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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了又劫全文阅读

作者:一叶西     相思劫了又劫txt下载     相思劫了又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独出药鬼谷

    药鬼谷中不与人识,不知年月,时光在缝隙里流淌,一恍惚又到了来年风铃草布满山野的季节。

    最近,云玥总是从梦魇里惊醒,她的梦里熊熊烈火,人头满地,血流成河。

    这日,她像往常那般躲在风铃草下午睡。

    “玥儿姐姐?臭玥儿!”苏澈寻了她半天,才在花海里瞧见她。

    “阿澈何事?”云玥应道。

    “公子让我来寻你。”

    云玥跟着苏澈来到了药房,只见药鬼谷主一袭黑衣,负手立于窗前,静静注视着远方。

    “公子?您找我?”云玥问道。

    “玥儿你来这多久了?”药鬼谷主不曾转身,依旧望着窗外,淡淡问道。

    “我记得来的时候山前的风铃草开得正盛,一年了。”云玥想了想答道。

    “不错,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身世?”

    “我……我总是梦到大火烧毁了房子,还有……满地的人头。我想我的身世应该跟这些有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想起那些渗人的梦境,云玥只觉得浑身冰凉。

    “时也命也,该来的总会来,你也该离开了。”

    “可我不知去哪里。”

    “一切自有缘定,从心即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是以后公子有难,玥儿必当助你。”云玥说完对着药鬼谷主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云玥走的时候只有苏澈眼泪婆娑前来相送。

    “玥儿姐姐我舍不得你。”

    “小苏澈要乖,等我解开身世之迷便回来寻你。”云玥又顺势揉了揉苏澈的头。

    “玥儿姐姐这个解毒丸你拿着,虽然不能解所有的毒,但是能抑制毒性发作,关键的时候还能救你一命。”苏澈一脸不舍,递给云玥一个白色瓷瓶,又道:

    “还有这只萧!你也一并拿着!”

    “这萧是……”

    “这萧里有个机关,能发射一些小型暗器,玥姐姐你拿着防身用。”

    “谢谢阿澈,你快些回去吧,不必再送。”

    风铃草随风摇曳,似是一片紫色的海浪起伏。一道清瘦孤单的红色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烈阳似火,大地似烤炉般灼热,一路走来,云玥未曾碰见一个行人。

    行至槐桑树下,云玥已经热得汗流浃背,忽听见有泉水哗哗声,闻声寻去,竟有一四方小潭,潭水冰凉清澈,潭底石头光滑,还有鱼儿在水里嬉戏,小潭紧挨山角,一面是岩石,其余三面皆是翠绿竹子,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在这里洗个澡真是又隐蔽又消暑。

    云玥将这四周都寻了一遍,才安心褪去衣裳,走到小潭中,清清爽爽洗起澡来,白嫩的手臂在阳光下映着金光,小手儿一挥激起层层波浪,吓得水底群聚的鱼四处奔散。

    云玥正玩得忘己,忽然有一白影从天而降,直直砸进了水里,激起的波浪险些将她冲了出去。定睛一看,竟是个白衣人,很快白衣人四周泛起鲜红血水,又融入了潭水。

    穿好衣裙,云玥将长发轻轻一挽,走过去把白衣人捞上了岸,细致检查着。

    说来也奇怪,此人身上只有些皮肉伤,但却两眼一翻,嘴唇发青,脸上起满了红疹,似是中了什么毒。

    再看此人的穿着打扮,薄如蝉翼的衣裳料子定然不是山里的屠户,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为何大户人家的公子会身中奇毒孤身出现在这荒野呢?

    不管了,先把人救醒再说。云玥把解毒丸喂给了白衣人,又寻了几棵止血草,捣碎,敷在他受伤的地方。

    此时,日下山头,山里早晚温差有些大,云玥生起一堆柴火取暖,因为救人耽误了赶路,看来今晚她得在山里过夜了。

    白衣人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脸上的红疹退去不少。

    “这只应该烤得还不错。”云玥自言自语道。

    白衣人闻声望去,只见眼前坐着个红衣人正在火堆上翻烤鱼,焦味扑鼻。

    “是你救了我?”白衣人艰难开口问道。

    “你醒了?”云玥回头望去。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小事小事,不过为何你会中此奇毒?”云玥问道。

    白衣人低头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仇家所为。”

    “你饿了吗?这可是我烤得最好的一条鱼。”云玥递给白衣人刚烤好的鱼。

    白衣人犹豫了一下接过烤鱼吃了起来,云玥又给他递了碗水。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白衣人吃着烤鱼问道。

    “你叫我玥儿吧,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李名霖羡。”

    “真是个拗口的名字。”

    “哈哈哈。”李霖羡大笑,他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说他名字拗口。

    “姑娘为何独自在这深山里?”

    “恰巧路过罢了。”

    “哦?那你要去往何处啊?”李霖羡又问。

    “去往去处,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云玥有些不耐烦,她困了只想睡觉。

    “兴许我俩去的地方相同呢?好歹有个伴是吧?”不见应答,李霖羡又低声试探性喊道:“姑娘?玥玥?”大概睡着了吧。

    李霖羡寻了块石头躺下,双手枕头,抬眼望去,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繁星点点,萤火四起,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清晨,阳光照在竹叶尖上,泛着白光像粒珍珠。云玥在烤肉香中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这是什么肉?”云玥望着火堆上支起的木架子上挂着的肉问道。

    “兔肉啊,香吧,这可是我昨晚摸黑猎来的,过来尝尝看。”

    “手艺不错。”云玥忍不住夸道,不得不说,这兔肉确实挺香的。

    “那当然,小爷我尝过的美食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

    “你的毒也解了,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云玥不等李霖羡说话便直径离开了。

    “哎你……”李霖羡望着远去的红衣人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又行了半日路,云玥终于看见几家零零散散的农户,本想去问路讨口水喝,但是敲了好几家的柴门,皆不见回应。

第十六章林家村幻境

    又顺着山间小路走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云玥的视野变得宽阔起来,道路两旁一马平川,皆是荒废的农田,道路中间立着座牌坊,上面题着:林家村。

    牌子下站着个白衣人,笑盈盈的望着她。此人正是先前的李霖羡,他脸上的红疹已经退去,云玥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剑眉如墨,眼眸幽深如星辰,鼻梁高挺,嘴角微扬,一袭白衣遗世独立安静而美好,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姑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李霖羡眨眼笑道。

    “你莫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吧?”云玥挑眉问道,这白衣男子身份实在可疑,还是小心些为妙。

    “这话不对,姑娘你走在我后面,应该是你跟着。”李霖羡辩解道。

    “随你开心。”云玥淡淡回了一句便绕开他朝村里走去。

    “哎,等等,这个村子奇怪得很,小心一些!”李霖羡叫住了云玥。

    “何处奇怪?”云玥停住了脚步。

    “这般大的村子白日里静悄悄的不奇怪吗?”

    云玥凝神一听,确实只有山风摇晃树叶的沙沙声。

    “那依李兄高见?”云玥抬眼问道。

    “说明村中无人,不如我们去瞧瞧哪家有什么小鸡小鸭的烤来饱餐一顿!”

    “……又不正经了。”云玥决心不再理他,自己一个人进了村子。

    “姑娘,我同你说笑呢,等等我!”说着李霖羡追了上来。

    二人将村庄绕了个遍,竟一个人也不曾瞧见。待云玥随手推开了一处房门,竟发现屋里木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两人对视了一眼,退了出去再一看,不知何时挨家挨户已经升起了炊烟,门口的灯笼也都亮了起来。整个村子灯火通明,却瞧不见一个人。

    “我们……不会……遇见鬼打墙了吧?”李霖羡有些腿软。

    “你怕了?”

    “胡说!小爷我怎么可能害怕?”说着李霖羡直起了腰,一转身,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李霖羡惊呼一声,正要避开那人,谁知迎面人似是没有瞧见李霖芫,也不躲闪,反而似鬼魅一般直直穿过了李霖芫的身子。

    “这这……这是鬼魂吗?”李霖羡还呆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云玥也愣住了。那人似乎瞧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刚刚还寂静无人的村子,天一黑,就变得吵闹起来,打骂声,交谈声,哭泣声充斥在四周。

    “快看那边!”李霖羡指向身后,只见一群村民举着火把朝他们走来,一边走一边喊道:“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他们要烧死谁?”

    “跟去看看便知晓了。”

    云玥和李霖羡跟着村民来到了林氏祠堂。

    祠堂中间绑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这姑娘身上全是鞭子抽的血痕,衣裳破旧,眼里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四肢僵硬跪在地上。

    此时,众人里走出个稍微年长的男子挥了挥手,上来几个抱着木柴的年轻人,将那年轻姑娘用木柴团团围住,点火烧了。

    火焰蹭蹭往上冒,木柴发出了滋滋声,姑娘因疼痛面部变得扭曲,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一旁的村民们嘴里还不断喊道:“烧死她!烧死她……”

    火光越来越亮,刺得云玥和李霖羡睁不开眼。顿时四周变得安静下来,再一睁眼,眼前竟然是先前的牌坊下面,也就是村子的入口。

    “我们怎会在此?”云玥皱眉问道。

    “不知,难不成刚才真是鬼打墙!”

    “鬼打墙?这世间哪来的鬼?”

    李霖羡故意凑近云玥,压低声音道:“你信不信这世间有鬼?”

    “我不信。”

    “为何不信?”

    “因为我没亲眼瞧见,所以不信。”云玥刚说完这话,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这话好像有个人也说过。

    “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罢,二人便进了村子。

    村子不像幻境中那般死寂,偶尔从拐角传出几声狗吠。一路走来,也曾遇见几个穿着粗布的村民,见了云玥二人,皆惊恐退去。

    所行之处,每家每户门窗紧闭,只留出一道缝隙,露出一双眼来探查。待云玥二人走后,又才打开房门出来透气。

    李霖羡道:“他们为何这么怕生人?”

    “找个人来问问。”

    “不好问,这些人瞧见我们转身就跑。”他想了想,嘴角一扬笑道:“我有法子。”

    只见李霖羡找了间屋子,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厉声喊道:“快给本小爷出来!”

    呜呜呜,房门后传来了孩童因害怕而抽泣的呜咽声,却迟迟不见人出来。

    “那我进来了哦。”李霖羡故作大声,抬脚正要进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瑟瑟缩缩抱着个小孩走了出来,小孩紧紧抓着老妇人的衣襟,脸上脏兮兮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求……求求放……放过我们。”老妇人结巴说道,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婆婆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云玥上前一步想安抚一下老妇人。

    谁知老妇人因害怕,颤抖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云玥疑惑问道:“婆婆你们村子为何如此怪异?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鬼,有鬼!你们知道吗?她来了,她回来报仇了!那些人都死了哈哈哈,通通死了!”老妇人说着突然面部狰狞笑了起来,似是疯了般发着狂。

    “你们是何人?”云玥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凌厉的呵斥声,回头望去是个十七八岁的粗衣少年,少年身形健壮,浓眉如碳,一脸正气。

    “这位小哥,我俩路经此村,眼下天快黑了想寻个歇脚的地方。”李霖羡嬉皮笑脸迎了上去。

    “你等速速离去,这里不欢迎外人。”粗衣少年冷声说罢,过来将老妇人扶进了门。

    云玥和李霖羡沉默许久,对视了一眼,却不见他俩有任何动作。

    粗衣少年出来时,见云玥二人未曾离去,低声怒道:

    “不想死就赶紧出村,别多管闲事。”

    “我们这就走!”李霖羡拉着云玥离开,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四处打量着。

    这时,迎面匆匆走来另一个粗衣少年对着先前的少年焦急喊道:“林宇哥!又……又出事了。”

    “这次是谁家?”林宇蹙眉问道。

    “村头林瞎子家的林二凡也……”

    “走!”

