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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了又劫全文阅读

作者:一叶西     相思劫了又劫txt下载     相思劫了又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衿玥释前嫌

    一辆马车吱呀吱呀慢悠悠驶过吵闹的街市,停在了襄王府侧门旁,一位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守门的小仆轻声说了几句,只见那看门小仆神色惶恐,匆匆忙忙进去禀报。

    此时,世子院落,霁琰正在同扶溪下棋。

    小仆匆匆来报:“回禀世子,门……门外有个自称云玥的红衣姑娘说……说来给您解药。”

    霁琰仍在下棋,轻描淡写吩咐道:“将带她进来,莫让大公子瞧见。”

    “是!”小仆退下去领人。

    扶溪却是膛目结舌:“阿琰,这云玥……先前给你下毒,这会又来解毒,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霁琰莞尔一笑:“或许是愧疚了。”

    两人正说话间,小仆便将云玥带了进来。

    她还未曾靠近,只是远远见到霁琰,便笑道:“霁公子几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扶溪一听,右手环过霁琰的肩膀,凑近小声道:“你怎连真实名字都告诉她了?”

    某人耸肩:“没办法,瞒不住。”

    “编一个啊!”

    “有道理,我怎么没想起来。”

    云玥走近,见眼前的两人耳磨鬓厮,难分难舍的样子,又想起先前无意撞见那红衣公子满头大汗从霁琰屋子里出来,她竟有些窘迫,

    不过转念一想,谁说男子便不能同男子在一起了,得抛开世俗偏见看问题,想到这,云玥瞧着也不尴尬了,看他俩的眼神转为包容与理解,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俩,不管世人如何唾骂,她也一定支持他俩这对野鸳鸯。

    扶溪瞧出她是何意思,也不解释,轻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

    云玥恍然大悟,原来男人吃起醋来竟这般傲娇,竟还有些许可爱。

    霁琰终于开口:“戏可看够了,药呢?”

    云玥递上药,道:“药在这里!还请世子莫要记仇,先前我也是气急败坏才给你下毒,望世子海涵。”

    霁琰示意一旁的晏竹接过药,道:“药已送到,你走吧。”

    “嗯……那……”云玥犹犹豫豫道:“可否将我姐姐还我?”

    “不还。”

    “……不是,为何啊?你不会是瞧着我姐姐生得漂亮,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哦?那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霁琰这才起身,朝着云玥走来,渐渐靠近她。

    云玥往后退了几步:“那有……有的话后边那位红衣公子岂不是要伤心了?”

    霁琰收起眼角的笑意,正经道:“不与你说笑了,若想换你姐姐,拿你哥哥来换。”

    “好。”

    “你都不想想便答应我?”

    “难不成霁公子的意思是怕了?”

    “爽快,时间地点你定。”

    “那一言为定。”定完时间与地点,云玥便走了。

    扶溪道:“她当真会交出自己哥哥?”

    霁琰应道:“那可说不准。”

    扶溪又道:“你还是得当心些,这云玥的性子实在难以摸透。”

    霁琰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喃喃自语:“她好像比之前有趣了不少。”

    夜间里秋风徐徐,月色朦胧笼罩院落的六角亭上,气氛十分压抑,云玥独自坐在那亭子里已有半晌,想得入神了,丝毫不觉寒凉。

    楚子衿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云玥似乎没发觉身旁坐着个人。

    他瞧了她良久,他才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云玥闻声转头望去,见是楚子衿,道:“原来是你,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嗯,我时常会想起从临溪村回到云府的那些日子,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可每当那些画面浮现在我脑海里,却很清晰,一花一草一木,甚是那天的风儿如何吹的,我也记得,真真应了那句话,陌生又熟悉。”

    楚子衿并未接话,其实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曾怀念过那个黑黑的小丫头,总追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云玥继续道:“逃婚的前一夜,那天夜里雨很大,我蹲在地上想了许久,我在问老天,为何让我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可其实很多事的没答案,我也不想让你违背自己的自愿,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寻一个自己爱的人去走完这一生。”

    “我并不讨厌你。”楚子衿也转过头来望着她,眼眸明亮透彻,眼神里含着复杂的情愫,他又道:“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好,你蠢笨,幼稚,爱惹事,我确实唯恐避之不及,可我似乎已经习惯你的吵吵闹闹,习惯在你惹事之后为你收拾烂摊子,习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云玥听完,撇了撇小嘴,正要反驳,却又听见他说:“我原本以为我是生病了,直至你跳崖,我才发觉自己或许是喜欢你的,可我不知究竟何为喜欢。”

    云玥听着他说出喜欢二字,心跳似是漏了一拍,竟屏息凝气忘了呼吸,她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结巴道:“也……也或许是因为我跳崖之后,你觉……觉得愧疚呢?”

    楚子衿摇了摇头,道:“我自己也不知,可能否给我些时日?”

    “啊?好啊。”云玥一愣,心底细想,他要时日做什么。

    “若我喜欢你,我们便重新开始。”楚子衿说完便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直至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云玥才回过神来,她低声应道:“好”

    她反握住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暗处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笑声。

    云玥小脸一红,想将手抽出来,谁知楚子衿竟握得更紧了些,笑眼盈盈地望着她。

    角落里蹲着看戏的言简拉着小言尘此刻也放开了笑,一边笑一边拍手叫道:

    “哦!公子和玥姐姐在一起了!公子和玥姐姐在一起了!”

    “阿简!”云玥此刻害羞得抬不起头来,楚子衿见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另一边角落里也走出两个人来,墨玉怀里抱着剑,倚靠在柱子上,戏谑道:“恭喜小姐终获美人归啊!”

    云枫望着自家妹妹终有托付,他也就放心了。

    临行前,云玥再三嘱咐道:“哥哥切记莫与他们正面冲突,等换回荇姐姐,我与阿衿便跟在你们身后一同去伏虚山,路上寻机救出你。”

    “好。”

第六十一章最毒妇人心

    云玥的马车才驶出城门,便遇见城门右侧等候已久霁琰的车马。

    云枫正要掀帘下车,一旁传来妹妹担忧的话语。

    “哥哥定要小心!”

    云枫勉强露出个笑容,望了望车内的二人,同楚子衿道:“照顾好我妹妹,别再让她受委屈。”

    云玥一听,眼眶湿红。

    楚子衿道:“云兄放心,我自会护着她。”

    “那便好。”说罢,他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上了霁琰的马车。

    云玥这边也派人接回了云荇,两辆马车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距离云荇预产期只剩半个月,为使姐姐安心待产,云玥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一切事宜皆由她亲自准备,几天下来整个人又消瘦了不少。

    这会子她又熬了碗安神汤给荇姐姐送去,待云荇喝完汤,她为姐姐把了把脉,看完脉相,她不禁喜道:

    “胎儿一切都好,看来姐姐在世子那养得不错。”

    云荇望了望门外,道:“玥儿,这几日为何不见二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莫要忧心,枫哥哥这几日实在忙,我答应你,待你平安生下小侄,他定会来看你。”

    云玥再三思量,荇姐姐现在受不得刺激,待她生下孩子再说也不迟。

    白日里她照顾姐姐,晚上便同楚子衿坐在院子里说说话。

    今夜里月明星稀,院落墙角处的萤火也已奄奄一息,发着暗淡的绿光

    “我哥哥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了?”

    “世子那边还未动身,想必是在部署后方,你哥哥暂时没有危险。”

    “嗯,瞧这天气怕是要入秋了,等姐姐孩子生下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可还不知是男孩女孩。”

    “那又如何,秋天生的叫秋笙好了,笙是一种乐器,希望孩子将来能歌善舞。”

    “若是男孩呢?也要跳舞么?”

    云玥扬起小脸认真想道:“若是男孩,就跟你学武。”

    楚子衿宠溺一笑:“也好,可不能跟你学。”

    “我可厉害着呢,我能教他如何下毒解毒!”

    “是是是,你厉害着呢。”

    云玥嫣然一笑,顺势挽住了楚子衿的胳膊,靠在他肩头,低语道:“等找到我爹爹,救出哥哥,我们就走得远远的,再找个桃花谷那样的地方,然后你每日就负责做菜教秋笙练武,我呢可以去采些草药换钱。”

    “好,小馋鬼,都听你的。”

    “对了,明日你记得寻个稳婆回来,我算着姐姐生产也就是这两日。”

    “好,我明日让清风去办。”

    几日过后,楚府门口停着辆雕龙刻凤,挂着彩色帷幔的金色马车,清羽公主前前后后来了好几趟,也没见上楚子衿,她正失魂落魄坐在马车里,宫女来报,

    “公主,楚府的表小姐求见。”

    “楚府表小姐?”清羽有些纳闷,又吩咐道:“带她过来。”

    宫女引路将素心带到公主马车旁,只见那车帘子被缓缓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素心见过公主。”素心微微欠身行礼。

    清羽不太喜欢素心那副柔柔弱弱的做作样,不快道:“你说你是楚府表小姐,那你这几日可见过子衿?”

    “回公主,表哥这几日确实不在府中。”

    “那你可知他去哪了?”

    素心仍然低着头,道:“知道,只是……”

    清羽显然没了耐心,道:“只是什么?快说。”

    素心长叹了口气,似是为清羽公主打抱不平:“表哥如此做,实在是对不起公主你,可我怕说出来又惹得你二人争吵,但……但我实在……唉!”

    “子衿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素心极其为难道:“表……表哥他其实在外边有一居所,里面养着个贱婢,还怀了孩子。”

    清羽大怒:“此话当真?”

    “绝不敢欺瞒公主,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绝不会信表哥竟做出那样的事情!”

    “好,很好,难怪子衿不愿见我,原是养了个贱婢,你可知那院子的具体位置?我定要那勾引子衿的狐媚子生不如死!”

    素心暗喜,劝道:“公主万万不可,若因为此事与表哥闹翻,闹得人尽皆知,那岂不是在打皇室的脸?”

    清羽听罢,这才拿正眼瞧素心,冷笑道:“那你说该如何?”

    素心大喜,鱼儿上钩了,道:“公主不妨派人暗中给那婢子下药,一尸两命,又不会坏了您与表哥之间的情分。”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那院子必定守卫重重,我又如何暗中下毒?”

    “实不相瞒,我正好瞧见他们请去的稳婆,还记下了地址,我也只能帮公主到这里了。”

    “地址给我。”

    “好。”

    待马车驶远,素心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前些日子她偶然撞见清风请稳婆,当下跟着二人到了楚子衿在外边的住所,待稳婆出来,她设计套出了话,才知表哥院中竟有个待产的女子,她实在气不过,又见这清羽公主日日来找表哥,利用清羽除掉那女子,再揭露清羽,所有靠近表哥的女人都得去死!

    马车上,清羽的贴身宫女忍不住问道:“公主,奴婢瞧着那表小姐不安好心,公主可别被她迷惑了。”

    清羽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留她一命看戏,她活不过今晚,另外,明日按她刚才所说的地址把那稳婆除掉,再换上自己人。”

    没过几日,云荇阵痛将要生产,稳婆前脚进来,宣楚子衿进宫的圣旨后脚便到。

    云玥见他为难,道:“你还是先进宫去,在这边也做不了什么,有墨玉和清风在,出不了什么事。”

    “也罢,我去去就回。”说罢,他又派重重守卫将这院子围住,这才匆忙策马离去。

    屋内荇姐姐嘶声竭力的哭喊着,声音早已沙哑,门外云玥的心也随着那那一声声喊叫起伏着,好几次她都想冲进屋子里,却被稳婆挡了出来,只听那稳婆骂道:

    “你一个位出阁的姑娘别进去碍手碍脚!若是耽误了事我可不负责,快烧些热水去!越多越好。”

    云玥也从未见过接生,只得听从那稳婆的话,烧了一盆又一盆水送进去。

第六十二章荇姐姐难产

    过了半日,荇姐姐仍未生下孩子,云玥在外心急如焚,听着里边姐姐的气息声越来越弱,她不能再等,拍着门喊道:“稳婆!稳婆,你把门打开!”

