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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叶西     相思劫了又劫txt下载     相思劫了又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伏虚山山君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女子嬉闹的欢笑声,叮铃铛啷,这笑语声里伴随着悠扬清脆的银铃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相貌清纯可人,身材姣好,服饰怪异的年轻女子,一人手里端着盛了些清水的铜盆,另一人手里托着壶茶外加两个玉杯,两人手腕脚踝处皆带着银做的铃铛。

    李霖羡和楚子矜相互看了一眼,便默契的都闭上眼睛。

    “瞧瞧床上躺着的这两个人,真真生得好看,那皮肤竟比我们女子还白!”

    “可不是嘛!也只有这般美男才配得上咱们山君啊。”

    “哎,咱们山君一次娶两个,不知可消受得过来呢。”

    “仔细这话让山君听了,扒了你的皮。”

    ……

    说话声逐渐远去,直至门再次被合上,俩人才又睁开眼睛。

    “完了完了……我堂堂大唐世子爷,如今要嫁给不知名山的山大王做夫人,这事传出去我是没脸见人了……”

    李霖羡眼眸暗淡无光,一副颓然,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们所说的山君是男是女?”楚子矜问道。

    “那肯定是个男的,断袖!死变态!死人妖!”李霖羡素质三连骂道。

    “我还以为你……”

    “我?我什么?”

    “没什么。”楚子矜闭嘴不答,他总不能说,先前还误会世子是个断袖吧?

    “哦?有人骂我死变态?”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低沉魅惑的女声,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推门而入。

    只见这女子的裙摆刚刚过膝,露出白净修长的双腿,裙尾拉得老长拖在后边,风情万种,风姿摇曳地向他们走来。

    再看那女子的脸,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樱桃红唇,那随着红纱一齐摇摆的窈窕身段,世上竟有这般妖艳的女子。

    李霖羡先是一愣随后一脸震惊,楚子矜也呆住了,没想到这山沟沟里的山君竟是个如此妖魅的女子。

    李霖羡一时失语,竟不知说什么。而楚子矜索性回闭眼,不再看她。

    “怎么说不出话了呢?呵呵。”山君走到床前,翘起兰花指,微微遮嘴,露出女儿家初次见情郎般害羞的笑。

    “郎君为何不说话?”山君紧挨着李霖羡坐了下来,桃花眼一挤,抛了个媚眼,顺手抚上了他的脚踝。

    只听李霖羡惊呼一声,打了个冷颤,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而后借势一滚,滚到了楚子矜的另一边。

    山君见状,却也不恼,眉眼笑得更开了些,道:“郎君莫要着急,今晚你们两个中得有一个人服侍我,不知谁愿意呢?”

    “他他他!他身体比较好!正适合山君你!”李霖羡虽被绑住了手脚,但嘴还能说。

    楚子矜对着李霖羡翻了个白眼,便双眼紧闭,不看也不听。

    “这位郎君真是无趣呢!还是你比较有意思!”说着山君望向了李霖羡。

    “我……我……我不行……”李霖羡一边摇头一边往后挪。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哦!小甜心晚上洗白白等我!”说罢,山君便轻盈起身,走了出去。

    李霖羡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哼哼唧唧,一个劲的骂道:“死狐狸媚子!死变态……”

    白暮小镇客栈。

    墨玉回到白暮小镇,询问过店小二,李霖羡和楚子矜尚未回来。

    他原本想多叫些人,抬头却见夙期,楚衣衣,还有个眼熟却叫不出名的蓝衣女子带着十几个护卫,外加一些本地的壮汉,三十几个人抄着家伙,浩浩荡荡,火急火燎出了客栈,奔向伏虚山。

    墨玉不动声色,混进了人群里。

    云玥远远瞧见夙期,楚衣衣,素心三人,理了理面纱,退到一旁,此刻她不便引起别人的注意,万一被素心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待夙期领着众人进了那石头洞,云玥,墨玉混在最后也跟着进去了。

    众人穿过石头洞,来到了原先那块青草平地上,迷雾不见了,之前那片密林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稍微大点的石头洞。

    “公……公子,我们先前来的时候前面有……有片密林。”一个护卫小声说道。

    “那密林呢?啊?”

    “小的也……也不知。”

    “没用的东西!养你们做什么用的!赶紧找路!”

    夙期蹬了那护卫一脚,双手叉腰,不耐烦的说骂着。

    “你们怎会在这?”楚衣衣眼尖,瞧见了站在人群里的云玥。

    “我们是来找世子殿下的。”见藏不住了,墨玉只好站出来答道。

    “定是那废物世子绑了我哥哥!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我爹,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废物世子!”

    “衣衣妹妹,你别心急,眼下找到子矜表哥要紧。”一旁的素心轻语安慰道。

    “还是素心姐姐好,我哥哥要是娶了你,可不知道有多幸运呢!”

    素心莞尔一笑,又多看了墨玉两眼,这个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楚子矜竟然要娶素心?云玥一听,却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她仍记得前两年元宵节那天,初次见面,素心为陷害她,冒着生死跳进冰凉刺骨的湖水里,只为在楚子矜面前诋毁自己,如此豁出性命,如今得以嫁给楚子矜,也算是没白费一番苦心。

    楚子矜能有个爱他护他的人陪在身边,也……挺好的,好……真的好吗?不知为何,云玥鼻子一酸,努力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还是这般没出息,一想到楚子矜就忍不住落泪,记忆中那个将她背出深林的青衣少年越来越模糊了。

    “回……回公子,找遍了,前方只有个石头洞,没……没有别的。”

    “废物!那就给我进洞找!”

    夙期派了两拨人进洞,其余人便在洞口等着,天色渐晚,山里时常传来野兽的叫唤声,进洞的人久久不见出来,气得夙期直在洞口跺脚大骂:“废物!一群废物……”

    “我们也进洞找吧,哥哥现在生死不明,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楚衣衣两眼泪汪汪地说道。

    “也罢,来人,点火进洞!”夙期吩咐道。

    不一会便点起了十几个火把,众人颤颤巍巍举着火把进了山洞。

第三十一章石头洞之迷

    众人在石头洞里绕了许久,又遇到了先前派进去的两拨人。偌小的洞里挤着三十来人,几乎是脚顶脚,肩挨肩了。

    “这破地方怎么绕不出去啊?往后退一退!本公子要被你们挤死了!”夙期骂骂咧咧道。

    墨玉突然扯了扯云玥衣袖,指了指石壁上奇怪的划痕。

    云玥拿出火折子,靠近划痕仔细查看,这石壁上的划痕像是才刻上去的,极有可能是李霖羡留下的,说明他们也来过此处,那他们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云玥脚下似乎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她做的解毒丸。

    这难道是世子留下的?不过为何这解毒丸会出现在这里?是他不小心遗落了这解毒丸?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拿出解毒丸还未来得及吃就……消失了?

    云玥盯着掌心的这颗解毒丸,暗自思索着。

    忽然洞里又响起一阵与之前相似的银铃声,也不知是谁耳尖喊了一句:“快听!那是什么声音?”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叮铃当啷,回音四起,充斥着石头洞。

    众人听了只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稍稍站在前面的人已经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云玥眉心一皱,暗叫不好,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两颗解毒丸,强撑着递给了墨玉一颗,自己吃了一颗,神智才逐渐恢复清醒。

    难怪刚才进来,她便觉得这洞里味道有些奇特,这石头洞成型也有些年头了,按理来说洞里应该没那么多粉尘才对,只怕这些都是混了离神草的粉尘,铃铛声一响,地上的粉尘便会随之扬起,弥漫在空中,人只要一吸气,就将含有离神草的粉尘吸了进去。

    不知是何人设的局?这样的对手未免也太可怕了。这般下毒的方法云玥只在古籍上见过,若不是恰好捡到地上那颗遗落的解毒丸,她也不会联想到这些。

    前面的人已经倒下去了一大片,云玥眼神暗示了一下墨玉,便也顺势装作中毒晕倒,她倒要看看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不一会悉悉索索走来几个人。

    “卧槽?这这……这咋这么多人?”

    “一二三……玛德,三十几个人,可得累死老子。”

    “咋说啊?老弟?整起?”

    “还能咋说?整呗!”

    “哎,老弟别忘了留几个相貌好的给山君留着,剩下的咱哥几个分了呗!”

    “那啥,脚下这个黄衣的先搬我屋呗?”

    “行行行!搬你屋。”

    “那这几个女娃子咋办?”

    “啥咋办?老规矩呗,今晚挂墙上风干,明早直接下油锅!”

    “成!搬!”

    下……下油锅?云玥一听,心头一紧难不成他们闯了个什么吃人的部落?那李霖羡和楚子矜不会已经下了油锅?

    墨玉却是没忍住,身子一抖打了个冷颤,险些被发现了。

    “这咋还有个会动的?”

    “啥?不可能吧?这洞里我可是撒满离神草粉的,你眼花了吧?”

    “可能是我眼花了吧,甭说了!快搬快搬!”

    伏虚山山君殿中。

    眼看着曙色将近,几个婢女走了进来点起红烛,幽暗的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李霖羡躺在床上滚作一团,时不时地叹口气,一会那死变态真来了可怎么办?

    “楚兄!楚兄!可想出脱身之法了?”见楚子矜愣愣盯着那木床顶贴着的喜字,李霖羡压低声音问道。

    楚子矜摇了摇头,并未说话,目光却仍然停留在那三个喜字上。

    “楚兄?你盯着那三个喜字做何?不会是对那个山君动心了吧?”

    “不是。”楚子矜痴痴盯着那喜字,他只觉这喜字有些刺眼。

    哐当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山君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似是喝了些酒,两颊泛着红晕,眼神有些迷离,脚步飘忽,一边对着李霖羡挤眉弄眼,一边还念叨着:“郎君可等急了?”

    “不急不急!山君再去喝点?”李霖羡赔笑道,一边挣扎着往楚子矜身后挪动。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小甜心我来了!”

    说着山君竟笑眯眯地绕过楚子矜,直径爬到了李霖羡身旁,伸手便要去扯他衣带。

    “别别别!楚兄救我!救我啊!”李霖羡已经挪到床头了,再无退路,只得下巴一抬,闭眼咬牙,一副誓死不从,英勇就义的样子。

    眼看着衣带将要被解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站在门口喊道:“山君!山君!大事不好了!”

    “给我滚进来说话!何事让你竟敢来扰我洞房?”

    山君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襟,低声吼道,这一吼嗓音有些低沉,再无先前的妖艳抚媚,竟像个男儿发出的声音。

    那人果真缩作一团,从门口麻利地滚了进来,结巴道:“山……山君,俺们刚才又抓了三十五个人,跑……跑了两个。”

    “如何跑的?”

    “好……好像是没中毒,两……两个抬人的兄弟被……被打晕了。”

    “还不快去找!掘地三尺也得给老子找出来!扒光了扔油锅!”

    “是……是!”

    若说山君刚才那句像是男儿发出的声音,那最后这句,李霖羡和楚子矜可是完完全全听出来了,眼前这个骚里骚气的狐媚子竟然是个男子。

    山君这边粗口刚骂完手下,转过身来又变回那副浪荡样,捏着嗓子轻声道:

    “郎君为何这般看着人家?可是被吓到了?郎君莫要心急,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直至山君出了门,李霖羡才长长舒了口气,嘴里仍在骂道:“这个死人妖!”

    “被抓的会不会是我们的人?”

    “八九不离十吧。”

    为了躲避搜捕,云玥和墨玉此刻正藏在一棵古榕树上。

    “小姐,接下来该如何?底下全是追捕我们的人。”

    “先静观其变,待他们毒效过了,再去救人。”

    “那世子……”

    “等这波守卫过去,我们去找一找,说不定就关在哪间屋子里。”

    “可是这么多间屋子,也不知要寻到何时。”

    “先从最好的屋子找起。”

    “为何?”

    云玥想了想道:“你还记得绑我们的人提到了山君吗?”

    “难不成是他们的头儿?”

