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日探长胜坊
长胜坊门前站着两位面生的俊俏公子。
“娘子今日扮作男子莫非是想去赌钱?”
“会赌么?”
“这个倒是不会。”
“终于有你不会的了。”说罢,云玥极有气势,撩袍提脚踏进了长胜坊的门槛。霁琰见状,也学着娘子的动作跟了进去。
长胜坊内极为热闹,喊骰声,叫骂声四起。有人赢钱风光无限,得意至极,恨不得把手边的钱全押出去,赢他个天昏地暗。也有的人输钱急得满头大汗,青筋爆起,只差把命豁出去作抵押。
云玥凑近霁琰耳旁,嘱咐着:“我去探听点事,你别离我太远。”
“好!”
前些年云玥还在长安城称霸时,赌坊这种地方她早已玩了个遍,自然也知哪些人是赌徒,哪些是赌坊自己人,哪些又是借着赌博的名义买卖消息的。
瞧上一眼,她便很快锁定了询问目标,来这赌坊里既不看赌桌,也不盯人,想来就是买卖消息的探子,这些人极为精明,会根据来客的衣着打扮,谈吐气质来决定消息的真伪和价钱。
云玥也学了一招,问之前得先谈价钱。
只见她直径走到探子旁坐下,道:“小兄弟,问个路。”
那探子眯眼瞧了云玥一眼,谨慎道:“公子莫非认错人了?”
“这个数如何?”
“敢问公子问的是什么路?”
“自然是不寻常的路,霁家怎么去?”
探子一惊:“江湖上那个霁家?”
“正是。”
问完了路,云玥回头一瞧,霁琰那家伙怎么不见了?
此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云玥顺着声音寻过去,人群中央,霁琰正站在赌桌前与人对赌,只见他镇定自若,仿佛赌场老手,他的手边已堆满了不少银子。
云玥愣在原地,她甚至有些怀疑,究竟赌场外说不会赌的人是不是他?
叫好声还在继续,霁琰对面的庄家脸色阴沉得可怕,再一瞧四周,不少赌坊的人已经朝着这边聚拢过来了。
这家伙,就不知道收敛一些么?
云玥挤到霁琰身旁,拉着他便要走。
“娘子怎么了,我还没赢完呢!”
“快走!”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赌坊的伙计已经围了上来。
赌坊管事迎面走了上来,扯着嗓子道:“哪有赢了钱就走的道理?”
“那是本小爷凭本事赢来的!”
云玥真是恨铁不成钢,踩了霁琰一脚,向那赌坊管事赔罪道:“我这兄弟第一次来赌坊,不懂规矩,还请管事高抬贵手,钱我们也不要了。”
“站住!第一次进赌坊便赢了这么多钱?你唬谁呢?”
霁琰此刻站了出来,将云玥挡在身后,道:“你们莫非是看不惯客人赢钱?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明抢不成,若是赢了钱不给走,那你们岂不是黑赌坊?”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原本只是看戏,但此刻竟都骂起赌坊来。
“难怪我一直在输钱!”
“可不是么,竟是赌坊在搞鬼!”
“咱们换一家玩,那极乐园听说不错。”
“走走走!”
那赌坊管事脸色极为难看,不得不道:“诸位!赌坊也有赌坊的规矩!连赢者需得同在下赌上一局,若我也输了,那这位公子便可离开。”
霁琰应道:“赌便赌,你若输了,可不许再拦着我们!”
“这是自然。”
云玥扯了扯霁琰衣袖,低声道:“待会把赢来的钱都输给他。”
“娘子莫慌,这局他必输。”说罢他便走到了赌桌前。
“如何玩?”
“摇盅比骰子点数大小。”
“好!”
赌坊管事起手先摇的盅,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摇盅之姿花式百出,眼神里透着凶狠老辣。
木盅一盖,点数皆成定数,打开一瞧,六枚骰子竟皆是点数六朝上。
果然能当赌坊的管事,没有几下子也镇不住人。
云玥这才送了口气,把钱输回去,这群人应该不会再找他们麻烦了吧?
霁琰拿起盅,凑近耳旁,一边摇一边听着。
众人一瞧,乐得哈哈大笑。
“快瞧,那傻子竟想听骰辨大小!”
“他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还真想学人赌王听骰?”
“话别说太早,或许人真的会呢?”
“别忘了他说他第一天玩骰子。”
霁琰也不管旁人如何说,只专心听自己的盅。也没人注意到他的掌心间涌动着一股极强的内力。
摇好之后,他将盅轻轻放下,打开一瞧,众人瞪大眼睛挨个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竟有七个面在上?
前边六个骰子皆是点数六朝上,不过第六枚骰子明显比其他骰子缺了半截,而缺少的那个面正静静躺在最后
不多不少,他的点数正正多了那赌坊管事一个数。
惊呼声四起,无人不拍手叫好,就连云玥也愣在原地。
这人……实在是太强了吧?
下一秒,她便开始担忧起来,本以为霁琰必输,可……瞧着那赌坊管事的脸色完全黑了,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霁琰却全然不明白接下来他们将遭遇怎样的暴雨腥风。
“你输了,这下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赌坊管事冷哼:“公子请便!”
霁琰开心极了,脱下外套将所有赢得的银子包了起来。
云玥却道:“别拿了,赶紧走吧!”
“哦,好!”霁琰不明就里,见娘子一脸严肃,以为她生气了,便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银子。
“慢着!这银子你们必须拿!”
云玥见管事仍不肯放过他们,道:“这钱我们不要了,就当赔罪!”
赌坊管事道:“那可不行,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长胜坊还如何开门?”
见赌坊管事态度强硬,云玥只好收下了所有银子。
“跑!”
刚踏出长胜坊门槛,云玥拉着霁琰一顿狂奔。
跑了三四条街,回头一瞧,赌坊的人还跟在他们身后,眼看着就快追上了。
霁琰似乎明白娘子为何让他输,可为时已晚,他弱弱道:“娘子,我是不是闯祸了?”
“不怪你,快走!”
此时,迎面走来几个神色异常的壮汉,糟糕,前路被堵住了,云玥拉着霁琰朝后边走去,只见后边的路也被堵住了。
云玥只得一把扯下霁琰肩上沉甸甸的包袱,朝着空中抛去,银子四散开来,砸到了不少路人。
“哎呦!是谁砸的你爷爷?”
“银子!是银子!”
“快捡!”
“别踩我手!”
“……”
街头一阵骚动,顿时聚集了不少人,全都爬在地上抢银子,当长胜坊的人好不容易扒开人群,往里一瞧,这哪还有二人的身影?
