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昙花一现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又是一年春风来，江湖，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哎江川，你最近跟何师姐走得很近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这一日，是立春，玉京山上下都在清扫除尘，江川、玄童和南友容三人一组被分到了打扫殿前台阶，就是那一道一眼望不到头的登殿石台阶，这不，扫地无聊之余，玄童这个话唠又在制造不安宁了。
南友容听此虽面不改色，但她所有的注意力已然都放在了这个话题之上。
“没有的事，你听谁瞎说的，是不是那孙大嘴传的？”江川心虚的瞥了瞥南友容，怕她不高兴。
江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对南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熟悉感的亲人，还是…有些心动的，佳人……
他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久，可以说，是南哥陪伴着他从孩童直到现在，他们俩的关系，好像有一种默契，彼此都不愿意打破现在的这种相处。
“何止是孙大嘴啊，这事整个玉京山都传开了，说你小子天大的好福气，两个绝世美女都和你纠缠不清……”玄童嬉笑道，顺便还故意的提高了声调。
“这帮人，还为人师兄师姐，还修道之人呢，我看他们跟凤翔城巷口里那些嚼舌根的没什么两样，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打一遍五禽戏。”江川嗤之以鼻道，
“哈哈…我说江川，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你看看自己泰元三阶的修为，你哪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啊……”玄童怼道。
“我是小师弟，修为低一点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还有比我更差的呢……”
“你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这种思想要不得……”玄童故意一记重扫，把枯叶全扫到江川身下。
“玄童，你……”江川和玄童在吵闹着，南友容轻叹摇头，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江川……”一声温声软语的呼唤，江川马上就呆木下来。
那何翎款款走来，满面春风、笑靥如花，她眼里仿佛只有江川的身影。
“师姐…”江川迎面走上去，这时他倒不顾他南哥的心情了。
“你们在清扫这青面石阶吗？”何翎问道，
“是啊，师姐有何事吗？”江川眯笑问道。
与此同时，玄童也在一侧自顾自地一人分饰两角，模仿着何翎与江川的对话，旁边的南友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在胡乱拨扫。
“我与你严师姐清扫大殿门柱，横柱高大难以清尘，我在想，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去帮一下忙？”何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是你走不开，那便算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江川想了一会儿，对何翎说道：“不要紧的，我去帮忙，你等我一下。”
然后江川嬉笑地对着玄童和南友容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先扫着啊...”然后放下扫帚就跟何翎走掉了。
根本完全就不把他南哥放在眼里嘛！
“唉，江川这小子，活生生的重色轻友，我算是看透他了...”玄童唉声叹气的埋怨道，
“啪...”南友容十分气愤地扔下扫帚，凝神聚力、气贯长虹，犹如鲲鹏之翅席卷，霎那间将一段石阶吹扫干净，一地整齐。
“妙，妙哉！”玄童拍手称赞，“你多施展几次此法，我们都不用亲力劳扫了。”
“师兄想太多，我只是完成自己那一份，剩下的，我不管…”南友容冷冷地走回上去。
“哎，你就不管了？江川名上的你也不管了吗？难道这么长，我一个人扫啊……”玄童歇斯底里地咆哮，绝望之声徘徊在山间之中。
本是开春之际，万物以欣欣而向荣，然天下大势，已到了极乱的局面……
这一年三月初九，真师元崇和长眉均面色凝重地坐在大殿之上，在窃语商讨些什么，看样子他们的意见并不是那么的统一。
“强盛一时的后唐国，为石敬瑭所引契丹军覆灭，石敬瑭更是向契丹俯首称臣，割地纳贡，中原百姓民不聊生、没有活路。吾等玉京道，当行侠义事，共赴国难苦，自愿下山助纾国难、行侠仗义的，请站到我右侧来……”大师兄陈敬宗在号召修道者们下山正道，为天下安宁尽自己的一份力。
陈敬宗话出既落，响应者竟寥寥无几。
“热血男儿没了吗！”陈敬宗气恨喊道。
“有！”江川郑重庄严地吼道。
“你干什么？你疯了？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会死人的……”玄童在一旁拉衣角说道。
“我知道…”江川坚定地看了玄童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到了右侧行列之中。
“真是个傻子……”玄童不屑地斥道。
南友容和何翎也同时注意到江川的选择，觉得突然，但又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以江川心中的仁义道德，他不可能对万千民生袖手旁观。如果不理解他心之所想，便做不了他的红颜知己。
“好！记凤翔江川…”陈敬宗向江川投去了赞许的眼光。
“有！”
”有！”
…….
又有几个满腔热血的志士站了出来，
“记魏州胡通”
“记济州明建德”
“记高州赵广意”
这些年轻气盛的修道者，已决意离开安稳平静的玉京山，前去闯荡凶险难测的江湖，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因为他们知道，时势造英雄，难保他们之中不会出现一代王侯将相。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是时候出去外面磨练磨练了，不然这一辈子都只是井底之蛙。
“报真师，募得志士十二人，名录在此。”陈敬宗呈录上去，
元崇接过名册，逐一查看，看毕当众说道：“诸位玉京弟子，现外族侵乱、国家蒙难，我弟子能主动请缨下山匡扶正道，行侠仗义，我心甚慰。道分内外，而人命不分，我玉京道当以救济天下为己任，任重而道远，但为师希望你们矢志不渝、坚定心念，则必有所成。”
元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对你们有一个要求，用心去感悟众道，用心去见众生。如果你见过众生，就知众生苦，众生可爱，众生，值得救。如此，你才不会偏离正道，走上歧途。”
“多谢真师教诲……”七八十道众齐声答道。
“你定的自由选择，是最好的结果吗？”长眉在一旁轻声问道。
“是，修道之根本在自身，有些人偏爱侠道，有些人偏爱神道，有区别，就有选择。”元崇答道，
“所以，大师兄才一世侠行，不肯归山？”长眉猜道，
“那是他的选择，也许，有其他的原因。”元崇目光深邃，忽生牵挂，“昙花一现的安宁，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破……”
第一百二十章 乾坤玄黄甲
江川熟睡之际，潜意识里总感觉身边有人盯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边果然坐着一个活人！
“哎啊…”江川抚着心胸，惊魂未定地称道:“真师…”
没错，坐在床边看着江川睡觉的不是别人，正是道尊元崇。
“唔呃…”那小麒麟兽也惊觉起来，闪着眼睛、摇着尾巴看着元崇。
“来，小家伙你也醒了…”元崇抱起麒麟入怀，对江川说道：“穿好外衣，随我来…”
“哦哦…”江川睡半起身，完全是懵然的状态。
江川跟着元崇绕过正殿，向左七弯八拐走至一偏阁，偏阁破旧、形状有点像长安的大雁塔，江川知道这个偏阁，名唤上古经阁，顾名思义，就是存放一些甲骨经书的阁楼。江川作为书虫，自然是想进去一窥究竟，但由于种种限制原因，一直就没得着机会进去，今夜倒是奇也怪也，难不成元崇真师要亲自带我进去浩阅书海？
元崇默不作声地打开了机括，阁楼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大概是年头太久了吧。
“进来吧...”元崇自然踏进阁楼里，对着背后惊愕的江川说道。
这里面是有多少的好宝贝，竟然还设了机括！！
江川悻悻踏进阁内，只见里面烛火通明，书架林立，中有一大块空地，皆是实木，划有太极八卦图，站立其中，人显得十分渺小卑微，也倍感空旷。
那小麒麟兽盘翔于上，四处游览，不胜喜乐。
元崇从里侧取来一暗红木匣，摆在桌案之上，然后就地正坐，并邀江川相对而坐。
“明日你就要下山去了，不曾有困惑迷茫吗？”元崇率先开口问道，
“回真师，自是有的。但弟子早已习惯离开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所以我不困惑。”江川如实答道，
“你宅心仁厚，心思单纯，最是容易轻信别人，但江湖险恶，其中厉害，胜不胜防，故此，为师要送你一件防身的礼物。”元崇指了指面前的暗红木匣，
“又送我？”江川疑问道，
真乃世间实诚之少见，哪有人嫌礼物多的。
“嗯...你且打开看看。”元崇微笑颔首，
江川心里有些激动，单从这暗红楠木匣作装裹之物就可知晓，里面的正物必是不俗之物。
江川打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黄色甲衣，虽有些暗黄破旧，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穿戴使用，反而更添穆肃之威。
“这是，战兵的甲衣？”江川轻拂甲衣，只感冰冷异常，坚硬无比。
“是又不是，这是你师祖紫虚道人以七十高龄率众拒敌时所着战甲，曰乾坤玄黄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以能振奋体元最是神奇，它跟着师尊南征北战、浴血杀敌，立功赫赫，替师尊挡下无数杀机，却依然坚盔如初。师尊卸甲归隐后，将此甲封存于此，立言为天下征战者，可配此甲，如今，我便完成师尊的遗志，将甲衣，配给你。”元崇捋须说道，
“江川何德何能配此胜甲，万不敢受。”江川将甲整好，推还过去。
“此甲只是暂时借与你使用，待你归山之后还要奉还于此，传于后人用，无须推辞。”元崇又将木匣推了过去，
“为师担心你的安危，有此防身法宝着身，我便安心许多。”
江川心想，既是真师一片心意，断是不好拒绝，而且考虑到自己修为不够，以后肯定会遇到强敌，有此甲衣在身，说不定真能救命。
“那弟子谢过真师赐甲……”江川叩首拜谢。
“起来吧……来，让为师看看，你的无极飞刀，修得如何了……”元崇肃严说道。
原来今夜的重头戏是考试啊……
江川欠身退却，然后双手打开结印手势，默念咒语，那无极两尖飞刀便受召唤破了出来。
“嗡嗡嗡嗡……”那无极飞刀划出熟悉的响声，元崇边看边颔首点头，显得满意有加。
江川两指并立，放于眼里，然后左右摆动，以凝神念力操控飞刀划行，不过动作还比较生硬，尚未炉火纯青。
不过，这对江川来说已经是最出色的发挥了，要知道，刚开始练习飞刀时，连请刀都请不出。
江川收势回元，引飞刀入回刀鞘，一气呵成、干净利索。
江川心里也是得意，修了这么久的飞刀，总算今夜没丢脸。
“进步很多，但动作生疏，还需要多加练习啊……”元崇嘱咐道。
“弟子谨记，一定勤加练习。”
“嗯，如此甚好。”元崇点点头，“江川啊，关于你江家家族的事，你知道多少？”元崇忽然问道。
“我家族？”江川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我当然知道自己家族的事啊，为什么会这样问。
“基本上我都知道吧，也听族内人说起过先祖辈的故事。”
“那你可知你江家的来历？”元崇试探问道。