    拍了半天,却无人应答,云玥的心沉进寒渊,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墨玉将她一把扶住,

    “小姐!”

    “墨……墨玉,快将门撞开。”她声音极其虚弱,几乎说不出话来。

    墨玉见状,也顾不得忌讳,同清风将门撞开,屋子里并无稳婆的身影,只有云荇静静躺在那,气息奄奄。

    “荇姐姐!”云玥慌手慌脚跑过去,跪在云荇床前,眼泪如断线珍珠,嘴里含糊不清,

    “姐姐对……对不起,都是玥儿害了你。”

    云荇额头尽是汗珠,脸色惨如白蜡,她努力抬起手来,指了指肚子,示意云玥无论如何先救孩子。

    云玥摇着头哭道:“姐姐会没事的,玥儿定保住你和孩子。”

    此时,清风将府上的老军医请了过来。

    老军医瞧看了一眼,便道:“大人定是保不住的,胎儿或许还能保一保,请尽快下决定。”

    云玥拽着老军医衣角哭道:“不可,求求大夫救救我姐姐”

    云荇极其艰难睁开眼睛,虚弱道:“孩…孩子。”

    老军医也急了,吼道:“再耗下去,连孩子都保不住!清风将她拉开。”

    清风极其为难,只得将云玥拉到一旁,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老军医施针暂时护住了云荇的心脉,她似乎又恢复了些力气,继续生孩子。

    大抵又熬了半柱香的时间,孩子才生了下来,却不曾听见那一清脆的哭声,老军医摇了摇头,叹道:“终究是慢了一步。”

    云荇听罢,闭眼,香消玉殒。

    云玥也终于不再挣扎,直直坐在地上,神思恍惚,竟连哭也不会了。

    墨玉也不知是何时出去的,待他进来时,手边提着个人,正是先前给云荇接生的稳婆。

    云玥瞧见那稳婆,猛地站起身来,恶狠狠瞪着那稳婆,怒道:“你为何要害我姐姐?”

    那稳婆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女……女人生孩子,本就……就如跨鬼门关,不关我事啊。”

    云玥忽然笑出声来,反问道:“鬼门关?哈哈哈哈,那我就送你去鬼门关走一走。”

    稳婆听得浑身发抖,却也不求饶,想来一早便做好自绝的打算。

    云玥又补了一句:“忘了与你说,你的家人也将一起去鬼门关。”

    稳婆这时才慌了,有些不知所措,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自然是要杀,你可别小看了将军的势力,我瞧着不如你先去那黄泉路上等着你家人。”说罢,云玥正要动手。

    那稳婆这才求饶:“我说我说,是公主拿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才不得已,姑娘饶……”话还未说完,稳婆便七窍流血,眼凸嘴歪,倒在了地上。

    墨玉见云玥起身,急道:“小姐去哪里?此事等楚公子……”他见劝不住小姐,暗示清风快去将楚子衿找回,自己也跟了上去。

    云玥刚出府门,只见门口停着辆金色皇家马车,马车旁只跟着几个宫女。

    宫女见云玥走过来,问道:“大胆婢子,见了公主的马车也不下跪!”那宫女正想动手推开云玥,还不曾动手只觉脖子一痒,倒在了地上,一时之间马车旁的宫女皆倒在了地上。

    此时从暗处跳出几个侍卫,云玥从腰间摸出玉箫,墨玉赶了上来,道:“小姐这些侍卫交给我。”说着便同那些侍卫厮斗起来。

    云玥也不说话,捡起滑到脚边的长剑,将马车的车帘砍去一半,里面的清羽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此刻的云玥,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她声音极为沙哑,

    “为何杀她?”

    清羽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结巴道:“你……你可知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你要……要是敢动我,父…父皇定不饶……”

    云玥声音更冷了些,手中的长剑抵得更近了,

    “说,为何要害她!”

    清羽哪见过这般场面,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玥儿不可!”此时楚子衿终于赶了回来。

    清羽听见楚子衿的声音,鼓起勇气一把推开云玥,哭得梨花带雨躲进了楚子衿身后。

    “子衿哥哥救救我!”

    云玥没防住清羽的推搡,本就思绪涣散的她差点跌倒在地,手中的长剑也甩了出去。

    她一言不发,站起身来,拎着长剑,剑尖划在地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噪声。

    她靠得越来越近,清羽哭得愈发可怜,边哭边道:“子衿哥哥快救救我,那疯女人想杀我!”

    终于,云玥走到楚子衿面前,停了下来,她面无表情,道:

    “让开。”

    楚子衿不曾挪动一步,他脸色憔悴,低低道:“玥儿,是我对不起你。”

    “我叫你让开!”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我姐姐就该去死吗?”

    楚子衿不再说话,却也不曾让开一步。

    云玥觉得很委屈,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为何,她一哭你就心软了?就连她害了我姐姐也能饶恕么?”

    他也不曾辩解,这的确是他的错,他无话可说。

    “怎么,连骗一骗我你都不肯了吗?”

    “玥儿对不起。”

    “那你让开,我自己动手。”

    “她还不能死。”

    “你若不让开我就连你一起杀。”

    “那你动手吧。”楚子衿闭上眼,等着利剑穿过他的身子,只是他的手仍紧紧护着清羽。

    “你真当以为我不敢吗?”

    “刺吧。”

    她从未想过要他的命,她只是想划破他的衣服,谁知那清羽竟冲上前来,替他挡住那一剑。

    他以为她不会动手,他更不曾想到清羽会为他挡剑。

    那一剑并不深,清羽脸上被划了个碗大的口子,从此毁了容,比杀了她还难受。

    “楚将军,此后山高路远,你我就当从没认识过。”云玥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徒留楚子衿呆呆立在原地,听闻她那句话,恍如惊雷。

    她此刻实在太累,刚走两步便晕倒在地。

    楚子衿瞧见她晕过去,这才回过神来,正想过去,却被墨玉抢先一步,他抱着云玥消失在了长街深处。

    清风不解,问道:“公子为何不同她解释,若公主死了,皇上势必追究,那就去不了伏虚山救云枫了。”

    “我不想让她委屈自己,与其让她怪自己,不如来怪我。”

    “公子何必呢。”

    “我想总有一天她会懂的。”

    “将军!将军!那孩子活了!”老军医怀里抱着个孩子,跌不慌地跑出来。

    “老朽还从未见过这般顽强的孩子,若不是亲眼所见……”

    楚子衿接过那孩子,想道:“秋笙是个极好的名字。”

第六十三章伏虚山之行

    南疆伏虚山边陲白暮小镇客栈前,立着两道人影,左边的是位身着烈火红衣的年轻女子,她的脸上遮着白色面巾,一双极为清冷的眸子里黯淡无光,叫人瞧了平添寒凉意。

    墨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红衣女子,自那日荇小姐难产而死,玥小姐便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知她心中有怨,可又无法帮她排解,只能静静守在她身旁。

    “进去吧。”云玥轻轻吐出三个字,抬脚跨进那客栈门槛。

    墨玉提脚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从远处驶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太子李岱,他赤着脚侧卧在那八人抬的步辇上,这一路上赏山赏水,倒也十分惬意。

    步辇停在了客栈前,后边的马车上下来一白衣公子,只见他腰间佩玉,手里拿着把白面玉扇,笑眼盈盈走上前来,道:

    “太子殿下,这白暮镇就这一家客栈,可要下来歇息。”

    太子依旧懒洋洋躺在步辇上,罢了罢手,道:“赶路,时日不多了。”

    “可眼看着天就快黑了,此时进山必定迷路,依我看不如整休一番,明日再进山,也好留些体力应对意外。”

    太子这才直起身子,揉了揉压麻的手臂,道:“那就明日再进。”

    “落轿~”一旁的侍卫声音拖得老长,抬步辇的八个人这才小心翼翼放下肩头的担子。

    待太子进了客栈,那八个人纷纷跌落在地,有两个直接昏了过去。

    “可累死老子了,这抬了一天,也不让人休息。”

    “可不是么,就是把我们当牲口,也没这般刻薄。”

    “谁让咱们命不好……”

    正说话间,瞧着世子又走了出来,几个大汉连忙住嘴,头也不敢抬。

    霁琰从袖口里拿出几瓶於伤药,递给大汉:“今日辛苦各位壮士,明日的路比今日只多不少,这些药拿回去涂抹在肩上,会好得快些。”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呆了一会才接过那於伤药连连叩谢道:“谢谢世子殿下,谢谢世子殿下。”

    待霁琰进去,几个大汉眼眶通红,道:“这世子殿下可真是好人。”

    “谁说不是呢,可怜他没个好身世,爹不疼,娘也死,还不得宠。”

    几个大汉不禁唏嘘感叹,如今这世道是好人遭欺,坏人当道。

    二楼木窗前,两道人影闪过,将刚才那幕瞧得真真切切。

    “小姐,你瞧那最后边的马车上并未有人下来,且旁边的守卫也未曾离去,枫少爷或许就在那辆马车中。”

    “嗯,等天黑下来,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墨玉仍然有些担心,道:“若马车里无人呢?”

    云玥并未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竹筷折断,若是无人,她便只能如此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落日余晖沉进山底,秋风阵阵寒,吹得那门前的落叶瑟瑟飘落。

    今夜里客栈比前几日热闹些,伙房里的厨子忙得晕头转向,进进出出一团乱麻,丝毫不曾注意到何时多了个眼生的小杂役。

    楼梯拐角间,云玥将昏睡散撒进了酒菜里,给太子的人端了过去。

    二楼雅阁间,墨玉装作小二将下了药的饭菜送进了太子的房里。

    半柱香后,大堂里终于静了下来,云玥推开木窗,墨玉纵身一跃,轻快地落到了地上,云玥紧随其后跳下。

    二人摸黑找到了白日里那辆云枫乘坐的马车,只见马车旁仍有重重守卫,云玥示意墨玉停下,抽出腰间的玉箫,挨个吹去,哐哐几声,侍卫皆倒在了地上。

    云玥手持玉箫,朝着马车旁慢慢挪去,墨玉抽出长剑呈防备之姿,警惕望着后边。

    她拿着玉箫,试探性一点点掀开车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镶着青玉的白靴子,再掀开一点点,那人脚边的白色袍子随着凉风摆动,发出喋喋的响声。

    云玥已然明了这马车中坐着的是何人,她深呼了口气,缓缓收回玉箫,只听那马车里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玥玥为何不继续掀了?我可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云玥回头示意墨玉,这才惊觉四周早已围满了人,原来他们还有大队人马隐匿在暗处,白日里的只是幌子。

    白衣公子用扇子将那帘子挑起一角,俯身从里边钻了出来,他莞尔一笑,道:“许久不见,你怎的比原先笨了不少。”

    霁琰见她闭口不答,忽然凑近她,仔细端详着,道:“瞧你这副神情,似是要吃了我一般。”

    云玥恼羞成怒,回瞪了他一眼,却只见他开怀大笑,戏谑道:“你这凶狠的模样倒像极了只寻食的小狼狗。”

    太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二人身后,他瞧了瞧云玥,又看了看霁琰,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他指了指云玥,道:“若没记错,这位是本宫赏给楚将军的淮箫姑娘?”

