什么呢?

    景谌忍不住想着,然后再瞥了眼身前佝着腰别扭低身的年轻人,

    “你先坐下吧。”

    “好,谢谢……谢谢。”

    年轻人连忙应着,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眼里依旧带着敬畏和尊重,低着些头,强忍着终于再遇上大师的激动。

    前一天,在那清明寺被迫待了半夜过后,带着他欣喜的母亲回到家。

    年轻人在屋里来回徘徊,一整夜没睡。

    清明寺那恐怖扭曲的血肉,显然超常的景象,让他恐惧,毛骨悚然,

    同时又束手无策。

    在去清明寺之前的报警却没有反应过后,他更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然后……他就想到了那位‘民宿爱好者’那位‘大师’。

    在他母亲确实遭遇了这恐怖的事情过后,那位‘大师’显然非同一般。

    然后……他就发现,等他真正想找那位大师的时候,才发现,

    他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位大师的模样,开始只是想不起来面容,

    后来越是细想,甚至连记忆里那道身影都模糊了,只是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记得那位大师说得话。

    不知道去哪儿再找那位大师的年轻人,只能清晨天刚亮就跑到了这儿,然后一直徘徊到现在。

    至于他母亲,他只能用绳子捆了起来,关在屋里,

    免得他母亲再受到那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影响,跑到清明寺去。

    先前他在这儿徘徊的时候,还看到那位洪大师。

    想不起来那位大师模样的他,还想过是不是就是那位洪大师,

    只是他根据之前自己对那位大师的称呼和态度判断,那位真正的大师可能是个年轻人。

    而终于,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在等到了这位大师出现!

    景谌刚出现在这儿,铺下摊位的时候,年轻人还不能确认。

    直到景谌问他话,才终于确定下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景谌看着这焦急而激动,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人,

    暂时放下关于自己身份遮掩被动能力的思索,直接出声问道,

    “……大师……大师,救命啊!”

    “……昨晚我母亲趁我睡着……从六楼窗户翻了下去,去了清明寺。”

    “我得到大师您的提示,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我母亲也不见了……就急忙赶去清明寺……”

    “然后……我就在清明寺的后院里,看到了恐怖的东西……”

    “……他们说……那是血肉之主……”

    听着景谌问话,年轻人终于止不住情绪,对着景谌,还带着对回忆中画面景象的恐惧,有些恩崩溃地对着景谌叙说了前一晚清明寺发生的事情。

    “……血肉之主?”

    景谌从嘴里吐露出这个名字,隐约感觉这个词出口像是带着一种隐秘的反应。

    “……对……对……他们就是这么说得……我那时候,只是看了眼那团血肉……就感觉……就感觉看到了最伟大的,最不可名状,最完美的事物……”

    年轻人说着话,脸上焦躁竟然褪去了些,抬起头眼里逐渐露出一些痴迷。

    这副反应,看得景谌心里有些发毛。

    这年轻人也受到了很深重的影响……不知道这种影响是不是可逆。

    “我知道了。”

    景谌出声再说了句话,然后年轻人听着景谌的声音,打了个激灵,像是一下清醒过来。

    “……我……我……当时要不是大师您那些话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我就……我就……大师,救命啊……”

    “我妈她……”

    “大师……”

    年轻人说着,脸上带着害怕,恐惧,哀求着,甚至想跪在地上给景谌磕头。

    景谌伸手拉住了要磕头的年轻人。

    “……我知道了。”

    “那大师……”

    “我会帮你报警。你先回去吧。”

    “大师,大师……我之前已经报警过了……可是没用啊……大师……不知道什么东西影响了。”

    “大师,求求你……救命,救命啊……大师……”

    没想到景谌这样说,年轻人更加焦急而恐惧,再苦苦哀求着。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的‘报警’会起作用。”

    “你先回去,耐心守着你母亲吧……清明寺那里会有人去处理。”

    “大师,那……”

    听着景谌在这么说,抬起头小心看了眼景谌平静的面容,

    年轻人逐渐明白,大师口中的‘报警’应该是有别的意思,

    止住了些情绪,有些紧张地再问道。

    “去吧,先回去吧,守好你母亲,尽量让她别再过去清明寺。”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年轻人站起身,退着步子,不停道着谢,还有些紧张望着景谌,这样好几次过后才终于离开。

    景谌望着年轻人离开,顿了下,重新低下头摸起了手机。

    他的确是打算‘报警’,‘报警’给异调局。

    不然让他自己去清明寺吗?

    怎么看那清明寺都像是那什么‘血肉之主’的大本营。

    他去给人添口粮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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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537/ 第一时间欣赏我真会算命最新章节! 作者:半卷残篇所写的《我真会算命》为转载作品,我真会算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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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会算命介绍:
望安市的河岸边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多出了个摆摊算命的摊位。
摊位左右两边各铺着条长幅。
左边写着:铁口直断,一卦千金。
右边写着:如若不准,概不退钱。
景谌:你以为我会算命,其实是我能预测未来啦。
正经版简介:获得预知事物未来画面能力的景谌,度过奢靡荒唐的两个月过后感觉自己暂时脱离了低级趣味。
原本以为自己后半生都将在找乐子中度过,却发现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扭曲而恶心的怪物,蛊惑人心的邪神,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潜藏着某种扭曲的事物,魔药,异调局,真实世界似乎揭开了一角。
景谌:或许,我能看到未来画面中的魔药配方。
他是异调局资料中的神秘人,遇到他的人都能得到命运的启示,有人猜测,他是命运的信徒。
他是某知名民间组织的资助者,但不为人知的是,他也是该组织神秘的首领先生。
他是景谌,或许……他还有其他身份。
PS:本书缝合怪,包含克苏鲁,末世,等一系列作者觉得能塞得进去的元素。我真会算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会算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会算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