第七十六章送霁琰回家
临渊城城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霁琰瞧着那城门上挂着的牌子十分熟悉,他似乎在哪见过。
“娘子,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阿琰,这里是你家。”说罢,她拉着他进了城门。
“我……我家?”
瞧着似曾相识的街市,霁琰脑子里闪过许多模糊不清的记忆片段,心底仿佛被压了块巨石,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眼里透着迷茫,拉着云玥的手道:“娘子,我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好不好?”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
云玥本想着把霁琰送回家后便去伏虚山寻找哥哥下落,可如今看来,这里似乎有他不愉快的回忆,或许他的家族里也充斥着阴谋诡计,就这般把他推回去,会不会反而倒害了他?
如此想来,她得先打听清楚霁琰在霁家是何身份。
这几日,云玥同霁琰在茶馆里喝茶,时常一坐便是一整日,也听了不少江湖五大神秘世家的事情。
这江湖五大神秘世家,分别为临渊城霁家,以北是祁寒州孟家,以西是黎牙山姜家,东是长善门苏家,南则是南疆扶家。
这五大世家之首便是临渊城霁家,临渊城现任城主霁谨,膝下只有一儿,那人正是云玥面前这位心满意足吃着糖葫芦的白衣少年。
若霁家只有霁琰一个儿子,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哥哥弟弟相互残杀争权夺利的事,可他为何不愿意回去?
无论如何,他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想不起来的东西便不想了,其实这般也挺好的。
“阿琰。”
少年闻言抬头,糖渣子挂在嘴边,笑得极为开心:“娘子,这临渊城的糖葫芦真真不错。”
“还吃么?”
“吃!”
出了茶馆,云玥又给霁琰买了两串糖葫芦。
“娘子也吃!”说着少年笑眼盈盈,将糖葫芦递到了云玥嘴边。
她轻轻咬了一口,笑道:“粘牙,你吃罢。”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街边巷尾逐渐挂起了五彩花灯,长桥旁的湖面上飘满了载满红烛的河灯,像极了夜空的星星坠入了河底。
霁琰从未见过河灯,他欣喜道:“娘子那水面上的是什么?”
“那是河灯。”
“河灯?做什么的?”
“给逝去的亲人……”话说到一半,云玥想起了娘亲,想起了荇姐姐……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霁琰见状,急道:“娘子你怎么哭了?”
她擦了擦眼泪,道:“没事,我就是想家了。”
“那咱们也买一个来放!”
“好。”
挑完河灯付钱时,云玥才发觉荷包里的钱不够了,她放下河灯拉着霁琰要走。
“娘子怎么了?”
“不放了。”
“为何不放了?娘子不是想家么?”
“钱……不够。”
“那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赌坊!”
“慢着,那河灯也不见得灵验,不放也成。”
“娘子跟我来。”霁琰拉着云玥来到了桥头的石阶旁:“娘子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开,我去去就回。”
“阿琰你去哪?”
只见霁琰挤进了人群,不见了身影,云玥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许久,他才回来。
“娘子娘子!你瞧这是什么!”霁琰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捧着盏彩色的河灯。
云玥惊道:“哪里来的?”
“那边小摊上猜灯谜送的,来来来,咱们来放河灯!”
云玥愣愣接过河灯,心尖似有触电般的酥麻感,似是平静已久的终于掀起涟漪。
她抬眼瞧他,他冲着她笑。
那笑极为干净真挚,她的心底似有一股暖流游走,鼻子一酸,她竟不争气的掉眼泪。
“娘子,怎么又哭了?是不喜欢这个花灯?”他见她哭便慌了,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没有,我很喜欢。”
对不起阿琰,你待我这般好,可我不得不把你送回去。
第二日一早,云玥用剩下的钱买了串糖葫芦,领着霁琰来到了霁府门外。
“阿琰,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娘子?”
“捉迷藏,我藏起来,你来找我,这糖葫芦你拿着,找到我你就可以吃了。”
霁琰并未接过糖葫芦,只道:“可我万一找不到娘子呢?”
“若是……你找不到我,那就站在那边的石狮子上,我就出来了,糖葫芦便归我。”
“好!我定能找到娘子。”
“那你转过去,不许偷看,数到一百才许转过来。”
“好!”
阿琰,对不起。
那日,霁琰寻遍了临渊城,也没有找到娘子。
他想起了与娘子的约定,便爬上了霁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他怕娘子瞧不见他,便高高举起手中已经化了的糖葫芦。
“什么人!好大胆子!竟敢在霁府门前撒野?”
霁府门前的守卫伸手去拽霁琰。
他死死扒在石狮上,嘴里一个劲念道:“我不能下去!娘子会瞧不见我的!”
他被侍卫们从石狮上狠狠拽下,摔得极痛,可他仍然要爬那石狮。
就连他也数不清究竟爬了几次。
云玥并未走远,此刻她正站在不远的拐角处,亲眼目睹着所发生的一切。
她极力克制自己,此刻一旦出去,要想再送他回家,只能是难上加难。
只是为何那些侍卫没有认出霁琰?
此时,狂风忽起,大雨将至,那些侍卫只当霁琰是个傻子,不再管他,任由他爬上石狮。
忽然大雨倾盆而下,他依旧高高站在那石狮上。
云玥只能在一旁看得干着急,这傻子为何不去找个地方避雨!
所幸这大雨来的急,去得也快,不一会,雨过天晴,他仍然在那站着,一步也不曾动。
为何霁家还没有人出来认他?
又过了一会,街边走来三个人,朝着霁琰的方向走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
“大哥,就是这小子昨日抢了我的河灯!”
“兄弟们给我打!敢抢老子兄弟的河灯!”
三人上来便是一顿胖揍,霁琰也不曾还手,怀里紧紧抱着糖葫芦,蜷缩在地上。
“住手!”
迷迷糊糊中霁琰听见声响,睁眼一瞧,一道模糊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是娘子么?
娘子回来了!
他就知道娘子绝不会扔下自己!
娘子赢了,他得把糖葫芦给娘子……给娘子。
两眼一花,他晕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寻迹傀儡军
天色已黑,霁琰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先前住的客栈里,娘子伏在一旁熟睡。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娘子的头,却不曾想吵醒了她。
“阿琰你醒了。”云玥直起身子,却被他一把抱住。
“我还以为娘子不要我了。”
云玥一愣,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怎么会呢?”
“娘子,我好冷啊,今晚陪我一起睡。”
“下雨也不知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是怕娘子回来找不到我。”
云玥心底微微一震,道:“也行,可你得规矩一点,不准乱摸。”
“不摸不摸。”说着他朝着里面挪了挪,让出了大半位置。
“娘子往里靠点。”
“阿琰,明日我带你离开。”
“好啊,娘子去哪我便去哪!”