“当然知道啊，我江家起源于东海之滨，后来逐渐迁徙到山东、荆楚、到长安、陇西，最后定居凤翔，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成为凤翔第一大族，名动天下。”江川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的家族史。
“你家族人就告诉你这些？你父亲也只跟你说过这些吗？”
“我父亲从来不跟我们说家族的事，与族人们议事也不准我们参与，更是不准许我们习江家武学、江家玄术，所以，其实我对江家的过往和认识，其实不是那么的清楚……”江川自己觉得都有点尴尬，哪有人不清楚自己的家族史的。
“也许你父亲不让你学武学，有他自己的考虑。”元崇在想着要不要把他江家真实的身份告诉江川。
“我明白……”江川心沉了下来，“我父亲他这一生，过得都不开心，唯一能让他笑起来的，就是我母亲。”
“好孩子……”元崇悲悯的说道。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你拯救苍生，成为一个大英雄，但必须牺牲自己，你会如何选择？”元崇意有所指的问道。
“当然是选择保命啊，活着最重要……”江川出人意料的回答。
这样问题的标准答案不是应该选择救苍生、做英雄的吗？
说易行难，江川只是足够实诚而已。人性趋利避害，不可厚非，做一世大英雄，还不如潇洒快活。
“如果那个人，非你不可呢。”元崇严肃问道，
“呃……没这么狠吧……”江川讪讪说道，
“哈哈哈哈…”元崇忽而笑了起来，“你少不更事，怎知如何抉择，是为师之问谬矣！”
“嘻嘻…”江川也挠头笑道。
“时间已晚，快些去歇息吧，明日还需早起下山赶路。”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下山
下山这一天，一片离别之悲。
南友容和玄童还是决定继续留在玉京山修道，追求自我极限。
“你终于得偿所愿，可以离开这儿了”玄童面无神色地说道。
“其实，我挺舍不得这里的“江川诚心说道，
“你少来，刚来的时候哭着吵着要回去，现在真要走了，你倒舍不得了”玄童唏道，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怎么可能没感情”江川不甚唏嘘，时光如梭，弹指就是八年了。
“别这么矫情了，要走便快走，省得待会看你哭鼻子心烦”玄童摆手说道。
江川苦笑一声，合着玄童还在生他的气呢，是啊，八年的陪伴，他要走便走了，仿佛没一点留恋和人情。
在一侧的南友容也是寒着脸，十分不悦。
“南哥，我走了，过段时间就回来看你。”江川嘻嘻笑笑，努力不让自己消极的情绪显露出来。
“做不到的话还是少说，会令人失望。”南友容转过身说道，
上一次灵川之别，是江川送她离开，这一次，在这里，是她送江川离开，算是扯平了吧。
“江川”一个靓丽的身影从人群里穿插近来。
“师姐咦，你这是”江川不解地指着何翎背上的袱包。
“临时接到真师的任务，我也要下山去”何翎从容解释道。
其实究竟是不是元崇真师的安排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
“新任务啊，那你去哪处”江川已经完全相信何翎的说辞。
“跟你们一样，去幽州。近来的消息，幽云边界契丹异动频频，恐另有所图，我得前去刺探第一手的情报。”何翎淡淡说道，
“哗师姐好厉害，可是应该非常危险吧”
“再危险也得有人去闯吧，情报对战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既为玉京弟子，当为抵御外敌入侵尽一份力。”
“师姐我真的很崇拜你，巾帼不让须眉”江川竖起大拇指说道。
“呵呵”何翎欢心一笑，说道：“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可别落了什么东西”何翎这一问，更显了她做贤妻良母的气质。
“师姐真细心，我都整理好了，没有落下的。”江川眯笑道，
“如果你也是去幽州的话，那便和我是一路呢”江川这才反应过来。
“是呀，我跟你们一行出发。”何翎爽声说道，
“这太好了”江川一想路途遥远，有何师姐作陪，定然有趣。
而在一旁的南友容，悉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嗷哧哧”江川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小腿。
“小翼师伯你也来送我啊”江川蹲身说道，
“呼哼”那小麒麟兽呼出伤感的声音，用头角倚了倚江川。
江川内心柔软，自是看不得此情景，便故作洒脱抱起麒麟兽说道：“以后，就让玄童那个臭小子照顾你了，要是他敢欺负你，不好好照顾你，我回来找他算账”
“哎，我可没答应照顾它啊”玄童补了一句，
“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陈敬宗招呼着说道。
然后下山的弟子列成两队，向元崇和长眉鞠礼告别。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江川回首挥别，身后的玉京山，逐渐模糊起来
按照之前的部署，此次下山加大师兄陈敬宗和二师姐何翎共十四人，齐赴素有中原屏障之称的幽州。幽云十六州乃千百年来抵御北方异族铁蹄的天然屏障，多少凶悍的游牧铁骑无奈止步于依势而建的高墙之前，保中原几百年的安定无虞，没想到，如此重要的军事要塞，竟被石敬瑭当作交易的条件拱手送与了契丹军，如此一来，中原之地完全就暴露在契丹铁骑之下，契丹便可急速长驱直下，半日即达中原。
行路途中，江川心中始终有些不安，但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何翎关切问道。
“哦没事，师姐，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出去啊”江川始终觉得自己好像之前就走过某些地方。
“脚程快些的话四五日，慢的七八日。”何翎之前与陈敬宗出山一般用四天就可。
“我猜想这是熟知地形、走最近路线所需的时间吧，如果不熟悉地形或者没有地图、熟人的指导，要想进来或者出去，恐怕很困难吧。”江川推测说道，
“你猜的不错，若非玉京难寻，那岂不是人人都可随意出入能活着找到玉京山，就能说明他是玉京山的有缘人。”何翎说后莞尔一笑，
忽而电闪雷鸣、暴风大作，陈敬宗催促小队马上赶至前面的一处山洞避雨，他对这里的地形情况，自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行人躲在山洞里篝火烤食，热闹非凡。或吟诗猜谜，或舞剑助兴，后来不知谁提议想看何师姐跳舞，十几人全都起哄热闹，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师姐，你就跳一个给我们大家伙看看吧，我们大家都想看，这次去幽州，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命看你跳舞”
此话出来全场都沉寂了，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陈敬宗脸色阴沉地烧着火堆，默不作声。
何翎仿佛被这话戳中了，愣愣了几秒。
“想看我跳舞还不简单”何翎起身走至空旷处。
“我们这次去幽州定能平安无事，你们每个人是怎么出来的，我和大师兄就会怎么带你们回来，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丧气话。”
“好哎看师姐跳舞了”
“那好，我就跳个清平调来助助兴”何翎衣袂翩翩，曼妙绝伦。
陈敬宗灌了一口酒，也笑着欣赏何翎婆娑起舞。
江川跟其他众人，皆看得是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美实在是太美了
尤其是何翎师姐穿上了自己的轻纱白衣裙，舞姿频动之间，尽显韵味。
一曲跳毕，何翎缓缓收身，在众直呼不过瘾，仍求何翎再献一舞。
何翎道：“美好的事物要慢慢品，若是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好了”
“好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继续赶路。”陈敬宗开口说道，
江川倚在人堆里睡不着，他睁着眼睛在担心着，自己将来是怎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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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好的开始
“最终走出来了”江川一行人走出广阔无垠的荒漠，顿时看到与玉京山里截然不同的景色。
如果说玉京山的景，是奇特的、磅礴的，那这外面的景，便是秀丽的、多样的，江川踏在一方青色大石上，闭眼感受着这一刻的阳光和风。
何翎有意无意地看着江川的动作，忍不住嘴角挂笑，好似一个白傻痴儿。
何翎却不知道，这样的风和阳光，于江川来说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渴望。
“好了，集合继续赶路了”还没停留多久陈敬宗就催促道。
“赶紧赶路，都快饿晕了，大师兄，前面不远应该就有店家了吧”一人问道，
“没错，再赶半日路就到昆木镇的地界了，咱们今日就在那里歇脚过夜。”陈敬宗朗声答道，
“好额，有热腾腾的大面可以吃了”赶路的这几日，全靠袋中干粮就水一起吞入腹中的，都不知道食物是什么味道的了。
有着对美食的期待和渴望，他们一行人便不觉得加快了步程。
昆木镇往东的二十里处，有一座不高的深山，名叫太平山，但这太平山里可不太平，这里盘踞着一伙几十人的响马大盗和绿林大盗，专干一些杀人越货的买卖，由于到处打仗，政权更迭频繁，根本就没官府来管这伙贼盗，这昆木镇里的人，该逃的都逃了，该被杀被抢的，一个不剩，如今这里，就只剩下些逃不动的老弱幼孩了。
这太平山里的匪首自称“圣武承天大元帅”，手底下封四大神将、八大先锋，共计匪众三十六人。他们经常出山洗劫昆木镇以及周边的村镇，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实乃一方恶霸。
“报报方大帅，昆木镇镇，来了一群臭道士，大概，十十几人”一个结巴探匪吃力地向他的首领报告道。
“他奶奶的，经过一群臭道士也敢上来禀告，打搅我吃酒，滚下去”那方大帅喝得烂醉，一脚把那探匪踢翻了几圈。
那方大帅肥头大耳、铮亮光头，左边耳朵还扣了一个大铁环，身边的横肉赘赘，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子。
方大帅自顾地又灌下一碗酒，狂打酒嗝。
“小的小的是来恭喜大帅，又喜得一位一位神仙娘子”那探匪不屈不饶地拜首禀告道。
“你说什么神仙娘子”那方大帅顿时溢出恶心垂涎的淫笑。
“是的大帅，那那些臭道士里面，有一位绝顶美貌的女子，比比仙女还还好看”
“比仙女还好看”方大帅摸须意想。
“千真万确，就就在昆木镇”
“好来人，备军、出战”
“这镇子怎么这么荒凉啊一点生气都没有。”其中一个弟子惴惴不安说道，
陈敬宗一行人走至镇中，发现里面一片荒凉萧瑟，屋舍紧闭、狼藉遍地。
“这镇子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何翎也直觉不对劲。
“大家小心，不要走散”陈敬宗沉稳说道。
这昆木镇里，定有什么不寻常。
“你们看，那里有个老人家”江川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佝偻的老者正在一步一挪蹒跚地走着。
“去看看”陈敬宗走先，小心地靠了过去。
乱世之中，万事再小心也不为过，陈敬宗碰到太多杀手刺客伪装成老人小孩杀人取命，他的经验告诉他必须要格外的小心。
“老人家，你家在哪，我们帮你拿吧”江川欲上前靠近，却被陈敬宗拦住。
那白发老叟一见这么多人，慌怕不已，连忙下跪说道：“求大帅行行好放过老叟，放过老叟吧”
何翎走近身去扶起那老叟，温声说道：“老人家您别怕，我们是下山的道人，只是路过此地，想讨杯水喝。”
那老叟听至摇头叹气，道：“姑娘，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要是被那山里的强盗撞见了，可是要出祸呀”