    望着林宇匆匆离去的背影,李霖羡若有所思问道:

    “敢跟去瞧一瞧吗?”

    “有何不敢?”

第十七章恶灵索人命

    云玥和李霖羡跟在林宇身后,来到了村头林瞎子家。还未进院子便听到了妇人哭天喊地的呼声,

    “我的儿啊,我的儿。”

    只见院子里躺着个年轻人,只见此人双目下陷,嘴唇发紫,七窍流血,僵直躺在地上抽搐着。

    “快按住他!”林宇让人按住林二凡,又从衣角撕下一条粗布塞进林二凡的嘴里,防止他咬伤了自己舌头。

    一旁站着的老瞎子也似疯了般碎碎念道:“恶灵索命,恶灵索命……”

    “我瞧着不像恶灵索命,倒像是中毒的症状。”云玥微微偏头,对着李霖羡低声说道。

    “我也觉得,这世上何来恶灵索命之说。”李霖羡压低声音回道。

    林宇听见身后的私语声,回头望去,见是云玥二人竟有些意外。

    “你们刚刚说中毒?”林宇走到云玥二人面前问道,语气稍稍柔和不似向前般生硬。

    “可否让我为他把一把脉?”云玥试探性问道。

    “你是郎中?”林宇将云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问道。

    “算是吧。”

    “她会解毒!很厉害的!我的毒便是她解的!”李霖羡连忙附和夸道。

    “那麻烦姑娘去看看。”林宇说着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云玥走到林二凡跟前,先给他把了把脉,扒开他的眼帘瞧了瞧,掰开嘴角闻了闻,又掀起他的衣袖查了查,皱眉道:

    “脉像紊乱,瞳孔缩小,舌苔发青且有刺鼻味道,手上腿上皆有成片的红点,确实是中毒之症。”

    “那这又作何解释?”林宇说着蹲下扒开了林二凡胸前的衣服,露出一个血红的掌印,形状细长怪异,似是鬼爪。

    云玥一惊,伸手在林二凡胸前摸索了一番,说道:

    “胸骨未断,并无内伤,不过这个掌印像是有人故意印上去的。可有人在他中毒后接近过他?”

    “这个难说,抬人的,看病的,围观的大概有数十人。”林宇应道。

    “先将他抬进屋里。”云玥拿出一颗解毒丸喂给了林二凡。

    服了解毒丸的林二凡症状稍稍缓解,要想根治还是得另配解药。

    “此处可有药房?”云玥问道。

    林宇想了想道:“村中有个外姓郎中,他那应该有。”

    “既有郎中,为何你们竟不知此为中毒症状?”一旁的李霖羡好奇问道。

    “你们只需解毒即可,其余的事不必过问。”林宇冷声说道,似乎有所隐瞒。

    云玥见状,只得劝道:“林兄莫急,我们并无窥探贵村秘密之意,只是此毒复杂,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配制解药,况且此事定然不是恶灵所为,只怕是人为,若是找出那人,就算他不交出解药,搜一搜药渣,我也能配出解药。”

    “喂,我说人命关天,还救不救了?”李霖羡有些不耐烦,这救人命怎的婆婆妈妈的。

    林宇纠结了一番,又道:“两位请随我来。”

    “他们口中所说的恶灵其实一个叫阿燕姑娘,阿燕生性活泼开朗,相貌又生得俊俏,村里不少年轻人都爱慕她。

    一年前阿燕的父亲收了族长的钱,为阿燕和族长的儿子林三宝定下婚约,只是阿燕不喜欢那林三宝,却喜欢上村里那个外姓郎中。

    不久之后,阿燕怀了郎中的孩子,被活活烧死在林氏祠堂。阿燕死后没多久,每隔十天村里就会有人惨死,死相怪异,胸前皆有鬼爪,死去的这些人当时都参与了活烧阿燕,所以都说是恶灵索命。”林宇眼神暗淡,透露出一股悲伤。

    云玥道:“那郎中后来怎么样了?”

    “还在村子里。”

    “凶手十有八九就是郎中,且不说配置毒药他最为拿手,单说杀人缘由,定是为爱复仇。

    况且村里人出了事第一个找的也是他,那鬼爪应该是那时印上去的,玥玥,我说的可对?”李霖羡对着云玥眨了眨眼。

    “可有证据?”

    “证据嘛!找找便有了!”

    林宇带着云玥二人来到了村西郎中家,郎中是个斯文书生,白净小脸,柔柔弱弱,难怪阿燕会喜欢郎中。

    “不知三位……”郎中见此三人直闯家门,有些不知所措。

    “啊……”郎中吃痛叫了一声。李霖羡竟直接一把将郎中按在了地上,还顺势坐到了小郎中背上,道:

    “玥玥你且慢慢找,寻仔细了,我给你压着呢。”

    郎中气得趴在地上大骂:“竖子!尔敢……”

    然而李霖羡任凭小郎中如何咒骂,都不肯起身。

    云玥将郎中的住所翻了个遍,未能寻到任何证据。

    若是这般下去,那林二凡必定撑不到寻出凶手。云玥直径走到草药前沉思了一会,然后拿起药盒挑挑拣拣,经过药性之间的对比,称量,熬制。一颗深棕色的解毒丸制好了。

    三人又回到了林瞎子家,云玥将药丸亲自喂给了林二凡。不到半个时辰,林二凡脸色缓和,病情好转,只是依旧神志不清昏睡着。

    林老瞎子拉着云玥一个劲的谢着夸着,盛情邀请云玥二人今晚在他家歇息。

    夜间明月高悬,清风拂面,云玥睡不着便坐在院子里沉思,正巧遇上了口渴出来喝水的李霖羡。

    “玥玥怎还没歇下?”

    “我不困。”

    “今日之事,你有何想法?”

    “不知道,等明日林二凡醒了再问问。”云玥确实不知,那郎中今日也见了,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她见这郎中眉宇并无哀痛之意,若说是他做的,有些勉强。

    第二日,天还未彻底亮起来。

    “凡儿!”一阵悲痛绝望刺耳的呼喊声将云玥从梦里拉了出来,出门一看,碰上了一同惊醒的李霖羡。

    二人赶到林二凡房中时发现他已经断了气,林老瞎子抱着儿子的尸身疯了般哭着喊着。

    林老瞎子的妻子见到云玥,扑过来想要抓她的头发,一边哭着骂道:“就是你的药害死了我儿!”

    李霖羡眼疾手快一把将云玥拉到身后,自己却生生挨了一下打。

    “喂,我说你们这群人,要不是玥玥,你儿子昨个就死了!哪还能活到今天早上!”李霖羡张开手将云玥护在身后,厉声怼了回去。

    云玥拍了拍李霖羡,示意他让开,道:

    “对于令郎的死我很惋惜,只是就算我的药没有解开毒,但也绝不可能加重他的病情。何况,我们昨日才到了林家村,无冤无仇,根本不可能害他的。”

    “二位还是尽快离开林家村吧。”不知何时林宇站在了云玥二人身后。

第十八章云玥破迷局

    “可否让我再……”

    “不必了。”林宇生冷打断云玥的话。

    “不识好人心,咱们走。”李霖羡轻哼一声,拉着云玥离开了林家村,行至村口,云玥停住脚步。

    “真就这般走了?”

    “假的,凶手在暗咱们在明,倒不如先假装离开再暗中探查。”

    “你可还记得那个鬼打墙?”云玥思来想去,总感觉那鬼打墙似乎想告诉他们一些事。

    “嗯,幻境中被烧的人应该就是阿燕姑娘,说来这阿燕姑娘下场也挺惨的。”

    云玥和李霖羡在村口外的荒田里待至深夜,二人摸黑爬进了林老瞎子家,林二凡的遗体就停放在院中,看守尸体的人也被云玥下药放倒了。云玥偷偷点燃烛火又将林二凡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

    “并无其他外伤。”

    “那会不会是下毒?”

    云玥掰开了林二凡的嘴闻了闻,摇头道:“不行,时间太久闻不出来了。”说着云玥从腰间抽出几根银针扎进了林二凡的嘴里。

    银针毫无反应,看样子不像是中毒。可林二凡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要……要不剖尸?”

    “我不会。”

    “你这学艺不精啊。”

    云玥在药鬼谷时学医时,能有几只老鼠试药就不错了,哪有病人给她剖来练手。

    “等一下!”云玥刚要起身,忽然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嗅了半天,在林二凡胸前的衣领上,云玥隐隐约约闻到了黄泉草的味道,这是一种气味浓郁,毒性极强的草。

    “原来如此,下毒可不一定要用吃的。”云玥恍然大悟。

    “你是说……我懂了,那我去屋里找找看那东西还在不在!”

    说罢,李霖羡正准备翻进林二凡生前住过的房子,这时,其他屋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林老瞎子的悍妻冲到院子里大呼:

    “来人啊!抓凶手了!”说着一把抓住了云玥的手腕哭道:“还我儿命来!”

    一时之间,街坊邻居全都围了上来,听了那妇人的话,皆对云玥恶言相向,有甚者言辞愈发激烈,还挥了拳头,云玥的小身板哪禁得住众人揍,若不是李霖羡拼命护着,云玥怕是要被揍成肉泥。

    “都给我住手!住手!”一道雄浑深厚,威震四方的中年男子音从人群后传来。

    村民皆停下了手里的拳头,默默让出一条路,人群后走出来个步态稳健,身着华衣,头发齐溜梳到后脑袋顶的中年男子。

    林宇就跟在中年男子身后,想必此人是林宇找来的。

    那中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族长!这小女子与她那同伙谋害了我儿的命啊!”林老瞎子的妻子声泪俱下,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我说你这老婆子造谣也得讲证据,你们林家村不是恶鬼索灵嘛?你儿子怎成我们害的了?”

    李霖羡捂着一只眼,刚刚场面混乱,也不知是谁往他脸上呼了一拳,到现在还肿着。

    “族长!我儿就是吃了她配的药,才……”妇人爬到了云玥脚下死命拽着她的衣袖。

    族长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咳了几声正要发话,却被云玥打断。

    “族长就不想知道林三宝死因的真相吗?”

    族长双肩一颤,脚下有些不稳,眼眸逐渐变得湿润,三宝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三宝的死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这事他查了半年却毫无进展,村子里死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他差点都信了恶灵索命的说法。

    “姑娘请讲。”

    “我们昨日刚进的村子,正巧碰见林二凡邪病发作,林二凡吃了我的药丸病情有所好转是诸位有目共睹的,就算我想害他,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毒呢?

    事后我怀疑林二凡不是恶灵索命,而是中了毒。但是已经解了毒的林二凡昨夜里毫无征兆的死了,我刚刚检查过,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嘴里我也用银针查看过,并没有毒。

    刚才我在林二凡胸前的衣领上闻到了黄泉草的味道,这是一种毒性极强的草药,若是磨成细粉,放进香炉里,一点点的量足以毒死一个人,想必凶手事先服下解药,将加了黄泉草的香炉放在林二凡胸前,轻轻一吸,林二凡便咽了气。”

    众人听完,倒吸了几口凉气,究竟是什么人心思如此歹毒,这般残害林老瞎子家中独子。

    “下毒?肯定是郎中下的毒!阿燕死前他俩不是好过吗?”

    “对!一定是他!村里没人比他更懂草药了!这个挨千刀的东西!定是为了给阿燕报仇。”

    “把他抓来!让他赔命!”