    霁琰上前一步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好眼力。”

    太子道:“想来留在身边倒也有些乐趣。”

    霁琰又道:“太子有所不知,这姑娘性子烈,还会下毒,留在您身边有些不妥,待我驯化了她,再收也不迟。”

    太子想了想道:“也罢,明日之事更要紧些。”

    待到太子离去,霁琰打趣道:“如何,本小爷可又救了你一命。”

    “我又没求你,当个太子妃也不错。”

    “这般说来倒是我的不是,断了你的前程?”

    “你知道便好。”

    霁琰哑然失笑,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我现已被你们抓住,可否告知我哥哥在哪里?”

    “你哥哥并未同我们一起走,这辆马车专用来钓鱼的。”

    “你还真是老奸巨猾。”

    “彼此彼此,你这小滑头可不得不防,还有……”

    “还有什么?”

    “能否换个词,老奸巨猾听起来十分猥琐。”

    “不换,配你正好。”

    “看来得给你吃点苦头瞧瞧本小爷的厉害。”

    云玥心生一计:“不如这样,你我单挑,我若赢了,放我走。”

    霁琰一口应下:“好,尽管出招!”

    周围的人一听这二人要单挑,立即让出了一片空地,甚至有的人开始下注买定离手,

    “我瞧着那姑娘打不过世子的,世子毕竟是男人!”

    “那可不一定,万一世子放水呢?”

    “这可是男人的尊严,怎能放水?”

    “这你就不懂了吧,家中可曾娶媳妇?”

    “还不曾……”

    “那你就活该娶不着媳妇!”

    交谈声四起,下注仍在继续,压云玥赢的人却寥寥无几。

第六十四章云枫遭失明

    比试开始,霁琰将玉扇轻轻一合,正要挎入腰间,云玥却趁他合扇之际,手腕一转,嗖嗖两声将那银针甩了过去。

    霁琰眼疾手快,挥扇挡掉了飞来的银针,道:“你竟偷袭?”

    云玥微微一笑,收起手势,道:“兵不厌诈,你输了。”

    “那可未必。”

    “针上有毒,你还剩半柱香的时间来解毒。”

    霁琰脸色已有些苍白,却也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把脉,再从怀里掏出药瓶,服了两粒药丸下去,这才恢复过来。

    “怎样?”

    “愿赌服输,你走吧。”

    “果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谁都不曾想到,世子竟然输给了一个弱女子?

    云玥试探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瞧,霁琰仍立在原地,双手负于胸前,似乎真的要放她走,她这才拉着墨玉撒开腿往前跑。

    一旁有人问道:“世子殿下,真……真的放他们走么?”

    霁琰一脸坦诚,认真道:“放啊。”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骂:“霁琰你耍赖!你不是男人!竟戏弄我……”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放是放了,也可没说放多远。

    夜已深,云玥同墨玉被人绑住了手脚,扔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墨玉这才道:“小姐早就知道那是个圈套么?”

    “你怎知我知?”

    “我瞧着小姐刚才的神情并无惊慌之意。”

    “的确,唯有被他们抓住,我才有机会见到枫哥哥。”

    “玥儿?”暗处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声,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可思议的情绪。

    “哥哥?是你么?”云玥静下来仔细聆听,生怕是她出现了幻听。

    云枫应道:“是我,你们怎会出现在此?”

    “此......此事说来话长,他们可曾为难你?”云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不……不曾。”云枫闪闪躲躲,转移话题问道:“那......荇儿可还好,孩子应该也生下来了吧?不知是男孩女孩……”

    一提到云荇,云玥的情绪便低落下去,不再说话。

    “玥儿?玥儿?你在听吗?”

    “枫少爷……”墨玉打断了他,道:“荇小姐她……她很好……”

    “哥哥对不起,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姐姐。”她的语气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荇……荇儿怎么了?”云枫一听,心已凉了半截。

    云玥早已泣不成声,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啜泣声。

    良久墨玉才沙哑着声音:“云荇小姐遭人暗算,难产而死,孩……孩子也未曾保住。”

    空气一时凝滞,无人再说话。

    过了许久,云枫才道:“玥儿不必自责,是我这个做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们,你明日寻个机会便逃出去,别再管我。”

    “爹爹现也不知是死是活,玥儿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

    “玥儿听话,自保要紧,我……另有安排。”

    “可是哥哥……”

    “长兄如父,若你还认我这个哥哥,便照我说的去做。”这是云枫第二次凶她,平日里当掌上明珠护着的人,若非被逼急,也不说出这般生硬的话来。

    云玥不再与他争辩,她认定的事从不肯轻易更改,即便是死,她也要同哥哥一起去死。

    她今日实在累极了,靠在柴垛上便沉沉睡去,不一会,浅浅的鼾声响起。

    “墨玉。”黑暗中瞧不清云枫是何表情。

    “枫少爷我在。”

    “你最是明事理,明日醒来不论发生什么,一寻到机会,你定要把玥儿带走,若她实在不肯,打昏也行,若她日后要报仇,定要拉住她,云家日后只剩她一这个血脉。”

    “那枫少爷你呢?”

    “我会让那武器永远沉睡在密室里。”

    “好,枫少爷保重。”

    “嗯,玥儿就拜托你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大亮,云玥被噩梦魇住,又哭又闹。

    云枫急道:“玥儿?玥儿?墨玉玥儿怎么了?”

    “枫少爷别急,小姐她兴许是……”墨玉话说到一半,猛然间卡了半句在嗓子眼里,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云枫。

    “玥儿她怎么了?”云枫凑近耳朵去听。

    墨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试探道:“小姐兴许是做噩梦了,夜晚太黑,我瞧不清楚。”

    云枫这才放下心来,喃喃自语道:“是啊,这夜太黑了。”

    过了好大一会,墨玉才颤声问道:“枫……枫少爷你……你的眼睛?”

    “你说什么?”云枫似乎没听清,努力将耳朵凑过来。

    “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云枫苦笑道:“你都瞧见了。”

    “哥……哥哥?”云玥此刻也醒了过来,她目光呆滞,难以置信地瞧着哥哥的眼睛,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时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血窟窿,那窟窿才结疤不久,似是挖出不久的。

    云枫神色闪闪躲躲,垂下头去,弱弱道:“妹妹别看,我怕吓着你。”

    云玥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神态,哥哥虽从不争些什么,可她知道哥哥自小就很要强,如今挖了他的双眼,是完完全全毁掉了他。

    她的心头仿佛有千万条噬心虫在爬,若不是她出的馊主意,哥哥不会瞎,荇姐姐也不会死,原来她才害他们的真凶。

    她忽然咯咯一笑,道:“哥哥以前长得就像唱戏的小白脸,没了眼睛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云枫听罢,这才抬起头来,道:“没吓坏妹妹就好。”他自然知道那是安慰的话,为了不让妹妹担心,他只得作出强颜欢笑的样子。

    滴答滴答,云玥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头滴血的声音,下一秒,她似乎变了个人,用一种极天真的语气,撒娇嗔道:“哥哥喜欢世子的那双眼么?我明日送你呀。”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尖,不像是她原来的声音,倒像是有个人占用了她的身体说出了那般话。

    云枫从未听过妹妹用如此口吻,这样的她太过陌生,也太过凶狠,可他更怕妹妹为了给自己报仇搭上自己,他连忙道:“若不是世子替我求情,我只怕连手脚都保不住了。”

    墨玉也从未见过这般邪笑的小姐,心下有些惶恐:“小姐你清醒些。”

    云玥依旧是那副神情:“那哥哥告诉我究竟是谁挖了你的眼睛?”

    “太子怕我逃走......”

    云玥喃喃自语道:“哦,原来是太子做的,那哥哥可喜欢太子那双眼睛,我瞧着也还不错……”

    “玥儿,我谁的眼睛都不需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云枫真怕她再说下去,会走火入魔。

    “小......小姐,你的眼睛?”

    “玥儿你......”

    云玥微微将脸转了过来,迎上从窗里透过了那抹朝阳,墨黑的眼瞳一点点变成了赤红色。

第六十五章霁琰爆身份

    日头才将将升起,还未等第一缕阳光照进大堂,那金色的光芒便被乌云遮了去。顷刻间乌云密布,山间田野昏天暗地,大风起兮,泥土伴着枯叶席卷而来,店小二将门一关,那泥点子直直砸在木门上,随即炸裂成更小的泥印。

    忽而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倾盆而下。这说来也奇,明明已然入了秋,这天气却仍像夏季那般阴晴不定。

    屋外风声鹤唳,屋内烛火抖个不停,狂风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发着呼呼响声。众人面面相觑,缩紧了身子,只等着高高位置上正闭目养神的太子爷发话。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得得马蹄,紧接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店小二连忙将门打开,从外边走来一浑身湿透的探子,他来不及将额头汗水擦干,跪地禀道:“回禀太子殿下,雨虽大,但伏虚山并未封山。”

    “好,将云枫带过来,进山。”太子这才睁眼起身,这雨是拦不住他的。

    云枫的双手被铁链绑住,那前来带他的侍卫也不管他能否看见,动作极为粗鲁,一个劲的往前拽,仅仅是从柴房到大堂这短短的距离,他已经摔倒六七次,那身暗墨色的长衫被擦破的好几个块,隐隐约约还透着血腥味。

    他们将云枫关进铁笼子里,任凭那寒雨冻得他浑身发抖,可云枫也不曾因为痛叫出一声。

    那雨势极大,众侍卫忙着将太子扶上马车,却无人发现这浩浩荡荡行进的队伍里少了个人。

    霁琰还未靠近柴房,便听到里边传出一阵打闹声,他眉眼一沉,加快了步伐,推门一瞧,只见云玥背对着柴门,扑在墨玉身上。

    云玥被那阵开门声吸引,猛然回过头来,赤红色的眸子里闪过光亮,她又一把扑到了霁琰身上,露出一排整齐的牙,朝着他的手臂,一口便咬了上去。

    “世子小心!”墨玉见状,赶忙起身,还未等他过来,云玥便软软的倒在了霁琰怀中,墨玉急了,大喊道:“你将我家小姐怎么了?”

    “别急,她只是晕过去了。”霁琰轻轻放下她,又将自己贴身带的白玉佩取了下来,挂在了云玥腰间。

    墨玉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家小姐体质特殊,唯有这块白玉方能镇压。”

    墨玉听得更糊涂了,他正想开口继续问,云玥此刻醒了过来。

    “小姐你醒了!你的眼睛也不红了。”

    她瞧见墨玉受伤的手臂,又见霁琰站在一旁,环顾一周,也不见哥哥的身影,而自己又躺在地上。

    “什么红不红,你在说什么?我哥哥在哪?”

    “就......”墨玉也不知要如何同她解释,总不能说她的眼睛忽然变红,还见人便咬。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霁琰。

    “就什么?”云玥也随着墨玉的目光望向霁琰。

    “咳咳咳,就......”霁琰清了清嗓子,道:“简而言之就是玥玥你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变红。”

    “我?”云玥指了指自己,有些迟疑。

    “此事不急,若不快些动身,你哥哥便没得救了。”

    “你不是太子的人么?怎会帮我?”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太子的人。”

    “难不成你也是为了伏虚山下的武器?”

    霁琰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瞧这样子,若不与你说,你定不会信我,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五大神秘世家?”