“快睡吧。”
“娘子,再往里靠靠。”
从霁琰将糖葫芦紧紧护在怀里那刻,云玥终于卸下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论未来发生什么,她定不再负他。
某人嘴上虽说着不摸,待云玥入睡后,他这才将她揽进怀中,安然睡去。
第二日一早,二人出了城门,路过一片树林时已是午后。
这林子阴密凉快,林子旁的河水清澈见底。
“娘子你瞧这河里有鱼,咱们抓几只来烤了吃!”
“好,那我去拾些柴火来。”
“那我去捉鱼!”
云玥寻了些柴火回来,远远看河面上并没有霁琰的身影。待她走近了瞧,只见河面上静静漂浮着个白衣人,瞧那身形像是霁琰。她的心沉到谷底,手中的柴火滑落在地,她连忙朝着河里走去。
“阿琰!阿琰!”
虽未曾入秋,可那河水却刺骨的冷,好不容易她才游到霁琰身旁,正要将他捞起,忽然他从河水里将头抬起来,笑眼盈盈地望着一脸惊慌的云玥。
“娘子,我逗你玩呢!”
云玥见他还活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可刚刚实在把她急坏了。
她气极了,他怎能拿自己的命同她开玩笑,她转身向着岸边游去。
“娘子!娘子!娘子我错了。”霁琰追了上去。
出了河水,云玥仍未理他。
“娘子,你理理我。”他一把拉住了她。
“理你做什么。”她试着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娘子对不起,以后绝不再吓你。”
霁琰后悔极了,瞧着娘子刚才似要急哭,他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霁琰忽觉头痛欲裂,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娘子,我头好疼啊。”
云玥以为霁琰又骗她,未曾理他。可瞧着他额头满是汗珠,眉头皱缩,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阿琰,你怎么了?”她蹲下身子为他把脉,却察觉不出脉像有何异常。
哒……哒……哒……
林子的另一边响起一阵极有节奏的脚步声,那声音和云玥在石棺里听见的一模一样。
莫非是爹爹和霁琰口中所说的他们?
“阿琰,在这里等我!”说罢,她寻着那脚步声找去,竟是一队傀儡军。
那些傀儡军,个个面色苍白如纸,神色呆若木鸡,整齐划一地朝着临渊城的方向前进。
若是能找到傀儡军的幕后操作者,或许她便能找到爹爹。
云玥手腕一转,一枚银针呈在手心,轻轻一甩,那枚银针稳稳插在了最后一个傀儡军的身上。
那银针上染满了药,寻些药的味道,便能知道傀儡军的行踪。
待她回到河边,霁琰已晕了过去,把了把脉,并无大碍,像是受了惊吓才晕了过去。
是那阵脚步声么?她记起霁琰失忆前,躲在石棺里听到这阵脚步声,他的反应也极为反常。
他与那傀儡军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这般瞧来,一时半会他们也走不了了。
她将他扶至树下躺着,生起了火堆,烤上了河里抓的鱼。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柴火燃起的火星子在黑夜里一粒粒炸开,发出滋滋响声。
“娘子,我怎么又晕过去了。”霁琰醒了,他挣扎着直起了身子。
“给你。”云玥递给了他刚刚烤好的鱼。
“娘子吃过了么?”
“我吃过了。”
霁琰这才接过烤鱼,有滋有味吃了起来。
“阿琰。”
“娘子怎么了?”白衣少年抬起头来。
“明日不走了。”
“好,娘子在哪我便在哪。”
第二日,云玥沿着药味寻去,发现傀儡军并未进临渊城。二人穿过密林子,来到了山脚下,只见山前石阶旁立着个牌子:临渊宫
顺着石梯爬了许久,药味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正当云玥疑惑不知所措时,身后又来了两个人,只听见其中一个人催促着另一个人,道:“快些快些!一会赶不上初试了!”
那俩人直接越过云玥二人,急急忙忙朝着山上爬去。
“娘子,咱们也去瞧瞧!”
“走。”
说罢云玥霁琰跟在那俩人身后,一同上了山。
石阶过后,地势逐渐平坦起来,没走几步,便瞧见山门前围了不少人。
云玥寻了个路人问道:“这位小兄弟留步,请问这些人聚在这边做什么?”
那路人极为诧异瞧了云玥一眼:“二位外地来的吧?今日是临渊宫一年一度药师初选,选中的人便能上临渊宫学习药理之术。”
云玥道谢:“原来如此,多谢小兄弟。”
“娘子你瞧,是他们!”
云玥顺着霁琰指的方向瞧去,竟是先前带他们出谷的姜陌师弟妹三人。
正巧姜瑜回头,瞧见了她日思夜想的白衣哥哥。
“白衣哥哥!”她朝着霁琰这边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嗔道:“白衣哥哥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霁琰不动声色甩开了姜瑜的手,绕到了娘子的另一侧。
姜陌姜尚也瞧见了云玥二人,也都走了过来。
姜陌问道:“二位也是来参加临渊宫初试的么?”
云玥道:“路过而已,瞧着这边热闹便来了。”
姜陌又道:“那还真是巧,这临渊宫可是五大家族里最好的药宫,以云姑娘的资质,进这临渊宫不成问题。”
云玥问道:“不知这初试要做些什么?”
姜陌道:“待会你便知道了。”
第七十八章临渊宫初试
此时,山门缓缓打开,从里边走来几位白衣人,在外候场的人皆安静了下来,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几位白衣人身上。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人清了清嗓,道:“欢迎诸位前来参加临渊宫药师选拔初试,通过初试的人将能进入临渊宫学习药术,资质好的还能成为长老们亲传徒弟。话不多说,接下来开始公布此次初试考核内容:找到寒梦果。”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唏嘘。
“寒……寒梦果?这是何药?”
“没听说过啊!”
“这临渊宫的试题可真是一年比一年难啊。”
“看来今年想进临渊宫怕是又没指望了。”
那年长白衣人又道:“可自行组队,限时三天,祝各位好运。”
姜瑜转过头来,道:“白衣哥哥可要同我们一起?那寒梦果我见过哦!”
姜陌附和道:“二位不如同我们一起吧,好歹路上也有个照应。”
霁琰却道:“这倒不必了,我与娘子二人只想谈谈情说说爱,三位若在怕是有所不便,告辞。”说罢他便拉着云玥离开。
“白衣哥哥!”姜瑜望着二人走远,情绪十分低落。
姜尚见状安慰道:“小师妹别瞧了,他夫妻二人甚是恩爱,你又何必临插一脚呢?”