    不知是谁开了句头,村民群情激奋,喊着闹着让郎中赔命。

    “安静!都给我安静!”族长跺了跺脚,眼里早已布满血丝,颤抖着说:“来人,把郎中给我带来!”

    没过多久,去抓郎中的人空手而归,结巴回道:“族……族长,不好了,郎中死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就……就……”

    什么?郎中死了?云玥愣住了,若郎中不是凶手,那究竟会是谁呢?

    紧接着,前去抓郎中的其余几个人抬来了郎中的尸体,和林二凡死时一模一样,双眼下凹,七窍流血,胸前仍有鬼爪印。

    “恶灵索命来了!恶灵索命来了!”村民们惊恐喊道,已经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此事绝不是恶灵索命,我有办法找出凶手!”听见了云玥的话,村民们这才又安静下来,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之前说黄泉草毒性极强,凶手把它磨成粉,手上定然被黄泉草腐蚀过,你们相互看看周围人,手上有没有流脓生疮的。”

    众人听完,皆左看看,右看看。

    “是他!”一道惊呼从人群里传出来,一个村民难以置信地指着林宇的手叫道,刚才还站在林宇身旁的人,全都躲到了五米开外。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郎,这么看去竟有些像死去的阿燕。”林宇冷笑了几声,凌厉的目光落在云玥身上。

第十九章天道好轮回

    “是你杀了我儿?”族长瞪着血红的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一旁面色阴冷,嘴角勾笑的林宇骂道: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三宝是你亲堂弟,你怎么……怎么下得去手?”

    “哈哈哈……”林宇仰面大笑,笑得肆意,笑得苦涩,笑得悲哀,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可是,阿燕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活活烧死,凡是林三宝瞧上的东西,叔父你就想着法的送到他面前,可是阿燕不喜欢林三宝啊,是你们逼得她走绝路,都是你们逼的!”

    “儿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燕的父亲既已收下了聘礼,可阿燕竟然与别人私通,违反了族规,不该烧吗?”村民里有胆子稍大的人反驳了林宇的话。

    “若不是族长大人拿阿燕哥哥的命来要挟她父亲,怎么会收下聘礼?叔父,你说呢?”林宇转过头去,一脸嘲讽望着气到不能说话的族长。

    噗的一声,族长气血翻涌,喷了口鲜血,僵直倒在地上,全身溃烂红肿,瞪着大眼气绝而亡。早在来的路上,他就被林宇暗中下了毒。

    族长刚倒地而亡,林宇也笑着吐了口鲜血,半跪在地上,神智渐渐模糊,阿燕仿佛在地里向他招手。

    我来了,阿燕。害死你的人都下了地狱,我也来陪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林宇阿燕篇。

    阿燕是林家村里顶顶好看的姑娘,十里八村的少年们见了阿燕无不脸红欢喜的,林宇便是其中一个。

    他从不奢求能拥有她,只要能远远瞧上一眼,或是走近问声好,默默爱慕着她就够了。像阿燕这般明媚开朗的人,应该长命百岁才对。

    林三宝是谁?族长最受宠的儿子,从小无恶不作,服侍他的婢女不知被他睡了多少个,阿燕若嫁给了林三宝,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阿燕有个哥哥,憨厚老实,淳朴善良,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娶个媳妇,安安稳稳过完此生。谁知那林三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设局让阿燕的哥哥背上了人命,以此来胁迫阿燕的父亲收下聘礼。

    总有人天真的以为安守本,麻烦就不会找上自己,稍不注意,就会沦为别人欲望的垫脚石,且永世不得翻身。

    这十里八村的少年中就数村西的外姓小郎中还称阿燕的心意,借着看病抓药的由头,阿燕隔三差五就溜去看她的心上人,温文儒雅,谦谦君子,她爱得移不开眼。那小郎中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见了美人,哪有不心动的。

    可是哥哥的命还在林三宝手中捏着,若是不嫁,她就这一个哥哥,家里往后的生计可怎么办?若是嫁了,那她比死了还难受。

    她痛苦纠结彷徨无助,小郎中说不如生米煮成熟饭,林三宝是个好面子之人,想必如此就不会在要阿燕了。

    黑暗之中,小郎中抓着她的手说道:“莫怕,往后我来保护你。”

    他们低估了林三宝怒火,低估了世俗对不贞洁女子的鄙夷与不容。

    林三宝这厮实在是丧心病狂,得不到就毁掉,他先是打掉了阿燕肚子里还未成形的孩子,又对她百般用刑逼问情夫,可怜的阿燕直到死,也未吐露出半个字。

    这小郎中可倒好,跟个没事人似得,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前不久还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小日子过得滋润。

    红颜多薄命,只愿阿燕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莫遇负心郎。

    自阿燕死后,林宇夜不能寐,寝不能安。一次偶然,他听见了小郎中的醉酒梦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恨不得当场就掐死小郎中。

    指甲嵌入手心,嘴角涌起一股血腥味,他暗暗发誓,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于是他谋划了一场场恶灵索命,第一个死的便是林三宝,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一个是他自己,他从没想过要独活。

    要问林宇此生的憾事,大概是在阿燕活着的时候没能让她知晓他的心意,也或许是没能护着她,让她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日落山头,余晖铺满天际的云,幻化成金色的宫殿,又似仙人驾车而来,最终一片黑寂,而后又浮现点点星辰。

    一道清脆悠扬,悲凉幽咽的箫声响起,飘荡在这山间野林,箫声空灵孤寂,让人恨不得将满腔的愁怨揉碎了,同这箫声一道融入黑夜。

    “玥玥怎吹这般哀怨的曲子?”李霖羡坐在云玥身旁,这箫声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那个温柔似水,眉眼含笑的女人。

    “心之所驱。”这一年多来,每逢这样的夜晚,云玥就会莫名惆怅失落,她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缺失的记忆里必定有段令她痛不欲生的回忆。心里仿佛压了座山,叫人透不过气。

    林宇睁眼时,只见眼前坐着两个人,一个红影一个白影。嘴角一扯说道:“原来黑白无常竟是一红一白。”

    “什么黑白无常,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李霖羡见林宇把他们当做黑白无常,又气又好笑地。

    “你们……为何要救我?”林宇得知是云玥二人救的他,并无感谢之意,只是面如死灰,毫无求生欲望。

    “我尚有一事不解,还请林公子解答。”云玥并不在意林宇的冷漠,见林宇毫无反应,又道:

    “我们进村时曾经遇见鬼打墙,在里面我们瞧见了阿燕姑娘被烧死的全过程,鬼打墙可是你引我们入的?”

    一听到阿燕的名字,林宇死湖般的眼眸里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缓缓开口道:“不是我。”

    “若不是你,鬼打墙定是阿燕姑娘引我们进的。”

    “怎么可能,阿燕她……她已经……”林宇因为震惊猛然坐直了身子。

    “那我问你,阿燕死的时候是否穿着件领口绣有荷花的白色上衣,下身是条湖蓝色的裙子?”

    “没错。”他怎会不记得,阿燕的样子刻在了他的心间,就算是傻了痴了,他也不会忘了她的模样。

    “我想阿燕姑娘引我们入鬼打墙应该是为了救你。”联想近日发生的事,云玥心中已然明了。

    林宇愣住了,就连李霖羡也愣住了。

第二十章云玥忆前尘

    “李公子你可还记得阿燕临死前曾说了什么?”

    李霖羡努力回想着幻境,道:“瞧她的口型好像是在唤林宇?”

    “不可能,阿燕死时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林宇至死都忘不了阿燕被烧的场景。

    李霖羡又道:“可我们的的确确瞧见阿燕的模样了。”

    “林公子,我想阿燕引我们入鬼打墙便是为了救你,你的心意她已知晓,且莫要再做出轻生之举,不然辜负了她一片心意。”

    林宇听罢却是抬头望天,道:“她既已知,那我也此生无憾了。”

    云玥道:“林公子,我还有一事不解。”

    “请说。”

    “那黄泉草你是如何得来的?”这黄泉草她也只有在药鬼谷里见过,此草生长条件极为严苛,市面上并不多见,就算有也是千金难寻,见过此草的人也不多。

    事到如今,林宇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得道:“是一个面具黑衣公子给我的,不仅是黄泉草,他还教了我如何配制毒药以及解药。”

    云玥眼眸一亮,难道给林宇黄泉草的人竟是药鬼谷主?可他不是一直闭关研习医术吗?

    不对,她自己就是被药鬼谷主从山崖底的河水里捞来的,这爱管闲事的性子难不成真是他?想到这里,云玥没忍住笑出了声。

    “玥玥你可是认识那黑衣面具男?”这还是李霖羡第一次见云玥笑,不禁有些好奇。

    “或许认识,那林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曾答应那黑衣面具公子,如若报仇之后还有幸活着,便去寻他,帮他做件事,只是那会从没想过要活着,便没放心上。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如若他日有缘再见,有二位用得着我的地方,林某自当尽力而为。”

    说罢,林宇对着云玥二人抱拳以示感谢,礼闭,他便独自下山,背影融入黑夜里,不知去向。

    “玥玥,你接下来要去何处?”李霖羡挑眉问道,他同云玥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了。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云玥嘴角含笑,慢悠悠的向山下走去。

    这几日她总是梦见同一个地方,临溪村,在那说不定她能记起往事。

    “别啊,咱也算共患难……”

    话语声渐远,两道身影融入漫漫夜色之中。

    由夏转秋的时节最为凉爽,此刻,天空澄蓝,碧水荡漾,山间的五尺道上飘落着金色的落叶,一辆牛车悠哉驶来,上面坐着两个人,一红一白。

    “我和玥玥还真是有缘。”随着牛车颠簸摇晃的李霖羡倒是乐得自在。

    这一路走来,山间的景色真是令人心神荡漾,眼前的红衣人更是骄艳似火,明媚可人,前几日倒不曾发现她原是这般迷人。

    云玥也不曾想到,这李霖羡还真和她同路,他说他家在长安城,而从林家村去往长安城,中间确实得经过临溪村。不过这一路上有他自言自语式的对话,也算是解闷了。

    “玥玥你快看那片云,像不像两个小人?”

    “玥玥喝酒吗?这酒的味道浓香醇厚,回味无穷啊。”

    “玥玥你可别睡着了,这秋日的太阳最是寒凉毒辣,容易着凉的。”

    “玥玥你怕不怕狼,我倒是挺害怕的。”

    “玥玥……”

    不过两三日,云玥便到了临溪村,牛车停在了村口,云玥从车上下来,一步步朝里走去。

    这街道为何如此熟悉,走着走着她便瞧见了云家老宅,那门上挂着的牌匾早已腐朽枯烂。

    李霖羡见云玥神色有些异常,道:“玥玥你怎么?”

    此时,走来一村中老妪,瞧见云玥,热情道:“哟,云玥回来啦?”