“老人家，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不怕强盗。”
“唉，你们不行的，之前镇子里组织了六七十号人的护卫队反抗，六七十号人啊，全都被那山里的匪盗杀光了，一个都没回来咳咳”那老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那山中匪盗人众几何”陈敬宗问道。
“大约五十来人，被镇子里的护卫队伏杀了十余人，现在应该还有三十余人。”那老叟整声答道，
“呜啦啦”
“呜，驾驾”
一阵急马狂奔声震起地面剧烈摇晃，由远及近，江川用感力听测，应有三十余人马急驰而来。
看样子，山里的匪盗是倾巢而出了。
那老叟听见马啸声吓惨了脸，直呼叫你们快走你们偏不走，这下你们还怎么走得了。
“布阵”陈敬宗喝出二字，身旁的十二玉京弟子们皆起势拔剑、严阵以待。
“围起来快围起来”
果不其然，一队手持兵刃、满面凶神恶煞的匪盗迅速地将玉京的下山弟子包围住，方大帅缓缓地后面策马而出。
“刘结巴，你说的就是这些道人”方大帅仔细打量这些身着破旧道服的道士，满脸鄙夷。
“回大帅，就就是他们”
“哟呵，当真有个长得如此俊俏的小娘子”方大帅扫眼一看，那些道人中间，果然有一位貌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咳咳”那方大帅清了清嗓子，对着喊道：“这路是我开哎哟是谁”
还没等方大帅装身成功、说完绿林例语，其中的一个玉京弟子就弹了一个石子过去，正中那方大帅的脑仁。
“呵呵”玉京一众掩声而笑，方大帅怒气不过，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大帅伸手一挥，前面的几个盗匪持械而动。
“莫伤了那娘子”方大帅自得邪笑道，
“是你们分了还是由我一人解决”陈敬宗淡淡问了一句。
“这种小事怎还敢有劳大师兄，一人三个，看谁第一个完成”胡通轻蔑说道。
“不可轻敌，这些盗匪里面，有战兵”陈敬宗提醒道。
“正好拿给我们练练手”赵广意也摩拳擦掌地说道。
“动手”方大帅一声令下，盗匪呼刀而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随
“咄咄咄…”率先妄动的盗匪哀嚎落地，凭这些玉京弟子最低泰元三阶的修为，打败这些乌合之众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胡通收起拳脚，微嘲道：“就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占山为王，真不知你们是如何混上的……”
那匪众听到这话怎能忍，
“无知鼠辈，吃我一枪！”忽而从马上跃下来一个彪形大汉，手持蛇形长矛枪，朝着那胡通呼啸刺去。
胡通自感来枪之人有些内功底子，不敢怠慢，挥剑迎敌。
“噔……”
一声兵器撞击的声音，那匪盗长枪带动胡通的剑柄，强劲蛮横、胡通此时深感无力挣脱这看似平常、实则隐强的这一枪，面露难色吃力地往右退却，而来枪之人却能轻松自如的运气调身，直到现在胡通才切身感受到，来人武功不在他之下。
“噹！”陈敬宗瞬息出剑打退这一枪，并跟那使枪之人过了几招，一道剑气劈退来人几步，踉跄而站。
“好功夫！”方大帅饶有兴致地赞道，“不过二对一，好像胜之不武，四大神将！”
“在！”
“下去帮帮你们的五弟……”方大帅阴邪说道。
“遵命！”
这时便又从马上飞下来四人，形态各异，但都是面相极丑之人，各使刀、枪、棍、棒，看气势应是比先前那使蛇形长矛枪的武功更为高强。
“太平山四神将专杀无名之辈，省了这些虚的，直接来吧……”
……
“大家小心，他们是边军的战兵，战力不俗，不可小觑。”陈敬宗屏息以待，暗自叫苦。
怎么这次下山运势这么背，竟会遇上有战兵背景的匪盗。
这些战兵在战场上作战丰富、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必定有其过人的本事，而且他们作战不择手段、凶狠无比，谁知道他们暗藏了什么致命的阴招。
“速战速决……”陈敬宗来不及多想，多在这里耗一刻，便增一分危险。
陈敬宗一人持剑对峙，连挑四人，他的剑法纯熟刚烈，盛气凌人，乃是玉京道开山剑术玉京剑歌，集天地玄妙于一身的高深剑法，变换无穷、威力巨大，当为天下第一的无双剑法。
那刀枪棍棒四个凶神恶煞，都被陈敬宗一招劈断兵刃，翻倒在地，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陈敬宗出剑的身影……
陈敬宗只出了四式。
那一伙匪盗看傻了眼，他们奉为四大神将的镇山高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那四个匪盗仓皇逃了下去，哪还顾得上什么脸面。
但那方大帅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剑法不错，不过我倒想看看，是我的箭快还是你的剑快！”
方大帅一起手，后列一排纷纷举弓拉箭，对准没有任何遮挡物的陈敬宗一行人。
“小心！”何翎快移了出来，旋身抽出两段红绫，上下挥舞，绕成一道回旋气流，吸挡住了那些飞箭，那些匪盗惊诧之下连忙迅速换箭。
“胡通，江川，就现在！”陈敬宗大呼一声，江川立即明白，他们要趁这些弓箭手重新取箭拉弦的空隙，毁掉这些弓箭。
“咄咄咄咄…”江川和胡通起速飘行，往左右两侧分开劈斩弓弩，一阵席卷过后，那些匪盗手里的弓箭，皆断裂无用了。
何翎扭动她的四海红绫，将那些箭矢磨融的粉碎，化作一阵木尘随风而去，她收起四海红绫，狠瞪着那位方大帅。
方大帅再见这美人的魅惑之颜，竟是有几分惧怕起来。
“结束了…”陈敬宗一个纵身，朝那方大帅头顶上劈挂下去，可是那方大帅也不是善类，他拔出一柄大板斧，就势迎了上去，剑斧相碰，震出一圈强烈的气浪，那方大帅咬牙切齿地使出浑身之力抵御陈敬宗这一剑，甚是吃力。
那方大帅自知不敌，将陈敬宗剑身推开，劲灌右臂朝陈敬宗砸了过去，陈敬宗飞旋一脚，抵消两开。
“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方大帅恼羞成怒，持续呆愣着的匪众忽然听到首领的发话，即刻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无情地朝着这些素不相识的道人身上砍杀去。
“护好那位老人家…”陈敬宗平静说道，何翎轻点点头。
“无需怜悯，该杀则杀…”陈敬宗剑气一紧，呼啸开路，直将那方大帅劈下马来。
但是无奈这些玉京修道弟子，手上之前是没有沾过一点血，现在要他们伤人性命，却是下不去手。
江川和其他弟子与匪众进行激烈缠斗，没有出剑杀人，只是卸下他们的兵械，伤筋断骨，有几个玉京弟子被逼至生死关头之际，无奈出剑捅死了几个匪盗，却也是看着满手的鲜血颤颤发抖。
那方大帅也被陈敬宗砍伤了右臂，踢断了左股，立斧半跪着，疼痛难忍、喘息不止。
“你们到底是何人？我太平山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如此赶尽杀绝…”
“好一个无怨无仇…”陈敬宗凌然训斥，“那昆木镇里的百姓又与你们有何冤仇，却横遭你们屠戮杀绝，洗劫一空…”
“呵呵…”那方大帅冷笑道，“这本是强者的天下，不该留此多余无用之人，适者生存，不是我不让他们活，是天道不让他们活！”
“你有什么资格论谈天道，决定别人的生死，你只不过，运气好一点，入了军，习得了一些生存的本事，就敢草菅人命，为所欲为？”陈敬宗怒目瞠视，欲杀之而后快。
“要不是你们，我就是这里的王，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敢拦我！”
“那我更应该杀你了...”陈敬宗眼神一凌，挥手便是一道强劲剑气。
那方大帅灵活一个翻身，躲了这致命一击，然后从嘴里不知吐出一何物，直直朝着陈敬宗面堂飞来。
“是毒钉！他竟然吞了毒...”陈敬宗意想不到，那匪首竟然以吞食毒物来提高功力、振奋体元，欲意同归于尽。
“去你个光头臭胚，还想做甚……”那方大帅的身形忽然软趴了下去，从背后传来玄童那桀骜不驯的声音。
“玄童！”江川高兴呼喊着，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玄童高傲地朝江川摆了摆手，然后忙不迭地从袋里摸出一些小石块，打在那些匪众身上，一扔一个准，几个瞬息之间，所有的匪众全被打趴在地、痛苦哀嚎。
江川迎了上来，开心地搭着玄童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也下山了？你不是要修道吗？”
“道还是要修的，只不过我临时决定，还是先出来看看世面，再回山修道。”
“哦？你难道不是因为舍不得我，没有我在你不习惯？”
“咦…”玄童十分嫌弃地退了一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不害臊的……”
“承认你担心我的安危就这么难嘛？”江川油然笑道。
“是是是，我是因为担心你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才追随你出来的，可以了吧……”玄童对付江川这种没皮没脸的，也是没有办法了
“大师兄、师姐……”玄童向前礼道。
“你怎么也下山了？真师另有安排？”陈敬宗问道，
“没有，是我自愿下山的，还有一人也请命下山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岂非儿戏
一阵虚影过后，南友容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容兰？”何翎倒也不惊，或者说，她早有预感容兰会跟下来，没有其他的依据，只是她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南哥！你也下山了……”江川赶紧屁颠地迎上去，嘻嘻哈哈的。
但是南友容视若无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嗷…”那只小麒麟兽飞速冲了过来，撞到了江川的怀里，撞得江川一阵胸沉。
“嚯嚯，小麒麟你也跟着下来了……”江川双手高高举起小麒麟兽，摇晃玩弄、喜不自胜。
“大师兄、师姐…”南友容欠身行礼。
“你把麒麟兽带下来，真师知晓吗？”陈敬宗问道，
“带它下山正是道尊之意，不然容兰万不敢私带麒麟下山。”
“好了，此话容后再讲，师兄，这样贼盗如何处置？”何翎问道。
陈敬宗没有应答，而是近身问道那位已经被吓坏了的老者。
“老人家，麻烦您请镇子里剩留下来的人都到这里来，由你们决定如何处置这些匪盗。”
那老者不可置信地点了点头，徐徐走开了……
在享受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粥食之后，江川他们又继续向东北的幽州赶路了。可江川此时的心情却是十分沉重，因为他对昆木镇镇民一致的决定感到很费解。
昆木镇幸存下来的老弱伤残，竟然一致决定将太平山的匪盗斩草除根、活活投入河里淹死，一个不留。
包括为首的方大帅共三十六名匪盗，全都做了水下亡魂。
江川虽然没有亲手杀死他们，但他确是杀死他们的帮凶。
陈敬宗看出江川心底有事，便问道：”怎么了，还在想今日之事？“
江川点头问道：“大师兄，昆木镇里的镇民非杀那些匪众不可吗？”
陈敬宗沉愣半刻，答道：“你看到镇子里那些无依无靠的稚童没有，匪盗一日不除，他们一日不得安生，老人们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就成了匪、成了奴，在这里能活着，有多么艰难…”
江川听进了心里，苦笑说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杀一个人，救一船人吗？”
陈敬宗摇摇头答道：“是杀一船人，救整个村镇的人。江湖凶险、处处杀机，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亦是，你不杀他，他便杀你，危及性命的事，岂非儿戏！”
江川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永恒矛盾的问题的答案，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是一个生命重，还是一船人的生命重，抑或这两者的生命，是同样重...