姜陌摸了摸小师妹的头,温声道:“小师妹别难过,我听说那霁家少主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年纪轻轻便习得一身医术,等你嫁过去,定然也是这般琴瑟和鸣。”
姜瑜喃喃自语道:“风度翩翩如何,少主又如何,都抵不过我一句喜欢。我若能早些遇见白衣哥哥该多好。”
下山的路总是要好走些,转眼间,二人来到了山脚下。
云玥打趣道:“你这般拂了人小姑娘的好意,她可是要伤心一阵子了。”
霁琰闻言挑眉笑道:“娘子莫不是吃醋了?”
“胡说,我哪有?”
“娘子只管放心,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娘子一人。”他含情脉脉瞧着她。
云玥只觉耳根微微发烫,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寒梦果么?”
忽然,他俯身贴近云玥耳旁,低声呢喃道:“若娘子肯亲我一口,我便告知娘子……啊!痛!娘子别拽了,我说我说。”
云玥这才红着脸放下手来,这斯愈发不正经了。
他揉了揉耳朵,道:“寒梦果其实不是一种果子,是一种叫做寒梦蝶流下的眼泪。”
“蝴……蝴蝶流下的眼泪?这般小?”
“一只寒梦蝶的眼泪小,可一群寒梦蝶的泪滴可不小。”
“原来如此,那我们应该去哪里找?”
“古籍记载,寒梦蝶喜湿好阴,多生于深谷山涧,我们可以去有山瀑的地方碰碰运气。”
“也成,问问当地人这附近有没有山泉瀑布。”
正巧此时迎面走来一拄杖老翁,云玥走上前去,礼貌问道:“老人家留步,请问临渊城附近有没有山瀑?”
老翁一听,急道:“不能去不能去,那里边危险啊!”
“不知有何危险?”
“那里边有毒瘴,凡是沾染上毒瘴的人,没几个活着回来的!”
“老人家,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定得进去一趟,还请指路。”
老翁叹气:“唉,也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们只需沿着出城的路一直走,就会碰见一片密林,密林深处有山瀑。”
原来是他们前日经过的那片密林,辞了老翁,二人又接着赶路。
不一会,二人回到了昨日烤鱼的密林中,霁琰瞧着那河流若有所思道:“娘子你瞧,这河流像是从林子里流出来的,若顺着河流往上走,定能找到山瀑。”
此刻虽日上中天,越往林子里走,云玥只觉寒气入骨,眼前视线也逐渐暗沉起来。
忽然,霁琰停下了脚步,道:“娘子小心是毒瘴!”
云玥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烟雾屏障。
“娘子跟我来!”
“去哪?”
“下水,毒瘴进不了水里。”
“可我不会潜水……”
“没事,有我在!”说罢霁琰拉着云玥跳进了一旁的河水里。
“娘子,待会靠近毒瘴时,记得把头埋进水里,跟着我便行。”
“好。”
二人朝着毒瘴方向游去,快触碰到毒瘴时,双双把头埋进了水里。
云玥从未潜过水,在水底她睁不开眼,慌乱下她只能胡乱地划着水。黑暗中,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拽住了她的手,驱走了她心底的恐惧,这才朝着前方游去。
那毒瘴也不算宽,再游两步他们便能露头透气。
或许是云玥蹬腿时太过用力,竟被河底的水草缠住了脚踝,越是挣扎,那水草缠得越紧。
她的胸口越来越闷,脑子也越来越晕,实在憋不住,猛地呛了口水。
她不曾注意到霁琰是何时放的手,没了力气挣扎,她的身子一点点往下沉。
神思恍惚时,她忽觉唇上一软,一股气流涌入嘴中,伸手一摸竟是霁琰在给她渡气。
霁琰给她渡完气,解开了脚上的水草,将她拉出了水面。
狠狠喘了几口气,她才逐渐恢复过来,霁琰抱着她上了岸。
他替她暖着手,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才害得娘子的脚被水草缠住。”
“河底那个……不是水草对吧?”
霁琰闻言,脸色微变,道:“没错,是人的头发。”
云玥心下一沉,有些后怕,先前她挣扎时也曾试着去解开脚踝上的水草,可当她摸到时,却发觉不是水草,而是一种韧性极好的细丝,像是头发。
“走……走,离开这。”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一想起昨日她还喝了这河里的水,便忍不住反胃。
“别怕,我带你走。”霁琰抱起她,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天色已晚,寒风瑟瑟,湿冷的衣裳紧紧贴着身体,仿佛置身冰窖。
霁琰生起火堆,烘烤着二人湿透了的衣裳。
“阿琰,你可知那寒梦果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般是用来保存尸身的。”
“我总觉得这临渊宫处处透露着古怪。”
“娘子为何想进临渊宫?”
“你可知昨日你是怎么晕的?”
“我只记得头极疼,然后便没了知觉。”
“那你知道傀儡军么?”
“傀儡军?不曾听说。”
果然,他只记得常识性的东西,其他发生过的事,遇见过的人,他都不记得。
“你的晕倒与傀儡军有关,傀儡军又与临渊宫有关。”
“原来如此。”
第七十九章初识苏青寒
入了夜,林子周边泛起淡淡青黄色荧光,原是成群萤火结队而来,在夜空下翩翩起舞,演绎夜场盛宴。
瞧得久了,那光晕似能摄人心魂,云玥犹如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起身,迷迷糊糊,向着那片萤火走去,霁琰的症状同她一模一样,眼瞧着二人就要进入到萤火里,此时,身后忽然被人一拉,二人连连向后退去,好一会才恢复了神志。
云玥回头望去,将他们拉出鬼门关的人竟是一位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绿衣姑娘。
那姑娘的眼睛生得极美,一身破旧绿裙虽有些狼狈,却也挡不住身上那股灵动可爱。
“别摸,那萤火有毒。”她的声音软糯清甜,极为好听。
只见她从腰间掏出个玻璃材质的瓶子,拧开瓶盖,将瓶子放在萤火群下,那成群萤火竟十分听话,挨个飞进了瓶子。
拧紧瓶盖,她这才抬起头来,笑道:“二位实在对不住,夜太黑,我又瞧不见路,这才将它们放出来,差点误伤了二位。”
云玥淡淡回道:“无妨,还好姑娘及时拉住我们,不过我还从未见过萤火虫竟会自己往瓶子里飞的。”
“啊……这萤火是我自己养的,对了,二位也是来寻寒梦果的么?”
“正是。”
“我能与你们同行么?这黑漆漆的林子怪慎人的,对了,我叫苏青寒,不知二位……”
“我叫云玥。”
“那这位是?”
不等云玥开口,霁琰一把揽过她的肩头,介绍道:“我是她夫君。”
苏青寒恍然大悟:“哦!原来二位是那种关系。”
云玥红着脸从霁琰怀里挣脱出来,道:“这林子夜间凶险至极,我们还是去寻寒梦果,早些出去。”
“娘子说得极是!”