    “没错,还说把长得好看的给山君留着。”

    “懂了!世子和楚……”墨玉忽然闭嘴,好端端的提楚子矜做什么?又偷偷瞧了一眼云玥,只是这夜色里也瞧不出什么来。

    “他们过去了,走!”说着云玥从树上跳了下来,那树不算太高,对云玥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自小爬惯了的。

第三十二章逃离伏虚宫

    云玥寻了一圈才发觉,这个地方竟然是一座林中宫殿,大大小小的院落得有一二十处,只是稍偏的院子无人居住,略显凄凉。

    而灯火通明的主殿门口守卫众多,这些守卫的服饰佩剑皆与中原不同。

    为行事方便,墨玉躲在暗处敲晕了个巡逻的护卫,换上了护卫的衣服,混进了巡逻队伍。

    云玥生得瘦小,又比男子矮半个头,若是也换上护卫的衣服,倒容易露出破绽。

    于是墨玉便独自摸进主殿寻找世子和楚子矜,而云玥则回到关押众人的地方。

    临行前墨玉对云玥说道:

    “小姐!万事小心!”他语气诚恳,面容凝重。

    “我知道了,你也是。”云玥愣了一下,不禁想起原先还在云府时,墨玉便跟在她身后劝这劝那,她从来不当回事,现在想来,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算算时辰,离神草的药效也应该过了,此刻过去正好救出他们。

    俩人约定,若是成功救了人便在先前藏身的那棵古榕树会合。

    吱呀一声,主殿旁一间不起眼侧殿的木门被悄悄推开了,门缝外露出一双眼睛,朝门里四处打量着。

    “是谁?”李霖羡听到声响,警惕地望着殿门,冷冷呵去。

    听见世子的声音,墨玉才将头慢慢露了出来,推开门进来嘘声道:“世子,是我!”

    “墨玉!”李霖羡惊喜道。

    “世子!你没事吧?”墨玉轻轻合上门,赶忙过来给二人松绑。

    “果真是你们!”李霖羡站起身来,揉了揉肩,活动筋骨,这绑了一天,手麻腿酸的。

    “墨玉?”楚子矜直直盯着墨玉,清澈平静的眸子里似乎掀起一丝波澜,白日里他果然没看错。

    “楚公子唤我何事?”墨玉面色冷漠,语气生硬,十分不耐烦。

    “她……她可是云玥?”楚子衿平静地语气中透着一丝急迫。

    墨玉狠狠甩了袖子冷哼道:“楚公子莫不是忘了玥小姐是被谁逼得跳崖的,您这是不信自己的眼睛么?”

    楚子矜眼底的光彻底暗了下去,是啊,她就死在他面前,他就是想忘也忘不掉,整整两年了,这事日日夜夜缠着他,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都磨得一丝不剩。

    李霖羡见状,只得道:“两位,叙旧的事稍稍放后,眼下逃命要紧!墨玉,你进来时可看清门口有几个人了?”

    “偏殿门口留了四个,已经解决了,主殿门口有十来个,要想出去得经过主殿。”墨玉稍稍收了些情绪,他还不曾忘记自己是进来做什么的。

    “你从护卫身上扒两套衣服过来。”

    “好。”说罢墨玉出门扒衣服去了。

    “楚兄!楚兄?别发愣了,快快换了衣服,待会那人妖得回来了。”李霖羡拍了拍一旁发愣的楚子矜。

    云玥摸到关押夙期楚衣衣等人的屋子时,众人药性已解,都醒了过来。

    云玥远远地便听到了夙期的咆哮声。这夙期能耐不大,脾气倒不小,刚醒便将绑了他们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六亲不认。

    “天杀小儿!速速出来见你太爷爷!你们可知绑得是谁?我要让我哥哥灭了你全家!”

    云玥趴在墙头上往里瞧,门口竟只留了两个守卫,莫不是那山君将人都撤了出去找她和墨玉了?

    眼下情势容不得她多想,手腕一转,两枚银针已躺在掌心,又将腰间佩着的箫取了下来。

    这箫面上与普通的箫并无差异,只是中间多了道机关,可用来发射小型暗器,例如云玥手心的银针。

    墙外忽然响起一阵箫声,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一惊,开口道:

    “门外这是何声?”

    “好像有人在吹箫。”

    “出去瞧瞧!”

    咻咻!两个守卫刚出门,两根染了迷魂散的银针便如利箭般飞来,稳稳扎进两人脖颈,两个守卫就这般无声息的倒下了。

    屋里的夙期还在骂,云玥一脚将门踹开,冷冷道:

    “不想死就闭嘴!”

    “是你?你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夙期红着眼骂道。

    云玥并未搭理他,挑着最近的给人松绑。

    “你是来救我们的?”夙期见状,语气软了下来,又巴巴笑道:“快快快!先给我松绑!”

    云玥依旧不理他,对着刚解开的人说道:“你去门口守着,若有人来了,进来告诉我。”

    “臭丫头!我命令你先给我松绑!”夙期喊道。

    “我说过,不想死就闭嘴!你要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

    “你!”夙期一时失语,只能狠狠瞪着云玥,终于安静下来。

    待所有人松绑完毕,那夙期又跳起来说道:

    “本公子怕他作甚!之前让他占了先机,真正打起来,谁输谁是龟孙!”说罢,夙期习惯性朝腰间摸去,惊道:“我的剑呢?”

    “夙公子想打只管去打,其他想活命的人跟我来,路上不要出声。”

    云玥说罢,便出去了。众人一瞧,也跟着出去了,夙期见状,只好悻悻跟上。

    这一路走得太过顺利,竟连一个守卫也没遇上,云玥心下觉得不对劲,可又看不出什么破绽。

    此刻,月上中天,月色朦胧薄薄铺在屋顶,像是下了一层白霜。藏在古榕树上的三个人等了许久,心下有些着急。

    “他们怎么还没来?不会是遇上事了吧?”李霖羡沉不住气开口道。

    “再等等,我相信她。”

    “我不放心,还是去瞧瞧。”说着,李霖羡从树上跳了下来。

    墨玉望着远处的黑影欣喜道:“他们来了!”说罢便从树上跃了下来,楚子矜也一同下来。

    还未走近,云玥便看到古树下站着三个人,看来墨玉那边也很顺利。

    “哥哥!”楚衣衣见到楚子矜便一路小跑过去死死抱着他的手,眼里噙着泪水,娇声道:

    “哥哥你没事太好了!我和素心姐姐为你急了一天!”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楚子矜摸了摸楚衣衣的头,轻语安慰着。

    “表哥!”素心也走上前来,似是哭红了眼,面容憔悴,她不敢像楚衣衣那样抱着他的手,只能这般望着他。

    “你没事就好。”楚子矜淡淡望了一眼素心,似乎只是客套话。

    素心一听,却是心中暗喜,他还是在意她的。

    李霖羡将云玥揽到一旁,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逃出来的时候主殿门口守着几个人?”

    “十来个吧,何事不对劲?”

    “说不上来,我们逃得太过顺利,只怕没这么简单。”

    “这事下了山再说。”李霖羡转身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这里并不安全,随我们一同下山吧,也好有个照应。”

第三十三章世子救云玥

    伏虚山,山势陡峭,下山不比上山容易。

    这下山之路,不是悬在崖壁边上的木梯,就是横跨两山腰的铁索桥。若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必定血溅当场,粉身碎骨,摔得连渣都不剩。

    众人逃到最后一处铁索桥,这桥也就八九步长,铁链风吹日晒有些生锈,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山涧,隐隐约约能听见哗哗的溪流声。

    这群人中除了云玥和素心,其余的基本都会点轻功,想要过桥不是难事。

    轮到素心过桥时,她踌躇着不敢伸脚,一脸怯意,楚楚可怜地望着楚子矜。

    只见楚子矜先素心一步上了铁索桥,稳稳地站在上面,又才伸出手来,示意素心过桥。

    素心大喜,连忙将纤嫩的手放在楚子矜手心,感受到他手心的热温,脚下似乎有了力量,竟也迈出了步子,朝前走去。

    云玥站在一旁,扯了扯脸上的面纱,一言不发地盯着楚子矜与素心交握的手。

    她想起某个寒冬的夜晚,他也是这般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温如火炉,曾驱走她整个冬日所有的寒气。

    转眼间三十几个人都过了铁索桥,唯有云玥和李霖羡还未过桥。

    “我有些害怕。”说着,李霖羡便动手解去自己的腰间的衣带。

    云玥见状,连忙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手伸来,把你和我绑在一起,这样我就不怕了!”李霖羡莞尔一笑,眼眸明亮如星辰。

    云玥一愣,看他这样哪是害怕的样子,只得伸手接过衣带紧紧绑在自己手腕处,道:

    “我倒是怕你掉下去也把我拉下去。”

    “那正好,咱俩就做对亡命鸳鸯。”

    云玥轻轻踩上了摇晃的铁索,一步步向前挪去,每走一步,脚底的铁锈便零零碎碎掉入山涧。

    李霖羡紧随其后,也跟着上来。

    再走两步便到对岸了,墨玉早早伸出手来准备拉云玥,谁知那些守卫发现人不见了竟追到这里,眼看着云玥就快过去了,那追来的两个伏虚宫守卫抽出腰间削铁如泥的剑,一刀斩断了铁索。

    那断了的铁索荡向对岸,狠狠砸向崖壁,碎成好几块。

    “小心!”墨玉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桥索的地柱,另一手紧紧拽着云玥,李霖羡险些随着铁索一齐撞上岩壁,还好他放手及时。

    眼下便成了这样,墨玉拉着云玥,云玥死死拽着手腕上的衣带,而衣带另一端便是荡在空中的李霖羡。

    楚子矜见状,也赶忙趴下来,伸出手来同墨玉一齐拉住了云玥的手。

    先前过去的人倒也还有些良心,排成队过来帮忙,挨个环腰抱住前面的人,一点点将云玥和李霖羡往上拽。

    崖壁上的岩层受不住众人的压力,突然裂出几条缝来,那缝越裂越大,已经到了极致,忽而又如迸溅的泥浆四散出去,随着泥渣子落入山涧。

    云玥见状,急道:“墨玉!放手!”

    “我—不—放!”墨玉瞪红了眼,死命拽着云玥的手。

    “墨玉听话!放手!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不好!地要裂开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众人害怕纷纷放手往后退,好不容易拉上来了些,众人手一放,差点连墨玉也被拉了下去。

    千钧之际,李霖羡抽出腰间的短刃,一刀割断了自己与云玥绑在一起的衣带,而他自己却直直落进山涧,无影无踪。

    “世子不要!”云玥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霖羡坠入深不见底的山涧。

    他说,他要与她做对亡命鸳鸯。危难时刻,他却选择自己跳下深渊。

    玥玥,我有些害怕,我们绑一起可好?

    此刻,日头欲升未升,朝云浮在天际,染红了半块天。

    朝阳照在云玥侧脸上,惨白的面容在那阳光的映染下,才浮现出一点血色,那双曾经灵动清澈的明眸里皆是灰烬,唯有那长长的睫毛偶尔扑闪,才露出一点活人气息。

    被救上去的云玥痴痴站在山崖边上,凝视着幽深的山涧,久久不语。

    其余人都已自行下山,唯有墨玉在一旁陪着云玥。

    “小姐,你得活着,不然世子就……白死了。”墨玉劝道。

    云玥张了张嘴,声音极轻,说道:“等我救活枫哥哥,我就把命赔给他,同他长眠在这渊底。”

    “小姐……”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走吧。”说罢,云玥落泪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山下走去。

    既欠你一条命,那今生就如你所愿,做对亡命鸳鸯。

    山涧之下有条溪水,清溪敲石,清脆悦耳。一抹阳光从那密叶缝里漏进溪水底,照得那底熠熠生辉,宛如块发光的萤石。

    溪水旁立着个红袍公子,远远望去,这红袍公子弱柳扶风,一袭红衣,像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绝代佳人。

    若是走近了瞧,只见他墨发如瀑,眼眸如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摄人心魄,笑起来时一脸邪魅,宛如那山中的吸血鬼灵。他的手腕处戴着串银铃,一动便泠泠作响。

    溪水边上有个山洞,洞里缓缓走来一白衣公子,只见这白衣公子剑眉如墨,眼眸如辰,眼角含笑,暖人心涧,飘飘白衣,洒脱不羁。

    他左手微微拂袖,负在了背后,右手拿着把玉镶边的画扇,腰间还挂着枚精致的白玉,那玉上刻着个字:琰

    “阿琰!这里!”红衣公子一见白衣公子便兴奋喊道,嗓音低沉魅惑。

    霁琰一瞧见他,便故意冷着脸,走到红衣公子面前,幽幽问道:“扶溪,你昨日为何穿成那样?”