江川以后金戈铁马的征战生涯亦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心中的道，只有他自己才能去衡量。
江川回头望着片炊烟袅袅的村镇，露出无邪的笑容。
“大师兄，前面就是幽州界了，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契丹的势力范围，我们要过去吗？”何翎轻声问道。
陈敬宗摇头答道：“不急，先探清楚情报再作打算，我等长途跋涉，已是疲倦不堪，得先寻一处落脚歇息的地方，然后乔装打扮、养精蓄锐为上。”
“大师兄，也许我能找到一个人帮我们……”江川对着陈敬宗说道。
“你在幽州有认识的人？”陈敬宗蹙眉问道，“可不可靠？”
“绝对可靠，待我寻得此人，便带来与你们会合。”
陈敬宗细想了几秒，而后回道：“那好吧，找到之后到城南的山神庙，我们在那里等你。”
“玄童，你陪江川同去，务必护他周全。”陈敬宗嘱托道，
“知道了大师兄，我会保护好他的。”玄童爽声答道，
“好，那你们快去快回。何翎，我们也走…”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分头行事。
“哎你小子可以啊，幽州你都有认识的熟人。”玄童跟在江川身后碎碎念道，
“别取笑我了，他是我在灵川学院求学之时的同学，曾与他有一拜之交。他是幽州节度使刘守恭的小儿子，叫刘云，我们此行，或许他能帮我们大忙。”
“幽州节度使的儿子？现在还不是沦为丧家之犬……”玄童讽嘲道，
“你这狗嘴里真的吐不出什么好象牙来，你少说话，跟着我就可以了……”
“啧啧，是保护你吧……”
经过多方打探，终有了刘府的消息，他们带着撤下来的军队驻扎在距幽州以南五十里的孤城燕直城，监视着前线契丹军的一举一动。
江川和玄童偷摸到了燕直城外，两人趴在地上静待进城的时机。
“你跟他们的少主不是挺熟的嘛，上前叫唤两句他们不就恭恭敬敬地请我们进城了，为何还这般偷偷摸摸？”玄童仰身翘起二郎腿、嘴叼草叶说道，
“没这么简单，眼下正是两军对峙之际，你怎么知道这幽州军里没有那契丹人的细作？”
“那又与你何干？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谁，你怕他做甚？”
“大师兄说一切行事需小心谨慎，万不可莽撞，如果坏了大师兄的计划，那可就糟糕了……”江川仍在不停地张望燕直城的城防情况。
“你考虑这么多干嘛？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进城见你的拜把子兄弟，你想出来办法了吗？”玄童鄙夷地看着江川问道。
“没有…”江川倒是回答的爽快，“不过总有机会，总有办法的，再耐心等等。”
“兵贵神速啊大哥，你觉得大师兄能等吗？”玄童忽地站了起来，“像你这样守株待兔的死等，毫无用处。”
“你想怎么做？”江川有些心慌，玄童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不拘一格，谁知道他又憋里什么坏主意。
“我这招叫偷天换日、鱼目混珠……”玄童津津有味地说道。
玄童带着江川踩着轻功爬上了城墙，然后在澡室里打晕了两名士兵，拿走了他们的兵服。
“你说的偷天换日的计划就是偷别人的衣服穿？”江川一脸嫌弃地慢悠悠披上那套兵服。
“你不觉得此计甚佳吗？”玄童昂首高傲。
“切……”江川嗤之以鼻。
“你怎么不把外衣脱掉啊，你这样直接套上去容易穿帮的。”玄童说着就要上手扯掉江川的外衣。
“别动！我…我身上染了疮，别传给你……”江川一时情急之下编了一个谎。
“咿……”玄童惊的往后一缩，十分嫌弃的看着江川。
“你多久没洗澡了？正好要不你在这洗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去你的，赶紧走……”
……
江川跟玄童装扮成巡卫直直朝着守备中庭走去，一路上畅行无阻，江川从心底里欣赏起玄童的这些小聪明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风起兮
刘云神色匆匆的走入中庭营房，略显疲倦，江川正好伪装成巡卫守在营房外，正欲表明身份与刘云相认，哪知刘云急声拂退兵卫，江川和玄童只得另找时机。
刘云朝里呼了一声父亲，然后营房内的副将参事全都退了出来。
“进来…”一声雄浑大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刘云赶紧入内关上屋门，显得小心翼翼。
玄童带着江川在此时又折了回来，猫在房外一边角落里偷听墙角。
“父亲，刘将军的八百里加急……”刘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刘守恭阅完书信以后，面色凝重，说道：“刘将军志取天下，准备在太原称帝建国了，令我等速往河东，整军备战。”
说罢便把信件递与刘云查看，刘云看罢回道：“伯父这是要我们放弃幽州啊，父亲，您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我们刘家世代据守幽云十六州，却不曾想在我手里被石敬瑭诓骗出卖，落入契丹人之手，可恨至极，可恨至极呀！”刘守恭捶胸顿足，狂咳不止。
“父亲…父亲，您先坐下，来，喝口水……”刘云细心照料道。
“晋帝奸诈，反复无常，您不必过于自责，眼下我们刘家军何去何从，还望父亲定夺。”
“你伯父现在河东如日中天，势力大增，我们前去投靠也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
“那我们辛苦夺得的这座燕直城，便不要了吗？”刘云问道，
“幽州都丢了，还要这座小城做甚！大丈夫行事眼光要放长远，一旦你伯父称帝建都，我们同为刘姓人，定能获得信任、权柄在手，到时候我们再图幽云，你明白吗？”
“儿子不明白，儿子只知道，这燕直城是我刘家军死伤三千才拼死护住的城池，是中原抵御契丹铁骑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我们都撤了，边境的百姓怎么办？”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他石敬瑭都不管百姓的死活，我刘守恭凭什么管？此事无须再议，通知下去，明日一早整军开拔，退撤河东。”刘守恭气罢说道。
“他们两父子好像吵起来了，靠近点听听……”玄童最是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了。
“你别，小心点……”江川跟玄童的窃窃私语被刘云所察觉道，刘云大喝一声：“是谁？”然后推门而出，跃身朝着江川他们出了一拳。
“咚…”玄童正面与刘云对了一拳，刘云被震退数步。
“来人，抓刺客！”刘云大声呼道，
“抓什么刺客啊，刘二哥……”江川幽幽取下头盔说道。
“你是？”刘云有些难以置信，
“你不会连我都不认得了吧……我，你三弟江川啊……”江川摊手答道。
“江川？你真是老三，真的是你？”刘云一连问道。
“哎，你这兄弟好像，眼睛是不是不好使啊……”玄童细声嘟囔道，
江川踢了玄童一脚，继续对着刘云说道：“假了包换，小爷就是灵川三剑客之一的凤翔江川……”
“老三，真的是你。”刘云兴奋搭拍着江川的肩膀说道，“下去吧，没事了……”刘云拂退众卫。
“走走走，进去说话，你们怎么穿着我幽州军的兵服……”
“呃……此事说来话长。”
……
南友容独自坐在庙院前，托腮望着天上的圆月。
“也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了，唉……”南友容暗自沉叹臆猜。
“你是在担心他们么？”何翎不知什么时候走近来问道。
“何师姐…”南友容没有正面接何翎的问话。
“玄童武功高强，江川又那么聪明机灵，不会有事的。”何翎靠着南友容一边也坐了下来。
“谁说我在担心他们了，我就是在单纯地看月亮……”南友容辩道。
何翎微微一笑，没有点破。
“你跟江川，以前就认识吗？”何翎有意无意地问道。
“师姐打听这个干嘛……”南友容心有戒备答道。
“没什么，我就是看你们那么聊得来，关系那么好，有些好奇。”何翎眼神闪躲，另有所意。
“师姐你，好像对江川过于关注了……”南友容凌目说道。
“有…有吗？”何翎有些慌乱，语无伦次，脸颊两侧忽然泛起了绯红。
“我是对你关注…”何翎故作镇定引道。
“我？”
“我有什么好关注的……”南友容心里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是女子，都是长得很美很美的女子，没事瞎爱关注我干嘛，关注我脸上又长了几颗痘么……
“当今玉京所有的弟子之中，你的天赋最高，最有潜力成为最年轻的否元修道者乃至观元修道者，这是玉京山百年不遇的大事，岂不可观？”何翎评道，
“师姐真是高看我了，大师兄跟何师姐你才是玉京弟子中最出色的，我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罢了。”南友容谦逊答道，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说对吗，师妹…”何翎的笑容忽明忽暗，令南友容捉摸不透。
刘云引江川件过其父刘守恭，得知是连水山庄江家之后，刘守恭大赞江父江怀玉之丰功伟业、高风亮节，又对其后事音讯全无而唏嘘不已、痛之惜之。
“刘大人，二哥，先情闲话我们来日再续，我们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江川欠身说道，
“哦？江家公子有何要事？”刘守恭问道，
“我等谨奉师命下山前来幽州助防，却不奈幽云十六州早已被契丹军尽收其下，刘大人既为幽州节度使，不知有何良策退外敌？”江川说完朝玄童挑眉一眼，玄童立即明白，帮腔道：“刘大人，我们来之前仔细勘察过周围，燕直城山高水险，易守难攻，地理之位置优越，进可攻、退可守，如今契丹与中原战事焦灼、时打时谈，何不趁此良机反击幽云、收复失地？”
刘守恭听毕瞧了一眼刘云，回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想问题太简单。兵者，国之大事也，不是简简单单排兵布阵、戏耍计谋就可，要考虑后果，考虑得失效益，更要考虑，那些士兵…”
“士兵就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国都快没了，兵还有什么用？”刘云在一旁凛然说道。
“你住嘴！下去！”刘守恭大动肝火怒骂道。
“您要撤就自己撤，我刘云定会死守燕直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刘云盛气激昂说道，然后拽起江川跑出营房。
玄童一脸懵圈，对着刘守恭说道：“我也出去看看……”
再看那刘守恭，气得脸都铁青了……
“二哥……”刘云带着江川上了屋顶坐在瓦顶之上，刘云端起一坛酒，仰头而灌。
“你喝吗？”刘云把酒坛递与江川。
“二哥，我不会喝酒……”江川推脱掉。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不会饮酒？来，尝一口……”刘云劝道。
“他不喝的，我喝……”玄童腾空飞了上来，拿起酒坛就往肚子里灌。
“二哥，你不应该那样顶撞你父亲……”江川温声说道。
“我没这样贪生怕死的父亲，当初那个威震一方的刘留后，早已不复存在了……”刘云满腹心事说道，
“你们看这燕直城的月亮，多美啊，还有我们身后的百家之火，每每我看到这些，就坚定，一定要守住这座城。”
江川望着刘云说出这番心底之言，坚定而悲壮，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结拜兄弟感到很陌生。八年了，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们帮你，守住这座城……”玄童罕见的认真说道，把酒坛递回给刘云。
“你给我个空坛子什么意思，酒都被你喝光了！”刘云刚想感动，就被空酒坛子给打消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座孤城
“大师兄，幽州城有异动。”天色微朦，何翎就探回来了情报。
那些十几修道者都围了过来，陈敬宗冷静问道：“如何异动？”
“军队调动频频，恐发战事。”何翎大胆猜测道。
“肯定是那契丹人准备南下犯境了，大师兄，我们怎么做？”胡通问道，
“先别急，再等等江川的消息。”陈敬宗安抚道。
“他们都去了那么久，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大师兄，我们回来了…”江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来了？”何翎迎上前问道。
“师姐…”江川朝何翎微微一笑，然后再看了一眼南友容，她仍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如何？找到人了吗？”陈敬宗直问道。
“找到了……”江川从怀里取出一张幽云布防图，展开向陈敬宗指示说道：“镇守幽州的刘守恭率军退守在南面的燕直城，在这…”
“我以前在灵川学院求学之时，有一刘姓兄弟，正是幽州节度使刘守恭之子，这次就是求他帮忙行事。”江川说完朝南友容望了一眼，唇语对她说道“刘云”二字。
“果然是去找刘云帮忙了……”南友容心里想道。
“江川，你继续说……”陈敬宗边熟记地图边问道。
“现在燕直城里只有几千守兵，没有精良装备，没有后援，就是一座孤城，主将刘守恭已决意弃城而走、退守河东。”
“这燕直城是幽云联防的最后一处驻防点，如果连这里都丢弃不守，我不知道他们要守哪里……”陈敬宗忿忿说道。
“不过好消息是，刘守恭之子刘云力排众难，坚持守城，我认为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江川凝眉说道，
“但光靠燕直城里几千的孤军，是挡不住契丹上万铁骑的，还得另想办法。”陈敬宗看了一眼江川，问道：“江川，你向来聪慧点子多，此事你有何计策？”
“援军，还是得找援军……”江川滑动指尖，在地图上指定一处。
“河东？刘知远的地盘。”何翎不由说道。
“没错，后唐强盛，李存勖、李嗣源都是首屈一指的能君，无奈内患积深，让李嗣源的乘龙快婿石敬瑭趁机夺了兵权，自立为王，引契丹军南下灭后唐，建后晋国，向契丹称臣，割让幽云十六州，纳岁贡、息兵事。”江川款款而谈说了一大堆，
“等等等等…江川，你这是在给我们说书呢……”胡通打断道。
“这是当今的局势，我们先要认清局势，再制定计策。”江川回道，
“那你说的这些，跟河东跟刘知远有什么关系？”
“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江川神秘一笑。“河东的太原，一直以来都是重兵集结之地，后唐大部分的降军精锐皆留守于此，河东现任节度使刘知远，拥兵自重，晋帝都忌惮他三分，我们正好利用这一点，说服河东来援。”
“你的意思是，策反刘知远叛晋？”陈敬宗总结一句，
“倒也不算，只是推他一把，反正他早晚，都会自己称帝。”江川肯定说道，
“而且河东之地距离最近，驰援是最快的。”
“那何人前去河东请援？”陈敬宗问道。
“刘知远是我结拜兄弟刘云的伯父，请他出兵，自是要他信任的人前去。”
“为防不测，还需你跟玄童随他去一趟河东，我们就在此地等你们消息。”陈敬宗收卷起地图，对着江川说道。
“我已经跟刘少帅打好招呼，师兄师姐你们可以入城休整。”江川缓缓说道，“刘少帅还在争取，说服刘大人率军守城，不让不退。希望能有好消息……”
“父亲，您喝杯热茶……”刘云端着茶杯走了进来，看见刘守恭正在仔细擦拭刀锋。
“放那里吧……”刘守恭头都不抬一下。
“父亲……”
“怎么，还嫌昨日没气倒你老子我，今日一大早又想找来吵架……”刘守恭刀锋入鞘，霸气凌然。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想儿子呢，儿子是来赔罪的，来，喝口热茶，消消气…”刘云恭敬说道。
“哼，无事献殷勤，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刘守恭端坐上堂，白眼问道。
“这把军刀跟了父亲几十年了吧……”刘云顺手拿起搁置在案桌上的那把破旧军刀，利索拔刀，寒光从中透来。
“是啊，跟了我三十几年了，当初我就是拿着这把刀纵横疆场，争得幽云这一片天下。”刘守恭忆起当年勇事，津津乐道。
“那为何父亲今日却没了这一身的豪气！”刘云顺话说道。
“如今契丹虎狼作乱幽云，百姓提心吊胆、不得安生，我父难道不想重夺幽州，安定一方吗？”
“唉，为父老了，战不动了，只想为咱们刘家军留点后人，别无他求了…”
“父亲还是执意要退军？”
“燕直城不能守也守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只怕没有青山了！”刘云激动喊道，“只怕没有青山了父亲，燕直城是我幽云最后一座城池，若丢了，咱们就没有家了...”