“苏姑娘与我们一道吧。”
“好啊,你叫我青寒就好。”
话语声渐渐远去,三人的身影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越往林子深处走,四周愈发寂静,处处透露着古怪,三人走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
“哎呦!”
忽而苏青寒脚下一绊,重重摔到了脚底的土堆上,清娟的小脸上占满了泥点子。
“小心!”云玥将她扶了起来,这才瞧清绊倒她的竟是块胡乱插在土堆里的石碑。
待苏青寒将萤火召了出来,三人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个半死。
只见前方荒草丛生,残缺石碑歪歪扭扭插在坟堆上,空气里弥漫着股酸腐臭味,这分明是个乱葬岗。
放眼望去,乱葬岗的左右皆是密不透风的树林,要想继续前进,唯有穿过这片乱葬岗。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卷来,空气里的腐臭味愈加浓烈,云玥再也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起来。
霁琰轻轻拍了拍云玥的后背,担忧道:“娘子可还支撑得住?”
“我没事。”
苏青寒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了颗药丸递给了云玥,
“云姑娘给,这药丸能暂时缓解你的症状。”
霁琰接过药丸,凑近鼻间闻了闻,确认无误,这才给云玥服下。
叮铃铃铃……
坟堆深处走来一提灯老妇人,只见她面目苍白,两眼空洞下陷,慢悠悠朝着三人走来。
“那……那是人是鬼啊?”苏青寒已吓得两腿直颤,躲到了霁琰身后。
叮铃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乱葬岗,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那老妇人仿佛没瞧见他们,直直越过三人,隐入了密林深处。
古怪,十分古怪。
待那老妇人走远,苏青寒颤声道:“我……我们还进去么?”
“娘子若去,我便去。”
云玥此刻也有些发怵,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忽而身后坟堆里伸出来一双血手,分别抓住了云玥和苏青寒的脚踝。
“啊啊啊啊!”
“啊!”
两道惊呼声响彻乱葬岗,苏青寒狠狠踩了那只握住她脚踝的鬼手,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乱葬岗深处。
“娘子!”霁琰也用力踩了那只抓住云玥的鬼手,只见那鬼手吃痛缩回,霁琰拉着云玥也一同跑了进去。
身后坟堆渐渐远去,三人跑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这才停下来歇气。
苏青寒上气不接下气,喘道:“原……原来真的有鬼。”
“嘘!”霁琰似乎听见了什么,“你们听!”
三人凝息细听,空地前方似乎有山瀑哗哗声。
云玥喊道:“青寒,能将你的萤火唤出来么?”
苏青寒一摸自己的腰,急道:“不好!我的萤火留在刚才的乱葬岗了!”
苏青寒心急如焚,回头瞧了瞧来时的路,似有回去的打算。
“你们二位先去,我得回去找一找我的萤火。”
“慢着!那边危险!”云玥一把拉住了她。
苏青寒推开了云玥的手,道:“那萤火对我很重要,我一定得拿回来。”
话闭,苏青寒匆匆忙忙跑了回去。
“阿琰!”
“娘子怎么了?”
“我们得去帮帮她!”
“好,听娘子的。”说罢,云玥二人也跟了上去。
苏青寒跑回去时,那萤火仍然盘旋在乱葬岗上空,她捡起瓶子,将萤火都收了回来。
那萤火是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就算是拼了性命,她也得找回来。
四周一下子暗下来,她什么都瞧不见,只能一步步朝着后边挪去。
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道极为魅惑的男子声,那道声音里还夹杂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青寒……青寒。”
那道声音苏青寒再熟悉不过了,可那人从不会用这般语气叫她。
“我在这!”
苏青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忽而她的眼前浮现出一道白光,她被那白光刺得睁不开眼,隐隐约约瞧见从白光里走出来一红衣少年。
“溪!是你吗?”苏青寒朝着那白光走去,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直至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这道白光所包围。
哐当一声,那装有萤火的玻璃瓶子掉到了地上,白光消失,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苏青寒。
一切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云玥二人寻来时,乱葬岗仍旧是一片漆黑,远远的她便瞧见了地上装有萤火的玻璃瓶子,可这瓶子的主人却不见了。
第八十章玥寒结好友
当云玥二人寻到山瀑时,天色已大亮,还未走近便听见那山瀑砸落山涧的巨响声,山瀑旁萦绕着淡蓝色的光晕,走近一瞧,那层淡蓝色光晕竟是寒梦蝶从翅膀里散落下来的湖蓝色流光。
“娘子你瞧,那便是寒梦果!”
云玥顺着霁琰手势望去,只见山瀑旁的悬壁上挂着个血色果子。原来,这寒梦果竟是由寒梦蝶的血泪凝结而成的。
那面崖壁直直垂于大地,四周皆无草木,极难攀爬,要想摘果,不大容易。
霁琰瞧了瞧四周,发现这附近的树木上都爬满了鬼藤草,他嘴角微微扬起,心生一计。
待准备好一切,二人绕了个面从侧边爬上了悬崖,霁琰将鬼藤草编成的绳子固定在树根上,绳子另一侧则拴在了自己腰间,他缓缓朝着悬崖下边退去。
“阿琰小心些!”云玥趴在地上,手中紧紧拽着绳子。
“娘子不必担心。”
那崖壁极滑,霁琰好几次踩空,整个人直直砸了过去。
“阿琰!”
“娘子你瞧!”霁琰一只手拽着绳子,另一只手高高将那寒梦果举在手里,笑眼盈盈地望着崖上的人。
“抓稳!”云玥被他抬手的动作吓得直冒冷汗,她的心也随着他高高悬在半空。
下一秒,那绳子发出怪异声响,在崖壁尖锐处断开,霁琰面色惶恐,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阿琰!”
云玥惊慌一叫,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住他,可他的衣袖却从她手心滑过。
差一点她便能抓住他的手。
忽如其来的相似感在霁琰脑海里一闪而过,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安然无恙站在地上。
他发觉自己好像……会点轻功。
“阿……阿琰!”
一道急促略带哭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瞧,眼前的人儿哭得似泪人一般,看样子吓得不轻。
他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低头温语:“没事了没事了。”
二人静静相拥,良久,他又道:“娘子,我失忆前是不是会点轻功?”