    扶溪微微一愣,想起昨日他在山君殿中扮作女郎调戏霁琰,不由得哈哈一笑:“难道我扮得不像么?我可是特意请教过的!”

    “那你不去戏弄那楚子矜,解我衣带作什么!我差点演不下去了。”

    “调戏他哪有调戏你好玩?”

    “行了,不与你争辩,灵蛊可带来了?”

    “灵蛊早早就备好了!”扶溪说着,手腕一转,一个暗红的小木盒便呈在掌心。

    “收到你的信,我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伏虚山,为了偷这灵蛊,我险些让我爹给暴打一顿!你要如何谢我?”

    “待你来长安城!请你喝酒!”霁琰笑道。

    “一言为定!不过阿琰,这李二世子李霖羡你还要当多久?”

    霁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凝声道:“何时找到我母亲的死因,我便不当了。”

    “真是难为你了,有事尽管开口!”扶溪叹息道。

    “这是自然,只是怕被某个人识破喽!”

    “何出此言?”扶溪一惊,开口问道。

    “你昨晚放水放得厉害,有个人已经起疑心了。”

    “难不成是逃走的那两个人?”

    “正是。”

    “说到此事,我还正纳闷呢,他们为何半路会突然醒来?离神草的药效可没那么快!”扶溪皱眉道。

    “他们一开始根本没中毒,装的。”

    “怎么可能?那我银铃公子的招牌岂不是砸了?”扶溪一惊,差点左脚踩到自己右脚背。

    “我在石头洞故意留下颗解毒丸,没想到她竟然能识破你的银铃离神毒,还逃了出来。”

    “她?谁?”

    “云玥,云柏舟第四个女儿。”

    “竟是那个被灭了门的云丞相?传言云家不是死绝了吗?”

    “还活着两个,云玥和云枫,云枫是她哥哥,这灵蛊便是借去救云枫的。”

    “原来如此,那下次见面你可得引见一番,我倒想见见这砸了我招牌的人是何模样!”

    “好!等你来长安城!对了,还有一事。”

    “何事?”

    “你的伏虚宫混进了两个探子,不然我是如何摔下的山崖?此地不宜久留,你也早些回家去,那楚子矜来者不善!”

    “竟是如此!”扶溪眼眸一沉,将手里那片叶子捏碎了。

第三十四章子母蛊毒深

    白暮小镇客栈

    孟北静静站在云枫床前良久,望着云枫日渐消瘦的身躯,不自觉攥紧了手心。

    枫,你我儿时的誓言可还作数?

    你说有朝一日,便辞了那功名,同我远游,去那江湖之上快意恩仇,当名侠客。

    你还未扬名立业,怎甘心这般走了?

    你若一日不起,我便等你一日,你若一世不起,那我守你一世。

    咚咚,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孟北这才回过神来,道:

    “请进。”

    门被推开,门外人却迟迟未进来,孟北有些疑惑,转身一瞧,只见墨玉立在门口,衣角沾了些尘土,似是连夜匆匆赶来,并未洗漱停歇。

    而一旁的云玥像是失了魂魄,呆呆站在一边。再一看去,阿琰竟然不在?

    “世子呢?”孟北淡淡问道。

    “孟公子,世子他……跌落山崖了。”墨玉低头哽咽道。

    “嗯。”孟北轻轻回应了一声。

    墨玉一惊,抬头望去,孟北竟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们不是至交好友吗?怎么听说世子坠崖了,不说伤心失意,连句问候都不曾有?

    “不必担心,世子自有脱身之法。”

    云玥闻言抬头,目露喜色道:“真的?”

    “我信他。”说罢,孟北便转身继续守着云枫。

    云玥这才进了屋子,走到床前,拉起云枫的手,哭道:

    “哥哥对不起,都是玥儿没用,没能寻到灵犀兽。”

    云枫听见云玥的声音,睁了睁眼,虚弱地开口道:“妹妹别哭,哭……哭多了会变……变丑。”云枫想抬起手摸摸玥儿的头,四肢仿佛压了座山,如何也抬不起来。

    “阿……北……对……不起。”云枫弱弱说着,望向了一旁站着的孟北。

    孟北双肩微微一震,闭眼冷冷道:“你若不死,我便原谅你。”

    “你……还是这般……”话还未说完,蛊毒发作,云枫又痛苦地抽搐起来。

    “枫!”

    “哥哥!”

    “枫少爷!”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霁琰气喘吁吁道:“我……我回来了,母蛊在这!”说着,他拿出了装灵蛊的木盒。

    “世子!”墨玉惊喜喊道。

    云玥望着门口匆匆赶来的世子,不由得一愣,他果然没死,还带来了母蛊?

    霁琰走了过来,将木盒往云玥手里一塞,道:“快拿去救你哥哥!”

    世子忽然出现,眼前的母蛊,诸多疑点,但云玥来不及细想,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盒里趴着只豆子般大小的黑色灵虫,细小的触角吊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灵虫的眼,看了真真叫人恶心。

    古籍里说母蛊有角,子蛊无角,这灵虫应该是只母蛊。

    云玥将灵虫放在掌心,慢慢靠近云枫鼻间,古籍有记载:灵虫,蛊者也,喜湿,气浓,分子母,二者相生既相克,母蛊可放其鼻息,遂引子。

    只是云玥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子蛊出来,云枫反倒气血翻涌,一口喷了出来。

    “哥哥!”云玥立即将母蛊撤开,望向世子,道:“怎么会这样?”

    “子蛊不出,想来只有一个原因了。”霁琰顿了顿又道:“子母蛊本是一对,母蛊不死,子蛊不会重新认母蛊。”

    “这可怎么办才好?哥哥如何中的蛊毒我都不知,又上哪去寻那一对的母蛊。”云玥焦急道,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望着孟北问道:

    “孟公子,我哥哥究竟是如何中的蛊毒?”

    孟北依旧沉默着不愿回答。

    “你若不说,我哥哥死了你可心安?”虽不知他二人的关系,但经过云玥这阵子的观察,孟北对云枫的重视绝不低于她这个云枫的亲妹妹。

    “玥玥,你和墨玉先出去,我单独跟阿北谈谈。”

    “可是我哥哥……”

    “我答应你,一定给你个交代。”霁琰自小便和孟北相熟,云枫中蛊毒这事定不简单,不然孟北也不会这般沉默。

    “好。”云玥深深看了一眼云枫,才转身出去,墨玉也跟着出去,顺手将门轻轻合上去。

    霁琰寻了把椅子坐下,望着依旧沉默不吭声的孟北,严肃道:

    “阿北,我知你此刻的心情,但云枫中了蛊毒事关重大,你也知这灵蛊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所以?”

    “若我有法子救他呢?”

    孟北闻言抬头,暗沉的眸子里放出光来,开口问道:“你有何法子?”

    “那你先说说这灵蛊是怎么回事。”

    孟北别开视线,不做声响。霁琰也不急,因为他知道孟北就快说了。

    “他身上的蛊毒是我下的。”

    霁琰一惊,道:“你为何……那母蛊现在何处?”

    “母蛊在我体内。”

    “阿北!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要给自己下了蛊?”霁琰猛地站起身来,走到孟北面前,抓起他的手腕,仔细把着脉。

    “这……你体内果然有母蛊?”

    “你有何法子?”孟北反手一把拽住了霁琰的衣袖。

    “哼,我没法子。”霁琰冷哼了一声,愤愤甩开了孟北的手。

    “我了解你,你有法子,否则不会说出来的。”孟北并不死心。

    “你可知这子母蛊……”

    “我都知道,那又如何?我要救他。”还未等霁琰说完,孟北便打断了他。

    “没错,我有法子,子母蛊相生相克,母在子在,很少出现中了子蛊如云枫这般虚弱的人,除非,这母蛊死了或者认不出子蛊了,你身子没事,这说明是母蛊认不出子蛊,唯一的法子就是用新母蛊代替旧母蛊。”

    “如何替代?”

    “阿北,若这法子要你生不如死,你也愿意?”

    “他若死了,我才是生不如死。”孟北一字一句,说得真切。

    “可你我也是从小相识的,我怎忍心看你受这份噬心之苦?”

    “不苦,只要他活着,我便甘之如饴。”

    “换了母蛊,以后便不能再见他,否则你和他都会遭到反噬。”

    “好,开始吧。”

第三十五章孟北下蛊毒

    “阿北你可想清楚了?”霁琰慎之又慎,换蛊之后再无退路。

    “阿琰,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蛊毒之事别告诉他。”

    “阿北我不明白,你不该瞒着他。”

    “我是心甘情愿的,他若知道了,定会内疚,我希望他能活得轻松些,好了阿琰,换蛊吧。”

    霁琰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掏出颗药丸扔给孟北。

    “这是?”孟北一把接住药丸。

    “止疼丹,引蛊之后可有得你受!”

    “多谢。”

    霁琰不作声响,慢慢打开了木盒,捉住了灵虫。他望着孟北,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孟北打断。

    “阿琰,换蛊。”

    “躺下。”霁琰自知劝不了孟北,即使今日不帮,孟北也会去找别人,索性他来换,若有意外发生,他还能阻止一二。

    待孟北挨着云枫躺下,霁琰这又才灵虫慢慢举起,放在孟北耳旁,用指头戳了戳灵虫,那灵虫似乎成精了般,顺着孟北耳朵爬了进去。

    孟北闭上了眼,静静等着新母蛊与他体内的旧母蛊融合。他与云枫儿时的种种,浮现在他眼前。

    忽而,他瞪大了眼睛,却瞳孔急缩,眼前一黑,陷入失明,只觉头痛欲裂,仿佛要炸开一般,看来两母蛊在他脑子里相遇了。那两虫相互撕咬,状况惨烈,孟北疼得青筋暴起,四肢僵直紧紧贴着床面,豆大的汗珠贴着两鬓淌下,浸湿了枕头,他死咬着牙,不曾发出一点哼唧声。

    “阿北!阿北!不要被它们带着走!清醒一点!阿北……”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孟北似乎听见了幼时的云枫在唤他。

    “阿北?阿北?你在哪?”七岁的云枫提着个灯笼在皇宫后花园中寻找孟北,终于在一棵柳树下寻到了他。

    五岁的小孟北双手抱膝,小脸埋在膝间,轻声啜泣着。

    “阿北,可是太子殿下又欺负你了?”云枫将灯轻轻放在地上,挨着孟北坐了下来。

    “阿北,你知道为何太子殿下总是欺负你吗?”云枫将手放在孟北后背,轻轻拍着。

    “我不知。”孟北哽咽着摇了摇头。

    “因为他嫉妒你呀,先生总夸你是不是?”

    “可他是太子……”

    “正因为他是太子,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你下次见了他,服个软,他便不会再为难你了。”

    “爹爹说过,男儿生得正,坐得直,不能做那委曲求全的小人!”孟北吸了吸鼻子,一脸决然的样子。

    噗嗤一声,云枫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差捂住肚子躺在地上打滚了。

    “你笑我作甚?”

    “小孟北,你真可爱!”

    孟北似是害羞,又将小脸埋进了双膝。

    “别怕,下次太子再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得想法子好好治治他!”

    “真的?”小孟北抬起头来,眸子里的光比那星辰还亮。

    “你枫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云枫笑着一把搂住小孟北的肩。

    “我才没认你当我哥哥呢!”小孟北脸颊一红起身躲开了。

    “哎,你去哪?”