“为将帅者，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没了燕直城，我们还有魏州，太原，洛阳可以东山再起。把我们刘家军这点底子全都葬送在这座小城里，这么多年的兵书，我不知道你读到哪里去了？”
“父亲！”刘云扑通一声跪地，“燕直城不能弃，我们若是退了，身后这万千百姓怎么办？我们是兵啊…”
“就算没有燕直城，契丹军也能照样畅通无阻南下中原，你想守护的百姓，仍然没有活路。”
“你醒醒吧，别再固执胡闹了！”刘守恭生气摔了茶杯。
“锵…”刘云一把拨出来军刀，横在自己脖颈处。
“父亲若是不答应坚守燕直城，儿子便自刎在父亲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刘守恭慌怕说道。
“儿子从未求过父亲什么事，就此一件，忘父亲成全。”
“你为何非要坚守此城不可！”刘守恭也是哭腔无奈说道。
“因为这是一座光荣之城，成百上千的刘家军弟兄倒在了这里，我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父亲，您相信我，此城可守，此城有大用，若我们就此投靠刘伯父，那真的是寄人篱下，永无翻身之日了！父亲...”
刘守恭沉思了一阵，平静下来说道：“你先把刀放下，我听听你的计划...”
按照江川和刘云的推演，契丹大军最迟明日卯时就将抵达燕直城外，他们需在三日内回援，也就是说，燕直城需要艰守三日。
刘守恭拍着胸脯保证说避守三日并无问题，但刘云和江川心里都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越早带回援军，燕直城就越安全。
陈敬宗带着何翎、南友容和其他十一修道者留在燕直城中帮助守城，刘云、江川和玄童（小麒麟兽也闹着要跟江川前去）便直接在城外上马直驰河东，一场惊心动魄的护城守卫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并肩作战
“禀报元帅，黑狼来报…”一位契丹模样的契丹通传兵报奏道。
“念…”那元帅正批注案，无暇抬眼。
“燕直城报，燕直城防务加强，弃城之说不实，并派讯兵往河东求援，请示上谕。”
那元帅尖稍停，对旁侧的参将说道：““区区燕直城，也敢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既然吓不走这些傲慢的原人，那就杀光他们，元帅，我愿做先锋将，只需半日，便破了那燕直城。”一位浓眉国脸的契丹将领豪言壮志说道。
“阿达赞真是好气魄，各位将军要以他效仿啊。”那元帅搁起身，直面称赞道。
“末将遵命…”那两侧的参将齐声弯礼道。
“阿达赞，就命你为先锋将，调兵一万，限你半日，攻占燕直城。”那元帅朗声命道。
“末将领命…”
“还有…那些通讯兵，飞燕，你去解决掉。”那元帅冰冷命道，
“得令！”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将抱拳而去，战甲覆身、寡言少语，飒爽英姿亦不输威武，气概非凡。
“小心，有杀…”玄童悬住马头，警觉地扫视四周。
刘云抽出横刀，惊马不定，江川把小麒麟兽塞进背囊里，不让它冒出头来。
就在这数个呼吸间，凌空纵身下来十几名带弯刀的高，个个髡发左衽、圆领窄袖，不似原人氏。
“契丹人？”刘云惊呼道，难道燕直城的一举一动皆都在契丹人的监查之下？
那十几契丹人也不发话，直直动杀招朝他们砍去。
那个名叫飞燕的女将，在两名侍从的拱卫下悠然的观看着这场杀斗。
她知道会解决得非常快，就像以前无数次的伏杀一样，毫无悬念的成功，然后砍下他们的头颅，向元帅邀功，毫无挑战。
“兄弟们，怎么分啊？”刘云半开玩笑喊道，
“要不都给你吧……”玄童刚搭上话，一把弯刀就砍到了眼前。
“别呀，有难同当，平分了吧……”刘云跃动自如地边打斗边回道。
“别聊天了，快打呀！”江川在一边急得。
刘云出刀行云流水般利索自如，刀术强劲又霸道，不似阴劲，刀刀致命，左右两刀横劈，又有两名契丹死士死在他的刀下。
出身在将门，历经战事，刘云已经杀人如麻，没有感觉了。
玄童暗运一股乾元镜劲，打飞了一排拥杀过来的契丹死士，并靠近江川，踢飞了一人。
“怎么，还是破不了杀戒？”玄童靠背问道。
“都是活生生的命，我实在下不去…”江川为难说道。
“你不出杀他们，他们便是要你的命，这些契丹死士，就是一个个杀人器，你的这颗慈悲之心，早晚会害死你自己……”玄童又是一招排山倒海，震得来敌如高空坠地，重死无知。
眼看局面不受控制，这名叫飞燕的女子轻哼了一声，旁边的两位贴身侍卫恭敬地低了一下头，然后飓风一般的闪了出去。
“小心后面…”江川几乎和玄童同时喊出来。
刘云一惊，这两个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袭来，根本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哒哒…”
刘云下意识地横刀以迎，那两个黑影一拳一脚几乎同时抵在刀身正，刀断人伤，刘云被击飞出去数米远，重摔落地，只觉喉间一腥，顿时噗出一口血来。
“二哥！”江川跑扑了过来，扶起刘云仰在怀里，拉扯问道：“二哥，二哥你没事吧……”
刘云咳咳了两声，缓了一口气答道：“没事，还死不了……”
“兄弟你放心，我帮你报仇……”玄童看毕握紧拳头、急聚气元，怒气冲冲地朝着那两个其貌不扬的神秘高走去。
“玄童你当心，那两人武功很高，是一等一的高……”刘云叮嘱道。
“小爷我最喜欢打的就是一等一的高……”玄童朝那两名神秘高挑眉说道，拽得没朋友。
那两名杀静止在原地和空气之，面相真的普通得再普通不过，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即忘的那种相貌，还算清瘦整洁，一人穿青裳，另一人着黑裳，看他们的容貌穿着，不像是契丹人，倒像原人士。他们两人之间看似毫无交流，皆沉默寡言，如临强敌。
没错，能遇见这么年轻的乾元阶修道者，该以尊重的姿态对待。
“你们两个，偷袭了我的兄弟，现在，我要帮他讨回来！”玄童闷声踏地，地表陷了下去，如一支箭矢弹射出去，瞬息之间双拳就已至那青黑两人的面鼻前。
那青黑裳的两名高又岂是平泛之辈，二人各自往后一躲，如鬼魅一般左右散去，不见了踪迹。
“雕虫小技…”玄童轻蔑说道，然后身形一闪，追至虚空幻化之境，与青黑裳二客交了几十招，不分上下，四下都是内功拼斗的炸裂声，甚是可观。
玄童大喝一声，使出了他乾元镜十成足的功力，蛮横地冲撞过去，管他是死是活！
那青裳客与黑裳客罕见的照面一眼，两人轻点了一下头，合力出掌化作一只金色虚大的佛掌迎了上去，与玄童的乾元劲抵消两开，玄童如瞬时消力，不敢再进。
玄童落地凝视，感受敌方隐隐流动的气元，经过这一猛击，他能确定，他们配合十分默契，二人合力的功力，恐怕在他之上。
“这两个打一个怎么行，我来凑凑数……”江川将刘云倚好，又将背上背囊放置妥当，便直走前去搭上玄童的肩膀，朝他诡异一笑。
那青黑裳两客仍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脸色铁青，比刚才更为冷峻难看。
“你行不行啊？待会别还让我救你，顾不上你的啊……”玄童轻声说道。
“你放心，学道这么多年，保命的本事还是学了不少，你顾好自己。”
“哈哈，如此说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可要来个开门红啊……”玄童呵笑说道。
“这是必须的，青裳的归我，黑裳的归你，招之内解决战斗…”江川布排道。
“依你……”玄童话音一落，两束光影朝青黑裳二客飞去。
玄童仍旧是霸道式的乾劲强攻，一拳一掌一撞，令人难以抵挡如此强劲的内力。
黑裳客被玄童撞退两步，徐徐落地沉稳。
而江川则是试验他这些年苦练的御念决心法，究竟修了哪种程度。
江川一挑一穿一砸式奇力暗蓄，令得青裳客仓皇不接，他本就没有轻视江川这样一个瘦弱的对，但他无法料想到此人竟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内息气力，最后那一式他仿佛真的听到了龙吟呼啸声，震慑到他脑里一片空白……
江川也是控制不住出的力度，只觉出重了点。
谁叫他们欺负我的兄弟，让他们长点教训……
青裳客被残暴的蓄力推震了出去，幸得黑裳客从背后接住引下，但他内器受大损，捂着胸口隐隐作痛，嘴角慢慢溢出内血来。
“退下…”那个叫做飞燕的女将缓缓现身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又见飞刀
“退下...”那名叫飞燕的女将从后飞踏而来，拂手站立。
那青裳客和黑裳客恭敬地退到她身后，还有七八名重伤的契丹杀手一应退到她旁边。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败绩，就这样走了如何向元帅交差。
她要亲自出手把这三人全都杀掉，方解她的心头之恨。
江川玄童惊愕的对视一眼，眼前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将打扮的女子藏身在后面许久，江川和玄童竟然没有发现她，
可想而知她的武功恐比这青黑裳二客更为高深莫测。
这年轻女将相貌俊秀，身材高大，五官却跟中原女子不同，颇具异域风情，有点神像草原上的姑娘。
“是一个契丹女将，对不对你的胃口？”江川轻声问道，
“我乃修道之人，对这些红尘俗事丝毫不敢兴趣，要是你喜欢这烈性女子，我帮你掳她回来便是...”玄童打趣说道，
“唔...”江川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像何师姐那样温柔的女子，有样貌、有学识、有修养，又有气质，关键是武功还不错，可以保护我，替我出头。”
“江小川，你还要不要脸啊，让一个女子替你打架出头，亏你想得出来...”
“哈哈，不行么...”