轻功?阿琰失忆前,云玥从未见他动过手,唯一一次还是第一次去伏虚山时,他自己割断了衣带,坠落山崖,她那会也以为他死了,可之后也活着回来,所以……他原先应该会轻功。
她抬头,满眼泪痕瞧着他,道:“或许吧。”
直至刚才阿琰摔下悬崖,她才意识自己对他不仅仅只是喜欢,原来她自己早已把他当成亲人般存在。
“娘子你瞧这个!”霁琰从袖口里拿出了刚才采的寒梦果。
那血色寒梦果色泽鲜艳,玲珑剔透,品质上乘,百年也难寻得一颗,竟被他二人遇上了,这运气似乎也没谁了。
“二位寻的寒梦果不错,可惜下一秒便是我的了。”
一道低沉的男子声从瀑布后传来,紧接着走来一白衣少年,他的眉宇间似有一股英气。
这白衣少年的脸算不上俊美,却也十分清秀,云玥似乎在哪见过他这张脸。
来不及仔细回想,这白衣人手里拎着的人让她瞬间戒备起来。
他手里拎着的正是昨夜里消失的苏青寒。
苏青寒嘴里被塞了破布,手脚被绳子绑得死死的,此刻倒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可怜兮兮地瞧着云玥二人。
“呜呜呜……”苏青寒嘴里含糊不清。
云玥见状,道:“你想如何?”
白衣人道:“用你们手里的寒梦果便能换回她的命。”
“呜呜呜……”苏青寒一个劲摇头,大抵意思是别把寒梦果交出去。
霁琰冷道:“你凭何认为我们会拿寒梦果与你做交易?”
白衣人回道:“自你们踏进密林,我便跟在你们身后,也知这小姑娘是你们同伴,所想救她命,就得拿寒梦果来换。”
“好!我们换便是了。”
苏青寒听到云玥的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颤,眼眶逐渐湿润起来,从小到大,除了那个人,还从未有过谁对她这般好。
“阿琰,给他!”
“好。”
那白衣人接过寒梦果后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被松绑的苏青寒抱住云玥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从今天起,你便是我苏青寒的朋友了!”
“你先起来,我只是瞧着你的性子像极了以前的我,你不必放在心上。”
劝了半天,苏青寒才肯从地上爬起来。
“可没了寒梦果,你们要如何通过初试?”
“寒梦果没了再寻便是,还剩一天时间,肯定能找到的。对了,这是我在乱葬岗捡到的,想来对你极为重要吧。”
苏青寒一瞧,竟是她的萤火,啊啊啊啊,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的人!她便忍不住吧唧一口,亲了云玥脸颊一下。
云玥也从未被女孩这般亲过,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一同愣住的还有霁琰,竟有人敢当着他的面亲他的娘子!他说不什么都不肯再带苏青寒一起上路。
苏青寒从来都是敢做敢当,她喜欢云玥,亲了便是亲了。
接下来这一路,二人为了云玥争得头破血流。
某人气急败坏:“她是我娘子!你离她远点!”
“我偏不!玥玥是我朋友!我就想跟着她!”
二人吵吵闹闹,却也只是嘴上说说,不曾动手,路上热闹了许多。
转眼间到了第三日,莫说寒梦果,就连寒梦蝶也不曾见到一只,眼看着截止时间就快到了。
苏青寒抱着云玥胳膊哭哭啼啼:“玥玥对不起,是我害得你们没了寒梦果,若是此次初试没过,不如先去我家小住几日,等明年再来。”
霁琰极为嫌弃,将苏青寒从云玥身上扒拉下去,
“你想都别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
苏青寒听这话不乐意了,她正想反驳,却被云玥打断,
“好了,你俩也别争了,我们不如先去临渊宫瞧瞧情况再做打算。”
三人再次回到临渊宫山门前,这日的人竟比三日前少了一半,瞧这样子,拿到寒梦果的人并不多。
那三位姜门弟子也拿到了寒梦果,他们就站在云玥等人前边。
姜瑜听见他们的声音,回过头来瞧见她的白衣哥哥,心花怒放,甜甜道:“白衣哥哥也找到寒梦果了么?”
“并没有。”
“怎么会……要不然白衣哥哥加入我们?”
“不用了。”
苏青寒见状噗嗤一笑,拉着云玥来到一旁,问道:“玥玥,那位姑娘是谁?她对你夫君好像有点意思。”
“姜瑜。”
“姜……姜家的大小姐?她不是定亲了么?”
“她同谁定的亲?”
“霁家少主霁琰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五大家族的人全都知道。”
第八十一章林宇暗相助
苏青寒还在说着些什么,可云玥已经无心再听下去。
霁家少主若就是阿琰,那为何整个临渊城竟无人认出他?亦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眼下还是查出傀儡军幕后人,寻找爹爹下落要紧。
此时,山门缓缓打开,临渊宫的考核官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那主考官清了清嗓道:“这第一关毒瘴考验的是你们的智慧,第二关考验的是胆量,第三关则是运气,初试时间已经截止,拿到寒梦果的人请交到这边,没有拿到的可以就此离开。”
苏青寒恼道:“果然没了寒梦果便过不了,玥玥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们此刻早就进去了,下次再让我遇见那个人!我定打得他六亲不认!不过我今日并没瞧见那个人……奇了怪。”
“没事,进不了再想其他办法。”云玥总觉得前日抢寒梦果的人她在哪见过,不知这临渊宫还招不招厨子,能混进去总是好的。
没找到寒梦果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此地就剩云玥三人。
“娘子我们也走吧。”
“好。”
“这……这就走了么?”苏青寒瞧了瞧临渊宫,又望着他二人走远,她只得跟上去。
“三位留步!”
三人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头望去,竟是前日抢他们寒梦果的白衣人。
“好小子,你还敢回来!”苏青寒骂骂咧咧握紧拳头朝着那白衣人脸上招呼,却被他轻轻松松闪过。
“还敢躲?”
那白衣人并未理苏青寒,只道:“三位可以继续参加后边的试炼。”
“什么?”
“为何?”
“我说三位可以继续参加后边的试炼,云姑娘好久不见。”
“你……你是?”
“林家村林宇,你曾救过我的命。”
“竟然是你!”云玥这才记起,此人正是她初下药鬼谷时救下的林宇。
霁琰见状,疑惑道:“娘子认得他?”
“以前认识。”
林宇这才注意到云玥身旁站着的人,诧异道:“李公子?你们俩已经?”
霁琰这一听更加迷惑:“什么李公子?”
“李公子不记得我了?”
“我们……以前认识?”
“这……”林宇也一脸疑惑,望向了云玥。
云玥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只道:“他出了点意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林宇惊讶道:“失忆了?若是谷主在,定能治好他的失忆症,只可惜我也许久未见到谷主了。”
云玥这才明白,原来林宇并不知道阿琰就是药鬼谷主,也是了,阿琰先前总是戴着面具,也没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面具?她终于知道为何临渊城的人认不出阿琰了。
苏青寒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原来你们认识?那你为何还抢寒梦果?”