    “我饿了,去寻点吃的。”

    “正巧,我也饿了!阿北等我!”云枫急忙提起灯追了上去。

    话语声渐远,夜风轻起,拂起柳枝条在空中摇摆。

    云丞相勾结夜郎国,卖主求荣,这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孟北得知云家被满门抄斩,累死两匹马才赶到长安城,又听闻云枫骑马逃出城,片刻未歇,跟着搜捕的禁军追了出去,才在城外树林丛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云枫。

    从前是云枫护着他,这次便换他护着云枫。

    只是家逢巨变,云枫不再是儿时那个明媚少年郎,不再见他便亲切地喊他:阿北!小孟北!

    孟北,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真叫人厌恶。

    孟北,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的家仇与你何甘?你再不走我便动手了。

    誓言?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罢了,孟公子不会当真了吧?

    他深知云枫是不愿他牵扯进来,才故意说那些难听至极的话。越是如此,他便更心疼云枫。

    云枫执意复仇,孟北劝阻不了,只得远远跟着他。云枫又岂会不知孟北跟在他身后,便假意和解,在酒里下了迷魂散。

    对不起阿北,儿时的誓言我从未忘记,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不能同你一起仗剑天涯。此后,你继续做你无忧无虑的忆尘公子,我要走的路是地狱的路,怎能拖你一起?

    孟北最后在死人堆里扒出了云枫,那天雨势极大,云枫早已心脉尽断,孟北抱着云枫在乱葬岗坐了许久。

    孟北在自家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恳求父亲孟非拿出传家至宝灵蛊来救云枫。

    “恳请父亲将灵蛊传给北儿。”孟北对着孟非重重磕了个头。

    “北儿啊,不是为父见死不救,这子蛊好引,但这母蛊得找个心甘情愿的正常人,试问天下有谁愿意往自己身上下蛊的?”

    “北儿自愿。”

    “简直胡闹!你可知这子母蛊是如何续命的?是拿母蛊续给子蛊的啊!就是拿你的命续给云枫!他越强,你便会越弱!”

    “北儿知道。”

    “知道你还?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

    “父亲若是一日不同意,我便一日不起。”说罢,孟北又重重伏地磕了个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曾停下。

    孟非被气得险些晕了过去,一老仆赶紧将孟非扶出了祠堂。待孟非稍稍好些醒了过来,叹气道:

    “北儿还在祠堂跪着?”

    “回老爷,公子还在那跪着。”

    孟非重重拍着胸脯喘息道:“我怎会有这样的不孝子?”

    “公子重情重义这性子是随了老爷您,您也知晓公子脾气,只怕是不拿到灵蛊便不肯起。”那老仆顿了顿又道:“小人倒是有一计,既能了却公子心愿,又不会伤害公子。”

    “何计?”孟非眼前一亮。

    “不如……”老仆附在孟非耳旁低语了几句。

    “快!快去!就这么办!”

    “得嘞!小的这就去!”

    孟北如愿以偿拿到了灵蛊,匆忙回去,将子蛊引进了云枫体内,又将母蛊引入自己体内。

    那子蛊引入云枫体内,不到半柱香,云枫脸色逐渐红润,但仍昏睡,不见醒来。

    起先几天孟北还能感受到体内的母蛊在吸噬他的生命,但不知为何,他似乎感觉有股能量缓缓涌入自己身体,再一瞧去,云枫脸色惨白,忽而发狂发癫,不时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难怪父亲突然松口将灵蛊给他,原是动了手脚,蛊毒易引,解毒极难,云枫日复一日消瘦起来,癫狂发作时,神志不清,逮谁咬谁。

第三十六章两难的抉择

    入了夜,孟北仍在疼痛中煎熬着,其间晕过去了几次。待至深夜,他便不作挣扎,一动不动躺着了。

    “阿北!阿北!”霁琰急忙抚上孟北的手腕把脉,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旧母蛊已被新母蛊融合了。孟北的这般毅力,连他都自愧不如。

    霁琰轻轻拭去孟北额角的汗水,又为他换了身干净的白袍,这才合门而出。

    刚出门霁琰便瞧见楼角里蹲着个红衣人,红衣人听到声响抬头一瞧,四目相对,空气凝滞,谁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望着。

    霁琰眼色憔悴,眉宇皱作一团,云玥眼里满是焦急和疑惑,她扶着墙站了起来,蹲的时间长了,双腿有些发麻。

    “你随我来。”霁琰走到云玥身前,伸出左手,掌心朝上摊开。

    云玥犹豫了一会,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随着他一瘸一拐来到了客栈外的一条溪流前。

    半轮新月高悬在夜空中,与那璀璨的星光自成一色。夜风乍起,吹得溪流旁的几朵牵牛花摇摇欲坠,有承不住的,飘落在溪面,随着溪水流进了更深的夜色中。

    溪水旁立着的白衣公子低头沉思久久不语,他身后跟着的红衣少女却是再也沉不住气了,幽幽开口问道:

    “我哥哥如何中的毒?”

    “阿北是为救你哥哥命,才下的蛊毒。”

    “既是救他命,又何须下此毒?”云玥追问。

    “你只知灵蛊毒深,却不知子母蛊能害人,亦能救人。子母蛊只是个媒介,母蛊吸噬寄体的元气,再传给子蛊的寄体,子蛊越强,母蛊便会越弱。母蛊在,子蛊便不会死。”

    云玥微微一愣,她似乎觉得眼前的世子不像是她所了解的世子,听这口气倒有几分像授她医术的药鬼谷主。

    “那……孟北把母蛊下他自己身上了?”云玥一想到那虫子爬进人的身体,浑身抖得直哆嗦。可孟北竟甘愿给自己下蛊,来救哥哥的命,她心下一酸,眼眶有些湿润,不由得对孟北生了几分愧疚和感激。

    “正是。”

    “可哥哥为何还……”

    “天底下有几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儿子受这般折磨,灵蛊被阿北的父亲暗中动了手脚,你哥哥醒是醒了,只是他体内的子蛊不认主了,才会如此癫狂,没了母蛊吸噬元气,迟早会枯竭而死,他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那不如再下一次蛊,这次把母蛊引到我身上。”

    “不行!何有再下之理?且不说你体质弱,受不得那蛊毒,还未等你哥哥醒来,你就得被耗死。何况他体内已有子蛊,再下,两虫相遇,不得撕咬争斗一番?这可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可是我哥哥,我怎么能看着他去死?”

    “这世间唯有阿北能续他的命,但阿北要受尽绞心之痛,裂头之苦,寿命也会减少一半,玥玥,你待作何选择?”

    霁琰转过身来,望着云玥,大抵世人都会选择自己的哥哥吧,他似乎已经猜到云玥的回答了。

    云玥低头望着那哗哗的溪水久久不语,半晌才道:

    “救哥哥。”

    霁琰心底冷冷一笑,瞧吧,是人都得这么选,身处纷扰尘世,谁又能心似明镜,跳脱俗世,坦荡自处,无愧于人,不愧于天地?可云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狠狠一震。

    “这是我心中所愿,但若是要用旁人的命作为代价救活哥哥,哥哥就算醒了,也会一辈子心怀愧疚,惶惶度日。对哥哥来说,最难熬的是内心的谴责,死又何惧?倒不如我作这遭天谴的灭亲罪人,一切报应只管往我身上来好了!”说着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又道:

    “我自小便是命薄之人,出生时差点克死娘亲,在乡间长到十岁才被接回云府,享了几年爹爹宠,娘亲疼,哥哥姐姐护着的日子。只是我这煞星果然命硬,从山崖摔落都没死,倒是爹爹娘亲哥哥姐姐们皆被我克死。

    待我死后再去地下赎罪,我深知这种滋味不好受,断不能让哥哥也背负这些。你问这道问题,我不会回答,不到最后一刻,我也绝不放弃我哥哥。”说罢,云玥正想回去继续寻法子,霁琰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不必选择,已经有人为你做了选择,你哥哥没事了,早点歇息。”说完,霁琰便若有所思回去了。留云玥一脸震惊,傻傻呆站在原地,难不成是孟北已经?

    霁琰走在路上,心里说不上来是何滋味,先前孟北的作法已经够让他肉跳心惊的了,刚才玥玥的那番话又轰得他心神俱散。这般看来他倒不是人了,竟逼得她说了那样的话。

    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心中又对云玥生了几分愧意,刚刚还明朗的新月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这下夜黑风高,倒有几分寂静。

    霁琰猛然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又回到刚才与玥玥谈话的溪流旁一瞧,那小傻子果然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要是遇上个不正经劫色的,看她怎么办!不对,应该是看她如何出手自保,该担心的应该是欺负她的人才对。

    霁琰在云玥身后不远处寻了棵树抱手靠着,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

    翌日,云枫悠悠睁开了眼,胸口似乎不那么闷了,四肢也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起身,他发现自己竟能坐起来了。抬眼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忽然想起病中好像见到了玥儿,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他还记得阿北一直在他身旁守着,那阿北又去哪了?

    云枫寻了件袍子披上,不知为何躺了这么久身子竟这般灵活,他走到门前,把门打开,瞧见了门前睡着个人。

    墨玉一听见声响,醒了过来,望着开门出来的人,他使劲揉了揉眼,再一看去,竟是枫少爷!

    “枫……枫少爷!你醒了?”墨玉几乎从地上跃了起来。

    “你是墨玉?”云枫惊道。

    “枫少爷!是我!我得赶紧去告诉小姐!”说着,墨玉便要拔腿跑。

    “等等!你可瞧见这几天守着我的那位白衣公子了?”

    “孟公子?”

    “是他。”

    “孟公子一大早便出去了。”

    “他去了何处?”

    “我也不知,不过应该过会就回来了,他们见到您醒来,必定欣喜!我这就去寻他们!枫少爷您在这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说罢,墨玉便直径出了客栈去寻云玥。

第三十七章兄妹情意深

    云枫回到屋子里,绕着屋子静静走了一圈。他已许久未这般细细打量屋子里的物拾,抬手摸去,他久久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鲜活的生命仿佛就在他手心里流淌。

    他又走到窗前,推开窗,山川水色尽收眼底,微风徐来,深吸了口气,原来活着是件如此幸运的事情。

    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云玥呆站在门口,声音微颤,轻轻唤了声:“哥哥!”言语中带着点哭腔。

    “玥儿!”云枫回过身来,同样是难以置信地望着云玥。

    “哥哥!玥儿好想你!”说着云玥小跑到云枫身前,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

    “让你担心了。”云枫轻轻抚上云玥的头,柔声说着。

    “哥哥以后再也别丢下玥儿一个人了!”

    “我哪舍得丢下你呀,明明是玥儿半路弃的我。”

    云玥知道云枫在说她为引开追兵将他藏掩在树林里,不由得噗嗤一笑。

    云枫凝视着怀中的玥儿,眼底闪过一丝涟漪,道:

    “我们玥儿变了,长大了。”

    “哥哥也变了,我们都变了。”

    “是啊,一切都变了。”

    “嗯。”

    两人静静相拥,沉默良久。

    “哥哥!”

    “嗯?”

    “哥哥!哥哥!”

    “我在。”

    “我要多叫叫你!”

    “傻丫头。”

    “哥哥,你快同我说说,自城外树林一别,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云玥挣脱云枫的怀抱,将他拉到窗下的案桌前。

    “我在城外被阿北救了回去。”云枫说完静静望着云玥。

    “没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来说说玥儿你吧。”

    “我不信,哥哥还没说是怎么受伤的。”

    一提及此时,云枫便默不作声了,眼底充满戾气,这般眼神是云玥从未见过的。

    “是跟陷害爹爹的人有关吧?”云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还真是瞒不了你。”云枫苦笑道。

    云玥有些急了,道:“哥哥为何要瞒我?”

    “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哥哥,我若是不能亲手报仇,那还不如当初随着爹爹娘亲一同去了!”云玥眼眶里早就兜不住眼泪了,连成线地落下来。

    “玥儿!”云枫不似先前般温和,声音稍稍大了些。

    云玥不吭声,哭得更委屈了。

    “是我不好,不该凶你。”云枫抬手为她拭去小脸上的泪水。

    云玥小脸一别,不理他,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好好好,我同你讲。”

    “这还差不多!”云玥自己胡乱擦了擦眼泪,眼巴巴地望着云枫。

    “你这小丫头,我竟着了你的道。”

    “哥哥可不许耍赖!”