    云玥?她记起来了,爹娘唤她玥儿,她是云府四小姐,家住长安城,爹爹是宰相,她是长安城里鼎鼎有名的小恶霸,她大哥叫云樟,二哥叫云枫,三姐姐叫云荇,未婚夫叫楚子衿……

    阿衿……不……楚子衿他……他抄了云家,杀了爹娘,还将她逼下了悬崖,她全都记起来了。

    云玥一时难以接受,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缓缓倒下时,仿佛听见谁在叫她,可睁不开眼睛。

    在云玥的梦里,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云府上空,沁人心扉的春风摇晃着梧桐树的叶子,她坐在雪院的秋千上悠闲地荡着腿。

    画面一转,爹爹娘亲,樟哥哥,枫哥哥,荇姐姐,还有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在温和的烛光里,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个梦太美,她不愿醒来了。

    “她还有多久才能醒?”一道干净清澈的男子音在云玥耳畔响起,只是她听不到罢了。

    “回世子,这……这不好说,她不愿醒便不会醒。”

    李霖羡挥了挥手,医官便退下了。

    “你若是再不醒,可就醒不过来了。”李霖羡自言自语,似是说给云玥听的,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知她听不见。

    “晏竹,将我的琴取来。”

    “公子您要这琴做什么?”没多久,一个束着齐发,穿着黑裳,纤瘦干练的女子抱着把琴走了进来。

    “自然是扰某个人的好觉了。”

第二十一章梦深终有时

    李霖羡的指尖轻轻抚过琴弦,一拨一弄,古琴声清越起伏,悦耳连绵,不知怎的,脑子里回旋着前些日子云玥吹过的那首曲子,指尖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节奏也慢了下来,曲调变得低沉。

    一勾一扫,弦与弦之间似乎有了感应,彼此呼应悸动着,仿佛愁丝就附在琴弦上,每次拨动,都要随之颤抖,却又如同那付之东流的江水,斩也斩不断。

    若此时伴上云玥的箫鸣声,那才叫一绝呢,只可惜床上躺着那位不肯醒来。

    “公子,你弹得这般悲切,哪还有什么活着的欲望?”一旁听着的晏竹快要落泪了,这曲子实在太过悲凄。

    李霖羡不语,只管弹着曲子。

    渐入深秋,寒风愈发刺骨,躺在床上的人儿消瘦了不少,如今也只剩下一副骨架子。这些日子竟连稀粥也喂不进去了,只靠丹药吊着命。

    “阿竹,你说如何才能唤醒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公子,唤不醒的,只能靠她自己。”

    “若她撑不过今晚,明日便埋了吧。”

    “是。”

    李霖羡同晏竹退出了房门。

    忽然云玥的睫毛煽动了一下。

    梦境中雪下得极大,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正蹲在院子里堆雪人。

    这时女娃娃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子声。

    “玥儿?玥儿?”

    那女娃娃一回头,原是十岁的小云玥。

    云夫人穿了一身绣有金丝孔雀的华服,笑盈盈地端来一碗甜汤圆,抖了抖云玥小脸上残留的细雪,道:

    “玥儿,来吃口热汤圆暖暖身子。”

    她又转过身去对着云枫云荇喊道:“你们妹妹身子不好,别招她跑太快。”

    “不快不快,玥儿就喜欢跟着哥哥姐姐们玩。”云玥嘴里嚼着半个汤圆,一股暖意涌上全身。

    “娘亲偏心!荇儿也要吃汤圆!”

    “娘亲娘亲,枫儿也要。”

    “好好好,每个人都有。”

    云柏舟笑容满面走进了院子,见几个儿女甚是顽皮,只得道:“可别累坏了你们娘亲!”

    “爹爹!”云玥见了刚下朝的爹爹,她总要飞奔跑进他的怀里。

    “慢点慢点!”

    爹爹一把将玥儿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玥儿乖,玥儿听话,玥儿要好好活下去,要开开心心的活着,这样我们才走得安心,知道了吗?”

    “爹爹你们要去哪?”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在爹爹怀里了,半大的人,只能紧紧抓着爹爹的衣角,眼底噙着泪水。

    玥儿,你该醒来了。

    玥儿,好好活下去。

    爹爹娘亲哥哥姐姐们转身不再看她,朝着一道金光走去,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哭喊,终究是不见应答。

    “公子,她好像醒了。”

    “我瞧瞧,玥玥?”

    李霖羡走近一瞧,只见云玥半睁着眼睛,嘴角不停的动,似乎在说着什么话,却是有气无力,含糊不清。

    李霖芫凑近听了半天,汤圆,她想吃汤圆!这丫头,原是饿醒的。

    “阿竹,快去准备一碗汤圆!”

    云玥险些没能挺过这个寒冬,此刻的她半躺在院子里的梨花木椅上,盖着张雪狐白皮制成的褥子,冬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却驱不走她眉间的寒气。

    圆拱门里走出位白衣少年郎,手里拿着把薄玉镶边的扇子,腰间配了块通透纯白的玉,缓步走到云玥的身旁。

    李霖羡道:“怎你劝别人的时候就头头是道的,到了你自己却要死要活的了。”

    “家仇未报,我还不能死。”云玥的话语声虽轻,但字字透露着不屈与决心。

    “好,有骨气,只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是找到了仇家,能陷害云柏舟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你又能如何?”

    云玥久久不语,他说得没错,能陷害爹爹的人,只怕仇人易寻,家仇难报。

    再者,长安城里认识她的人多了去了,万一再被认出来,抓进大牢或是就地处决,她在这长安城里,可谓是寸步难行。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李霖羡眼眸清澈,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什么交易?”

    “我会协助你查清真相,帮你手刃仇人,只是……你要当我的……三年谋士。”

    “好。”云玥毫不犹豫答应道,差点以为他要她当他的……原只是谋士,随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爽快,晏竹拿卖身契来给玥玥签。”

    云玥一愣,道:“卖身契?我何时说过要签卖身契?”

    李霖羡嘴角一抽,他还以为这丫头现在脑子不清醒,正想骗她签了卖身契,没成想被识破了。

    “你现在不签,日后总得签。”李霖羡的言外之意是日后总能等到她求他的时候。

    “那便日后再说。”

    李二世子门人众多,随他出入各大场合,伴他左右的也只有云玥一人。

    民间时有传闻,说废物李二世子身边多了个既有倾国之姿,又能医解百毒的谋士,又有人说那谋士奇丑无比,才会时常戴着顶帷帽,遮脸挡丑罢了。

    相处得久了,云玥越发觉得李霖羡这人并不简单,人前,他只是个胸无大志,放荡不羁的废物李二世子,可私底下,她见识过他狠辣的手段,凡是跟他对着干的人,都不知不觉中消失。

    可若不是曾跌落了深渊,谁又愿意装出两副面孔。连云玥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只是这些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了。他不愿意说,那她就不问,她仅仅只是他的一个谋士而已。

    况且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在寻一个人,寻遍了整座长安城,甚至是周边大大小小的镇子,村庄,都不曾有人听过或见过那人。

    也是啊,都两年了,也不知枫哥哥是否还活着,当日她引开追兵,留他一人在那树林丛里,是否被后面补上来的追兵发现了?

    亦或者是失血过多……她也只能暗自在心中祈求,希望枫哥哥还活着。

    也不知云家之事可曾牵连荇姐姐?没了云家庇佑的荇姐姐在梁府怕是日子艰难,她需得想个法子将荇姐姐救出来。

    开了春,长安城街头巷尾,姹紫千红,不论是宽宅阔庭的大户人家,还是市井小户,都极喜爱将梨树与桃树种在一起,花开之时,一粉一白,交替而生,别有一番趣味。

    繁华是这长安城,阴暗也是这长安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云玥这一路走来,瞧见不少饥瘦如柴的小乞丐,心中有些不忍,打发了人买了十几个馒头,分给了这些乞丐。

    一听说有人分馒头,顿时涌来了不少乞丐,他们一拥而上,争着,抢着,生怕晚了连渣都吃不到。云玥白嫩的手臂被抓出了几道血印子。

    “快,再多买些馒头过来。”云玥对着身边旁的婢女吩咐道。

    这婢女唤作梨若,是李霖羡专门挑来伺候云玥的,不过,与其说伺候倒不如监视来得恰当。

第二十二章主仆得相认

    领了馒头的乞丐们心满意足的散去,云玥带着梨若正准备回王府,只见不远处有三四个稍微壮一点的乞丐,围在一起对着地上蜷缩的乞丐拳打脚踢。

    而躺着那个却一声不吭,手里紧紧攥着个被挤扁的白面馒头,嘴角渗出鲜血也不肯松手。

    “住手!”云玥呵斥道。

    那三四个乞丐闻声望着,见是刚刚给他们发馒头的善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悻悻离开,临走前还吐了口痰骂道:

    “呸,连你朱爷爷的馒头都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是躺在地上那位抢了别人的馒头,才被揍得半死。云玥走过去想扶起地上那个乞丐。

    还未触碰,他却因为慌恐,下意识地往后移了几步,咽了咽血腥的嗓子开口道:

    “多谢。”说完便捂着胸口站起来,摇摇晃晃想要离开。

    “墨玉?”云玥掀起帷幔,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眼神闪躲,蓬头垢面,衣残袖破,狼狈不堪的少年。

    墨玉是当年爹爹为护她周全,特意选来的暗卫之一。想那年,墨玉还在她身边时,也算是风度翩翩,能文能武的风流少年郎,怎的如今混得这般田地了?

    而墨玉才听到云玥的声音,已是两眼一红,止不住地落下了几滴眼泪,哑着嗓子结巴道:“小……小姐?”

    “是我,你怎么……”云玥的声音抖动得厉害,她想问墨玉当年她走后,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是如何混得这般境地?

    千言万语生生让她憋了回去,她不曾忘记此时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也不曾忘记身旁站着的,是李二世子派给她的人,自从她回忆起往事,除了她自己,她便谁也不信了。

    “跟我来。”云玥伸手拉住墨玉那粗糙,满是泥垢的手,带他暂时回到了王府。

    待墨玉清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裳,云玥又让人送了些可口的饭菜过来,许是很久没有吃到热菜热饭,墨玉狼吞虎咽,吃得极快,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云玥将梨若打发出去,又将门窗锁好,主仆二人才得以坐下来叙旧。

    “小姐果真是你!我……我们还以为你摔下山崖……死了。”墨玉眼眶早已湿润,他睁大眼睛瞧着面前之人,小姐与原先相比,清瘦憔悴了不少,也成熟稳重了许多。

    但其实他喜欢原先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姐。

    “我摔下山崖被人所救,我逃婚后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日,小姐凭空消失后,可把老爷夫人急坏了,之后我们便在临溪村找到您,只是老爷并未让我们将你带回,而是让我和白溪守在您身边。”

    说着,墨玉的声音有些哽咽,用手擦了擦眼泪继续道:

    “您回长安城时我们便跟在您身后,不料我和白溪在城门口便被扣下,待我们逃出来已是两日后,云家没了,听人说小姐你……跳崖死了。”

    “那枫哥哥和荇姐姐现在何处?还有白溪?”

    “荇小姐如今还在梁府,白溪在梁府暗中看护荇小姐,而我化身乞丐打探枫少爷消息,只是至今并未寻到任何线索。”

    “多谢你们替我守着荇姐姐,那可知我们家为何会被灭门?”

    “云家抄家之罪是通敌叛国。”

    云玥一听,惊道:“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爹爹真的通敌叛国了?之前若说的为了大业牺牲儿女幸福竟是为了叛国?这……这怎么可能。

    云玥又问:“可知通哪个敌?”

    墨玉道:“夜郎国,小姐信吗?老爷通敌叛国?”

    “我……我不信。”云玥心中没底,若爹爹真通敌叛国,那她这仇该找何人报?

    “我也不信,老爷向来爱民爱国,绝不是那种人,我和白溪自幼被老爷捡回来,自当相信老爷的为人。”

    墨玉的一番话倒让云玥有些羞愧,她刚才竟然犹豫了,是啊,爹爹为了大唐,连儿女的幸福都能割舍,又怎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漫漫平反路,她又该如何走下去?

    “墨玉,你可有法子同白溪联系?我想和荇姐姐见上一面。”

    “应该不难。”

    两日后,云枫混进了梁府。

    姐妹相认,紧紧相拥,哭了好大一会,这才止住。

    “玥妹妹……清瘦了不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荇姐姐梁家人可有为难你?”