    “嗯。”

    霁琰又道:“那批武器便是由这五大世家所造,之后朝廷与世家和解,由世家造了密室,历代丞相血脉,也就是你云家后代是开启密室的钥匙,这五大世家之首为便是临渊城霁家,我蛰伏十年之久,为的就是阻止密室打开,否则战火再起,世间将成炼狱。”

    “好,我随你去。”云玥心中虽仍有顾虑,又见他言语真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此刻雨势小了些,但天边的黑云仍未散去,光与暗交错在天际,山间田野渐渐起了薄薄的白雾,一个砍柴归来的老伯,顶着发黄的草帽,背着湿透的柴火,拖着草鞋吧嗒吧嗒行走在大路上,走得累了,他便在路旁寻了个位置坐下歇息。

    忽而老伯的眼前出现三道身影,只见走在前边的是一男一女,这男的一身白衣,举着把伞为身旁的红衣姑娘遮雨,一瞧见这红衣姑娘,老伯竟觉有些熟悉,眯眼细细看去,老伯双肩微微一颤,泪眼模糊,那红影越来越近,老伯心中也越来越紧张。

    待三人经过老伯身侧,他将草帽压得更低了些,只希望那红衣姑娘不要瞧见他。可事与愿违,这三人竟然走到他面前停下了,正当他局促不安时,那白衣男子开口道:“老伯,你来时可曾瞧见一队人马朝着伏虚山去?”

    原是问话来了,老伯并未抬头,直是指了指道路前方。

    “多谢老伯,走吧,他们应该就在前面。”

    三人身影渐渐远去,老伯扔下柴火,跟在了后边。

    且说太子等人冒着风雨走了一路,刚到伏虚山脚下,那雨势越来越小,没过多久便停住了。太子心情大好,下马车一瞧,却有些犯难起来。只见眼前的伏虚山,山崖陡峭,遮天蔽日,山尖耸入云端,难以攀爬。

    “把世子叫来。”

    不一会,侍卫来报:“回禀太子殿下,世子......”

    “说!”

    “世子不知所踪。”

    太子听罢,直直将手中的暖手玉壶砸了出去:“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他许是怕死跑了,本宫不信,没了他,连座山都上不去?来几个人去瞧瞧这附近有没有人住,有的话抓过来。”

    “是!”侍卫领命走开。

    不一会,果真让他们抓到一个当地人的年轻人,一经询问,这上山之路的确另有小路。

    寻人找路自是耽误了些时辰,此刻霁琰带着云玥和墨玉,轻车熟路先太子一步进了伏虚洞。穿过伏虚洞,三人来到了伏虚宫,只是这伏虚宫内万籁俱寂,不像是有人的地方,与他们上次来时差别极大。

    “这......”云玥朝着霁琰望去,眼底满是疑惑。

    霁琰莞尔一笑,道:“大可放心,殿中无人。”

    云玥冷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没错。”

    “那么请问,你在布局时可曾料到我哥哥的眼?”

    “你哥哥的眼我已用还魂草保住,待此事结束,我定治好他的眼。”

    “好,那我等着,你若再诓我......”

    “我若诓你,只管来寻仇便是。”

    “好。”

第六十六章密室遇险记

    云玥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但她并未回头,那人又唤了一句,

    “玥儿!”

    她这才回头,淡漠望着不远处的青衣人,冷道:“我同楚将军早无瓜葛,还请叫我云玥。”

    霁琰瞧这架势索性双手一抱,站在一旁看起戏来,若手中再有一把炒花生,那可更妙了。

    楚子衿眼眸暗淡,神色落寞走上前来,道:“你准备如何做?”

    云玥稍稍后退几步,同他拉开了距离,生硬道:“若楚将军此刻下山,我云玥定当万分感激。”

    “你姐姐的死我十分抱歉,其实那孩子......”

    “住嘴,你不配提我姐姐。”

    楚子衿还想开口,却被霁琰打断:“我说二位,太子这会子估计已经进了石头洞,若不快些准备......”

    “哦?世子要准备什么呢?”另一道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顺着声音瞧去,那声音的主人竟是太子。

    听闻此言,三人皆错愕转身,云玥眉眼一皱,右手微微后拢,正想去拿腰间的玉箫,楚子衿却借势转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连霁琰也不曾料到,太子竟如此之快便通过了石头洞的迷宫阵,他收起那副纨绔之姿,神色变得沉重起来。

    太子嘴角微扬,抖了抖袖子,抬起手来拍了两下,从他身后走出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手边还拽着一个人,瞧那衣服样式,倒像是楚子衿手下的人。

    此人脸上全是淤青,一张嘴满牙是血,他含糊不清没说两句话便咽了气。楚子衿脸色铁青,垂在袖口中的手,握得铮铮作响。

    太子见那人断了气,则则咂舌,可惜道:“我瞧着楚将军的手下一个比一个弱不禁风,心气还高,不过是骂了几句便自缢了。”他将众人打量了一番又道:“好极了,大家都在,我也不必费心一个个找了。”说罢,他带来的侍卫纷纷上前,将云玥几人团团围住。

    霁琰瞥见云玥似有动作,他低声道:“玥玥别动。”

    太子见霁琰此刻还有心思说话,一个死亡凝视扫了过去,旁边的侍卫心领神会,一脚将霁琰踹倒在地,霁琰既不吭声,也不反抗,任凭那侍卫将脚踩在他脸上,狠狠揉着。

    太子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扶起霁琰的脸,玩味道:“瞧瞧你这张脸,就这般死去了,倒着实可惜。”

    霁琰也不恼,又摆出一副纨绔模样,笑道:“我若死了谁带太子殿下进密室呢?莫非您还能再抓个引路人不成?”

    太子听罢,微微眯起眼睛,左手食指轻轻摩擦着下巴,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罢了手罢手,道:“此言甚是有理,姑且留你一命。”他直起身子,瞧了瞧四周,也不像是有埋伏的地方,心中的顾虑又放下了几分。

    霁琰擦擦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拂去衣袖上的泥尘,他朝着云玥眨了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也不知为何,原本焦躁不安的云玥竟莫名其妙静下心来,她将手心的汗珠轻轻擦在了衣袖上。楚子衿瞧着这二人的互动,心底空落落的,甚不是滋味。

    “太子殿下,这些人待如何?”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卫指了指云玥等人。

    “就地杀了吧。”

    “且不知那底下密室会有何危险,依小的见不如将这些人绑了带进去,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有个垫背的。”

    太子一听,甚觉有理,道:“拿绳子绑了,一齐带进去。”

    地下密室的入口隐匿在伏虚宫殿一旁的榕树林里,那是一棵上百年的古榕树,青藤密集缠绕在树干上,扒开树根下的荆棘丛,一条布满青苔的石阶呈现的众人眼前,顺着台阶朝下望去,是一条暗黑不见底的狭小通道。

    霁琰,云玥,楚子衿,墨玉,云枫五人被绑在了一条绳子上,依次下台阶走进那暗道,太子的人紧跟在后,待众人都下了台阶,先前路上遇见的老伯竟跟在最后边,悄无声息潜进了暗道。

    那暗道极长,走到深处,霁琰忽然停下了脚步,大喊道:“太子殿下,这前方看不见了,能否找个人来帮我照个亮?”

    先前提议绑人的小侍卫此刻自告奋勇去前边引路,众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云玥感觉手上的绳子似乎松了一些,她低头一瞧,原来是霁琰偷偷在解她的绳子,更令她吃惊的是那小侍卫竟对霁琰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她这才恍然大悟,那小侍卫也是霁琰的人。

    直至最后,云枫的绳子也被解开,为了不被太子瞧出来,这五人仍将绳子缠在手腕,装作被绑着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暗道里潮湿味极重,还有一股云玥也说不上来的怪味,她只能努力憋着气,但不曾想越是憋气呼吸便越困难,头也昏沉起来。

    霁琰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微微转过身来,低声道:“别憋气,正常呼吸就行。”

    她试着慢慢调整呼吸,这才逐渐平静下来。一路走来,她瞧见墙边堆了不少白骨,想来是先前打探密室的人未能走出去,只是瞧着这些白骨的堆放姿势有些奇怪,似乎他们生前曾受了极大的折磨。

    不一会,众人来到了一间更大的密室,密室的四周皆凿了小洞,也不知是何处的光从那小孔里透过来,照得那密室金碧辉煌,再细细一看,这里竟摆满了金银珠宝。

    “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已有人忍不住扑了上去,一个劲的往自己袖口里塞金子,其他人一瞧,这拿钱的事哪能落后,也都纷纷扑了上去,口袋不够大了,便脱衣脱裤用来包金银。

    再瞧瞧太子爷,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这些珠宝在他眼里,不过是冷冰冰的什物,他镇定自若站在一旁,等这群粗鄙之人过过钱瘾。

    才夸完这世子爷镇定,下一刻他便慌乱起来,大叫道:“快放下!一群蠢东西!”

    只可惜为时已晚,那金银珠宝里散发出绿色的烟雾,凡是触碰了金银的人,身上也都染上了绿烟,他们的脸和手开始溃烂发肿,并发出滋滋的响声,紧接着全身的皮肤一点点消失,肉连着骨赤裸在外边,最后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肉化作一滩血水,只剩一堆姿势扭曲,孤零零的白骨。

第六十七章云玥开石门

    瞧见这毛骨悚然的一幕,其余人连连向后退去,待那绿烟完全消散,满地的金银珠宝竟变成了石头,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玥抬头瞧了瞧霁琰,他似乎也不太明白。

    太子的人折损了将近一半,有侍从劝道:“太子殿下,这密室实在凶险,不如先出去,调派些人手过来。”

    正当太子犹豫不决,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有人想偷偷溜走,却不曾想踩到了什么机关,先前来的暗道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千千万万只蜘蛛一齐涌来,将那人吞噬得连渣都不剩。

    “后撤!后撤!”剩余的人又全退到了刚才的密室里。那群蜘蛛爬到门口便停了下来,徘徊在密室门口的墙壁上不肯离开。

    云玥见状侧身小声道:“原来那蜘蛛怕光。”

    霁琰偏头低语:“小心地上的石头被撒上了化魂粉。”

    原来是化魂粉,云玥恍然大悟,难怪金银会变石头,其实这就是一堆石头,化魂粉麻痹了人的五感,受光线的影响才将石头看成了金银。

    待众人回过神来,哭声喊声四起。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若死了,我那可怜的八十老母亲该怎么办?”

    “早知这般可怕,打死我也不来!”

    “一群废物,继续往前走!”说罢太子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厉声道:“若谁再试图逃跑,我可要拿你们的血祭祭本宫的玄冥剑!”

    太子不愧为太子,这剑一拔,倒是镇住了不少人,他们收起哭声,擦了擦眼泪,又重新站回了太子身后。

    云玥霁琰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想到了对付太子的方法,若能挑起这群侍卫的怒火,那太子便是孤军作战了。

    楚子衿愣愣望着他二人,失落地站在一旁,这一路上玥儿都不曾同他说话一句话,甚至没有瞧他一眼,原来这便是心碎的感觉,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接下来的路上并未遇见任何毒虫猛兽,密室过后,仍旧是一条长长的暗道,众人沿着那暗道走了许久,只见暗道尽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穿过狭长暗道,众人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呈现眼前的是一道约莫有四人高,八尺宽的石门,门上刻着奇怪的图案,门前放着口石棺,石棺上写着字,像是某种巫术用语。

    云玥心下一沉,莫非已经来到了祭祀的地方?太子的人虽说少了一半,若此刻动手,怕也难保哥哥周全。

    太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底难掩激动,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棺,嘴里碎碎念道:“就是它,就是它!”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泛黄的纸,一边瞧一边笑,笑着笑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盯着云枫瞧了半天,那眼神极为邪恶,透着野心与欲望。

    “来人!把这石棺打开!”几个大汉上前,铆足了劲,合力将石棺推开,棺门一开,几个大汉吓得连连后退。

    太子嗤笑:“废物,不过一具死尸便吓成这般模样,快些抬出来,别耽误了时辰!”