    “两年前,爹爹安插在夜郎国的探子传回来一封密信,那信是襄王写给夜郎国国主的长安城防守布图。从那以后,爹爹便开始着手调查襄王与夜郎国勾结的证据,不曾想这竟是襄王那狗贼给爹爹下的套,呈给圣上的文书却成了爹爹勾结夜郎国的证据。”云枫早已双眼通红,恨不得将襄王千刀万剐,焚尸鞭骨。

    “人命关天,圣上什么都不查就这么信了吗?”

    “人命?对他们皇家而言,人命不过蝼蚁。圣上本就生性多疑,宁愿错杀一百,也不肯漏杀一个。再说人证物证俱在,爹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辩不了。”

    “既是这样的君主,爹爹还忠他作甚?”

    “玥儿你错了,爹爹忠的是大唐,忠的是自己的心。”

    “可我们云府上下三十几口人就白白冤死了吗?”云玥语气有些激动。

    “不会白死,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不是襄王伤的你?”

    “嗯,襄王用你做饵,引我前去。”

    “真是个卑鄙无耻小人!哥哥你竟还信?”云玥拍桌骂道。

    云枫望着云玥笑了笑道:“这有何办法?他说他捉了我的宝贝妹妹,我便坐不住了,知道是圈套也得往里跳。”

    “哥哥!”云玥握住了云枫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又往下淌,道:

    “对不起,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好了傻妹妹,以后不许你说这种话了,你既是我妹妹,我拼了命也会护住你。不过,你这爱哭的性子,还跟以前一样!”

    “哥哥,那封密信如今在何处?”

    “只怕是在襄王府。”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只见霁琰在门口喊道:“玥玥?玥玥?”

    “是世子,我去开门。”云玥说着便要去开门。

    云枫拉住了她,轻声问道:“等等?哪个世子?”

    “李二世子李霖羡,哥哥怎么了?”

    云枫身躯微微一怔,严肃道:“你可知他父亲是谁?”

    “难不成是襄王?”

    “是他。”

    “哥哥莫急,这几日相处下来,世子对你并非有任何敌意,或许他并不知情,不然你我也不会安然活到现在。”

    “嗯,留个心眼,不可轻信。”

    “玥儿明白。”云玥点了点头,便走过去开门。

    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已经停住了。

    云玥开门一瞧,世子竟还站在原地。

    “玥玥!你可算出来了。我听墨玉说,你哥哥醒了?”

    云玥神色有些冷漠,微微侧身让路道:“世子进来说话吧。”

    “正好,我也想见见你哥哥。”说罢,霁琰便迈步进去了。

    云枫早早便站起身来,见到霁琰,拱手行了个礼,道:“世子。”

    “云兄大病初愈不必多礼,坐下说。”

    说罢霁琰同云枫对坐在案桌前,霁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画扇,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云枫,笑道:

    “云兄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世子关心,我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有些好奇,不知小妹是如何同世子相识的?”云枫迎上了霁琰打量的目光,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我中了毒,玥玥为我解了毒,便相识了。”

    “哦?我竟不知小妹还会解毒了?”云枫向一旁的云玥望去,语气里尽是宠溺。

    “我还未来得及同哥哥说,世子便来了。”

    “玥玥这般伶牙利嘴,这么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霁琰打趣道。

    “我哪敢啊。”

    “既然云兄已无大碍,我也不便打搅了,明日回城事宜诸多,我先去安排。”说罢,霁琰起身告辞。

    “恭送世子。”

    待霁琰走后,云枫若有所思道:“玥玥,你对这李二世子了解多少?”

    “世人皆说他废物,可我不这么认为,他的心思远比我们想的要深沉得多。”

    “玥儿你明白就好,听他刚才的语气,你与他甚是熟络,我担心你……”云枫没再说下去。

    “哥哥放心,玥儿还不至如此蠢笨。”

    “那就好,他毕竟是仇家的儿子。”

第三十八章启程回长安

    霁琰下楼时碰见楚子矜夙期等人正要离开,夙期瞧见世子竟还活着,着实吓了一跳,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后退着,大叫道: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霁琰慢悠悠走下来,笑道:“呦,难不成花孔雀亲眼瞧见我死了?”

    “可你明明掉下去了!”

    “我是掉下去了,还好命大福大,挂树枝上了,捡回了一条命,只是……”

    说这话时,霁琰离夙期仅有一步之遥,道:“夙公子为何这般怕我?难不成心里有鬼?”他声音极低,透着冷意,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你……你胡说!我没有……”夙期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

    “还望世子见谅,夙期因昨日之事吓着了,有些胡言乱语,我们还要赶路,恕不奉陪。”说罢,楚子矜将夙期扶了起来,领着众人出了门。

    霁琰望着楚子矜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门外驭马声响起,车夫赶着马朝长安城的方向驶去了。

    马车里,夙期惊魂未定,骂骂咧咧道:“这废物世子还真是命大!”

    “事到如今,你竟还觉得他是废物?”楚子矜颇有兴致地望了夙期一眼,嘴边扬起一抹嘲讽。

    “他本来就是废物,这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夙期不敢正面驳了楚子矜的话,只得小声嘟囔着。

    “你刚才差点让他套了话。”

    “那是他吓唬我!”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楚子矜语气冷上了三分,眼神有些凌厉。

    夙期一听,便不敢吭声了,只得低着头。

    见夙期不说话,楚子矜又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来这伏虚山是为了什么?”

    “在伏虚宫安插探子。”

    “你既知道,为何还找人半路对李二世子下手?”

    “一个不得宠的世子罢了,我还怕他不成?”夙期底气有些不足,的确是他让安插在伏虚宫的探子跟在后边,找机会除了李二世子。

    “此人不简单,你日后也别去招惹他。”楚子矜说罢便闭目养神,暗自思索。

    眼下伏虚宫的探子已经安排进去了,伏虚伏虚,这伏虚宫下埋着的东西,他势在必得。

    云枫在客栈里整整等了一日,也不曾见孟北回来。待到傍晚,云玥敲了敲门,隔门问道:“哥哥可要下来用饭?”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云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道:“玥儿你可见到阿北了?”

    云玥身子一怔,道:“我自昨晚便没见过他,听墨玉说他早晨就出去了,或是有事先回去了。”

    “也罢,待到回去,我再去寻他。”云枫笑道。

    “哥哥……”云玥心头一紧,欲言又止。

    “玥儿怎么了?”云枫微微侧头,笑容还挂在脸上。

    “你脸上有脏东西。”云玥终究未把孟北之事说出口,哥哥已经许久未笑了。

    “哦?那妹妹帮我擦一擦。”说着,云枫微微俯下身,将脸凑近云玥。

    云玥一愣,撑起袖口,朝着云枫脸上擦去。

    晚饭过后依旧不见世子,这几日净顾着哥哥的事,云玥还不曾问世子是如何从山崖间掉下去得救的。

    寻了半天,云玥在昨晚与他谈话的溪流旁见到了他。

    此刻的世子躺在溪流边的青石板上,双手枕头,右脚高跷在左膝上,不时地晃两下,嘴边还哼着小曲,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句:“玥玥来了。”

    云玥一惊,道:“你怎知是我?”

    霁琰站起身来,望着云玥笑道:“女子的脚步声本就比男子要轻些。”

    “我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你说。”

    “你昨日掉进崖间是如何得救的?”

    霁琰一听,朗声笑道:“那玥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什么问题?”

    “玥玥到底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试探我的?”霁琰一步步逼近云玥。

    “我……我自然是关心你。”云玥眼神闪躲,不自觉往后往后退着,脸色有些躁红。

    她的确是来探他底的,不知为何,这样的世子,她从心底生出些恐惧。

    世子这人,她看不透,明面上对人温和至极,却总是无意中透露着疏离感。

    别人欺他,他从不恼,对谁都好,也对谁都不好。他那双眼眸,亮如星辰,让人瞧了只会放松戒备,却又幽似深渊,稍不注意,便会被吸进去。

    云玥有些后悔了,当初为报家仇,答应做他三年谋士,只怕是条不归路吧。

    “瞧把你吓的,原不是些不可说的,我掉下去之后正好挂在半空的树枝上,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灵蛊又是……”云玥追问道。

    霁琰把手中的扇子一合,笑道:“我回来路上正好瞧见一只灵犀兽,掰了它的触角带回来的。”

    “世子对哥哥的恩情玥儿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云玥自是不信他那套说辞,那山涧幽深,常年不见太阳,岩壁疏松,怎会平白生出棵树来刚好挂着他?

    再说那灵蛊,原本她就有些疑心这灵犀兽的触角里怎能生虫,况且之前也是见过的,那灵犀兽凶猛无比,他又是如何击败它,掰了它的触角?

    他不愿说便罢了,云玥心底又生了几分戒备,只能暗自祈祷,他将来可不要成为敌人才好。

    第二日清晨,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墨玉架车,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刚至长安城门口,云枫便叫停了墨玉,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对着云玥嘱咐道:

    “妹妹,我先不与你们回城了。”

    “哥哥要去何处?玥儿日后也好去寻你!”

    “我去寻阿北,你若有事便到阿北在城郊的宅子来。”

    “哥哥万事小心!”

    “妹妹也需小心谨慎些。”说罢,云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云玥拉下帘子,坐回到位置上,瞧了一眼身旁的世子,道:

    “孟公子想必已不在城郊了吧?”

    “是啊,依阿北的性子断不会再见你哥哥的,那你为何不劝住他?”霁琰抬眼问道。

    “这件事没法劝。”若哥哥知道孟北为他所做的一切,怕是宁愿自尽废蛊也要保全孟北吧。

    马车刚到王府门口,晏竹早早就守在门口,神色有些焦灼,不停地门口踱步,一见到马车,隔着帘子,晏竹急道: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不在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霁琰掀帘下了马车,云玥墨玉紧随其后。

    “王爷……他回府了,正派人四处寻你。”

第三十九章世子受鞭刑

    “寻我?那老东西怎的想起我来了?”霁琰眉眼一挑,提脚跨过了门槛。

    “公子不如先带上这个,我瞧着王爷脸色不太好,怕是……”说着,晏竹从身后拿出两块护膝,递给了霁琰。

    “还是阿竹贴心!”霁琰莞尔一笑,接过护膝。

    云玥跟在霁琰身后默不作声,手心紧紧攥着袖角,暗自思索着,她该如何接近襄王拿到那封密信?

    “玥玥,你先回去歇着,不必陪我。”霁琰回头望了一眼云玥,见她脸色不太好。

    “是。”

    云玥微微一愣,世子竟让她回去?也罢,她现在这副样子,见了襄王只怕是会引起猜疑。

    霁琰独自来到正厅,玉塌上靠着个玄衣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右手扶额,似有头痛症。

    襄王听见脚步声,微微抬头,瞧了一眼霁琰,又闭上了眼,用着极其缓慢的语调,道:

    “去哪了?”

    这声音里透着渗人的寒意,让人听了只觉压迫有些喘不过气。

    霁琰战战兢兢站在堂下,手脚有些发抖,颤声答道:

    “回……回父王,前几些日子听人说南疆有个狩猎场,我便去……瞧了瞧……”霁琰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

    “瞧瞧你这副胆小样。”襄王怒眉骂着,顺手将案几上的茶杯打翻在地,又道:

    “你个废物,真是事事都比不上你哥哥,领了罚禁足思过去。”

    襄王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来两个仆人,将霁琰拖至院落里,按跪在地上,抽出那牛皮编成的皮鞭,胳膊抡足了力气,往下一挥。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回大堂,塌上躺着的男人此刻嘴角才露出一抹笑。

    霁琰的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的印子染红了他的白衣。

    这时,大堂屏风后才走出个人,此人一身华服,步态慵懒,雍容贵气尽写脸上。

    “父王惩罚二弟的花样又多了些。”

    “萧儿今日可去看过你母亲了?”襄王语气温和,眉目慈祥,不似先前般阴沉。

    “早些时候给她请过安,这会子怕是又睡下了。”

    “她最近身子不大好,你有空就多陪陪你母亲,另外,再过半个月便是太后生辰,你提前备着。”襄王说着头痛症又犯了,双手放在太阳穴处揉了揉。

    “萧儿明白,早早备着呢,父王可是头痛症又犯了?”