    其实不必问,瞧着荇姐姐脸色憔悴,也知她在梁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云荇擦了擦泪,道:“我没事,听闻妹妹还活着,我实在欢喜。”

    “荇姐姐可曾见过枫哥哥?或者我们家灭门之事你又知晓多少?”

    云荇摇了摇头,道:“我不曾见过二哥,灭门之事我也一无所知,但我相信其实必有冤情,无奈我被困在梁府,什么也做不了。”

    云玥道:“我今日来便是救荇姐姐出去的。”

    “玥妹妹可有法子?那梁家不好哄骗,我逃了无数次都被抓了回来。”

    “姐姐吃下这药丸,便会如同假死,待梁府将你送出来,我再将姐姐救回。”

    云荇一惊:“妹妹哪来的药丸?”

    “我自己做的,时间仓促,过后再同你解释。”

    “好。”说罢,云荇便服下了药丸,渐渐晕了过去。

    云玥同墨玉,白溪守在梁府外,只等着梁府之人将云荇的尸身送出来。

    可等了半日,也不见梁府有何动作,也不曾传出云荇死了的消息。

    云玥有些担心,又让白溪潜进梁府探查。

    只是白溪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出来。

    又等了半日,云玥再也等不住了。

    墨玉道:“我进去看看罢。”

    “等等,白溪应该是被发现了,你再进去便是送死!”

    “这可如何是好?荇小姐的药效快过了,白溪在里面也不知生死。”

    “也只能这般了。”云玥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可以救荇姐姐。

    王爷府,世子院落。

    “还请世子救救我姐姐。”扑通一声,云玥跪在了李霖羡面前。

    “你先起来,你姐姐我自会救的,不过……”

    “我签,卖身契我签!”

    “晏竹,拿纸笔来。”李霖羡对着晏竹吩咐,又将云玥扶了起来道:“起来罢,日后你便是本世子的人了。”

    李霖羡心中暗喜,终于让这丫头签了卖身契,他可太难了。

    按照世子的吩咐,云玥只管在城郊小院等着他的人将云荇送来。也不知世子用了什么法子,竟真将云荇送了出来。

    云玥将解药喂给了云荇,待她醒来,姐妹二人又说了好会子话。猛然间云荇想起了什么,道:“怎么不见白溪?”

    一提白溪,云玥便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云荇又瞧向墨玉,只见墨玉神色也不大对劲。

    云荇心下一慌,脑子有些晕,又问:“白溪在哪?”

    “白溪他……死了。”那日,白溪再也没出来。

    云荇听罢直直晕了过去。

    “姐姐!”云玥连忙给云荇把脉,却发现荇姐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待第二日云荇醒过来,却是不吃不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白衣梨花园

    “荇姐姐,你现在已有身孕,保重好身子才是。”

    云荇闻言,死水般的眼眸里才掀起一丝波澜,她喃喃道:“身孕?”

    云玥道:“姐姐不知吗?难不成这孩子不是梁成邺的?”

    “不……不是。”云荇摇了摇头,却是再也忍不住泪水,眼泪似珍珠连线般滚落下来。

    云玥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莫非这孩子是?

    云玥唤来了墨玉。

    墨玉道:“应该是白溪的,这些日子一直是白溪陪在荇小姐身边,或许是两情相悦……”

    本来白溪的死,云玥便已非常自责,若不是她思虑不周,怎会白白害了他,现如今她又害得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没了爹。

    “姐姐,对不起,都是玥儿的错,若不是玥儿没用,也不会害得白溪丧命。”

    “不关你的事,他是因我而死。”

    “姐姐定要好好活着,将他唯一的血脉抚养长大。”

    云荇哭泣,也不肯说话,只是将右手抚在肚子上沉思着。

    阿溪,我会将咱俩的孩子抚养长大。

    王爷府,世子院落。

    李霖羡道:“你姐姐可安置好了?”

    云玥点头:“安置好了。”

    李霖羡见她神色悲凉,正想再问,此时,晏竹从门外走来道:

    “公子,忆尘公子到了,此刻在正厅等您!”

    “阿北可算来了,我亲自去见他,玥玥也随我来吧。”

    一提到这个忆尘公子,李霖羡便不禁喜上眉梢,嘴角轻勾,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亮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朝正厅迈步走去。

    云玥从未见李霖羡笑得这般开怀,心中对这个忆尘公子的好奇又加重了几分。

    待李霖羡等人走到正厅,却发现正厅并无忆尘公子的身影,有一小厮走来禀报道:“回禀世子,忆尘公子去了梨花园。”

    “这个阿北竟不等我,自己跑去主人家的园子里赏花去了。”言语间并无责备,李霖羡早就习以为常,又带着众人去了梨花园。

    刚行至梨花园门口,空气里便弥漫着淡淡的梨花香,抬眼望去,这满园的梨花齐齐盛放,恍惚间竟以为是漫天白雪凝结在了树上。

    直至踏进这梨花园子,众人才瞧清梨花树下站着个人。

    一袭白衣静静负手立于树下,那人微微抬颚,闭眼朝上,眉骨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闭。

    梨花美,这白衣人精致的侧颜竟比这梨花还要美上三分。春风乍起,吹起一缕青丝,恰好抚过飘落的梨花瓣,让人瞧了心神荡漾不已。

    听到园子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白衣人睁开眼缓缓转身,眼眸清澈平静,神色淡然冷漠,犹如千年冰山,拒人千里。此人正是孟北,人送称号忆尘公子。

    同是白衣,若要说起李霖羡的白衣与忆尘公子的白衣有何不同,前者洒脱飘逸,放浪不羁,后者白璧无瑕,出尘脱俗。

    “我看这忆尘公子干脆改名叫梨花公子得了。”李霖羡眉开眼笑打趣道。

    孟北并未反驳,神色如常,只是静静的站着。

    云玥只觉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传言道忆尘公子的一次出行,聚集的人群能让偌大的长安城围个水泄不通,连皇家出行都不曾有这般盛大。

    又有传言道,这忆尘公子背后的势力却是皇家都不能与之相比,不然他这般容貌早被人虏去了。

    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甚至觉得这传言还差了三分。只是这般人物怎么也和李霖羡搅在一起?还似乎相识已久的感觉?

    李霖羡走到孟北身旁,道:“阿北,这次来打算待多久?”

    “看情况。”孟北语气平淡,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冷淡至极。

    李霖羡却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冷淡,只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你……就是云玥?”孟北突然望向云玥,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语气依旧平淡。

    云玥一愣,这……这忆尘公子认得自己?

    不会吧?她虽说以前在长安城是有些名气,那也是臭名昭著,那也不至于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忆尘公子都认得她吧?

    云玥还未答话,李霖羡却是莞尔一笑,道:

    “正想同你介绍,这位是我最近收的谋士,医术了得,当日我在林家村后山中了毒,便是她给我解的毒。不仅如此,林家村十一条人命案也是她破的。”

    “还有你中毒的时候?”孟北视线落回李霖羡身上。

    “常在河边走,哪能有不湿鞋的。”

    “我此次前来,是要同你借个人。”

    “哦?何人入得了你忆尘公子的眼?”

    孟北指了指云玥道:“她。”

    李霖羡一惊,望了望孟北,见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又瞧了瞧云玥,此刻的云玥和他一样惊讶,迷惑。

    “阿北,你借玥玥何用?”

    “救人。”

    “那……你可得有借有还啊。”

    “好。”

    云玥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借了出去。

    王府门口停着两辆刻龙雕凤,镶着白玉,挂着金色帷幔的马车,孟北上了前面那辆,云玥随其后上了后面那辆。余晖里,两辆马车渐渐驶远。

    云玥并未将墨玉带出来,他身上有伤,不适宜出行。

    这一路上,她思前想后,不曾记得她与这忆尘公子有何交集?很明显他今天就是为云玥而来,况且李霖羡也是刚说她会解毒一事,救人之说明显只是说辞罢了。

    他在刻意隐瞒什么?他到底“借”她做什么呢?

    马车先是穿过拥挤的人群,越走越僻静,静得只能听到马车轱辘吱呀吱呀响。

    云玥暗暗在心里推算路程,记下每个经过的街市路口。只是出了城,她便无法了,只能记下马车拐弯时,一旁树木的形状,数目,若是遇到什么不测,她也知道往哪个方向逃。

    夜幕降临,透过木窗,云玥能瞧见道路两旁零零散散的宅子,宅子里露着若隐若现昏暗的烛光,此处看来却有些渗人,她想起了早些年看过关于鬼怪的奇闻异事。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掀帘一看,是处僻静的老宅。

第二十四章云枫中蛊毒

    下了马车,宅子门口早就候着两个低头提灯的青衣婢女,云玥紧随孟北进了宅子。

    这一路上,孟北未曾回头同云玥说过一句话,云玥索性也不问,按他的性子,只怕是问了也不一定会说。

    天色太暗,云玥左右打量着,却也瞧不清四周。倒是一旁提灯引路的婢女好心提醒:“小心脚下。”

    穿过长廊,越过荷花池,孟北带她来到一处偏院,门口守着四个护卫,这些护卫的服饰皆与长安城里的禁军不同,又不同于普通的看院家丁。

    屋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倒像间没人住的屋子。

    护卫见来人是孟北,为他推开房门,待他俩进去,又轻轻合上了门。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要是传了出去,那些爱慕孟北的女子岂不是要用唾沫淹死云玥?

    云玥还站在门边犹豫不决,只见孟北直径走到床边,这才望了一眼云玥,淡淡说道:“过来。”

    过……过去做什么?云玥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她实在不觉得孟北会对她做什么。

    待她走近一瞧,才发现床上似乎躺着个人,这孟北难不成真的是让她来救人的?

    当她瞧清了床上躺着那人的模样,只觉头晕眼花,揉了揉眼再仔细看去,顿时泪如雨下。

    她慢慢走到床边,紧紧抓着那人的手,生怕下一秒就不见了,却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苍白无力的人正是她寻了许久的云枫。

    “哥……”云玥颤声叫道,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直到痛觉传来,她才又哭又笑了起来,生怕这又是个梦。

    床上的云枫睡得昏沉,感觉到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又听见云玥的喊声,竟然睁开眼睛,虚弱的唤了一句:“玥……玥儿?”这一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枫哥哥是我,我是玥儿,我……我寻了你好久。”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从前都是哥哥护着她,不管是在外面惹了祸事,还是被爹爹罚跪。

    还未等云玥说完,云枫便又晕了过去。云玥胡乱抹了抹眼泪,小手搭在云枫手腕上,惊呼道:“我哥哥是怎么中的蛊毒?”