    大汉们这才又上前,别过脸去,胡乱地将棺材里的尸体抬了出来。众人见那尸体,倒吸一口凉气,脊背直直发麻,有的人甚至捂住了眼睛,这哪是一具平常的尸体?分明是一具死状怪异的干尸。

    云玥瞧见那干尸的第一眼,腿软险些跌坐在地上,那干尸的衣服她认得,她是认得的。

    楚子衿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低头一瞧,怀中的人儿早已泪流满面,她拽着他的衣袖哭道:“是......是大哥的.....”

    楚子衿脸色微变,那干尸竟是消失已久的云樟?

    太子极为诧异的瞧了云玥一眼,阴冷笑道:“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云玥?还真是兄妹情深,这尸体成了这般模样你也认得出来。”

    云枫虽瞧不见,却也听明白了,平日里沉稳的他,此刻再难忍心中的恨意,若不是墨玉硬拽着他,只怕此刻已冲上去替哥哥报仇。

    “哟,那边的瞎子竟也沉不住气了,别急,你们哥几个,很快就见面了,来人,将云枫抬进棺材!”

    太子话落半晌,身后却无人听命去抓云枫,他猛然回头,发现自己的侍卫竟拿着长剑指着他。

    此时霁琰终于站了出来,莞尔一笑,道:“太子殿下怎么不接着喊了?”

    “你......你竟然收买了我的亲卫?”太子脸色极为难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亲自带出来的侍卫竟全被世子收服,这人隐藏实在太深,他竟没瞧出来,他开始庆幸自己养成了给侍卫下蛊的习惯。

    太子怪异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支木箫,吹奏起来,一旁的侍卫们听见那箫声,头痛欲裂,表情极为痛苦,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霁琰见状,大叫:“玥玥!你的箫借我一用!”

    云玥一摸腰间,空无一物,糟糕,定是落在先前的柴房里了。霁琰见她摇头,便知她的箫丢了,没法,他只能抽出腰间的玉扇作为暗器甩出去打断太子吹箫,那玉扇还未靠近太子便被化身完成的死士一掌拍碎。

    墨玉趁机捡起脚边的长剑朝着太子刺去,不料他身旁的侍卫也化身完成,一掌拍过去,墨玉连人带剑摔了回去。

    云枫被死士从领口抓住,一把扔进了石棺里,云玥尽数甩着手里的银针,可小小银针对那些死士丝毫不起作用,她究竟该怎么办才能救哥哥?

    就在此刻,眼看着石棺的盖子将要合上,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暗处嗖嗖射来几支箭,直直刺进几个死士的胸膛,紧接着利箭炸裂,连带着死士一同炸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为云玥靠近石棺制造了时机,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眼前,就算是死,她也得闯过去。

    “玥玥别过去!”

    “玥儿小心!”

    “小姐!”

    在石棺合上的最后时刻,云玥将手伸进石棺,眼一闭,牙一咬,准备承受断手之痛,可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她睁眼一瞧,竟是霁琰用胳膊挡住了棺盖,鲜红的血渗透了他的袖口,他忍痛冲着她笑了笑,却没留意到自己身后的危险。

    “小心!”一个死士一掌拍来,云玥翻身替霁琰挡住了那一掌,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在了石棺上,此时面前的石门忽然剧烈抖动,似有开门之势。

    云玥愣在原地,为何这门竟自己开了?

    太子察觉到石门的异动,呆呆的望着那门,连箫也忘了吹,原来云玥才是血祭的钥匙,阴差阳错打开了石门,他成功了!他终于成功了!

第六十八章血祭者云玥

    下一秒,太子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那血太少,石门只开了一条缝便停住了。紧接着地面的抖动愈加厉害,他险些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头顶的岩壁缓缓脱落砸向地面,太子暗自思索,身边亲卫也都死绝,以他一人之力怕是打不过这些人,这般想着,他趁乱溜出了密室。

    山摇地动,眼瞧着这里将要塌陷,此时,白日里遇见的那位砍柴老伯竟也跟了过来,他蹲下身子同霁琰推棺盖。楚子衿墨玉二人也赶了过来,五人合力终于将棺盖推开,棺中的云枫已然晕了过去,墨玉和楚子衿架起云枫,刚将他移出了石棺,空中一个巨石便砸中了石棺的一角,那石棺的质量也是极好的,没有砸碎,倒是将石棺砸翻,说巧也不巧,那侧翻的石棺竟死死压住了霁琰的腿,他奋力挣扎了几下,石棺依旧稳稳压着他。

    走在前边的几个人也不曾注意到后边的霁琰,眼瞧着这几人都进了暗道,云玥下意识回头一看,霁琰竟被石棺压住了,她想也没想正要回去救他,先前的老伯一把拉住了她,急道:“玥儿不可!里面已经塌了,你救不了他!”

    这语气云玥再熟悉不过了,她愣愣地望着那老伯,眼底噙着泪水,弱弱问了句:“爹?”

    “快走!”此老伯正是三年前就已死去的云柏舟,他拽着云玥继续往前走,却被一把甩开了。

    “爹爹,恕女儿不孝,今日非救他不可!”说罢云玥转身跳回了正在塌陷的密室中。

    云柏舟见状,也只能跟着女儿跳回了密室,楚子衿忽感身后的异状,心下一慌,回过头去,这哪里还有玥儿的影子,他将云枫扔给了墨玉,便独自跑回去,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暗道与密室的连口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堵住了,此刻,山不再摇,地也不再坍塌,一切恢复了平静。

    “玥儿!”楚子衿撕心一吼,巨石那边却毫无动静,他用力捶打着巨石,双手发麻,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为何每一次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何每一次她需要他的时候都不能陪在她身边,为何总是差了这么一步。

    墨玉安置好云枫便赶了过来,他见楚子衿如发了狂般捶打着石块,而小姐没了身影,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小姐是这般聪敏善良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云玥刚跳回密室,便被身后的一阵巨响震晕了过去,昏沉间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睁眼一看,竟是爹爹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爹爹......你怎的也进来了?”

    “玥儿,你醒了。”云柏舟见女儿醒来,激动地老泪纵横,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霁琰呢?爹爹他在那!”云玥瞧见一旁昏过去的霁琰,拉着云柏舟走过去。

    云柏舟听见那人的名字,迟疑了一秒,停住了脚步,道:“玥儿!”

    云玥回头:“爹爹怎么了?”

    “此人不可救!”

    云玥愣住:“为......为何?”

    “不能救,不能救。”

    “可他刚刚替我挡住了石棺,还救了哥哥,在此之前,他也曾几次救了女儿的命。”

    云柏舟一脸为难,道:“你可知他姓霁?”

    “霁琰啊,莫非爹爹说的是江湖五大神秘世家霁家?”

    “没错,我们云家世代的血祭钥匙便是霁家的先祖巫术所制,玥儿你可知,我们云家所有的灾难全是因为这钥匙啊。”

    “不对,爹爹不对,害死云家的从不是什么血祭钥匙,是人的野心和欲望害死了他们。”

    此刻,装睡许久的霁琰睁开了眼睛,道:“云大人,玥玥说得不错,我霁家做这血祭钥匙并非是为了迫害你云家血脉,您仔细想想为何是丞相而不是普通人的血脉,若是血祭落入了无权无势的人手中,那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天下必将大乱,这便是拿云家血祭的理由之一,其次,若是你云家有了野心,势必得牺牲骨肉才能打开密室,而先祖当年瞧中的正是云家的舐犊之情,换句话说,没有野心,云家便不会遭难,至于大人您,没有能力保护好云家人,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云柏舟从心底狠狠一震,他从未想过,害得云氏家破人亡的竟是他自己,他怎么这般愚蠢,竟主动上交兵符以示忠心,他本以为皇上就此便会放过云家,可不曾想,这才是云家祸事的开端。

    云玥忽然想起先前自己的血曾打开了石门,不禁问道:“难不成这代人中的血祭钥匙是我么?”

    霁琰道:“这你可得问问云大人,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问爹爹?云玥满脸疑惑望向爹爹。

    云柏舟重重叹了口气,道:“没错,你一生下来,我便知道了,你娘生你时难产,这就是血祭者的征兆,当时,我......”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哽咽:“我知这是云家逃不开的宿命,当时你......你就这么大一点,是我让稳婆将你活活掐死......我实在......实在没办法。”

    云玥愣在原地,原来她当时生下来是活着的,可为何又活了呢?她抬头见爹爹捂着眼哭泣,心下一酸,走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安慰道:“爹爹别哭,玥儿不曾怪过你们,若以我一人一命能保云家周全,玥儿愿意的!”

    云柏舟这才擦了擦泪,继续道:“当时我抱着没了气息的你下台阶,脚下一滑将你摔了出去,或许这便是天意,你竟又活了过来,幸好玥儿命大,不然我......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后来借着你体弱的缘由将你送到乡下去,若不是你母亲实在思念你,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这才将你接了回来。”

    原来如此,难怪那会不论她做了什么错事,爹爹和娘亲都宠着她,连句重话也不曾说过。

    “那樟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樟儿他......是为了保护你,自愿进的石棺,自你生下来起,我便暗中寻找工匠打磨武器,十五年之久,倒也造了一批武器,原本以为牺牲樟儿便可瞒天过海,谁知皇上身边有个老仆,多年前竟见过真的武器,计划败露,我被关在这伏虚山林子中的宫殿里,不久前一个红发少年带着一帮人闯进宫殿,杀了囚禁我的狱卒,这才逃了出来,自那以后我便装作砍柴的樵夫,日日守着这伏虚山。”

    “红发少年?”云玥似乎见过一个红发少年,她朝着霁琰望去,那红发少年好像也是霁琰的人。

    霁琰点了点头,道:“没错,那红发少年的确是我的人,后来他告诉我在宫殿里遇见一个自称是云家的人,我便猜想云大人或许还活着。”

    云柏舟惊讶道:“莫非那一日我被皇上的人追杀,救我的白衣人是你?”

    “没错,那日我的探子来报,皇上的一支亲卫暗中出了宫,我便跟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双双坠深渊

    正说话间,地面又开始抖动起来,面前石门竟顺着缝隙缓缓打开,露出刺眼的白光,叫人睁不开眼。

    云柏舟紧紧盯着那道白光,忽然瞳孔骤缩,露出惊恐之意,他急急蹲下身子,用肩膀抵着石棺的边沿,一点点将石棺抬了起来,青筋暴起,他的脸涨得通红,用一种极为惊慌的语气催促着,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玥儿快和霁公子躲进去!”

    “他们?是谁?”

    “来不及了!快啊!”

    云玥不知爹爹说的是何意,却也十分听话地钻进了石棺下。

    “玥儿,好好活着,爹对不起你们,只有下去赎罪了。”轰的一声,石棺被重重放下。

    “等等?不要!爹爹不要啊!”云玥用力去推那石棺,无论怎么使劲,那棺材就连一步也不曾动。

    此时,外边响起一阵步伐整齐的脚步声,哒,哒,哒,节奏单一沉闷,不像是人能走出来的脚步声。

    “玥玥别出声。”霁琰听到那阵脚步声,脑子如同触电般发麻,嗡嗡嗡直响,一些模糊的童年记忆一点点在脑子里闪现,无数个闪电打雷的夜晚,这阵声音便会在他的耳边缠着他,让他受尽折磨,若不是扶溪拦着,他只怕已经废了自己的双耳。

    黑暗中,云玥被霁琰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她的嘴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极小的呜呜声,任凭她如何挣扎,咬他,踹他,他也不曾松手,只是小声重复着,

    “别怕,别怕,他们很快就走了......”

    他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其实真正害怕的是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终于安静下来,霁琰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仍在碎碎念道:“别怕别怕,他们快走了。”

    云玥无暇顾及霁琰的异状,她摇了摇他的手臂,恳求道:“帮帮我,我要出去救爹爹!”

    “嘘!不要说话,他们还没走。”

    云玥这才发觉他有些不大正常:“你......怎么了?”