林宇解释道:“这是临渊宫初试的一环,我的任务便是随机绑走参赛者的同伴,要求交换寒梦果,不愿意救同伴的自然也不能通过初试。”
“可为何就我们被抢?”
林宇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自然是报恩了,其实你们前几日来的时候我便认出了云姑娘。简单来说,云姑娘用寒梦果换回了同伴,也能进临渊宫参加最后的选拔。”
苏青寒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可我们有了寒梦果照样也能通过初试,你这做法岂不是多此一举?”
云玥却听懂了,道:“原来如此,多谢林兄相助!”
林宇道:“不必谢,记得明日来参加最后的选拔,我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他便走了。
“他……他怎么走了?玥玥,为何他说抢寒梦果是报恩?我还是不太明白……”
“就……即使他没抢我们的寒梦果,也会有其他人来抢。”
苏青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说报恩。”
回客栈的路上,霁琰神情有些反常,也不怎么说话,他似乎仍对林宇的话耿耿于怀。
苏青寒同他们去了一家客栈,当她瞧见云玥二人竟分别住在两间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便各自回了房,她也累得虚脱,钻进被子美美睡了一觉。
当苏青寒醒来时,天色已黑,此时她的房门被人敲响,原来是云玥叫她下楼吃饭。
苏青寒下楼时,只瞧见了云玥一人。
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同你夫君吵架了?”
云玥抬头,困惑望着苏青寒:“没有啊。”
“那你俩为何分开睡?不是夫妻么?”
“这……说来话长,我和他并不是夫妻。”
“竟不是夫妻?那他为何叫你娘子?”
“他失忆了,误把我当成了他娘子而已。”
苏青寒叹道:“原来你们白日里说的失忆竟然这样的,我倒是认识个人,那医术简直能起死回生,可惜就是性子太冷漠了些,不然我能去求一求他来给你夫君治病。”
“那人也在临渊城么?”
“霁家少主霁琰,我先前和你说过的,就是姜家那小妞未婚夫。”
云玥一愣,试探道:“你见过霁琰?”
“见过一两次,其实也不算太熟。”
“那他长何模样?”
“这个嘛,他总是戴着面具,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果然是面具,难怪那些人瞧见阿琰都没认出来,这会子他的医术,名字都对上了,阿琰十有八九就是那霁家少主,也是……姜瑜的未婚夫。
可她究竟该不该告诉阿琰真相?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阿琰,她有什么好犹豫的?阿琰本就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又凭什么瞒着他?
她早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她偏偏就动心了,就算阿琰想起了一切,抛下她回到了霁家,那也是她活该的。
不……阿琰怎么会抛下她,那可是她喜欢的阿琰啊!
两杯酒下肚后,她来到了楼上,决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不管之后他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她绝不后悔。
云玥端来了阿琰平日里爱吃的菜,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门开了。
霁琰欢喜道:“娘子怎么知道我饿了?”他接过饭菜,有滋有味吃了起来。
云玥此刻小脸通红,脑子有些晕:“阿琰,我来是想同你说件事……”
霁琰瞧着她的脸色不太对,摸了摸云玥的小脸,担忧道:“娘子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烫,是喝酒了么?”
楼下,苏青寒也吃得差不多了,此时小二一脸慌忙走了过来,瞧了瞧桌子上的菜,结巴问道:“客……官刚刚……上的菜呢?”
“菜端上去了,怎么了?”
“送……送错了!请问……问菜端哪间去……去了?”
“不就是菜么,再做一份便行了。”
“不……不,那菜不……不能吃!”
苏青寒心下一慌,急道:“难不成有毒?”
“没……没毒。”
“没毒那为何不能吃?”
“哎呀!”小二的眉眼揉作一团,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低下身子在苏青寒耳旁说了几句。
苏青寒听罢瞪大眼睛,慌忙捂住自己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她一把拉住小二,道:“别去了,我瞧着那菜正合适他们。”
第八十二章没法见人了
翌日,云玥晕晕乎乎睁开眼睛,只觉浑身酸痛没劲,她挣扎着翻了个身,却对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漂亮眸子。
她迟疑了三秒,才清楚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只听见那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道:“娘子醒了?昨夜睡得可还好?”
“我……怎么会……在这?”她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好像是送饭来着,怎么在这睡着了?
她刚要起身,却发现哪里不太对劲,低头一瞧,她自己竟然……没有穿衣服!
她惊慌一叫,躲进了被子里。此刻她的心砰砰砰跳得极快,脸颊烫得厉害,被子里又沉闷至极,她甚至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仔细想了想,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失……失身了,昨夜那酒是喝得猛了些,她怎么会喝醉呢?她以后可怎么见人呐?
忽然,她感觉有人在扯被子,不行不行,她没法见人了,又将被子压得更紧了些。
那人似乎感觉到她的抗拒,便松了手。
直至她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这才敢露出头来大口喘气。
真真是没法见人了啊!
她慌手慌脚将衣服穿好,想开门出去,可又怕他就在门外,这会子出去遇见了该有多尴尬。
没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她又将头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霁琰不见里边回应,便自己推门进来。
他见她还将自己捂在被子,不由得皱了下眉,娘子该不会是将自己捂晕过去了吧?
他走过去扯开了被子一瞧,被子里的人犹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极力想掩藏自己,却又无处遁形。
他不禁笑出了声,娘子这般扭捏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平日里一逗她便咬人的气势哪去了。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故意道:“娘子,你得对我负责!”
对他负责?听到他这惊世骇俗的话,云玥忍不住抬起头来,道:“为何是我……对你负责?”
他装作一副委屈样,失意道:“你果然忘了昨日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你还问我,这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云玥以为是阿琰趁她喝醉占了自己便宜,可听着他的话,像是她把他给怎么着了,倒成了她的不是?
“娘子快快梳洗,别忘了今日还有药师选拔。”
阿琰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今日还有要事做,连忙从被子里出来,梳洗去了。
霁琰正要起身,头部忽觉一阵刺骨的痛,最近头疼得越来越频繁,脑子里总是会闪过一些往事的片段。
他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阿琰!”
苏青寒在楼下等了许久,也不见二人下来,心底一个劲寻思,这俩人莫不是还在睡?她若此刻去敲门,会不会打扰他们的好事?可眼看这选拔的时间就快到了,她总不能撇下他们,自个走了吧?那也太不够义气了,还是得去提醒提醒,这般想着她上了楼,敲响了门。
不一会,门开了一条缝,并没有人从里边出来。
苏青寒将头探了进去,小声道:“玥玥?你们穿好衣服没?”