    “你会解?”一旁许久未发言的孟北忽然开口,语气终于不似先前般冷淡,多了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云玥并未答话,从腰间抽出几根银针,封住了云枫心口几个血脉,又从袖口里掏出个瓷瓶,拿出粒药丸给云枫喂了下去,这些只能暂时抑制毒性发作。

    这世间的毒分为三个等级,最低等的是普通的含毒草木和动物,此毒单一易解。其次便是由人提取炼制的毒,此种毒相对复杂多变,毒性更强,见效更快。而最后一种蛊毒,也是最难解的。

    中蛊之人一开始大都丧失心智,痴狂疯癫,待毒深入骨髓便会日渐消瘦,神志不清,陷入昏睡,直至肉体被蛊虫完全侵食,最后心力衰竭,干枯而死。蛊虫难养易难寻,若不是挖人祖坟,杀人全家,一般没人用此种毒。

    “不会解也得解,他……是我哥哥。”

    云玥起身,久久盯着一旁的孟北,在昏色烛火里,孟北的俊脸比起白日里柔和了不少,他也一言不发,气氛就这么一直僵硬着。

    “他究竟是怎么中的毒?”见孟北并无半分解释的意思,云玥有些着急,开口问道。

    见孟北依旧沉默,云玥只好作罢,眼下解毒要紧,等哥哥神智清醒了再问。

    云玥又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放在燃得正旺的烛火上消毒,轻轻在云枫的食指上划了口子,挤了几滴血在白瓷碗里。

    “有药房吗?”云玥需要寻个地方验出蛊虫的种类,最好药材齐备。

    “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人置办。”

    “我写给你。”

    云玥将所需的药材一一列举出来,孟北拿着清单推门而去。

    床上昏睡着的云枫时常头痛欲裂,近乎癫狂,便会抡起拳头往自己脑袋上挥去,这时门外的几个护卫破门而入,狠狠按住他。

    云玥更是不敢合眼,一直守在哥哥床边。

    直至天边泛白,房门再次被推开,孟北风尘仆仆走了进来,竟也是一夜未睡,原来他亲自去寻找药材了,云玥所列药材大多珍贵难求,是寻常药材铺买不到的。

    “你看看可还有缺的?”孟北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五个仆人,手里皆捧着木盒,木盒里放着各种珍贵药材。

    云玥一一清数,竟一味不落。仅仅一夜之间,他就把这些药材备齐了。她还以为至少得三天,心里正愁着如何给缓解哥哥的症状。

    接下来的三天里,云玥将自己关在临时置办的药房里研制蛊毒解药,孟北又陆陆续续派人送来不少珍贵药材还有医术。

    此时门外驶来一辆马车,那人还未进屋子,只是瞧见孟北便扯着嗓子嚷道:“阿北,你把我家小谋士怎的了?”

    “她还活着。”

    “说吧,你到底借她来做什么?”李霖羡毫不客气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端起婢女刚沏好的清茶,轻轻吹了一口,就如同在他自己家那般随意。

    “救人。”

    “救谁?”

    “云枫。”

    “咳咳咳,云……云枫?云柏舟第二个儿子云枫?他不是……死了吗?”

    李霖羡差点呛到自己,孟北和云枫何时认识的?怎么他一点也不知情?难怪会找上云玥。

    见孟北不答话,李霖羡微微皱眉,站起身来,走到孟北身旁,对上他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眸,担忧道:“阿北,我不在的这两年里,你究竟……”

    “我没事。”孟北不等李霖羡说完,便冷冷打断了。

    这事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即使是面对自己多年的好友。

    “罢了罢了,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那云枫怎么了?”

    “中毒。”

    “何毒?”

    “蛊毒。”

    吱呀一声,云玥推门走了出来,只觉日光有些刺眼,她已经许久未出这道门了。

    李霖羡见云玥出来,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憔悴?”

    “如何?可有解毒办法?”孟北却是先李霖羡一步,走到云玥面前,迫切问道。

    云玥摇了摇头,皱眉道:“哥哥所中的是子母蛊毒,他体内的是子蛊,若是想解毒只得找来母蛊,将子蛊引出来,所以……孟公子可否告诉我,哥哥究竟怎么中的毒?”

    孟北并未正面回答,却只道:“如何能寻得母蛊?”

    “子母蛊我也只在古籍上见过,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谁?”

    “药鬼谷谷主。”

    “我去寻他。”说着孟北将要转身离开,却被云玥叫住。

    “慢着,我与那谷主是旧识,还是我去罢,哥哥就托付给你了。”

第二十五章前往伏虚山

    去往药鬼谷的路上,马车里摇晃得厉害,云玥胃酸翻涌,干呕了几下便再也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吐得天昏地暗。

    这几日,她几乎是日夜兼程赶往药鬼谷,本就有先天旧疾,此刻旧病新病一齐发作,竟晕了过去。

    “玥玥!”一旁的李霖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白净的手指搭上云玥右手脉搏,只见他好看的眉毛拧作一道,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一股焦虑。

    她的身子经不起这般舟车劳顿。

    “车夫,离这最近的镇子还有多久?”马车里传出一道温润磁性的男声,只是这声音中略带些急促。

    “公子,去镇子的路已经错过了,往这一路下去连村子都没了。”赶车的车夫是个四十来岁的憨厚老实人。

    “回去,去最近的那个镇子。”

    “啊……好好。”说罢,车夫立即勒马停下,跳下车来,牵着马儿往回拽。

    云玥整整昏睡了两日,待她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淡紫色的床幔,微微侧头,右边还放着个香炉,仔细闻去,只觉心安神定。

    这是何处?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她挣扎着起身,浑身只觉酸痛难耐。

    “别动,好好躺着,你这旧疾发作一个不小心就要了你的命!”李霖羡不知何时进来的,小心翼翼捧着碗药汤坐在床前。

    “来,喝药。”说着李霖羡舀起勺汤药,轻轻吹了吹,直接喂到云玥嘴边。

    “我……我自己来。”

    李霖羡见她执意自己喝,便将碗递给了她。

    “我哥哥……”

    “你别先说话,好好吃药,吃完再说。”李霖羡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云玥那颗焦躁不安的心静了下来。

    李霖羡道:“你昏迷这两天,我去了药鬼谷,见到了药鬼谷主,问了子母蛊的事。”

    “你……你如何寻得那药鬼谷的?”云玥一愣,没曾想他竟独自去了药鬼谷。

    “那药鬼谷也不难寻,问问村民便知。”

    云玥不曾细想,只问:“可寻到子母蛊出处?”

    “他说,确实可以用母蛊引出子蛊来解蛊毒,那子母蛊皆出自于一种唤作灵犀兽的触角里,只是这灵犀兽生得凶悍威猛,没几个人能在灵犀兽的利爪下逃出来,这也就导致了蛊虫难寻,蛊毒难解。”

    “他可说哪里有这种灵犀兽?”

    “南疆伏虚山。”

    “你说的可是真的?”药鬼谷主向来不理人间事,怎么会让他轻易问了去?

    “你若不信,只管再跑一趟,耽误了你哥哥的病情我可不管!”

    说着李霖羡将俊脸别了过去,鼻子里呼着粗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对……对不起,还请公子多多担待,我也是救哥心切。”

    事关哥哥生死,她不得不谨慎。自从家逢巨变,她便谁都不信了。

    李霖羡轻哼:“无妨,你现在已经是本世子的人,帮你也算分内之事。”

    这话云玥怎么听着这般别扭。

    不过两日,云玥同李霖羡便赶回了孟北住宅处,三人商量思索着,决定带着昏睡的云枫一起赶往南疆伏虚山。

    翌日,众人刚将云枫抬上马车,就有护卫们来报,说在宅子周围抓到个行事鬼祟之人,还自称是云玥的随从。

    待押来一瞧,原来是墨玉好几天没有云玥的消息,直接寻上门来。墨玉一听枫少爷还活着,两眼一红,死死拽着马车,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就这样,一行四人加个躺着的云枫便出发朝着南疆伏虚山去了。

    孟北好清净,与昏睡的云枫乘同一辆马车,也便于照顾他。云玥,李霖羡,墨玉三人则乘后一辆马车,日月兼程,一路南下。

    约摸走了半个月,才进入南疆的势力范围。天色渐晚,云玥一行人在南疆边陲的白暮小镇上寻了个客栈,打算住上一晚整顿休息,明日再赶路。

    “小二,来四间上好客房。”

    店家小二一听有人住店,连忙点头哈腰笑着迎了出去,只见门外站着三男一女,其中两个男的还扶着个昏睡不醒的。

    小二细细打量着,这前面扶人的两个公子,一个白衣,一个黑衣。只见那白衣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通身气度不凡,想必是个世家公子哥。

    “客官里边请~”店家小二说话尾音拉得老长,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小二刚把前面两位公子迎了进来,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个戴了白色帷帽,又一个仙气十足的白衣公子,虽看不清这位公子的容貌,但他周身散发着的寒意让店小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惹不得,惹不得!便头也不敢抬,只得做出个往里走的手势。

    最后进来的是位女子,这女子身着烈火红衣,也戴着个白帷帽挡脸,举步轻摇,落落大方。

    安顿好云枫,李霖羡提议下楼叫桌酒菜,赶路这半个月来,就没吃过几顿好酒好菜。

    孟北不大爱热闹,挥了挥袖,独自留在房中看顾云枫。说来也奇怪,孟北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淡神情,唯有对这云枫有几分耐心。

    这南疆地势挺拔,山高水长,此刻日暮西沉,幽蓝的天边浮起星辰。

    云玥,李霖羡,墨玉三人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余晖透过木窗,照进案几上摆放着的清酒里,泛起淡淡金色光晕。

    客栈里商客居多,南来北往,热闹非凡。

    “呦!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见门口又来了几个华服公子,店小二连忙迎了出去。

    为首的是个青衣佩剑公子,身材高挑,明眸透澈,眼底藏有几分凌厉。

    青衣公子身旁跟着个粉白黛黑,明眸皓齿的紫衣小姑娘,这紫色小姑娘与那青衣公子眉宇间竟有几分相似。

    他俩身后还跟着个一身蓝裙姑娘,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右眼底还有颗泪痣,我见犹怜。

    还有一黄衣华服公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还戴了好几件花里胡哨的头饰,犹如一只花孔雀。

    这四个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护卫,这阵势可有点大。

    店小二在心底暗暗寻思,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小小客栈里一天之内竟来了好几位世家公子。

第二十六章再遇楚子矜

    “小二,给我们准备十间上房。”

    黄衣公子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金子,出手甚是阔绰,看得周围人眼睛都绿了,顿时私语讨论声四起,纷纷猜测这是哪家暴发户的公子。

    “这这这……真是不巧公子,小店的房间最多只能腾出两间。”店小二一脸为难地望着那黄衣公子。

    “两间?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住啊?”紫衣女子不满嘟囔道。

    “那这镇上可还有其他客栈?”黄衣公子又问。

    “就我们一家,要不?几位公子小姐委屈委屈?”

    “那可不行!我不习惯和别人挤!”紫衣女子跺脚撒娇道。

    “这个数如何?这间客栈我们全包了。”

    黄衣公子又从袖里拿出两锭金子,店小二眼睛都看直了去,周围更是仿佛炸开了锅,住一晚就花三锭金子?这人家里有金矿是吧?有了这些钱谁还开客栈啊?都够花到下辈子了!

    谈论声充斥着四周,有眼红嫉妒的,有瞪眼咂舌的,也有口角流涎的。

    这几人刚进门时,李霖羡便注意到他们,见这黄衣男子拿出三锭金子来住宿,他竟没忍住笑出声来。

    “够……够了!”

    店家老板不知何时出来的,他一听说有贵客,便急急下来,正巧瞧见黄衣公子掏出三锭金子,只差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滚下来。

    “几位公子小姐先这边请,待我们收拾干净了,再入住也不迟!”店家老板阿谀谄媚着,那头都低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板,咱真的要赶走店里的客人吗?”店小二扯了扯老板的衣袖,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你这蠢东西,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势,这些人咱们惹不起!快快快,赶紧给其他客人退钱,不愿意走的,退双倍!快去!”

    店老板的这番话恰好让一旁看戏的李霖羡听了去,见这店老板贪财忘义,竟为了那三锭金子要赶走客栈所有人,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挑眉冷声道:

    “我说老板,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这么做怕是不太厚道吧?”