    “嘘!”

    “外边现在没人了,帮我推开石棺,我要救爹爹。”

    “不可以!娘说过不能出去。”

    “你娘在外边么?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是......”

    霁琰话还未说完,地底下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地面急速裂开一条长长的沟壑,沟壑底下是无尽的深渊,一阵热浪扑了过来,将石棺连同他和云玥一同掀离地面,直直坠进了那沟壑下的深渊。

    冷,极冷,那种冷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地窖般阴冷,她的手脚僵直得无法动弹,只觉身子像是飘浮在某处,她极力想睁眼瞧瞧,却如何也睁不开。

    睁眼,睁眼,睁眼,终于,她以极强的意志睁开了眼睛,那光甚是刺眼,金茫茫的一片,她适应了半天才瞧清楚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黑色的岩壁,岩壁上渗着金光熠熠的水珠,顺着岩壁往下瞧,她这才清醒意识到自己竟浮在水里,但身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试着晃动身子摇起水波,缓了一阵子,才勉强能动,一点点向着岸边游去。刚从水里出来,湿衣长发紧紧贴着身子,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手脚一软,她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似乎已经暗沉下来了,云玥直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着,她似乎想起霁琰那家伙也被卷入地缝里,朝着水面望去,并没有他的身影。

    难不成那家伙丢下她自己走了?转念一想,也不大可能,亦或许被这水流冲到了其他地方?

    “哎呀!”云玥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住了,差点又跌进那寒凉的潭水里。待她坐直身子一瞧,刚才绊倒她的似乎是个白色的人形。

    白色的,莫非是霁琰?她连忙爬过去摇了摇他的手臂:“霁琰!醒醒!霁琰?世子?李霖羡?”

    拍了半天,不见他回应,糟了,该不会是......

    云玥将食指放在他鼻息下一探,紧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还好,有气。

    眼瞧着天色快黑了,她得想法办找个地方过夜,其实眼前这个山洞也不错,虽说简陋了些,但上能遮天,下能挡风,就是这洞的深处黑乎乎的,怪渗人的。

    趁着天色还未全黑,云玥在山洞附近拾来了些柴火,学着古人的法子钻木取火,钻了半天也不见一点火星子,难不成是钻了方式不对?

    等会,她似乎想起先前摇霁琰的时候,他的衣服不是湿的,或者他身上带有火折子呢?这般想着,她又折回到霁琰身旁,伸进他袖口一摸,全是瓶瓶罐罐,这药备得还挺齐全,她换了另一只袖口,果然,让她摸到了火折子。

    待升起火堆,山洞里终于亮了起来,云玥回头瞧了瞧霁琰躺的位置,好像离这火堆有些远,得把他移过来些。

    她来到霁琰身旁,正想伸手去扶他的肩,却在地上摸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他这是受伤了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然伤得不轻啊。

    木柴烧得滋滋作响,借着昏暗的光,云玥为霁琰细细查看着伤口。

    除了头部,他并无其他严重的外伤,手上腿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十几处,她记得他是有些身手的,当时与她一同掉下来,也不至于摔成这副模样。

    还有,爹爹与他口中所说的'他们'究竟是谁?看来一切都要等霁琰醒来才能知晓。

    上完药,替他包扎好,她又去寻了些柴火回来添上,盯着那随风跳动的火焰,不知不觉,她睡过去了。

    翌日,阳光照进潭底,光影映到头顶的岩壁上熠熠生辉,晃得云玥睁不开眼。霁琰还未醒来,她燃起火堆给他烤着,走出山洞,这才瞧清了山洞所处的位置。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峡谷,两侧是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峡谷的尽头是连绵不绝的森林。他们似乎是掉入了伏虚山的另一侧山崖底,这......这究竟要怎么出去?

    此处地形复杂,不宜过深探查,云玥只摘了几个野果便回到了山洞。刚回到山洞,她便瞧见霁琰已经醒了,他正静静坐在火堆旁,不曾注意到云玥的到来。

    她见他低着头,也不说话,便走了过去,递给他几个果子,道:“你要吃果子么?”

    霁琰听到她的话茫然抬头,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透着困惑,他淡淡问了句,

    “你是谁?”

    云玥愣住了,她拿果子的手停在空中,他......他怎么不认得我了?

第七十章霁琰摔失忆

    “你......是摔傻了么?”

    “摔?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我是......谁?”霁琰陷入了沉思,从刚才醒来他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何心底空荡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瞧瞧这玉佩。”云玥取下玉佩递给了他,她也不知为何他的玉佩会在她腰间挂着,原打算亲自来问他,照现在的情势,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

    霁琰接过玉佩仔细观摩了半天,神色越来越凝重。

    “想起来了么?”

    “这玉佩质地上乘,做工也极好,只是这玉佩之中藏有阵法,有驱魔辟邪的功效。”说罢,他将玉佩又递给了她。

    “驱魔辟邪?不是,这玉佩是你的,看到它可想起些什么了?”

    “我的?”他又拿手里瞧了半天,并未想起自己是谁。

    云玥想起自己先前也曾失过忆,但当她回到临溪村时,见到熟悉的场景,就全记起来了。可为何霁琰瞧见他的玉佩,仍旧无动于衷呢?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道:“姑娘是否认识我?”

    “认识。”

    “那我是谁?”

    “霁琰。”

    “哪两个字?”

    不知不觉,云玥脑海中竟浮现起霁琰曾说过的一句话,

    “霁是霁月清风,琰的话......嗯......我写下来给你瞧。”她随手捡起树枝在地上划了划。

    “认识么?”

    “认识。”

    “那你想起来了?”

    “没有,我认得这个字。”

    等等,他似乎只是忘了些事,字是认得的,竟连玉佩有驱魔辟邪的作用都能瞧出来,她又将先前从他袖口中拿出来的瓶瓶罐罐都摆了出来,递到了他面前,

    “你瞧瞧这些东西还认识么?”

    霁琰一脸疑惑接过药瓶,一个个打开闻了闻,指道:“这瓶是金疮药,治外伤用的,那瓶是解毒丸,可解一些毒性较小的毒药,手边这瓶是奇香散,虽闻着香,但一点点量足以致人命......”

    云玥目瞪口呆,听着他一一介绍完了瓶子里的所有药,听过的,没听过的,她今日全听了个遍。

    “我怎会认识这么多药?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你以前......呃......此事说来话长。”该怎么同他解释这一切呢?实话实说么?可先前霁琰曾多番设局戏耍自己,还逼着自己签了卖身契,一想起这些她便怒气郁结,发誓定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难得他失忆后这般乖巧,倒有几分可爱,于是话到嘴边,便成了,

    “你以前是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什么?”霁琰闻言大惊失色,似是被自己的'身份'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云玥一本正经继续编道:“不若你以为自己是如何摔下这悬崖了,还不是叫仇家扔下来的。”

    “那你为何也在?你也骗人了么?”

    “我......我可不是,我是自己跳下来的。”

    “你为何要自己跳下来?”

    “我......”云玥吞吞吐吐,暗叫不好,原本是在唬他,怎的将自己的话给堵住了,正当她不知该如何编下去时,只听见霁琰似是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云玥一愣,莫非他想起来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我娘子,我被仇家扔下来,你也跟着跳下来陪我殉情。”

    “啊?不......不......”

    他忽然伸手紧紧握着了云玥的手,眼神真挚,态度极为诚恳,似是在忏悔,眼底泛起柔光:“以前都是为夫的不对,让娘子受尽了委屈,日后我必当痛改前非,娘子说东,为夫绝不向西。”

    这.......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不不不,我不是你娘子!”云玥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无奈他握得极紧。

    “那你身上为何会有我的玉佩?”

    “我......我也不知你的玉佩为何在我这。”

    霁琰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安抚道:“好了好了,娘子莫要再耍小性子了,那玉佩定是为夫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且好好收着......”

    云玥现如今终于明白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她清清白白一姑娘,竟被这小子抱在怀里平白占了便宜去,她竟有些更来气了,便狠狠踩了他一脚。

    “哎呦!”霁琰吃痛这才松手。

    日后毕竟还是要在一个洞檐下生活,云玥决定与他约法三章。

    一,不许动手动脚。

    二,保持三步距离。

    三,不许叫她娘子。

    某人却从不惧怕她的怒气,该搂搂,该抱抱,该叫叫。

    “娘子,今夜里风实在大,为夫想和娘子一起睡。”

    “爬开!”

    “为夫是怕娘子冷,想过来给你暖暖脚。”说着他爬上了云玥的草席。

    云玥见他爬过来,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痛!娘子的心好狠呐。”

    “痛就爬回去。”

    “那不行,为夫还是更怕冷。”

    几番周转下来,某人才哼哼唧唧,老老实实爬回了自己的草席,寒风吹得他直哆嗦,实难入睡。直至下半夜,一旁传来了匀畅的呼吸声,他这才轻手轻脚起身,又爬到了云玥的草席上。

    娘子的脚竟如此冰冷?

    他小心翼翼,动作极轻将她的双脚裹进怀里,心满意足,他这才安稳睡去。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山洞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那叫声回荡在峡谷间许久才散。

    霁琰捂着流血的鼻子蹲在地上,小模样甚是委屈:“娘子今日下手实在狠了些。”

    “谁让你趁我睡着摸我脚的?”

    “为夫替娘子暖了一晚上脚,没成想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你......你......我可没让你帮我暖脚。”

    霁琰不再说话,依旧捂着鼻子蹲在地上生闷气,那鼻血顺着指头缝一滴一滴往下流。

    似乎下脚重了些,云玥瞧着他怪可怜的,找来了止血散递过去。

    “来把这个涂上,血就会止住了。”

    “不涂。”

    “为何不涂?”

    “蹲了许久,腿麻了。”

    “用手涂。”

    “手捂着呢。”

    “那......那你过来,我帮你涂。”

    “腿麻着呢。”

    “......我过来。”

    霁琰扬起脸来,眼底含着笑意,双手抱膝,十分乖巧地等着云玥替他上药。

    她低头凑近,极为认真地为他上药。

    他痴痴欣赏自家娘子的美色,熠熠红裙烈如火,肤若凝脂白似霜,双眸似水恰星辰。

    他没能忍住,顺势一拉,将云玥抱进了怀中,全然不顾怀中人惊慌的目光,他只盯着她的红唇,慢慢亲下去。

    此时山洞里又传来了一道比先前还惨烈十分的叫声。

第七十一章林中小屋一

    深秋时节,那沼泽岸的芦苇开得正盛,尤其是叶鞘的绒丝,采摘下来编作被子,亦能抵一抵寒凉的山风。

    有了这芦苇编织的被子,云玥本以为霁琰将不会因为冷,夜夜趁她睡着爬到她的草席上,可每当她早晨睁眼一瞧,某人竟是连人带被一块爬过来。

    一开始,此刻这洞中总免不了传来一阵惨叫,日子长了,云玥也懒得踢他,只盼着能早些找到出谷的路。

    连着下了几场夜雨后,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临近冬季,野果野兽愈发难寻,她得赶在下雪前拾够柴火,存足过冬的干果。

    峡谷中能摘的果子所剩不多,云玥想着穿过这峡谷去对面的林子里瞧一瞧,说不准还能猎得几只野兽。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和煦的暖阳打在身子上,整个人周围仿佛披着层流光。谷底的溪流泠泠作响,清脆悦耳,叫人听了不自觉欢愉起来。

    走着走着,霁琰忽然停下了脚步:“娘子你瞧,是木槿花!”

    云玥顺着霁琰的手势望去,果然,成片的紫红色木槿花开得极为旺盛,再走近些,便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这花吃起来兴许还不错。”

    “娘子好主意!不如我们采些回去。”

    “采!”