    “老毛病了,无碍,下去吧。”

    “父王保重身体才是。”

    襄王挥了挥手,李齐萧便不再多言,只得退出大堂。

    此刻院中刑罚已经结束,但霁琰还跪在地上,外头日头正大,不知是晒的还是疼的,他发际两额的汗珠成线似的滴在地上。

    李齐萧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言道:

    “果然,什么样的贱胚子便会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我若是你,早早便一头撞死在外边,你活着便是王府莫大的耻辱。”

    “大哥是在说父王是贱胚子吗?”霁琰强忍着疼痛,讥讽说道。

    “你!你竟敢骂父王?”李齐萧气得手抖。

    “二弟可不敢,这话原是大哥说的。

    李齐萧哑口无言,自知理亏,瞧得地上的二弟这般落魄样,心下又舒坦了许多,冷哼一声便甩袖离开了。

    从小他在言语上便争不过二弟,不过那又如何?谁能得到父王的宠爱,谁才能笑到最后,况且父王最讨厌的便是二弟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待李齐萧走后,霁琰眼眸一沉,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直起了腰,不似向前般唯唯诺诺,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

    直至日头下山,晏竹才扶着满身血痕的霁琰回到院落中。

    “王爷对公子下手愈发狠了,原先只是罚跪,如今连鞭子都抽上了。”

    “不过是些皮肉之苦,我还受得住。”

    “世子怎么了?”云玥刚踏进前院,便见到了一瘸一拐的霁琰,连忙过来扶着他。

    走近才瞧见他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血衣紧紧粘着烂肉,一牵一动便钻心的疼。

    “玥玥去拿些药过来给我敷上吧,可别留下疤才好。”霁琰扯了扯嘴角笑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嘴上虽这么说着,云玥却转身疾步回房取药。

    敷药前须得将血衣与烂肉分离,云玥将院落寻了个遍,也不曾见一味能使人无感的草药,只得拿着了几瓶仅有的金疮药匆忙赶来。

    “公子稍等,我去外边的药材铺买。”说着,晏竹正要离开。

    “不必了,越痛我才越清醒。”霁琰叫住了晏竹,又回头对着一旁的云玥示意道:

    “玥玥莫要顾虑,只管动手……”

    霁琰话还未说完,云玥在他后劲处重重一敲,他便晕了过去,只听见她喃喃自语道:

    “都痛成这般模样了,还在死鸭子嘴硬。”

    一旁的晏竹惊站在原地,竟没想到云玥直接将公子敲晕了。

    “过来搭把手。”云玥对着痴痴站着的晏竹说道。

    云玥取了些温水过来,沾湿了伤口,干脆利落将血衣撕了下来,又用热手帕轻轻擦着血迹,敷完药,待血流止住,才卷了些绷带缠上去。

    做完这些,云玥便同晏竹守在霁琰床边,以免他半夜翻身压到伤口。

    云玥道:“世子从小就被这般虐待?”

    虎毒还不食子,如今云玥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天底下竟真有这般狠心的父亲,相比之下她原先有多好命,才能投生到云家这般的好人家。

    晏竹摇了摇头,道:“我是三年前才跟着公子的,公子小时候过得如何我并不清楚,但自我跟着他,王爷总是对他非打即骂,今日这般见怪不怪了。”

    “那世子母亲呢?”

    “公子的生母在公子五岁时便病死了,是夜郎国和亲过来的公主。”

    想来是了,定是那襄王不喜欢和亲过来的公主,才会对公主生的孩子百般厌恶。

    这世子也怪可怜的,没了生母,爹也不疼,上头还有个哥哥同他争宠,能养成这副洒脱的性子已是不易。

    只是,活在这世间的人又有谁是容易的呢?世道本就公平,你若活得容易些,定有人为你负重前行;你若活得艰难些,就得赤手拔去挡路的荆棘。

    霁琰已许久未睡得这般深沉,不过隐隐约约的,他似乎感觉身旁坐着个人,那人好像在用扇子轻轻扇着他的后背。

    温润的风轻抚过微微发热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倒是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将他长了冻疮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呼着。

第四十章误撞李齐萧

    正值仲夏,不过卯时,天已大亮。

    床上趴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知怎的,后劲处极为酸痛,他昨日是怎么了,为何后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阿竹,阿竹!”霁琰瞧见一旁伏在木桌上睡觉的晏竹。

    “公子醒了!”晏竹睡得浅,一听见声响便起身走了过来。

    “扶我起来,我是如何晕过去的?”

    “公子……”晏竹扶起霁琰,一想起公子是被打晕的,她便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但说无妨。”说着,霁琰已经坐直了身子,后背痒痒的,好像也没昨日那么疼了。

    “是云姑娘将您敲晕的,还说……”

    “还说了什么?”

    “还说您……死鸭子嘴硬。”晏竹声音稍稍弱了下去。

    别人辱骂公子的那些污言秽语她都听过,只是从未听过这般用鸭子比人的。

    “昨夜里,云姑娘怕公子的伤口又化脓感染,便拿着把扇子一直给您的伤口清热,这会才歇下没多久,公子莫要怪她。”

    噗嗤一声,霁琰没忍住笑了出声,道:

    “莫急,我不会怪她,你也熬了一宿,快下去歇息。”

    “公子我不困,我若走了便没人照顾你了。”

    “我趴着养伤便成了,不需要照顾,你快去,等你醒了还得替我去办件事。”

    “那公子好生歇着,我先下去了。”说罢,晏竹轻轻推门出去了。

    待晏竹走后,霁琰起身走到书案前,若有所思,提起笔写了封信,又到窗前唤来了信鸽,将信绑在信鸽小爪上,放飞了出去。

    日上三竿,云玥才从梦里醒来,此时梨若正好端着盆清水进了屋子。

    “为何不叫醒我?”

    “世子交代让云小姐多睡一会。”

    “世子醒了?”

    “早晨便醒了。”

    待洗漱完毕,云玥瞧了瞧屋子外,又道:“我有些饿了,你帮我去拿些吃的来。”

    “是。”梨若一边说着,退出了屋子。

    云玥起身跟了上去,瞧见梨若同院口的两个守卫交代了几句话,只是相距太远并未听清。

    这小小院墙如何拦得住她?待她翻出院墙才发现王府的院落大大小小有三十来处,霁琰住的,只是最为偏远的一角,平日里能见的只有守院子的人。

    王府里的后山、园子更是数不胜数,先前的梨花园便是其中之一。

    云玥每遇一处院落,都得细细留心,襄王的院落应该是离正厅最近的,华贵自然不用说,守卫最多,风水也需最好,院子里应该没有高大的古树遮挡太阳。

    果然让她寻到了一处,日照充足,方位正佳,宫殿精致华美,且门口守卫众多的院子。

    她不敢突兀靠近,只是远远瞧了一眼,便想转身离开,不曾想差点撞上了个人。

    “大……公子对不起。”云玥见此人是李齐萧,心下一惊,后退了几步,低着头连连道歉。

    “哪冒出来的狗奴才,瞎了眼了,连大公子都敢撞!”

    李齐萧还未发话,身旁的小斯抢先开口训斥着。

    只是并未听见李齐萧的怒火发作,反倒是饶有兴致开口道:

    “抬起头来我看看。”

    先前跟在世子身边,她曾远远见过李齐萧一面,只知这李齐萧素来与世子不和,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世子的人,怕是少不了一番折磨,世子那边伤还未愈,为今之计……

    扑通一声,云玥跪倒在地:“大公子饶命啊!奴婢不是诚心撞上你的。”

    “哦?你是哪个院的人?”

    “奴婢是……是芙蓉院里的人。”

    云玥想起来路上曾有一处花团锦簇的院落,这王府院落虽多,大多都是闲置着的,走了半天才瞧见这么一个,世子生母早逝,王府如今只有一个女主人。

    “你既是母亲院里的人,那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回大公子,奴婢是才来的,做的都是粗活,自然是见不到贵人的。”

    “既见不到贵人,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大公子,而不是二公子?”李齐萧语气越来越冷,心底生出了些杀意。

    “因……因为奴婢在芙蓉院曾远远地见过大公子一面,大公子生得俊俏,奴婢一见便……便倾心于你。”

    “你把头抬起来。”李齐萧语气缓和了不少。

    云玥缓缓抬起头来,故作柔态,露出女儿家的羞涩。

    “我竟不知母亲院中还有如此美貌的可人,你叫什么名字?”李齐萧一喜,用手中的扇子稍稍挑了挑云玥的下巴。

    “奴婢叫喜儿。”

    “喜儿,好一个喜儿,我喜欢,明日便到我房里来伺候我吧。”

    “是,多谢大公子垂爱。”

    直到李齐萧走远,云玥才从地上起身,匆匆往回走。所幸李齐萧没有再追问是何时见的他,侥幸答对一次,也不能保证次次猜中。

    待那李齐萧回去一查,她的谎言便会被拆穿,若是李齐萧派了人来挨个查,只怕世子也保不住她,眼下还是得想法子遮过去才行。

    果不其然,不出半日,李齐萧的人便寻到世子的院落里来。

    领头的正是白日里训斥云玥的小斯,来时甚是飞扬跋扈,借口丢了东西,将院子上下翻了个遍,未果。

    又将院中全部的随从和侍女聚在一起,一个个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当他瞧见带着帷帽的云玥时,立马变脸冷声道:

    “摘了!”

    “不可,我染了风寒,大人还是别瞧了。”云玥往后退道。

    “还得我亲自动手!”说着,那小斯上前一步,一把摘了云玥的帷帽。

    小斯睁大眼睛瞧了半天,只见眼前女子相貌平平,并不是白日里的喜儿。

    冷哼了一声,那小斯也未曾同世子通报,带着人扭头便走,回到大公子李齐萧的院子,禀道:

    “公……公子,小的将整个王府翻了个遍,并未瞧见喜儿。”

    “怎么可能!”李齐萧拍桌而起,怒道:“这么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吗?”

    “或……或许是已……已经逃了。”

    “这丫头竟敢戏弄我!老二的院子瞧过没?”

    “瞧……瞧过了,能藏人的地方全都翻过了。”

    李齐萧背对着小斯,暗沉着脸,不做声响,手中的扇子被他揉作一团。

第四十一章云玥入虎穴

    待那小斯走后,霁琰将云玥叫至房中,只见他坐在塌上,面容肃沉,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温和,道:

    “你既依附于我,那你的生死便关系到我的生死,此事绝不能有下次。”

    “今日之事是我鲁莽,幸有世子的人皮面具,世子的恩情,我不会忘,只是……”云玥抬起头,对上了霁琰清冷的目光,又道:“你我从不是依附关系。”

    霁琰听完,脸色微变,却未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良久,她又道:“我是曾说过当你的谋士,但……并不是做你的下属,我从未想过要依附于你,你与我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霁琰起身,慢慢靠近云玥,莞尔一笑,道:“你还有何物是我所需要的?”

    “这话便得问世子你了,无非是李齐萧或者襄王。”

    霁琰听完,神色恢复如初,自嘲笑道:

    “我竟以为玥玥已和我同心,不曾想比计划中更难些,难不成这一次次的舍命相救都没能让你动容半分?”

    云玥摇了摇头,平声道:

    “且不说林家村相识是不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但伏虚山的确是你引我们去的,我虽不知孟北救我哥哥是否也是你谋划的,太多巧合放在一起便不是巧合,换句话来说,无恩无惠,世子为何对我这般好?”

    霁琰一愣,又道:“难不成只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你才疑心我的?”

    “从头到尾,我从未信过世子,何况伏虚山之行疑点重重,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而已。”

    “到底是我小看了玥玥,不错,伏虚山之行确实是我一手谋划的。为了让你忠于我,确实费了一番心思,不成想……”霁琰俯身凑近云玥,用极其轻柔的语调说道:

    “玥玥竟是这般难以收服。”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云玥的小脸有些发热,稍稍后退了几步,道:“各取所需岂不更好?”