“当心！”玄童笑容顿收，一把拉开江川往后翻了几下，立身开骂。
“哎小姑娘懂不懂江湖规矩啊，趁人不注意就动手放暗器，你们契丹人就这么厚颜无耻的？”
江川移眼一看，几枚造型奇特的黑色骨针胡乱定在地上。
“你的话太多了...”那女将蹙眉挤出一句。
“哦，原来不是哑巴啊，我还以为你们全都是聋哑人呢...”玄童开心嘲笑说道。
女将没有搭话，冷冷从背后取出一柄圆月轮，刀锋锃亮，看起来锋利无比。女将甩动一下，圆月轮立刻扩大一圈，轮身玄黑多纹，并刻有梵文，应是来自天竺一带的神秘武器。
女将面若冰霜地将手中之圆月轮投掷过来，圆轮在空气中极速穿刺发出刺耳的噪音，江川和玄童连忙扭动躲闪，但那圆轮仿佛可以被那女将隔空操持一般，灵活寻击又回旋回去她手上。
”哇，这是个什么神奇的宝贝武器，好想要喔...“玄童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圆轮刀说道。
“神奇之物大都害人，小心伤了你自己……”江川微嘲道。
“你懂什么，那才有征服的乐趣！”玄童眼不离刀地答道，“喔唷，小女将使的兵器不俗啊，什么来头啊？”玄童朝那女将喊道。
“你不需要知道…”女将蹬地而起，顺势将那圆月刀掷了过去，刀前人后，眨眼之间就已至跟前。
“好快的速度！”
江川和玄童疲于应付那神出鬼没的轮刀，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扑杀过来的契丹女将。
刘云捂着胸口倚在一旁，因无法救援而显得万分焦急。
“你们当心啊，这支伏兵厉害得很！”刘云眼观喊道。
“谢谢你的提醒，如果你可以早半个时辰告诉我的话…”玄童忙里抽空回道。
玄童被那契丹女将一脚踹退，险些站立不住，江川亦被那圆轮刀割伤了左臂，渗出血渍来。
“江小川你没事吧……”玄童靠身过去问道。
江川呆看着自己左臂上的血迹，颤声说道：“这是我的血么？”
“废话！你身上出来的不是你的血那还是谁的血？”
“那**下手都是狠招，你招呼点自己，心慈手软，只会葬送你自己的命…”玄童身形一跃，突闪到那女将身前，一掌贯劈了下去。
那女将旋身一避，玄童打了个空，震得沙石炸裂。
那圆轮刀在女将手上呼啸生风，攻守自如，女将持刀横劈向玄童的头颈，玄童一个下腰躲避过去，然后又吃了那女将一脚，滑地退去。
“那刀难缠得很！”玄童心烦意燥说道，
那女将本身的功夫本就不如玄童的乾元劲，只是仗着那把神兵，让玄童根本施展不开身手。
“江川，你的刀呢！”玄童郁气大吼道。
江川这才想起来身上的无极飞刀，听元崇真师讲能克天下所有兵刃，不知是真是假。
管它真假，一试便知。
江川正身念动咒语，手起结印，腰间的刀鞘隐隐颤动，江川此时大喊一声“破”，那无极飞刀便冲鞘而飞出，绕着江川身周几圈，然后悬空极速旋转不停，发出“嗡嗡嗡嗡”的金属质感声。
江川继续变换结印手势，凝神聚元，以意念操控御刀，那无极飞刀瞬间发出炫目的五光十色来。
那女将见此宝物，不敢怠慢，更加用心操纵圆轮刀，意欲一击即胜。
江川气贯长虹，默念“皆、阵、列、前、行…”那无极飞刀接到指令，瞬息消失在空气之中，进入另一个次界当中，然后再一秒，犹如遮天蔽日，半方上空突降一阵箭雨，不，是一阵飞刀雨，成千上万的无极飞刀奔腾而下，飞向那肆虐无敌的圆轮刀。
“噔噔噔噔……”接连不断的兵器撞击的声音，擦出绚烂的火花，最后‘嘣’的一声，那圆轮刀化做碎片，散得满地都是。
“这…”女将满眼惊诧，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没人能破她的梵地莲花圆月刀，绝无可能……
然而那无极飞刀这一式却还没施放完成，无极飞刀重影万伤仍然逼了近来，离女将只近在咫尺。
“将军快走…”那青黑裳二人施力替那女将挡住了飞驰而下的万影重刀，仿似挡住了万千根雷电发丝，一切似乎静止了下来。
“快走啊将军……”那青裳客见那女将仍呆楞在那里，又催促了一声。
“想走？没那么容易…吃我一拳！”玄童瞅准时机，全身提力施展他的乾元之镜，力聚一拳，朝他们打了过去……
此时那黑裳客并出两颗黑色的烟隐雷，打在中间处，玄童看不清是谁接了他一掌，带黑雾散去之后，那女将和青黑裳三人已逃无踪影，唯见地上又多躺了些契丹刺客的尸体。
“弃车保帅，倒是聪明…”玄童淡淡说了一句。
江川此时已收刀入鞘，赶紧去看望刘云，问他伤势如何，刘云却十分惊讶地看着江川，说道：“几年不见，你都变成了一个绝世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啊。”
“呃……”江川挠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讲与你听，你还可以赶路吗？”
“小伤，不碍事…”刘云起身隐忍说道。
“玄童，别追了，赶路要紧…”江川朝玄童喊道。
“知道了……”玄童飞身回来拍了一下江川，竖起大拇指说道：“可以啊，进步神速，以你现在的修为，肯定不止泰元三阶了…”
“修为的事，回山再说吧，现在的急事是要赶紧求得援军守城，时间不多了。”江川认真说道，
“好，上马，去河东！”
他们三人绝尘而去，却不知河东一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援军
河东，太原都护府。
”禀元帅，城外有三位少年，自称是幽州节度使刘守恭之子求见。”一名通传兵进来禀告道。
一五十岁上下的儒将面露疑色的问道：“看清楚了，就三人？”
“禀元帅，看清楚了，就是三人三马。”
“三个少年，就是说刘守恭没来，他派刘云来这里所为何意？”那儒将自说自话道。
“禀大帅，莫非是那刘守恭不敢来太原助你，派他的儿子来说辞？”一偏将猜测道。
“不可妄加猜测，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内卫领进来三名俊俏少年，那刘云一见那儒将，便扑跪上去，“伯父…”
那儒将正是现任河东节度使兼后晋国中书令刘知远。
刘知远赶紧下身来扶，道：“小云，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怎么不见你父守恭呢？”
“禀伯父，侄儿正是为此事而来，我父决意为中原万民死守燕直城，不退不弃，还请伯父发兵援助。”
刘知远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没有当即答复，却看到了刘云身旁的两位陌生少年，便岔开话题问道：“小云呐，这两位是…”
“哦伯父，这是侄儿的两位好友，他们陪我一同前来搬求援军，要不是有他们相助，恐怕侄儿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哦，怎么说？”刘知远问道，
“侄儿刚出燕直城，就遭到了契丹杀手的追杀，很明显，契丹不想让燕直城搬到救兵，他们必有大图。”
“有这等事？”刘知远意识到形势越来越危急。
“禀元帅，此事千真万确，据我们的消息，契丹军很快就会向燕直城发动攻击，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们破城之前，增援燕直城。”江川拱身说道，
“你们的消息？”刘知远狐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民叫江川，是刘云在灵川学院的同窗。”江川对答道。他当然知道不可随意泄露自己的身份信息，不管是玉京道还是连水山庄，都要避之不谈。
“江川？你呢，叫何姓名？”刘知远又问道玄童，
“回元帅的话，我叫玄童，玄妙的玄，童子的童...”玄童不羁地答道。“伯父，事态紧急，还请即刻请兵增援！”刘云焦急说道，
“小云呐…”刘知远面露难色，“伯父虽是河东节度使，但终究是晋臣，晋帝履行天子之约，割幽云十六州于契丹，我为人臣又岂能忤逆晋帝，以下犯上呢…”
“伯父不满晋帝向契丹外邦称臣纳贡已久，近日更是民怨四起，欲拥立伯父为新帝抗击契丹，若为新帝便不在是那卖国狗皇帝之臣，又何须在意这三纲五常？”
“住嘴！当心隔墙有耳…”刘知远呵斥道，然后拂退左右，关门闭谈。
“你可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伯父…”刘知远满腹心事地说道，“在这太原城里，到处都是晋帝的眼线，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你伯父项上的人头便不保，谋反，那是掉脑袋的大事...”
“但伯父已经有此打算了，不是吗？”刘云小声说道。
“我是被架上去的，就算我不谋反称帝，明日，或者后日，或者几月之后，我也会以谋逆罪被问斩，被株连九族，君要臣死，臣不想死，只能反！”刘知远激昂说道。
“那要是如此，元帅就更应该出兵增援燕直城了……”江川趁机说道。
“说来听听…”刘知远招呼他们入坐。“晋帝以得契丹兵相助才能称帝即位，晋帝则信守约定将幽云十六州割与契丹，他们看起来，似乎精诚合作，互为双赢。”江川一针见血地说道，
“确是如此，这，与我何干？”刘知远捋须沉凝道，
“契丹与晋帝的关系越和谐，对元帅而言就越危险。”江川一语中的，会堂里一阵寂静。
刘知远自是知道这其中利害，没有了外患，皇帝就要开始对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大臣下手了。
“你继续说。”刘知远诧异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竟然如此高瞻远瞩、麒麟之才。
“而燕直城，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如果燕直城守不守得住，对元帅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当然，如果元帅念及亲情，必定派出重兵良将相救，如此燕直城可守。”
“反正元帅跟晋帝早晚要撕破脸，不如早替自己打算，挣得一个英勇抗击契丹外辱的名声，这样对元帅登基称帝，大有裨益。”江川又补充道，
刘知远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兹事体大，本帅要与河东各要守商议再三，小云，你们暂且在府上歇息片刻，待我们商议之后，再作行事。”
刘云还想谏言，却被江川制止摇头，刘云见状也不再劝说，三人揖首拜谢了下去。
“江川，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继续劝说伯父派兵？”刘云追问道，