    那木槿花的花瓣轻柔,色泽光鲜,凑近一闻,还有淡淡的清香,霁琰不禁念起了诗: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这是你作的诗么?”

    “不是,这是诗经里的诗句”

    “诗经是谁?他作的诗很厉害么?我以前也见枫哥哥读。”

    “娘子没有读过书?”

    “酸……酸诗有什么好读的,不就是夸这花漂亮么,我也会。”

    霁琰噗嗤一笑,摘了朵开得极好的木槿花走了过来,为她戴上,

    “娘子戴上这花真好看,其实那诗并非是赞花的。”

    “不是赞花那你念它做什么?”

    他低头附在她耳旁轻语:“是夸人的。”

    云玥听罢,耳根子一红,转过身去,头压得极低,生怕那人瞧见她脸红的样子。

    失忆就失忆,为何他还记得这么多诗句,她也恼自己不争气,为何当初不多学一些,现在叫别人戏谑了,还能骂回去。

    “娘子莫生气,你瞧瞧这个。”

    霁琰从怀里掏出支簪子递到了云玥面前。

    那簪子极为精巧,簪身光滑细腻,摸上去十分舒服,簪花线条分明,活灵活现。

    “这是你哪里捡来的?”

    “怎么能说捡呢?这可是为夫刻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娘子可还喜欢?”

    “这钗子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虽说她平日里也不喜欢戴首饰,却也接过了木钗。

    “卖!娘子说如何便如何,娘子若是喜欢,日后为夫给你做个金的。”

    “金的更值钱。”

    越过峡谷,二人终于来到了林子里,光透过树枝间的疏叶,照在林间长满青苔的圆石上,泛着绿光。尘隙飞舞在林间落下来的光束里,洋洋洒洒。

    霁琰瞧着满地的枯叶,一脚踩了上去,叶碎了声音极为清脆,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娘子,等开春来这林中盖间小木屋如何?”

    “不来,这林子深,蛇虫极多。”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极其正经道:“我以为娘子不怕蛇。”

    “此话怎讲?”

    “娘子竟没发现么?你草席旁的那个洞,是个蛇洞。”

    “……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娘子你也没问我……”

    “别等开春了,明日就来盖木屋。”

    “好!这林子为夫甚是喜欢!”

    “你会盖么?”

    “我会!”

    云玥一惊:“你连这个也会?”

    霁琰点了点头,道:“我似乎以前做过,可我想不起来在哪做过。娘子,把木屋盖在那棵树上如何?这样一来,虫子便爬不上去了。”

    “不要,我恐高。”

    “娘子恐高?”

    “没错,怎么了?”云玥回头一瞧,只见霁琰眼底泛着泪光,用一种极为心疼的神情正望着她。

    “……怎……怎么了?”

    他二话不说,走过来将一脸莫名其妙的云玥拥入怀中,柔声道:“娘子恐高还陪我跳入这万丈深渊,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明朗的好天气,白日里,云玥采摘果实,晒干放进山洞阴冷处贮藏。霁琰则进到林子里,用自个打磨的石锯子锯盖木屋所需的木材。

    木头作墙,竹条作地,芦苇作顶,一间简易的小木屋便盖好了。

    考虑到娘子怕虫蛇,霁琰特意将小屋盖在了草木稀疏的空地上,为使用水方便,他又花了数十日将峡谷的溪流引到了小屋旁。

    木屋的四周全用栅栏围上,也可挡一挡野兽,栅栏内侧开出了半亩地,等开了春,便可寻些野果种子撒上。

    云玥瞧见小木屋的第一眼,心底竟有些震撼,这还是她认识的纨绔世子爷么?

    琴棋书画,识药问诊,造房制钗,谋权攻心,真真应了那句话,上可摘星辰,下能捞海月,还有什么是他不会做的么?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峡谷里正式迎来了冬日初雪。那夜雪下得极大,二人也早已搬到林中小屋。

    大雪压断松枝的声音不时响起,云玥并未入睡,辗转许久,她悄然起身,独自坐在屋檐下看雪。

    那竟然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曾冒着大雪翻进楚子衿的院落,只为赶在这初雪的日子同他表明心意。

    年少时的爱恋如此纯粹,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以前想起那青衣人,她的心总隐隐作痛,但在经历几场生死后,她忽然看得透彻了,就如同落在地上的白雪那般干净透彻。

    一场悸动因梦而起,总要因梦结束,这将是她怀缅过去的最后一场初雪,今日过后,她将梦醒,来日方长,她自己的生活总得继续下去。

    这般想来,既是告别过去,无需如此沉闷,压在她心底许久的巨石,直至今日才被她自己移开。

    忘掉一个人,从来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是心底的那份明白。

    当她再次抬头望着那满天大雪,心底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此时她仅仅只是欣赏雪的景色,闭上眼,静静聆听落雪的声音。

    听着听着,她这才发觉身旁竟坐着个人。

    她转头问道:“你……何时出来的?”

    “娘子刚出来,我便出来了。”

    他也不曾问她在想什么,只静静在她身旁坐着。

第七十二章林中小屋二

    初雪夜过后,天与地白茫茫一片,瞧得见的,瞧不见的,都遮了个干净。

    云玥醒来时,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她将屋前屋后寻了个遍,皆不见霁琰身影。

    这人一大早究竟去了哪里?

    云玥心慌意乱,坐立不安,直至等到中午,也未见他回来。

    屋外风雪依旧,她只披了件蓑衣便出门去寻他。

    她从天明寻到天黑,夜间雪仍在下,覆过了她来时踩过的雪迹。终于,她在一个猎坑里发现了冻晕的霁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只同样冻晕的山鸡。

    当云玥费尽力气将霁琰背回小屋时,他只剩了半条命。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她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将他一点点捂热。

    某人半夜醒来,见自己躺在娘子怀里,心满意足,嘴角不自觉上扬,装作仍然昏睡的样子,原来这才是生病特有的待遇,那以后他要多生几次病。

    趁着娘子睡着,他又将她揽进怀里,自家娘子越看越可爱。

    “痛!”一大早,木屋里又传来一声惨叫。

    “说!昨日去干什么了?”

    “我去狩猎了!”

    “狩猎?猎物在哪?”

    “我……定是我晕倒后猎物自己跑了。”霁琰极为懊悔,好不容易抓到了猎物就这般放跑了。

    “所以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我那是意外,若不是那个猎坑,我也不会……摔倒……”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小声。

    “意外?若我没有找到你,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么?你就那么想吃那山鸡?”

    “我……我是给娘子抓的山鸡。”

    云玥心下一暖:“为何要给我抓?”

    “就前天晚上,我见娘子不开心,便想抓只山鸡来让你开心开心。”

    “那……你为何不叫我一起去?”

    霁琰忽而抬头,眼底似有星辰,极认真道:“因为你是我娘子啊,哪有把娘子叫醒去狩猎的?”

    云玥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道:“那山鸡我带回来了,就在外边,我去炖了它。”

    “娘子!”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

    “娘子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别丢下我一个人。”

    “好。”

    霁琰明白,那猎坑的出现,将意味着未来的某一天,有人会来到这个峡谷,带他们走出去。他知自己只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若是娘子有一日厌弃了他,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向往外边的世界,他只想同娘子一生一世守在这林中小屋里。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竟将霁琰先前引到小屋旁的小溪流冲成了一条河,流向了森林深处。

    某个春光明媚的午后,云玥从峡谷里寻了些花种来,撒在了栏杆下,期许来年此时,定能开出满园春色。

    “娘子,你种下的是什么花?”

    “迎春花。”

    “竟是迎春花?娘子可知迎春花的花语是什么?”

    “富贵么?我只是见这花好看,便种下了。”

    “迎春花的花语是相爱到永远。”

    “……那我挖出来种点其他的。”

    “娘子慢着不能挖!”

    一场春雨过后,迎春花生根发芽,长出了嫩黄的新叶,可那半亩地里的野菜种子也没能如期发芽。

    “娘子,许是土埋得不够深。”

    “那就再挖深些。”

    过了几日,野菜种子仍未发芽。

    “娘子,我觉得应该是种子的问题。”

    “我觉得是你的问题。”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

    某日清晨,霁琰叫醒了熟睡的云玥。

    “娘子娘子!野菜种子发芽了!”

    “真的么?”

    待云玥起来一瞧,地里的野菜种子果然都发了芽。

    云玥一脸欣喜:“你做了什么?它们才发了芽。”

    霁琰摆了摆手:“为夫可什么都没做,这芽只是发得慢了些,但好歹长出来了。”

    这日午后,霁琰从山里寻来了一棵野葡萄树栽进了院子里,还支起了个葡萄架,架子中间拴了只秋千。

    “娘子快来瞧瞧为夫给你做的秋千!”

    云玥刚从院外进来,霁琰正站在秋千一侧,笑眼盈盈地望着她。

    哐当一声,刚晒干的瓷碗从她手里滑落,碎成了一地。

    她记得小时候爹爹也为她拴了支秋千,就在她的雪院的榕树下。

    下一秒,霁琰便急了:“娘子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

    “娘子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拆了它!”

    “别……别拆,我很喜欢。”

    “娘子喜欢便好。”

    入了夏,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趁着夜间山风徐徐,二人并肩坐在这葡萄树底下乘凉。

    放眼望去,星河滚烫,山月朦胧,仿佛披着层白纱,照得林间光影斑驳,清风拂过树叶沙沙直响,惹得树上的蝉虫嘶嘶不断。

    “娘子,你最喜欢哪颗星星?”

    “我不喜欢星星,只喜欢月亮。”

    “为何?”

    “因为月亮只有一个。”

    “为夫和娘子不一样。”

    “你喜欢星星?”

    “不是。”

    “莫非是太阳?”

    “也不。”

    “那你究竟喜欢什么?”

    “我当然是喜欢娘子啊,娘子也只有一个。”

    “胡说八道!”

    “娘子我忽然发现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娘子的名字是玥,为夫的名字是琰,咱俩果然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那可巧了,我也发现件有趣的事。”

    “何事?”

    “日月同辉,必有一劫!”

    “分明是天地昭昭,为夫对娘子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你话真多。”

    “娘子这是脸红了么?”

    夏夜的雨来势汹汹,滚滚天雷响彻云霄,一道惊雷劈下,以山崩地裂之势,劈倒了林子里长势最高的那棵古树。

    一阵狂风忽至吹走了小木屋一半的芦苇顶,屋外大雨倾盆而下,屋内雨水连连,不一会,除了床铺较高,其余位置皆被雨水淹没。

    此时的霁琰仿佛被这雷声吓到,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任凭云玥如何哄劝,就是不肯出来。

    他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娘亲不要扔下琰儿,娘亲不要扔下琰儿……”

    云玥正不知如何是好,霁琰忽然钻出被子,推门而出,奔进了夜雨里。

    但他并未跑很远,云玥追上他时,只见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碎碎念着她听不懂的话。她记起当日在石棺里,他也是这副受惊吓的模样。

    云玥走过去蹲在他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别怕,别怕,我就在这。”

第七十三章林中小屋三

    这般的雨夜过后,山林间的空气总十分清新,只是每次霁琰醒来,都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

    “娘子,昨日我又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啊。”

    “那为何小木屋的芦苇顶没了?”

    “你进屋里瞧瞧。”

    霁琰十分疑惑,推门一瞧,惊道:“娘子!咱们家这是遭山贼了吗?”

    “……哪来的山贼?”

    直至日下山头,二人才算将小木屋整修缮完。院子里依旧是一片狼藉,木栏杆被吹断了好几截,四散在地上,一旁那半亩地里的长势极好的野菜也都蔫头耷脑,趴在地上。

    二人正在院里收拾,此时,柴门忽然被人叩响。

    “请问有人吗?”那人边敲边叫,似乎很着急。

    云玥与霁琰皆愣住了,刚……刚才是有人敲门么?