    “既是如此,我倒要看看玥玥如何能拿得出我所需要的。”说罢,霁琰脸色一沉,唤来了晏竹,吩咐道:

    “阿竹,你去回禀大公子,就说……喜儿找到了。”

    “公子……这……”晏竹瞧了瞧云玥又望了望霁琰,心下有些不解,刚刚公子才用人皮面具保住了云姑娘,这会怎的又要将她送过去?瞧着两人周身的奇怪氛围,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尽管心中满是疑虑,晏竹还是照办了,不一会先前来寻人的小斯已在门外候着了。

    “玥玥,你若求我,我便帮你。”

    此刻的霁琰终究是存了些不忍,那李齐萧的手段他自是了解,一旦进去了不死即伤,只要她开口求他,他便帮她。

    “于我而言,何处不是龙潭虎穴。”云玥明眸清澈坚定,言语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眼下密信还在襄王手中,李齐萧才是她接近密信最好的棋子,这些话原是她不愿说的,但如今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了。

    “有胆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霁琰笑眼盈盈地望着云玥。

    云玥挑眉问道:“赌什么?”

    “你若能活过三日,便算你赢。”

    “赌注是什么?”

    “你哥哥的命。”

    云玥眉心一皱道:“那我不与你赌。”

    “这可由不得你了。”霁琰一字一句说着,不留半分商量余地。

    云玥冷冷瞧了霁琰一眼,终不再多说些什么,漠然转身跟在那小斯身后跨出了院门。

    晏竹见状急道:“公子,只怕云姑娘是有命进,无命回啊,那大公子的阴狠手段您是见过的。”

    “她铁了心去,我还拦她不成?”霁琰幽幽说道,目光落在云玥离去的方向,久久不移,心坎间空落落的,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可这几天瞧着云姑娘对公子也是极好的,您又何必跟她置气呢?”

    霁琰微微一愣,问道:“你瞧着我在生气?”

    “是的,还气得不轻呢。”晏竹应道。

    若晏竹不说,霁琰自己还未发觉,他竟然在跟玥玥置气?难不成是因为玥玥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自己恼羞成怒了?

    定是如此,他才会这般生气的。原本云玥便是他打算安插在李齐萧身旁的棋子,如今她自个愿意去了,也省下了不少麻烦。

    可不知怎的,他始终提不起劲来,不时抬头向门口望去,只是再瞧不见那人身影。

    “他们走多久了?”一旁沉默良久的霁琰忽然开口问道。

    “这会云姑娘怕是已经在大公子院里了。”

    “派人盯紧了,一有异动立刻回我。”

    霁琰终究是心软了,这般聪慧的玥玥,他竟有些舍不得,待她在李齐萧那受了苦,再出面解救她也不迟。

    霁琰愁眉逐渐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这一路走来,云玥在心中细细盘算,李齐萧不是傻子,若是再死咬自己是喜儿,只怕他也不会信。

    现如今她又和世子扯上关系,李齐萧决不会轻易放过她。云玥思绪飘远,竟没发觉自己落下那小斯好几步。

    小斯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疑惑回头,见云玥一副失了魂的样子,阴阳怪气笑道:

    “现在知道怕了?只可惜你是世子的人,不然大公子还能留你一命,做个暖床丫鬟也说不定。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竟和大公子最恨的人扯上关系,来日去了阴曹地府,可别寻错了人,报错了仇!”

    “谁让我身世凉薄,只能险里求生,都是当下人的,唯有听从主子的话,搏一口热汤苟且偷生罢了。”云玥顺势落下了两滴泪,扯起衣袖擦了擦。

    “原来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跟错了主子。”那小斯语气比先前轻了些。

    云玥的一番话倒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一见美人落泪,他竟也有些动容。原先他也有个妹妹,无奈家中欠债,父亲便将妹妹卖给他人,换了几个薄饼。

    “还不知大公子会如何罚我,想来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云玥哭得梨花带雨,连连擦泪。

    那小斯一瞧,心软了些,道:“大公子向来怜香惜玉,你若与世子撇清关系,也不会怎么为难你。”

    “多谢大哥提点。”云玥这才止住了眼泪,心中暗自想道:如何不露痕迹地撇清关系又不显得狗腿?这她可要好好琢磨一番,戏演太过可不好。

第四十二章离间父子情

    李齐萧的院子虽不及襄王院落宽敞华贵,但也是王府里数一数二的精美别致。

    刚进院子,云玥便见端茶送水,侍弄花草的仆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与世子冷清的院子相比更显热闹,可见这襄王确确实实是宠爱李齐萧。

    那小斯将云玥领至书房门口候着,待人通报一番,她才跟着小斯进了书房。

    李齐萧懒懒靠在塌上,身侧还有两个清丽佳人,一个弯着腰给他捏肩,另一个跪在地上为他捶腿。

    只见那李齐萧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狠狠地嚼了嚼,这才睁开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打量着云玥,道:

    “喜儿?好一个喜儿,竟连本公子都敢骗!”

    “回公子,奴婢并不叫喜儿。”云玥站直了身子,竟无半分刚才的娇柔之气。

    “竟然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说,我该如何折磨你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李齐萧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坏笑,一旁捶腿的侍女吓得手抖不自觉敲重了些。

    “蠢货!”李齐萧一脚朝那侍女蹬去,怒道:“伺候人都不会,要你何用?拖出去杖毙了。”

    “公子饶命啊公子!”那侍女凄厉的哭喊着,却被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拖了下去,活活打死在院子里。

    李齐萧从塌上一起身,莫说刚才为他捏肩的另一个侍女,就连满屋子里其他婢女小斯也都垂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独除了云玥还挺直腰,不卑不亢地望着他。

    “你为何不怕我?”李齐萧叫到云玥这副神情,玩味地眯起了眼睛。

    云玥依旧神色不变,道:“刚才那婢子怕极了你,开口讨饶皆难逃一死,左右是死,倒不如留些体面。”

    李齐萧一愣,道:“这般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我倒是有不少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奴婢的命又值几个钱?只是……”云玥顿了顿,故弄玄虚道:“难道公子就不好奇为何第一遍没将我搜出来,反倒是世子主动将我送出来,这其中的缘由……”

    “那废物定是为了讨好我才将你送出来的!这便是缘由!”李齐萧不屑道。

    云玥不再说话,只是笑,笑得开怀,边笑还边摇着头。

    “你笑什么?来人!给我拔了她的舌……”

    “公子不妨先听我把话说完。”云玥打断了他怒火,道:

    “公子可曾想过,为何襄王这般厌恶世子却还是留着他?”

    李齐萧冷哼一声,道:“留他一命不过是父王仁慈罢了。”

    “奴婢却不这么认为,公子好好想想,若襄王真的疼你,为何不废了世子立你?”

    “大胆孽婢!竟敢挑拨我与父王之间的关系!”

    “若公子当真没有疑心,为何发这般大的火?”

    李齐萧被云玥问得哑口无言,不错,这些年来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困扰着他,父王既然厌恶世子,为何不废了世子?

    再说那夜郎国公主十几年前便死了,虽然这些年王爷不曾纳新人,可这嫡母身份缺迟迟未给母亲。

    他有着父王的宠爱,母亲的疼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求什么,父王便给他什么,唯独那世子之位始终不是他的,自古嫡庶有别,世子在身份上便高他一等。

    可纵有不甘,他却也只敢埋在心底,时间久了,对世子的怨恨也深了。

    来路上云玥便一直在想为何李齐萧这般怨恨世子,名利,钱财,宠爱除外,世子所拥有的嫡子身份才是李齐萧怨恨的缘头吧,若真是如此,搏一搏,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大抵世间的人莫过于此,得不到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拥有的一切被人剥夺。

    “你……你什么意思?”李齐萧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将云玥的话听了进去。

    “我是何意公子再清楚不过了,古人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公子可得当心,别白白成了他人磨练心志的垫脚石。”

    “不会的,父王不可能这般对我,我才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你这妖婢莫要再胡诌!”李齐萧情绪极为不稳,后退了几步,痴痴跌坐回塌上。

    “确实,若襄王只甘愿做个王爷,那世子之位争与不争,也没大多意义。可若果有朝一日,这天下易了主,世子作为嫡子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届时公子才看清真相,只怕是为时已晚……”

    “你……”李齐萧一脸惊恐,瞪大了眼睛望着云玥,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跟着父王的年月最久,自是知道父王的野心之大,不会甘愿只做个亲王。若有朝一日父王真成了天下之主,那世子岂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不行!世子绝对不能再留!只是他也曾多次设伏埋杀世子,不曾想都让那废物逃脱了,现在想来,他所调用的人皆是父王的人,难不成真是父王在保世子?不然为何每次世子都能脱险?

    云玥见状,时机正好,上前一步道:“我来此处,一则是为了告知公子真相,二来……”云玥忽然跪下伏地哭道:

    “二来我唯有在公子这里才能活命啊!”

    这会,李齐萧却是已经回过神来,疑惑道:“此话怎讲?你不是世子的人吗?”

    “公子有所不知,那狠心世子见公子对我有意,竟抓了我一家老小,以此来胁迫我以色诱你,再让我里应外合,寻个机会害了你。”云玥神色哀凄,说得真切。

    李齐萧半信半疑道:“那你为何又将卧底之事告知于我?难道你一家老小的命不想要了吗?”

    “若非走投无路,我何须叛主?那世子我也跟了他许久,自是知道他的脾性,就算我真与他里应外合害了公子,他也不会放过我一家老小!”云玥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过于悲切,又道:

    “若……若是能与公子联手除掉他,我不奢求活命,但请公子看在我戴罪立功的份上,救救我的家人。”云玥又重重将头伏在地上。

    李齐萧听完,沉思良久,道:“你若真能助我除掉他,我自当保全你家人的命,还能保住你的命,只是……你的话我只信三分。”

    别说信三分,只要李齐萧信一分,不杀她,那她今日的目的便达到了。

    “不过,你若肯服下这颗药丸,我便信你十分!”说罢,李齐萧让人拿了粒药丸上来。

    “这是何药?”云玥抬头问道。

    “欲仙丸,你若是背叛了我,这欲仙丸会让你生不如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待李齐萧说完,云玥便将药丸一口咽了下去,道:“若是能保全我家人的命,就算是鹤顶红我也会喝。”

    可真是不巧,这欲仙丸的解药云玥刚学药理之时便会配了,别说一粒,就是吃一碗下去,她也能解。

第四十三章墨玉装疯记

    李齐萧瞧着她面不改色地服下那欲仙丸,一时之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得让人先将云玥关在后院,待他查证完,是赏是罚,再动也不迟。

    这是一间紧挨着院角的偏僻小屋,屋前有块四四方方,长满杂草的平地,其余三面皆为高墙,其中一面墙上还有一道低矮的小木门,木门紧锁,门外守着两个人。

    屋子里潮湿闷热,云玥静静坐在外边,今夜的月比先前更圆

    这般月色,倒是让她想起个人来,若是当初没有逃婚,她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境地?

    不知何时,围墙上翘的檐角处立着个白衣人,他望着地上发愣的云玥已有一阵。

    今日玥玥同李齐萧的对话,他扮作门口扫地的仆人,听得一清二楚。他虽有些无奈,但并不介意云玥将他推到李齐萧面前作挡箭牌,反倒是多了几分赞赏。

    玥玥这小机灵鬼,倒是唬得那李齐萧一愣一愣的,已实属不易。何况那襄王素日对他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事到如今,不如再帮她一把,这后边的戏了可有得看了。

    三日过后,李齐萧派出去的心腹回来了,神色慌乱禀道:

    “公子,您让我这几日跟着世子,确……确实发现了端异。”

    “有何端异?”李齐萧心下一凉,有些站不稳脚。

    “这几日我发现世子每日傍晚都要避开随从,去……去到王爷院里,夜深才归。”

    “这不可能!父王平日里与门客谈事,连我都不能伴他身侧……”李齐萧突兀地住了嘴,他不能伴父王身侧,而世子却能,莫非父王真的在暗中栽培世子?