“因为刘元帅性格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多说怕是无益，反而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江川边啃着鸡腿边说道，
那只小麒麟兽经过江川的点化，也开始食用起这些尘世俗物来，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
玄童也在一旁忙吃不迭，不插话。
“你小子够能察言观色的啊，聊了几句便知我伯父的个性。”刘云幽幽说道，
“嗨，雕虫小技雕虫小技，难登大雅...”江川伪谦说道，
“你这臭小子，好假...”刘云打骂道，“不过说真的，你觉得我伯父答应出兵的把握有多大？”刘云正经问道。
“我倒觉得，你伯父很大程度上会听取他手下军师参将的意见，答应出兵的希望不大……”江川摇头答道。
“嗯？希望不大…”刘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希望不大还不赶紧想办法去劝谏，还有心情在这里大吃大喝？”
“哎，二哥稍安勿躁，赶了这么久的路，坐下来歇会吃饱了，才有精力和脑子再想办法，来，吃个腿儿……”江川递了一只鸡腿给刘云说道。
“你想到办法了？”刘云接过鸡腿问道。
“你先把这鸡腿吃了，我再告诉你。”江川神秘一笑。
“杨将军…”
“杨将军回来了…”
一位威武大将自都护府外下马，肃严的径直走向府内，他右手托着头盔，左手把着腰间的刀柄，两旁立人见之皆欠身恭礼，好不威风。
一位内官推门而入，低声在刘知远耳旁说道：“元帅，杨将军回来了……”
“快请他入内议事……”刘知远交代道。
“是…”
大门朝开，威武将军信步踏入，面无神色，尽是威严。
“末将杨莅奉令平叛，活捉叛将许广海、马仁忠，降兵三千，特向元帅复命，归还兵符。”杨莅低首奉上兵符，面无骄色。
第一百三十章 三剑客
“好好，杨将军快起身……”刘知远心情忽然由阴转晴，自己的心腹大将终于回来了。
“谢元帅。”杨莅拱手起身，退立一旁。
“杨莅啊，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商议要不要对幽云防线最后的一座防城-燕直城进行派兵增援，说说你的看法…”刘知远直接问道，
“回元帅，依末将愚见，燕直城当守。”
“你的理由是什么？”
“末将认为至少有两点理由值得元帅增援燕直城。其一，燕直城是幽云防线的最后一处防城，一旦被契丹攻陷，后患无穷。其二，造势。若元帅肯派兵援击契丹，元帅必能声名远播，继则在中原能一呼而百应，揭竿而万民随。”
刘知远明显被杨莅口中所说的名利吸引了，但考虑到风险，刘知远便又不觉摇摆起来。
“若支援不力，导致燕直城失守，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刘知远考虑的不错，若是他冒着与晋帝决裂的风险去支援刘家军防守燕直城，援击契丹，结果却是被契丹打败，那得到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的。
收益与风险是并存的，效益越高，风险就越大。
“元帅，容末将再进一言…”杨莅继续说道。
“但说无妨。”
“幽云防线是关乎整个中原的大事，一旦失守，契丹国便如入无人之境，随意南下侵扰。”
“本帅当然知道幽云防线的重要，只是这毕竟是晋帝的授意，我出兵就是明摆着谋反，河东之地危矣！”刘知远再强调答道。
“若元帅难以抉择，末将倒有一两全之计。”杨莅思忖了一下说道，
“刘公子，元帅请你入堂议事。”一内侍近前来传话说。
“好，知道了……”刘云客气回道。
“看来，你的刘伯父已经做好决定了，走吧，听一听他的最终决定。”江川吃饱喝足、打着饱嗝说道。
“嗯，走吧。”刘云似有不好的预感，脸色紧绷沉重。
“走啦，别吃了……”玄童一把抓起正在啃骨头的小麒麟兽，胡乱地就给塞进了背囊里。
“拜见伯父…”
“刘元帅…”
三人进堂恭敬行礼，低首拜道。
“刘云，江川？怎么是你们？”杨莅在旁定睛一看，原来元帅口中的求援之人，竟是他的同窗旧友！
还是两个！
“杨哥，真的是你！”江川不敢置信地问道。
“老杨，真的是你啊…”刘云也热泪盈眶的捶了杨莅几拳。
“对啊，老二老三，是我，我是杨莅啊…”三个大男人、结拜的兄弟，在肃穆的厅堂之上，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彼时曾相约，八年终得见。
欲有千百问，相聚只掩哭！
八年了，结拜之情、同窗之义在这一刻突然涌上心头，抑制不住，是喜悦还是感慨，灵川三剑客终于又聚首了…
冷静了一下，有太多太多的话题和疑惑要问要答，但是时间不等人，燕直城里还有几千人等着他们带回去援军，带兵一事刻不容缓。
“小云呐，既然杨将军是你旧时同窗，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杨将军会带兵同你们前去增援。”刘知远说道，
“真的吗？老杨你带兵了？”刘云有些惊喜意外。
“没错，我现在是河东军的前锋将，官列将军。”杨莅露出憨厚的笑容，
“可以呀老杨，看不出来你还是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杨将军可是我手底下最为器重的年轻将领，勇冠三军切擅用巧计，是天生的将领。”杨莅夸赞道，
“能得到伯父如此毫不吝啬的夸奖，杨哥你实力肯定不凡，有你带兵我心里就踏实了……”刘云搭拉着杨莅的肩膀说道。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动身启程吧……”刘知远说道。
“侄儿在此先跪谢伯父搭救之恩，来日必当牛做马报还！”刘云跪首磕头道。
“你这孩子，快起来…都是自家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知远扶起刘云说道，
“打退了契丹军，你先率军助守燕直城，我在河东审时度势接应你们，记住，以不变应万变。”刘知远转身过来对杨莅说道，
“末将记住了……”杨莅拱手军礼，四个少年便领着两千河东军，浩浩荡荡地从太原出发了。
燕直城离北二十里，契丹军驻扎大营，中军营帐。
“二位师傅，内伤可有好些了？”那位契丹女将坐在帅位上问道。
“多谢将军的灵药，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那青裳客答道，
“那就好，你们两位替本将军挨了一掌，本该嘉奖，带我回本部奏明元帅，可免你们无罚。”那女将说道，
“谢过将军…”青黑裳二客欠身谢道。
“可恶！”女将重拳锤砸了一下桌子，“那飞器竟是如此奇邪，居然能把本将军的梵地莲花圆月刀都给打碎了，到底是何物？”
“我之前在中原听闻过一个传说，说在上古时代有一人间最强圣者，名唤陆压真人，他得道混元之初，能力一流，偶得一天外玄铁母石，将其将其从中劈开，取石灵三寸三，投之入道炼丹炉九九八十一日，融化石灵将其铸成一把能克制世间一切兵刃的神兵利器，无极飞刀。”那青裳客娓娓道来说道，
“无极飞刀？那只是中原坊间无聊的传闻罢了，世间真有如此神奇无敌的兵器？”女将毫不相信这种说法。
“将军说得是，只是些毫无根据的传说罢了。道宗善使幻术，上次一战，也很有可能是他们使了方术才侥幸取胜。”黑裳客恭维道，
“即使如此，那三个少年不能为我们所用，必将成为心腹大患，不可不防……”青裳客再说道，
“青师傅所说不错，那三个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他们必须得死。”那女将狠冷说道，
“对了，燕直城的情况如何？”
“回将军，阿达赞还在继续指挥攻城，城未破…”
“一群废物！”那女将杏眼怒瞪，
“传本将军命令，撤下阿达赞，本将军亲自指挥攻城。”
燕直城以三千守兵抵一万铁骑已逾两日了，城内城外尸体堆积如山，这是契丹军发动的第七次攻击了，不过城还在。但是陈敬宗和刘守恭心里十分清楚，这座危城已箭尽粮绝，再难经得起契丹军的一次猛攻，援军什么时候会到，陈敬宗熬红的双眼，无比期待地望着河东来援的方向……
第一百三十一章 燕直城（上）
“师兄，喝点水吧……”何翎递给陈敬宗水壶说道。
“好，多谢。”陈敬宗淡淡回道，
“师兄，江川他们，会带回来援军吗？”
“会的。”陈敬宗喝下一口水答道，他知道，这座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信心。
“只要我们能守过今晚，明日必能等到援军。”
“师兄可想过别的退路？我们带出来的师弟，有的，已带不回去了…”何翎悲沉说道，
陈敬宗忽然一阵沉痛涌上心头，他回忆起这两日守城作战，倒在他面前的那些热血士兵以及他说过要安全把他们都带回去的师弟们，惨死壮烈、历历在目。
“没有别的退路，这是我们的选择，你若怕了，带着容兰赶紧离开这，战争，本来就是男儿们的事，你们没必要卷进来。”陈敬宗说道，
“这也是我们的选择…”何翎激动地答道，
“我知道师兄你是为我们好，三番两次的赶我们走，但是，我跟容兰也是玉京道的弟子，我们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放着好好的楚国公主不当，跑到这孤城送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陈敬宗认真地说道。
“大概是因为每个人想做的事都不一样，寻找我自己就是我想要做的事。”
“师兄你去歇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守着。”何翎伸出手，坚定地眼神看着陈敬宗。
“不用，你快下去休息，上面风大，我还能守。”陈敬宗穆然站直了身躯，望向黑暗的深处。
“让我替你守会儿吧，你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样下去你身体哪能吃得消，明天的作战，我们还得靠你呢……”何翎一把夺去了陈敬宗手持的长矛枪，学着他的样子穆然站立。
……
“也好，那你就帮我守两个时辰……”陈敬宗取下头盔，递给何翎。
“遵命！”何翎学着军人敬礼挺身，模样十足。
待陈敬宗走下去之后，何翎戴上头盔，从盔甲里眼望战争的世界，她不觉豪迈、感叹，更多感到使命，她开始喜欢上这种沙场作战的感觉……
“敌袭！敌袭！”
……
天未放亮，还是漆黑一片，一位守城卫兵模模糊糊起来撒泡尿，打着哈欠忽然撇见城外火把四举，犹如天上繁星一般，他来不及欣赏这般壮美，只差舌头打结高呼道：“敌袭！敌袭！”
然后被一支从远处飞过来的利箭刺穿了喉咙，倒了下去…..