    “娘子,你听见了么?”

    “听到了。”

    竟不是幻听,云玥回头朝着柴门方向望去,柴门后似有几个人影,她正想走过去开门,却被霁琰拦住。

    “娘子,还是我来开,你站我身后。”说罢,霁琰将柴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只见门外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那女子似是受了伤,被其中一个男子扶着。

    敲门人见柴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立即走上前去,用手抵住了柴门,恳求道:“烦请这位大伯救救我师妹!”

    大……大伯?霁琰脸色一沉,他竟被一个瞧着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称作大伯?他不禁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两腮,有些扎手,他的确是许久不曾刮胡子,可也不至于被人称作大伯吧?

    “你们找别家吧!”他冷冷甩出这句话,便把门狠狠合上。

    “啊……别啊,大伯!这个地方没有其他家了,救救我师妹吧!”那人还在敲门。

    云玥不解:“你为何把门关上了?”

    “瞧着不像好人,咱还是离他们远些。”

    “可万一是好人呢?何况还有人病着,让他们进来吧。”

    霁琰这才不情不愿打开了柴门,双手一抱,冷眼斜视,道:“进来。”

    “多谢!多谢姑娘与大伯的救命之恩!”敲门的年轻公子极有礼貌,俯首作揖向二人致谢。

    这一声大伯叫得霁琰十分不快,一整个晚上都没同那几个人说过一句话,独自坐在屋外磨石刀。

    一番了解下来,此三人自称是黎牙山药灵宫的弟子,敲门那位公子是药灵宫首席大弟子姜陌,扶人的那个是七弟子姜尚,而受伤昏迷不醒的这位则是他们的小师妹,也是药灵宫宫主的女儿姜瑜。

    姜陌道:“我师门三人此次进山,是为了寻一味草药,不料小师妹路上遇毒蛇,昏睡不醒,故借此地方暂时安身,待我们配齐解药,救活小师妹,便不再打扰二位恩公!”

    云玥听罢,道:“你们既是从外边来的,那可知如何出这山谷?”

    姜陌一愣,道:“知道,说来也奇怪,我三年前也来过,竟不知有人在此居住,不知二位是何时搬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对这山谷里有些什么草药一清二楚,可以帮二位找药,待解了毒,还请公子带我们出谷。”

    姜陌一口应道:“好说好说,原来姑娘也懂草药?”

    “不过识得些皮毛,认得几味草罢了。不知你师妹解毒所需何种草药?”

    “这个……”姜陌似乎一脸为难,极为窘迫道:“我们虽知师妹中的是什么毒,却不知该如何解,暂且只能试一试。”

    云玥道:“公子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见过呢?”

    “师妹中的是七步蛇,姑娘可曾听说过?”

    七步蛇毒,这种毒云玥还未曾听过。

    姜陌见她摇头,燃起的期待又落空了。

    “不过,有一人或许可解。”

    “谁?”姜陌姜尚异口同声,面露喜色,等着云玥把话说完。

    云玥并未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屋外。

    姜陌惊道:“莫非是先前给我们开门的那位大伯?”

    “正是他,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很想帮你们。”

    “为何?”

    “大抵是他不喜欢大伯这个称呼。”

    云玥寻到霁琰时,他正蹲在河边仔仔细细地剃着胡渣。

    “娘子你……你怎来了。”他极不自然将石刀片藏到了身后。

    云玥见状却也没拆穿他,只道:“我来问问你可知七步蛇毒如何解。”

    “娘子只是单纯想帮他们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娘子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没错,我想出谷。”

    “果然,娘子不愿同我待在这里。”

    听他这哀怨的口气,云玥竟不忍心直接拒绝他,只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爹爹现如今生死不明,哥哥也失了双眼,无论如何,她也得回去。

    “若让你二选一呢?”可他还是想再问问,说不定她会同意留下来。

    “你不愿救便算了。”说罢,她便走了。

    霁琰狠狠将脚下的石块踢进河里,嘴里嘟囔道:“我又没说不救!”

    她若再求求他,何止是救人,就是拿他的心去当药引,他也是甘愿的。

    夜深人静时分,霁琰扛起石锄,独自摸了深山。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姜陌姜尚便已在门口等候,一瞧见云玥从屋子里出来,急急走上前去,

    “云姑娘,我同师弟想了一夜,决定还是先试试离渊草,可否带我们去找找看?”

    “也成,我这就同你们一起去找。”说着云玥下了木梯,正要去拿挖草药用的石锄,只见那石锄旁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草药,可她不记得先前去采过草药。

    “这草药是你们今早采来的么?”

    “不是。”姜陌望了一眼师弟,只见师弟也连连摇头。

    若不是他们,定是那家伙连夜去采的,莫非这些便是七步蛇毒的解药。

    云玥蹲下身子,闻了闻那些草药,她起身道:“看来已经有人把药给我们采好了。”

    姜陌大惊,过来捡起这些草药一一识别:“舍寒白,忘年苏……我怎么没想到,用这些药既不会伤肺,又能解毒,这……这药莫非是昨日那位大……咳咳那位公子所配?”

    “正是他。”云玥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人还真是别扭,不过却挺可爱的。

第七十四章 玥琰终出谷

    夜晚,月上枝头,竹影沙沙,霁琰独自坐在河边,闷声戏水。

    “阿琰。”一道清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闻声愣住,手中石子尽数滑去,若他没记错,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亲切唤他。

    他并未回头,重新捡起手边的石子,朝着平静的水面砸去。

    她走近同他并肩坐下,用胳膊拐了拐他道:“还在生气?”

    “……”

    见他未搭话,她连连摇头可惜道:“这般好的烧鸡扔了实在可惜。”说罢她正要起身,某人眼底终于泛起波澜,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将她拉回原处。

    只见霁琰依旧板着脸,将手伸到云玥面前,道:“我的烧鸡呢?”

    云玥从身后拎出来一只酥脆松软,香气四溢的叫花鸡,递给了他。

    “吃了我烤的叫花鸡,可不许再生气了。”

    霁琰轻哼:“一只叫花鸡就想收买小爷?也太小瞧我了。”说着他掰下了叫花鸡最肥嫩的大腿,递给了云玥。

    “娘子来好好补补。”

    “……这是特意给你烤的。”

    “那娘子更要好好补补了,烤叫花鸡可是力气活。”

    “我……已同他们说好……明日随他们出谷。”

    “哦,好。”

    本以为他会挽留一番,听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云玥也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失落。

    她道:“院门口前些日子种的梨树记得多浇水,园子里的菜也该除除草……”

    烧鸡嚼了一半,他忽然停住了嘴上的动作:“娘子这是何意?”

    “我……我要去很久,大抵是不回来了。”

    “你竟要扔下我一人?”

    “我……”

    “娘子去哪,我便去哪,反正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

    “可我并非是你娘子,你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你其实……”

    “我知道,全都知道。”

    “你……你记起来了?”

    “没有,可是同娘子在一起的每一日,我都十分开心。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忘了过去的事对我来说或许是种解脱。今生今世,你恼我也好,厌我也罢,我都只认定你是我娘子。”

    他的眼底似有翰海星河,那般真挚的话语,听得云玥面红耳赤,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若要说这山谷里的岁月里她不曾心动过,那只是套骗人的说辞而已。可那又如何,心底曾经受过的伤才刚刚结疤还未痊愈,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更何况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生死未可知。

    她知他只是失了忆,若有朝一日他记起了一切,回到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轨迹,种种想来,这段感情实不是良配,便只能压抑着。

    无始无终,方能保全自己的心。

    何况她已早不是当初那个只要喜欢,便不管不顾,一腔热血往上冲的小姑娘了。

    她终于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在一段感情中计较得失,生怕又错付痴心。

    良久,她才道:“我明日带你一起去。”

    “娘子此话当真?”

    “当真。”

    “我就知道娘子不忍心扔下我一人……”

    柴扉紧叩,林子深处不见炊烟起,寂静无声,只闻溪水泠泠向东流。

    他年君归,满园梨花不等故人拾,红袖添灯,唯见明月熠熠映水面。

    云玥已许久未见到热闹的集市了,小贩沿街叫卖声,三五孩童戏耍声,一切显得如此陌生却又十分平常。

    “娘子你瞧这面具真好看!”

    “娘子吃糖葫芦么?”

    “娘子外边真好玩。”

    霁琰这一路走来,见到新奇玩意总免不了一番驻足观望。

    可住在山中已久,他二人身上并无钱财。

    一旁的姜瑜瞧见了,从精致的荷包里掏出锭银子递给了卖糖葫芦小贩,

    “老板,来三串糖葫芦。”

    她先是递给了霁琰一串,又递给云玥,只是云玥并未收下,只道:“给他罢,他爱吃。”

    自姜瑜解了毒,休养了几日,面色逐渐恢复红润,原也是个唇红齿白,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她从师兄们那得知,是那位白衣少年郎连夜采药替她解了蛇毒,心下十分欢喜,总是一口一个白衣哥哥的叫着,又见云玥并未露出不快,走得愈发近了。

    七师兄姜尚却也耿直,看不下去了,便将小师妹往旁边一拉,劝道:“师妹莫要忘了你已有婚约,何况那位公子已有妻室,这拆人姻缘的事可不能做!”

    姜瑜不满:“那霁家少主我又不曾见过!这婚约不作数!”

    “怎能不作数,八字已合,聘礼也收了,若不是那霁家少主失踪,你早就嫁过去了,怎还能这般轻浮?”

    “可他万一已经死了呢?我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吧?”

    “霁家帮了咱们姜家不少。”

    “好好好,都听七师兄的!”

    这会子她才满口答应,不一会便又要挤在人小两口中间,姜尚对自家小师妹的行为感到十分头疼。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市集上人越来越少,都赶着回家吃饭。

    姜陌也怕再同行下去,小师妹又惹事端,只得道:“二位请留步,我们师门还有要事在身,就此作别了,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定当永生难忘,这一百两银子就当是谢礼,还请收下。”

    临走前,姜瑜还不忘喊道:“白衣哥哥!白衣哥哥千万别忘了瑜儿!”

    云玥见状打趣道:“我瞧着那小姑娘挺喜欢你的。”

    霁琰听罢立即表态:“我对娘子忠贞无二!绝无二心!”

    “我并非这个意思……”

    “娘子若还不放心,我日后绝不再同娘子除外的任何一个女子说话!”

    “天色不早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夜深人静,云玥左思右想,辗转反侧,霁琰如今一直跟着她,也不是长久之事,她曾记得他说自己是江湖五大神秘世家霁家的人,可这霁家又在哪里?

    或许晏竹知道,但此时回京,若是遇上太子的人,恐怕是有去无回。

    霁琰还曾答应她要替哥哥医治眼睛,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哥哥的眼睛还能否治好,可她现如今也不知哥哥在哪,是否还活着。

    想至深夜,她才浅浅睡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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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了又劫介绍:
爱而不得,此为相思第一劫,得而不守,此为相思终身劫。
她原本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小恶霸,有着令人艳羡的家世和未婚夫。而他是身份扑朔迷离的废柴世子爷,一场父辈蓄谋已久的阴谋将二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他问:娘子喜欢星星还是月亮?
她答:喜欢月亮,因为月亮只有一个。
他说:哦,那我与娘子不同。
她问:有何不同?
他笑:我喜欢娘子,因为娘子也只有一个。
她说:日月同辉必有一劫
他摇了摇头:分明是为夫对娘子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阿琰,我脚冷了。
可她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愿意替自己暖脚的人了。相思劫了又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思劫了又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思劫了又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