    众人一瞧有个出头说话的,便也不怕了,纷纷附和着,这镇子就一家客栈,本就是他们先来的,哪有把先来的赶出去的?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

    店家老板也是个不经事的,哪见过这般场面,南来北往跨地域的生意人最不好惹了,众人越说越激烈,只怕要是有个先带头动手的,他们也要跟着抄家伙了。

    有几个臭钱又如何,也不看看这南疆是谁的地盘,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想赶老子出去?门都没有!店家老板求救似的眼巴巴望着黄衣公子。

    谁知那黄衣男子见了李霖羡却是嗤鼻一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废物李二世子,我说废物世子不好好在家里蹲着,跑这来丢人现眼?”

    “我这废物世子都知道何为江湖道义,而你却不知,岂不是连我这废物都比不上?是吧花孔雀?”

    李霖羡莞尔一笑,没错他在笑,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笑着骂。

    “姓李的你……”他竟然骂自己花孔雀?黄衣男子拍桌而起,门口的十几个护卫纷纷拔出了刀,将李霖芫等人围了起来,剑拔张弩,一触即发。

    云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根带毒银针,墨玉也摸着腰间的短刃,时刻准备突围。

    “夙期,你可记得临行前是如何同太后保证的?”那为首的青衣佩剑公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朗温和,犹如冬日的暖阳沁人心扉。

    “楚兄!你是不知这李……”这说话的黄衣公子正是当今太后最宠的亲侄孙,夙期。

    “好了,别多生是非。”说罢,楚子衿便回过身来,对着李霖羡道:“多有得罪,还请世子殿下多多担待。”

    “哼!”李霖羡甩袖坐了下来,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楚子矜又跟客栈老板交代了几句,大致的意思是腾出六个房间就够了,此事才得以平息。

    殊不知,云玥此刻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再难平复,早在楚子矜才开口说话的时候,脑子嗡的一声,她紧攥着的银针尽数滑落,只觉头晕目眩,浑身冰凉,呼吸急促,心悸得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若不是有这帷帽遮脸,她只怕是让人瞧了出来。

    时隔两年,她以为时间久了,心便不会痛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想要尽快逃离这里,一时之间有些懵,不知该往哪边走,不知先抬哪只脚。

    李霖羡见云玥这副样子,担忧道:“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事。”

    云玥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走!快走!离开这里!快!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先迈出的哪条腿,双腿无力,脚步飘忽,颤巍巍朝着楼上走去,丝毫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个紫衣人。

    “哎呦,往哪撞呢?眼瞎吗你?”

    一紫色女子右手捂肩后退几步,吃痛惊呼,眼睛瞪得比玉珠还大。

    虽说是云玥撞的紫衣女子,但云玥原本就比那紫衣女子瘦小许多,再加上此刻的她六神无主,重心不稳,竟被撞得后仰,直直摔向地面,头上的帷帽险些滑了下去。

    她一手扶着帷帽,另一只手向后挡去缓冲身子,眉头一皱,双眸紧闭,做好了摔地的准备。

    李霖羡眼明手捷,从座位上跳了出来,还差两步才能接到云玥,索性身子往地上一扑,给她当个肉垫挡一挡。

    谁知,云玥并没有摔倒在地,李霖羡也没能当成肉垫,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双手来,将云玥轻轻一揽,揽进了那青衣人的怀里,那骨节分明,因长年持刀长满茧子的手,云玥再熟悉不过了。

    “你没事吧?”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云玥头顶响起。

    云玥身子一僵,手脚抖动得厉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此刻她就在他的怀里,仿佛被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李霖羡从地上爬起,将云玥从楚子矜怀里拉了出来,拉到一旁仔细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一旁的紫衣女子见状不乐意了,明明被撞的是她,怎么感觉像是她欺负别人了一样?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般委屈!

    “喂?李二世子?你的人撞了我不道歉?”

    李霖羡并未回应她,他根本没听见那紫衣女子说话,视线全落在云玥身上,他刚才就瞧着玥玥有些不对劲了,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被撞的紫衣女子恼羞成怒,竟抽出腰间的鞭子,挥向云玥,李霖羡见势,来不及闪躲,只得一个箭步,挡在云玥身前,后背生生挨了一下紫衣女子的怒鞭。

第二十七章世子撩云玥

    “衣衣!不得胡闹!”楚子矜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自家妹妹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了,只是她这一鞭子抽得有点狠。

    “哥哥!是他们不给我道歉!”楚衣衣鼻子一酸,眼底闪着丝丝泪光,委屈极了!哥哥平日里从不会凶她。

    楚子矜眉心一皱,这衣衣实在有些任性胡来了,虽说李二世子是个不得宠的,但好歹也是个皇族,如今她众目睽睽之下抽了他一鞭,岂不是在打皇室的脸?

    他只得对着李霖羡弯腰赔礼道:“世子,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多有得罪了。”

    “哼,年纪小?原来镇国将军家风竟是这般?我李某真的是受教了!”

    说罢,他便拉着久久不语,呆站在一旁云玥上楼去了。

    楚子矜并未生气,只是望着自己手腕处那滴晶莹的泪珠沉思着,这是刚才那红衣女子在他怀里时滴下的。

    这女子好生熟悉,他似乎在哪见过。

    李霖羡将云玥拉至房中,关上房门,寻了把椅子坐在她跟前,审犯人似的望着她,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云玥不肯说话,他便扯下了她的帷帽,见她满眼泪痕,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微微愣了一下,语气柔和了几分,开口道:

    “你怎么还哭上了?是刚刚那下撞疼了吗?”

    他原本要问她是不是认识楚子矜,看她如此遮遮掩掩,哭得这般伤心,十有八九有些渊源,既是她的疤,他就不揭了,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让你不好好看路!我还替你挨了一鞭呢!那小丫头下手可真狠呐!”

    “公子伤得如何?”云玥这才抬头对上李霖羡那双幽深的眸子,嗓音有些沙哑。

    “你这才来关心我?”

    “对……对不起。”

    “你用不着道歉,抽我的又不是你,但我是替你挨的,所以你得给我上药。”

    “啊?上……上药?”他的伤可是在后背啊,云玥一脸难为情的望着他,又道:

    “我……我去找墨玉来给你上药!”说着正准备开溜。

    “慢着,等墨玉来都结疤了,难看死了,哎呦,我好疼啊。”说着李霖羡顺势趴在床上,一个劲地喊疼。

    云玥只得从包裹里拿出几瓶金疮药,走到床边,为他上药。

    怎平日里翩翩公子哥竟也学小孩子撒起娇来。

    李霖羡早早就脱下上衣,趴在床上,悠哉悠哉等着云玥拿药过来,哪还有什么痛的样子。

    云玥此刻已经羞红了脸,不大好意思直视,只是用余光瞟着,却又找不准疤痕的位置,便用手一点点试探上去,当她冰凉的小手刚触摸到他后背时,李霖羡忍不住惊呼道:“痒!”

    回头望去,见云玥红透了的小脸,李霖羡挑眉打趣道:

    “玥玥!怎么这般害羞?你与我又不是第一次……啊!疼!你下手轻点!”

    “休要胡说!林家村后山那会我只是给你解了毒,又没给你上药!”云玥见他挑逗自己,手上力度重了三分。

    “不是林家村,更早之前,我们见过的。”

    “更早之前?”云玥一愣,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长安城凤仙楼,你可还记得?那天半夜,我当时遭人暗算,腹部被刺了一刀,逃到了你的房间,那会你还扮作男装……”

    这么一说,云玥记起来了,她记得那会还在他脸上画了只乌龟来着。

    “竟然是你!那个……乌龟的事我……我其实吧……”

    “你既救了我,在我脸上画乌龟的事我便不计较了。林家村那会我就认出你来了,但那会你似乎不认得我,我便没问。玥玥,你救了我两次,我该如何报答你呢?不如……以身相许,你看如何?”

    李霖羡笑脸盈盈的望着云玥,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幽深不见底。

    云玥黑着脸道:“我看不如何。”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三分。

    “痛!”

    一旁的木窗正巧被人推开了一半,墨玉瞪大双眼,一脸吃惊地瞧了瞧床上趴着的李二世子,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坐在床头,手……手还摸着李二世子的光……光溜的脊背,又听见李二世子的那声惨叫,莫……莫非?

    “对……对不起,你俩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说着又跳了下去,楼下传来一道沉闷的响声,也不知这墨玉是摔了下去还是……摔了下去。

    墨玉是见过那楚子矜的,方才为了避开楚子矜,他趁乱出了客栈,本想从后院爬回房间的,谁知推开窗竟然瞧到那样一幕。

    夜深人静,窗明几净,烛火伴着夜风躁动,云玥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曾设想过无数与楚子衿相见的场面,可怎么也料不到竟就这般重逢。若是今日帷帽掉了下来,他会是怎样的表情?是会将她抓回去审判还是就地斩杀?

    他究竟有没有参与云家灭门之事?那日她躲在树后听到的对话又是怎么回事?若想知道云家灭门真相,怕是只有亲自去问他。

    可是她又得如何接近楚子衿?若他真参与了云家灭门,她又真的狠的下心来杀他为云家报仇么?

    无力感逐渐涌上心头,她讨厌自己的怯弱与无用,竟连哥哥的毒也解不了。她就这么想了一夜,直至东方既白,她才沉沉睡去。

    一经打探才知,原来伏虚山离这白暮镇就半日脚程,云枫还在昏迷不醒,自是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客栈,便由孟北留下照顾他。

    李霖羡,云玥,墨玉三人一早搭着商队的马车朝着伏虚山赶去。

    商队头领是个热心肠大胡子,一听说云玥三人要前往伏虚山,连忙劝阻道:

    “小兄弟你可知那伏虚山常有猛兽出没,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出来的,连当地人都尽量避开,何况你们几个外来的小娃娃。”

    李霖羡笑了笑,道:“多谢老哥好言相劝,只是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胡子头领抬头望了望四周,刻意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知那山为何叫伏虚山?”

    “难道是因为山里有灵犀兽?”

    “灵犀兽算得了什么,伏虚伏虚,那山底下埋着东西呢!”

    三人一惊,问道:“埋着什么东西?”

    “这我可就不知了,不是那命,也不拿那份钱。相遇既是缘分,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转眼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伏虚山前。

第二十八章冤家狭路逢

    伏虚山不止一座山,放眼望去,群山连绵,层峦耸翠。每座山,山势之高,山崖之陡,山峰入云,遮天蔽日,不禁让人对这伏虚山心生敬畏。

    云玥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爬山吧,这高山深涧,悬崖峭壁的,实在难以攀爬,绕路吧,环顾一周,树藤缠绕,无路可走。

    “呦,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三人身后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夙期一等人慢悠悠走了过来。

    这声音云玥认得,是昨天客栈里那黄衣男子的声音,莫非楚子衿也来了?

    因为要进山,云玥今日没带帷帽。昨日她便想着那帷帽不是很方便,幸亏她备了块面纱在袖口里,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云玥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迅速将面纱系好,才转过身来一瞧,楚子矜果然来了,只是今天他们并未带着昨日两个女眷一起来。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那两个女子,紫衣女子既然是他妹妹楚衣衣,那另一个蓝色女子,她没记错的话是素心。

    当初她逃婚怕是正称了那素心的心意,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初站在楚子矜身旁的是她云玥。

    “又是你花孔雀,还真是阴魂不散呐!”李霖羡回头望去,险些被夙期头顶的发饰晃花了眼,挡眼不耐烦道。

    “哼!”夙期冷哼一声,直径绕过李霖羡。

    楚子矜自看见云玥,目光便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身形很像,举手投足也很像,只是若不是亲眼见她跳下山崖,他或许便会以为眼前人就是她。

    “来人!把这些树藤给我砍了!开路!”