何翎最先反应过来，一晚上的守岗让她在微晨时分控制不住地打起盹来，没想到就是这段最犯困的时间，契丹军选择了进攻。
何翎一个翻身就摸到了锣鼓，随即紧急地敲响，并高喊着：“敌袭，敌袭！大家快起来……”
这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仿似夺命的号角，惊得守城部队纷纷跳起。
陈敬宗一下子睁眼弹起来，往城外一看，立马就头皮发麻。
如潮水一般浮动的火把朝着燕直城缓慢移动着，像数以万计的蚂蚁倾覆而来。他们看似缓慢移动，实则是视觉上的错觉，相反契丹兵动作很快，前排的轻装兵已至距离燕直城不到两百步的位置。
“弓箭手！快！”陈敬宗朝后喊道。
“陈大侠，我没箭了…”
“我也没箭了…”
“我们也都没箭了。”
陈敬宗此时才想起来，昨日一战，燕直城的弓箭手已经射光了他们箭筒里的箭，眼下燕直城里已经没有箭了。
“投石机…投石机何在？”陈敬宗声嘶问道。
“陈大侠，投石机都在东边城头。”一位卫兵回道，
苦守燕直城两日，刘家军的副将参将已死伤殆尽，无奈之下，刘守恭只得委托陈敬宗暂为守城都将，负责一切城防事宜。
“都拉到这里来，快去！”陈敬宗令道，
“遵命！”
南友容冷眼看着城外数以万计的契丹虎狼，面无神色。
对她而言，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在她七岁那年，在江淮的江宁城里，有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江川他们。与江川初涉江湖不同，南友容从小就接触到江湖上的各色人和各种事，知道江湖险恶，任何的麻痹大意、怜悯善良都会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江川那么心善仁慈，缺心眼，出去肯定步步危机，她开始后悔自己赌气不跟着他去太原城了。
她和陈师兄他们一样，都深信着江川会带着援军回来。
“嗖…”一支疾箭精准的飞了过来，南友容歪身一撇，箭矢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钉进了石墙上。
她蹙眉定神，面露怒色，将那支箭矢隔空抽了出来，调用她的凤凝之力涂以昧火，将箭矢打了出去。
一支火箭急速穿梭，滑过那些火把，从夜空中坠下，钉落在一名契丹骑兵身上，那骑兵受箭身惯力往后飞去，又撞倒了后方的一名骑兵。
一箭二人！
此时，投石机也在陈敬宗的督促之下开始连发弹石，一块块巨石打在那洪水一般的军队里面，仿佛毫无波澜。
“咄咄咄咄…”从天而降的箭雨刺穿了来不及找掩护物的刘家军士，一声声惨叫和哀嚎充斥着整个城池。
“趴下，趴下，找掩护…”
“不要命了，快趴下！”陈敬宗歇斯底里地吼道，
“箭雨不停，死士冲锋…”那名叫飞燕的女将下令道。
“是将军！”
“来了中原之地，还用那草原上的老一套，怪不得阿达赞久攻不下。”女将鄙夷说道，
“传令三军，最先入城者，赏重金，封官阶！”
“遵命！”左右青黑裳二客退身而去，通传军令。
“咄咄咄咄…”又是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箭矢已经插满了整个城墙防线，刘家军最缺的箭现在有了，但没人感露出头去捡。
军队的盾甲数量有限，更多的士兵是靠在城墙底下遮挡落箭，仍不幸被乱箭刺中，整个身体被钉成了筛子，惨不忍睹…
“不好，敌军架梯攻城了！”
箭雨骤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契丹兵撞开了城门，爬上了城头。
“杨将军，能否让军队再加快些，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刘云神色焦虑地对杨莅说道。
“救急如救火，这是自然。但是用兵之道，险于以逸待劳，若在行军途中耗尽了军队的锐气，对交战十分不利啊…”杨莅回道。
“二哥放心，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我们定能在午时之前赶到燕直城。”江川安慰道，
“我怕他们撑不到那个时候……”
第一百三十二章 燕直城（下）
“报……”
“西南侧发现敌军援军！”
“多少人马？”那名叫飞燕的契丹女将正在军营之中与自己下棋对弈，仿佛是意料之中燕直城会有援军来援。
“河东军约两千…“探子报道，
“两千？你可探清楚了，是先锋军两千还是来军两千？”飞燕再次确认道，这样的援军数量远远不及她所猜测的数量，看来，刘知远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与契丹还有他的主子撕破脸。
“禀将军，查探精确，河东援军共两千。”
“再探！”飞燕拂手让探兵退下，然后聚精会神地继续与自己下棋对弈。
按照飞燕将军的指令，不可阻挡河东援军进城增援，放他们入口袋。所以杨莅的军队一路上畅行无阻，几乎可以说是长驱直入，这令杨莅隐隐感到危险的意味。
但眼见燕直城已破，契丹兵拥入城中肆意搏杀，杨莅也考虑不了这么多，拔出军刀振臂高呼，一路冲杀入城。
“诱饵做好了吗？”飞燕移步到阵前指挥营，站在山头看望道。
“回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河东援军已悉数进城。”青裳客回道，
“很好…”飞燕面露喜色，“本来就是攻破一座小小的城池而已，不是什么大功绩，所以我临时改了主意，以这座燕直城为饵，看能钓到多大的鱼…”
“那元帅那边…”
“我自会解释，尔等不必担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可。”
“是，将军…”
飞燕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对大获全胜的追求。
当河东援军冲进燕直城的时候，刘家军已经和契丹兵巷战已久，城内尸骨遍地、血流成河，在战火蔓延之处，守城的士兵仍在浴血奋战，看到援军鱼贯而入士气即刻大涨，一鼓作气围杀城内的契丹兵。
“江川玄童……”陈敬宗左右劈掉两个契丹兵，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以表肯定。
“少帅，赶快去中庭，刘帅还在…御敌……”一个亲卫兵看到刘云朝他喊道，然后猛然被两名契丹兵捅穿了身体，就地倒了下去。
“小乙！”刘云失声喊道，然后飞身跃下砍掉几个契丹兵，扶起那个叫小乙的年轻亲卫兵。
他叫小乙，今年十七岁。
小乙吐着血抻抻说道：“快去…快去救…元帅……”说完便咽气了。
“小乙，你睁开眼！我命令你睁开眼睛，小乙！”小乙自小跟着刘云长大，刘云待他如亲弟弟一般。
“唔唔唔…”城外又涌进来一队契丹骑兵，肆意砍杀。
“关城门！关城门……”杨莅咆哮如雷。“前锋卫何在？！”杨莅又吼道，
“在！”
“把城楼给我夺下来！”
“是！”
一队精甲兵卫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冲上了城头。
“重甲卫，速战速决！”杨莅勒马指挥道，
“你们快去中庭，这里有我。”杨莅对着江川他们说道，
江川点头答应，对着刘云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二哥，我们走吧…”
玄童又是踢飞了一排契丹兵，急声说道：“再不走你老子也快没命了…”
“二哥，快走…快走！”江川吃力地拉开刘云，把他送上马。
然后抬头一望城楼，两名身着绿萝轻裳的妙龄女子，在战火硝烟的背景里，暴力的杀戮。
她们时而背对相靠，时而各自搏杀，轻看他们的契丹兵，终成她们手下的冤魂。
“南哥，何师姐，你们小心…”江川对着城楼喊道。
南友容把脸侧过去一边，倒是何翎面露喜色回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回援军，你自己也小心。”
江川转身策马而去，南友容倒是回脸过来偷瞄了一眼，见他平安回来，她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父亲…父亲！”靠近中庭院，沿途歪歪倒倒躺了契丹兵和刘家军的尸首，由此可见，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拼杀。
“父亲！”刘云下马一路呼喊进去，只见在中庭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的兵士尸首，契丹兵居多，然后在尸首堆的居中，有一甲衣披风将军作半跪状立刀撑身，低头俯耳、血痕斑斑，一动不动。
“父亲！父亲…”刘云扑近身去，
双手颤抖着，碰了一下那将军的身体，
一碰即倒。
那柄横刀从他手中掉落，叮当作响。
刘云拖住他父亲刘守恭的身体，浑身冰凉，多处砍伤、箭伤，枪伤，一把契丹军刀由后背刺入，从前胸而出，这是致命伤。
刘守恭头盔包裹之下的脸面，已惨白无比，刘云拭去了溅在刘守恭脸上的血渍，掩头痛哭。
他终究对得起这一身保家卫国的甲衣，对得起他手中的横刀，这一刻，他又成为了那个年轻气盛的刘守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数
“鱼饵做好了，准备放线……”飞燕拂了手，手下人便领命退了下去。
“两位师傅认为，刘知远会咬钩吗？”飞燕问道。
“他咬不咬钩，将军都是胜的，只是取胜的大小之分而已……”青裳客答道。
飞燕轻哼一笑，“本将军就怕他不为所动，能如此隐忍，日后必为大患。”
“报，紧急军情……”
“何事？”飞燕连忙问道，她多希望是河东军的异动。
“我军东面有大股军队活动，正急向燕直城赶来……”
“可看清是哪路军队？”青裳客插问道。
“回军上，是晋国的军队。”传报兵回道，
“晋军？石家……”青裳客望向飞燕女将军。
“石晋也想来燕直城凑凑热闹，胆子不小……”飞燕冷冷说道。
“报…”又来传一个。
“说。”飞燕朗声说道，
“晋国幽云特督使陈茗求见……”
“陈茗？”飞燕疑惑道。
“晋国特督使陈茗见过耶律将军…“陈茗近前屈身拱礼道。
”跪下行礼…“那青裳客傲慢喝道，
耶律飞燕没有说话，只饶有兴致地看着陈茗。
陈茗开始怒不可遏，而后轻松一笑，道：“晋国乃契丹国之子国，向耶律将军行跪拜之礼，当属自然…”
于是陈茗面露笑意地跪首叩拜，如见天子。
“陈大人起身吧…”耶律飞燕开口说道，
“谢耶律将军。”陈茗缓缓起身道，
“两军交战之际，陈大人此时带着晋军来此，意欲何为啊？”耶律飞燕试探道，
“耶律将军不必担心，此番用军，是下臣受晋帝命，援助父国扫灭反抗，一统幽云。”陈茗镇定自若答道，
“晋帝有心了...“耶律飞燕心里质疑再三，中原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她，此次出军，晋帝定有其他的目的。
“方才听闻，耶律将军指挥有方、用兵如神，已经攻破了燕直城，可喜可贺…”陈茗阿谀道，
“陈大人，漂亮话就少说了，直接说正事。”
“耶律将军果然有大将之风，臣下钦佩…”
“臣下奉晋帝令，援攻燕直城，与父国共治此城。”陈茗说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晋帝想与我共治燕直城？”耶律飞燕敏感问道。
“没错，燕直城乃幽云军事要塞，地形复杂又在边境，晋帝是为两国友好的连邦关系着想，提出共治此城，则更为稳妥。
“晋帝是为了防反贼还是为了防我契丹族？”耶律飞燕冷哼一声。
“耶律将军请明察，晋国此举绝不敢有悖父国，只是近来中原内乱不止，晋帝恐生有变，故才紧张幽云边境之地，实则是怕父国生隙于晋国。”陈茗赶紧解释道，
“无需多言，燕直城的事，晋国不必插手，还请陈大人回去转告晋帝，多谢他的好意。”耶律飞燕背手直言拒绝，
“来人，送客！”
陈茗见状，自知不可硬为，便欠身退去了。
“晋帝，你还想染指幽云？简直是痴人说梦...”耶律飞燕厉色自语道。
......
“陈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位副官随行问道。
“晋帝的命令，是让我等拿下燕直城，不惜一切代价。”
“军队原地驻扎，相机行事…”陈茗安排道。
而燕直城内，杨莅指挥军队重新夺下了城楼和城门，暂缓了契丹军的进攻，燕直城得以喘息一刻。
刘云举起火把扔向了柴堆，刘守恭的遗体在全体刘家军的面前，被烧成灰烬。
“礼！”一名白发老兵庄穆的高呼道。
“噌噌噌噌…”一排排刀兵拔刀立前，举臂高呼。
“唔唔唔…”
“唔唔唔…”
大火熊熊燃烧，烧掉的，还有刘云的幼稚和善良…
“二哥，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江川在一旁慰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刘云面无神色的走开，恍恍惚惚的。
“就让他一个人呆会吧，这个时候谁劝都没用。”杨莅拉住江川说道，
“来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这次援军是以你的个人名义派来的？”江川惊呼道。
“刘帅要考虑整个河东的安危，他不能冒这个险，但是刘家军他又不能不救...所以...”杨莅为难说道，
“所以你就替他想出来这个两全之策。”陈敬宗补充道，
杨莅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两全之策，这两千兵马，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们守住了燕直城，谁说无用！”何翎慷慨激昂说道，
“你们太小看契丹兵了，他们之所以没有攻进城来，是因为他们把燕直城做成了一个诱饵，他们在等待大鱼上钩。”杨莅冷静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契丹人是故意放你们进城，然后围而不破，引河东军大军或其他势力来援，坐等一网打尽？”陈敬宗接道。
“我想应该是如此，敌将的用兵之道，颇为狠练。”杨莅答道，
“那我们现在如何应对？”江川一脸愁容问道，
“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守不住几日。能不能守住这燕直城，要看刘帅了…”杨莅亦有些焦虑，他对河东军大军增援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们得想办法主动出击。”玄童幽幽说了一句，
“我们，还主动出击？”胡通微嘲道，“就这三四千人，吃喝都成问题，还出去主动出击，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胡通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开战，现在只能是等河东的消息了。”陈敬宗接道，
“也只能如此了…”杨莅转身而走，尽是叹息。
燕直城头，南友容倚樯独坐，放眼望向城外无边的荒原、孤烟和萧瑟，一阵凉风袭来，吹散了她的亮丽长黑发，随风飘扬，不甚凄美。
江川看得痴傻，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八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南哥时候的场景，这么多年了，她还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你看够了没有…”南友容冷声说道，
“啊，南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啊…”江川边走近边说道，
“呼，嘶…这里好冷，南哥你下来吧，我来看着。”
“不必了，你去看看刘云吧。”南友容直接拒绝道，
“还是我来吧，你下来暖暖身子，别冻坏了。”江川一把拉住南友容的右手，想把她扯下来。
“说了不用你管！”南友容挣脱斥道，“我有昧火防护，冻不伤我...”
江川被南友容过激的反应吓怔住了，然后讪讪说道：“对，南哥你有昧火之力，不惧风寒...”
江川转身走了几步，南友容想叫住他却哽住了喉，偏过头去继续眼观城外。
“南哥，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下来，我有话想对你说...”江川折回来朗声对南友容说道，南友容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表情冷冷答道：“到时候再说吧...”
江川听完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垂着头弯着腰走开了。
“真是个榆木脑袋...”南友容偷笑道。
“回大人，探子来报，燕直城里确系有修道者，来历、数量皆不明。”
“再探！”陈茗脸色愈加沉重起来，一定不能让这些修道者影响到他的计划，一定不能。
“薛恒、常龙何在？”
“末将在…”
“听我军令，搭灶开饭，入夜攻城！”
“末将领命！”
一场腥风血雨的战役，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