    李齐萧只觉有些力不从心,颤抖着手扶上桌角,吩咐道:“去!把她带上来,我有话问她!”

    没过多久,云玥便被带到了李齐萧跟前,只见他瘫在塌上,一副颓然之势,弱弱问道:

    “你有何法子除掉世子?”

    “公子可想清楚了?”云玥眼眸一亮,喜道。

    “你若真能助我除掉世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别无所求,但求公子能保全我家人的命。”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云玥想了想,道:

    “我倒是有一计,再过半月便是太后生辰,世子若是在生辰宴上得了失心疯,做出些伤了太后的举动……不知圣上会不会留他一命?”

    “可这好端端的,世子怎么会得失心疯?”

    “奴婢不敢欺瞒公子!”说着,云玥忽然跪倒在地,哭道:

    “我祖上世世代代便开医馆的,那世子曾逼迫我父亲为他配制使人失心疯的药,若不是此药伤天害理,我父亲不肯,他怎会捉了我父亲,以此来要挟我为他办事?”

    “你父亲会配制?那我这就派人将他救出来!”李齐萧正要唤人进来,却被云玥打断。

    “公子不可!若是打草惊蛇,惹急了他,杀了我父亲可怎么办?”云玥急道。

    “这可如何是好?”

    “那药其实奴婢也会。”

    “你竟也会?”

    “若公子信我,便可一试。”

    李齐萧拍腿应道:“好!便依你所说,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写下来,我让人给你准备。”

    不出半柱香,李齐萧的人便寻来了云玥所需的药材。

    待准备齐全,云玥着手配制药丸。只是她做的并非是使人神志不清的失心丸,而是先前李齐萧逼她服下的欲仙丸的解药。能在李齐萧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只怕唯有云玥一人了。

    云玥一共做了三粒药丸,不露声色偷偷往袖口藏了一粒,将其余两粒呈到了李齐萧面前,道:

    “公子,失心丸已制好了,为保险起见,还需得找个人来试药。”

    云玥这话一出口,跟在李齐萧身后的几个丫鬟随从皆暗暗垂下头去,生怕大公子一个不小心便挑中自己试药。

    李齐萧拿着药丸环视一周,冷道:“有谁自愿试药的,本公子重重有赏!”

    话闭,众人将头垂得更低了,这奖赏有命拿还得有命花啊。

    李齐萧见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这些个蠢笨奴才,平日里个个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夸他,现如今连试个药都不愿意,还如何指望他们来日忠于自己?

    他正想随意指个离自己近的人出来试药,却又一次被云玥打断。

    “公子可曾想过,若你今日随手挑了个自己人试药,人心若是凉了,那从今往后,谁还敢替公子办事?”

    李齐萧却是早没了耐心,拍桌怒道:“他们不试药,难不成我自己试?”

    “公子莫急,我这倒有个合适的试药人选,一来解了公子试药之急,二来这是奴婢对公子所表的第一份忠心。”

    “何人?”

    “那人唤作墨玉,是世子的心腹,奴婢也是偶然间才得知的。”

    李齐萧闻言邪魅一笑,吩咐道:

    “来人!去将那墨玉给我带来!”

    话闭,有两个小斯退了屋子,奔着世子院落方向去了。不一会,墨玉便被五花大绑送进了李齐萧的院子。

    先前他听闻玥小姐被李齐萧的人带走了,心急如焚,便去求了世子,但世子却说玥小姐暂无大碍,让他莫要轻举妄动。

    只是眼巴巴地等了三天,也不见玥小姐回来,他正想出了王府找枫少爷商议,谁知来了两个李齐萧的人,二话不说便要捉他,以他的身手要对付这俩人自然是绰绰有余,但眼下玥小姐生死未卜,他不如先跟去瞧一瞧

    墨玉刚被拽进李齐萧的书房,便瞧见玥小姐完好无损地站在李齐萧身旁,悬了三天的心才随之放了下。

    他正想开口唤她,却见云玥一脸怨恨地望着他,而自己又是被绑来的,难不成……灵机一动,冷呵道:

    “竟然是你?亏得世子如此信你!”

    李齐萧原本还有些疑心云玥,瞧这墨玉的神色,难不成这人真是世子的心腹?他正要开口说话,又被云玥抢先一步:

    “你先前替世子抓我家人之时,便要想好会有这么一天!”

    “我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服了我的失心丸,你以为世子还会把一个疯子当成心腹么?”

    失心丸?疯子?心腹?墨玉懂了。

    说罢,云玥便走到墨玉身前,伸手去掰他的嘴,想要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只是这墨玉死咬着嘴不肯吃。

    还不等李齐萧开口吩咐,一旁的小斯便拥了上去死死按住墨玉,才将这药丸喂了进去。

    待药效发作,墨玉先是浑身抽搐,眼皮一翻,接着忽然直起身子,猛地朝那一同喂药的小斯扑了过去,狠狠咬住了那小斯的大腿,痛得那小斯撕心吼叫。

    屋里更是一乱,丫鬟们害怕四处乱窜,侍卫小斯们一齐涌上,才勉强压制住了墨玉。

    “拖下去!快快拖下去!”李齐萧早已惊坐在地上,连连喘着粗气,这失心丸的后劲着实大了些。

第四十四章主仆默契深

    此刻,李齐萧对云玥已完全放下戒心,喜上眉梢,道:

    “你既不叫喜儿,有没有其他名字?”

    “小月,公子不如唤奴婢小月。”

    “准了,你若跟了我,将来成了大事,日后自是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以公子的胆识才干,定比那世子强上百倍!”

    李齐萧一听,喜行于色,交代了几句便让云玥下去。

    好戏刚刚开场,他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云玥被带到了另一个住处,比先前的屋子稍好一些,屋里还燃着香炉,驱走墙角边上散发着的潮湿味。

    这几日她实在太累,编织一个谎言,便会有无数个谎言等着她,但凡一句话说得不对,轻则性命不保,重则满盘皆输,甚至还会连累哥哥。

    好不容易争得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得想个法子混进襄王的院子,可那院落守卫重重,连只虫子都爬不进去,她又该如何呢?就这般想着,云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云玥醒了,她仍平平躺在床上苦思着如何才能潜进襄王的院子。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云玥一惊,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盯着门窗上印着的人影,只听那人敲了敲门,喊道:

    “小月姑娘!小月姑娘!”

    “何人在外面?”云玥应道。

    “小月姑娘,大公子有请!”

    “稍等!”云玥心思一沉,那李齐萧唤她去定是为了墨玉,心生一计,拿出自己的贴身手帕,咬破手指,在手帕上写了几个字,收进袖口中,这才打开房门,跟着来人去见李齐萧。

    云玥一进门瞧见墨玉还在一旁装疯,心下只觉一酸,真是难为他了,她定要让墨玉全身而退。

    李齐萧正在堂里来回踱步,见云玥来了,迫不及待迎上来问道:

    “这个疯子可如何是好?这般叫唤下去,迟早把人都招来!不如杀了扔出去图个干净?”

    云玥心下一慌,却仍是面不改色道:“他还不能死!”

    “为何不能?”李齐萧狐疑地望着云玥,犀利地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

    “公子想想看,世子得了失心疯,若是被人查出来,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肯定是您。”

    “怀疑又怎样?世子疯了,父王便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难不成还会杀了我?”

    “王爷怀不怀疑您不打紧,若是太后那边追查起来,残害亲兄弟不说,这扰乱了太后生辰,可是死罪,就连王爷也保不了公子!”

    “这法子是你出的!现如今又说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这是在拿本公子当猴耍?”李齐萧有些恼羞成怒,一股杀气由心而生。

    “奴婢怎敢诓骗公子?不如由他这疯病发作,就此将他送回世子身边,若是日后太后追问起世子患失心疯的缘头,不正好是这墨玉传染?与公子又有何干系?”

    李齐萧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连连夸道:“还是小月姑娘思虑周到!”又转头吩咐道:“你们速速将这疯子扔回去!可千万别暴露了身份!”

    “且慢!为确保万一,奴婢还需得为他再把一把脉。”

    “小月姑娘果然心细!”

    墨玉此刻被人按倒在地上,云玥背对着李齐萧俯身蹲下,小手抚上墨玉的手腕,装作为墨玉把脉。

    云玥借机递了个眼神给墨玉,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墨玉暗中使力,挣脱了束缚,朝着云玥身上一扑,作势要去咬她,场面一度慌乱,云玥慌忙推开墨玉,顺手将那手帕一同塞进他的袖口,这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异。

    “狗奴才!拖下去!快把他拖下去!”李齐萧见状,大声骂咧着。

    兜兜转转,墨玉又被人扔回到世子院落的围墙外,待人走开,他才从袖口里掏出玥小姐塞给他的手帕,打开一瞧,这字竟是用血写上去的。

    墨玉忙不迭起身,见了世子,将那手帕递给世子。

    霁琰一脸困惑,接过手帕一瞧,只见那帕子上血迹分明,歪歪扭扭写着:送信襄王,故漏马脚。

    “这是何物?”

    扑通一下,墨玉跪在地上,道:“还请世子救救玥小姐!”

    “这是玥玥给你的?”

    “是她,玥小姐定是有什么难处,才会用这血作书!”

    “你先起来,我自会救她。”

    霁琰将墨玉从地上扶了起来,拿着那手帕瞧了又瞧,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听霁琰这么一问,墨玉倒是想起了什么,急道:“大公子好像要在太后生辰宴上给您下毒!我便是被他们抓过去试毒的。”

    “是什么毒?”

    “失心丸,那药丸是玥小姐制的,只是我服下去之后并没有疯。”

    忽然,霁琰抬头,一本正紧问道:“装疯有什么技巧么?”

    墨玉一懵,世子怎的突然提起装疯的技巧?

    “世子你……”

    “再过半个月的确是太后生辰,想来玥玥是要我也假装作中毒,你昨晚在那边不是装了一晚上么?”

    墨玉闻言,俊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我也没什么技巧,我都是照着枫少爷先前中毒发作的样子学的。”

    霁琰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墨玉的肩,道:“你也不必担忧,李齐萧暂时不会对玥玥怎么样。”

    “可这……”墨玉指了指霁琰手里的手帕。

    “莫急,此事容我再想想,阿竹!”霁琰唤来了晏竹,吩咐道:“你带墨玉下去处理一下伤口。”

    墨玉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满是绳子绑过的勒痕,有些地方早被磨破了皮,好不狼狈。

    待墨玉走后,霁琰静坐在案几前沉思,这送信襄王,莫非是让他写信给襄王?而故漏马脚,则是故意让李齐萧瞧见么?这玥玥的心思,他是愈发猜不出了。

    良久,霁琰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用信纸封好,唤了个近卫过来,吩咐道:

    “你将这信送到王爷院子里,务必交给王爷手里。”

    “是!”近卫拿着信退下了。

    晏竹将墨玉带到了偏殿,轻柔细致地为墨玉的伤口涂着药膏,只是墨玉哪好意思让人姑娘为他上药,红着脸推脱了几番,皆被晏竹按住了。

    见他害羞,晏竹为了让他放松,便扯了扯闲话道:

    “公子这里别的没有,金疮药却是管够。”

    “多……多谢晏姑娘。”墨玉耳根子红了个透。

    晏竹见状,忍俊不禁道:“你以后也别叫我晏姑娘,叫我阿竹吧。”

    “阿……阿竹。”墨玉轻轻唤了一声,飞快地低下了头。

    晏竹笑得更开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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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了又劫介绍:
爱而不得,此为相思第一劫,得而不守,此为相思终身劫。
她原本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小恶霸,有着令人艳羡的家世和未婚夫。而他是身份扑朔迷离的废柴世子爷,一场父辈蓄谋已久的阴谋将二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他问:娘子喜欢星星还是月亮?
她答:喜欢月亮,因为月亮只有一个。
他说:哦,那我与娘子不同。
她问:有何不同?
他笑:我喜欢娘子,因为娘子也只有一个。
她说:日月同辉必有一劫
他摇了摇头:分明是为夫对娘子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阿琰,我脚冷了。
可她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愿意替自己暖脚的人了。相思劫了又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思劫了又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思劫了又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