    夙期指着面前这些树木藤蔓吩咐道。几个小厮立即走上前去,拔出他们腰间的刀开始砍树。

    只是这枝枝蔓蔓,相缠相绕,砍起来对那幽深的密林来说简直是在挠痒。

    李霖芫见状朗声大笑,拍手称道:“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好法子,不愧是你花孔雀想出来的!”

    “废物世子!我已经忍你好久了!你不也一样困在这里吗!”夙期怒吼。

    “本世子我有的是法子!”

    “你有何办法?”

    “我的法子怎么能让你们知晓,你们倒是先说说,来这伏虚山做什么?”

    李霖羡寻了块青石板坐了下来,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是游山玩水来了。

    “你……”夙期望了望楚子矜,张了张口,欲说未说。

    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

    “我们是来寻灵犀兽的,不知世子殿下你们?”楚子矜打破僵局抬眼问道。

    “巧了我们也是。”李霖羡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就凭你们几个?带着个弱女子?还想抓灵犀兽?我劝你们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夙期白眼嘲讽道。

    “既然都是冲着这灵犀兽来的,不如把话说开些,我们要的是灵犀兽的内丹!”李霖芫故意将触角说成内丹,若楚子矜等人也是为了灵犀兽的触角,那他可要玩阴的了。

    “灵犀兽的皮。”楚子矜淡淡回道,明亮的眸子里并无波澜,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那正好,不如我们合作?”李霖羡也不管楚子矜说的是真是假,眼下抓到灵犀兽要紧。

    “好。”

    “痛快!我可以将灵犀兽引出来,陷阱抓捕之事由你们来做!”

    李霖羡来之前就已经打探好,这灵犀兽最喜血腥,所以他特意用支竹筒装了些蝙蝠血。这深山他们既然进不去,那就把灵犀兽引出来。

    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夙期手底的小厮便将陷阱挖好,不得不说,动作还挺麻溜的。

    李霖羡在陷阱面上架起柴火,将那盛满蝙蝠血的竹筒往上一放,待蝙蝠血沸腾,一股子血腥气顿时弥漫在四周,众人皆捂住口鼻往周围的树藤丛里一藏,就等着灵犀兽露面。

    只是那竹筒底的蝙蝠血都快烧干了,别说灵犀兽,连只野狼的影子都没瞧见。

    夙期蹲不住了,那血腥味熏得他直恶心,起身直径走到那陷阱旁一脚将竹筒踢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狗屁法子,废物就是废物,我竟信了他的……啊……”

    还未等夙期说完,便听到他一声惨叫,只见一抹白色的兽影从众人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夙期身旁,将夙期撞下陷阱便逃之夭夭了。

    这……这灵犀兽竟是从众人来时的那条路冲出来的,人人都以为那灵犀兽应该是从山前密不透风的树藤里出来,便都没了防备。

    “玥玥跟紧我!”李霖羡回头对着云玥低声说了一句,便迅速起身,奔着那白色兽影追去。

    云玥微微一愣,连忙起身,跟上了他的脚步。

    墨玉见状,也跟着起身,一同追去。

    楚子矜留下两个人去陷阱坑里捞夙期,正准备带着剩下的人去追灵犀兽,恰好墨玉刚从他眼前晃过,猛然间他顿了顿脚步,认出了墨玉。

    先前他把目光放在红衣女子身上,竟没注意到站在那红衣女子身旁的人除了李霖羡,还有个墨玉,那……红衣女子会是她?心头一热,他满怀思绪也跟了上去。

    灵犀兽窜得很快,不一会便没了踪影,云玥三人摸着灵犀兽一路逃来压过的草木,寻到个灌木遮掩的洞口处,只见那洞口就如成年男子一般大,偏胖些的还得侧着身过去。

    追到此处,三人一惊,面面相觑。这伏虚山的入口竟然是个石头洞,莫非这灵犀兽成精了还自己凿洞不成?亦或者有人特意凿了这个洞,这伏虚山下又究竟埋藏了什么东西?

    李霖羡正要低下身子钻进那石头洞,云玥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山上虫蛇多,先服颗解毒丸。”说着云玥递给李霖芫一颗解毒丸,又给墨玉递了一颗。

    “还是玥玥细心。”李霖羡眉眼一挑,嘴角上扬,微微笑道。

    收下解毒丸,由李霖羡带头依次钻进了石头洞。此刻楚子矜恰好也追了上来,见三人进了石头洞,便也跟着进去。

    这石头洞起初狭窄幽暗,只能远远瞧见条细缝大小的亮光,待往前多走几步,亮光越来越宽,没多久眼前便豁然开朗,一处青青野草平地落进众人视线,四周皆是密林,林子幽深望不见尽头。

第二十九章误闯迷雾阵

    待众人走进这块青草平地,四处搜寻了一番,皆不见灵犀兽踪影。

    这时,四周的密林里似泉水般涌出白色迷雾,眨眼功夫,密林瞧不见了,来时的石头洞口也不见了。

    “不好,这是个陷阱!玥玥拉紧我!”

    李霖羡惊呼,一只手扶向了腰间的短刃,警惕地望着四周,另一只手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当指尖相触的一瞬间,那人的手微微一颤,僵硬地想要挣脱李霖羡的手。

    只听见那李霖羡轻语安慰道:“别怕,我带你出去!”说罢,他拉着那人往迷雾里一阵乱闯,竟然还让他寻到了石头洞口。

    并未多想,他便紧拽着那人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丝毫没注意到这洞口变宽了许多,竟能容下两个人的身量。

    这石头洞上方被人凿了无数圆孔,一束束光透过圆孔照亮了洞里的路,一脚踏过去,微尘扬起,在光束里胡乱飞舞着。

    突然眼前冒出个分叉口,李霖羡一愣,幡然醒悟,他们这是进错洞了啊,身后那人狠狠甩开了他的手。他不禁心底一沉,玥玥何时有这般大的力气?

    回头望去,李霖羡脸上那可叫一个精彩,红一阵,黑一阵的,眉毛拧作一道,嘴角抽抽,手不自觉放在身后擦了擦,尴尬笑道:

    “楚兄,怎么是你?”难怪他今天觉着玥玥的手怎么变糙了,原是拉错人了。

    楚子矜的脸色比李霖羡还难看上几分,却是淡淡说了句:“无妨,世子喜欢就好。”

    “还行还行。”李霖羡这话一出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顿时空气凝滞,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什么叫还行?哪里还行了?他又敷衍地笑了笑指着来时的路说道“回……回去?”

    “好。”

    说罢,俩人又朝着来时的路走去,楚子矜脚步极快,似是有意与李霖羡拉开距离。

    李霖羡心里记挂着云玥安危,也并未多想。

    云玥同墨玉还在迷雾里寻路,刚才她似乎听见李霖羡喊她,也就听见那一声,之后便迟迟不见他身影。

    “小姐,你离我近些。”墨玉早将长剑抽出握在手中,身子微蹲,作出防御之势,一脸警惕的盯着四周。

    “你也小心点!”云玥应道慢慢朝着墨玉身旁靠近。

    楚子矜带去的七八个护卫早已乱作一团,三两成群紧挨在一起,也都拔出了剑挡在身前。

    忽然,云玥脚下一绊,整个人猛然朝前直直摔在了草地上。

    待她坐起身子,手指缝间漏过一丝微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再仔细一看,果然周围的烟雾并不是很均匀。

    她记得烟雾是从密林里涌出来的,那烟雾浓厚之处是密林,稀薄的地方必定就是刚才的石头洞口。

    只是这烟雾到底浓厚还是稀薄实在难以辨别,灵机一动,云玥慢慢趴下,伏在青青草地上,临近地面的烟雾确实比上面薄些,这会云玥可以瞧清哪边还在源源不断冒着烟雾,而另一边应该就是洞口了。

    “小姐!你没事吧?”墨玉见云玥还趴在地上,收剑俯身将她拉起。

    “墨玉!我找到洞口了!”云玥起身,又扬起嗓音道:

    “诸位听我说,我知道洞口在哪里,请朝我这边靠近些,我能带你们走出去。”

    云玥话音刚落,不远处迷雾阵里便响起一道质疑的声音:“我们如何信你?”

    毕竟昨日这群护卫还拿着刀指向云玥,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将他们骗过去,杀之后快?

    云玥冷笑一声,道:“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管做我的事,墨玉,我们走。”

    说罢,云玥便不再管他们,直径朝着烟雾稀薄的方向走去。心底却是思绪万千,也不知李霖羡跑哪去了,会不会已经在洞口处等她?

    不过,目前看来他并不在这迷雾阵里,不然早回她话了。

    其余人听罢,与其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跟着那丫头走,再说他们七八个大汉,难不成怕黄毛小丫头?这么一想,他们胆子便大了起来,也跟着走了。

    不一会,众人跟在云玥身后出了迷雾阵,钻进了来时的石头洞,待从洞口中出来,眼前已是熟悉的大道,几个大汉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也不知谁是问了一句:“公……公子呢?”

    “有谁瞧见公子了?”坐下的大汉立马跳了起来,慌忙问道。

    “没……没瞧见,会不会还在迷雾阵里?”

    “糟了,留下两个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回客栈瞧瞧,公子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说罢几个大汉便慌张离去,公子要是丢了,他们可别想活了。

    云玥眼眸一沉,心口仿佛被人提住一般,李霖羡不知所踪,楚子矜也不见了?这俩人去哪了?

    “小姐,我们也回客栈瞧瞧?”墨玉问道。

    “我在这守着,你回去瞧瞧。”

    画面一转,石头洞中,每隔十步便有个岔路口,每个岔路口形状相似,李霖羡和楚子矜绕了半天,望着上个路口作过的标记,他们又走回原地了。

    “抱歉楚兄,连累你同我一起困在这石头洞了。”李霖羡走不动道了,倚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半眯着眼偷偷观察楚子矜此刻的神情,似是道歉,却无半分诚意。

    “世子说笑了,困在迷雾阵里是困,困在这里也是困,都一样罢了。”

    其实李霖羡还是有几分欣赏这楚子矜的,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将军,为人正派,见了他这个落魄世子从不诋毁,也不讨好,瞧这别扭的小模样,这般看来倒有几分可爱了。

    此时,洞口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那声音若隐若现,忽近忽远,让人听了只觉头晕目眩,神志不清。

    “快捂住口鼻!不要吸气!”李霖羡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伸进袖口去掏云玥给的解毒丸,却已为时已晚,俩人双双晕了过去,那颗解毒丸从李霖羡手上滑落,滚到了角落里。

    待到睁眼,李霖羡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木质古床上,床的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绫罗绸缎,看上去甚是喜庆,镂空的床顶还贴三个喜字。

    他竟有些看不懂,为何是三个喜?再往身上一瞧,他的白色衣袍竟被人换成了红色喜服,转头一看,楚子矜一身喜服,也被绑了手脚,躺在他身旁。

    四目相对,俩人皆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楚兄你何时醒的?”李霖羡想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刚醒不久。”

    “这……我俩为何穿着喜服?难不成……”

    难不成绑他们的人有什么恶趣味?竟要给他俩办场喜事?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不知。”楚子矜冷冷答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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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了又劫介绍:
爱而不得,此为相思第一劫,得而不守,此为相思终身劫。
她原本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小恶霸,有着令人艳羡的家世和未婚夫。而他是身份扑朔迷离的废柴世子爷,一场父辈蓄谋已久的阴谋将二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他问:娘子喜欢星星还是月亮?
她答:喜欢月亮,因为月亮只有一个。
他说:哦,那我与娘子不同。
她问:有何不同?
他笑:我喜欢娘子,因为娘子也只有一个。
她说:日月同辉必有一劫
他摇了摇头:分明是为夫对娘子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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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愿意替自己暖脚的人了。相思劫了又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思劫了又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思劫了又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