“你进来吧。”
“那我可进来了。”苏青寒推门而进,只见云玥正坐在床边,床上似乎躺着个人。
“他这是怎么了?”
云玥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脉也瞧过了,但并无异常,他似乎只是陷入昏睡。
苏青寒道:“这……可如何是好,一会便要选拔药师了。”
“青寒你先去,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可……你若不去,便会自动视为弃权,那你们这几日的辛苦就白费了,他若醒来,定不愿你这般做。”
“我放心不下他。”
“不如我们快去快回?”
“娘子。”霁琰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道:“娘子不必担心,我就是累了,想睡会儿,你且安心的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快走吧玥玥!”
“阿琰,等我回来。”二人交握的手逐渐被拉开。
云玥和苏青寒到时,临渊宫山门前基本没了人,林宇早早便一旁候着,直至瞧见云玥,他这才上前来,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苏青寒回道:“路上耽误了,比试开始了么?”
“快了,你们随我进来,李公子他……”
“他身子不舒服,就我俩参加。”
“好。”说罢,林宇领着云玥和苏青寒进了临渊宫。
这临渊宫依山而建,从外边瞧气势恢宏,进到里面,大到宫殿住所,小到亭台楼阁,布置别具一格,极为精巧。
一路走来也曾遇见不少临渊宫的弟子,他们皆身着白裳,而这些白裳大体上相似,细节上却有诸多不同。
林宇见她二人好奇,解释道:“临渊宫里的药师分两个派,分别是药宗毒宗,待会的选拔便是给新人弟子分宗,药宗行医治病,毒宗制毒解毒。”
苏青寒道:“那林师兄是什么宗?”
“毒宗。”
“那哪个宗难进一些?”
“毒宗。”
“哦,那哪个宗的师兄姐们好相处些?”
“……”林宇回头淡淡瞧了苏青寒一眼,却对着云玥问道:“云姑娘想入哪个宗?”
“我都行。”云玥心底还挂念着阿琰,并没心思入哪个宗,其实去哪个总都一样,只要能留在临渊宫,她就有机会查出傀儡军。
不一会,林宇带着她们来到了大殿,此刻大殿里聚集了许多人,都等着分宗。
苏青寒踮起脚尖,朝着大殿里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但她并未瞧见想找的人,却瞧见了其他认识的人。
“太不公平了!玥玥你瞧那边,同是新人弟子,他们竟然可以坐在贵宾席上。”
云玥抬头望去,原来是姜氏的那三个弟子。一见到姜瑜,云玥才想起昨夜她是要去告诉阿琰真相,怎么糊里糊涂的就……待她回去还是得找个时间同他说清楚的。
此时,一位笑容和蔼的白眉老头从门外走了进来,大殿里即刻安静下来。苏青寒一见到这白眉老头,激动得拽着云玥的袖子,小声道:“玥玥!玥玥!那人就是临渊宫宫主!他年轻时可是五大家族里的传奇人物!当年唯一一个同时兼顾药宗毒宗的人!我今日终于见到活的了!只可惜他已经许多年未收过弟子了。”
像,像极了,阿琰同那宫主的眉眼间实在像极了,云玥不禁问道:“那临渊宫宫主是霁家少主的父亲么?”
苏青寒闻言噗嗤一笑,极小声道:“这是他爷爷,他爹是临渊城城主霁瑾。哦,听说那霁家少主也是双修药宗毒宗,这般家世与才情,五大家族里多少人想着要嫁给他,没成想最后竟和姜家小姐定了亲。”
第八十三章临渊宫宫主
临渊宫宫主入座后,分宗大会开始,堂下的新人弟子依次走上前去回答宫主提出的问题。
姜瑜含笑起身向前走去,举止端庄,落落大方,与临渊宫外那个同师兄撒娇打泼的小女孩截然不同。她朝着宫主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甜甜道:“霁爷爷。”
霁宫主面目慈祥,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姜老兄的孙女果然有几分他当年的风范。”
“霁爷爷说笑了,我爷爷也总向我提起您呢!”
老头子开怀大笑:“哈哈哈,多年不见你爷爷身子可还好?”
“回霁爷爷的话,我爷爷他身子硬朗着呢。”
“好好好,不错不错。”霁宫主越瞧这小姑娘越发满意,虽说他一开始并不赞成琰儿的这门亲事,如今见了未来的孙媳妇,乖巧懂事,不错不错。
霁宫主转过头去,朝着身旁的药宗宗主道:“师弟,我记得你那正缺个亲传徒弟,不如就收了这小孙女吧。”
药宗宗主回道:“我瞧着也不错。”
一说收为药宗亲传弟子,堂下响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还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收亲传?”
“你不知道了吧,那人是姜家大小姐姜瑜。”
“那姜家大小姐怎会来我们临渊宫?姜门的药师宫听说也极为不错啊。”
“你竟不知道?姜家大小姐和咱们霁少主定亲了,这是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不碍事,这是我心碎的声音。”
姜门的三个弟子全都分到了药宗,其余人也各自分到了相应的宗派,眼下就只剩云玥和苏青寒尚未分宗。
“下一位。”
苏青寒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回答了宫主提出的问题。
“毒宗。”
直到听见自己被分到毒宗,苏青寒暗自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还好没与那姜家大小姐分到一个宗。
“下一个。”
云玥闻声抬头,穿过人群,走上前去。
此刻堂下的人分了宗后,大多都在兴致勃勃交朋友认同门,没人在意这红衣少女将会被分到哪个宗,除了一个人。
苏青寒冲着云玥挥了挥手,嘴里似乎在说毒宗二字。
临渊宫宫主起初还很平静,直至他瞧清了云玥的模样,只见他神色一变,急急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姑娘。
云玥也被他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唬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打量。
这老头好生眼熟,她似乎在哪见过,莫不是太子的人认出她了吧?这也太......不凑巧了吧?
良久那临渊宫宫主嘴里才蹦出几个字来:“你......你你可是那云家丫头?”
云玥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位白眉老头可不就是当年在长安城地下鬼市里的白眉老道么?那位说她命中带煞,天降孤星,非要她拜他为师的老无赖么?他竟然是临渊宫宫主?阿琰的爷爷?
老头见云玥愣在原地,又道:“鬼市我们见过,想起来了么?”
“想......想起来了。”
“缘分呐缘分呐哈哈哈,那会我便想收你为徒,结果你这小丫头怎么都不肯,这兜兜转转你竟自己来了。”
是这意思么?老头当日不是要她放下凡尘的一切随他出家么?怎么倒成了她的不是?罢了罢了,万一惹急了他,把自己扔下山门可怎么办?
云玥只得附和着笑:“前辈说得是。”
“怎还叫前辈,快叫师尊!”
这次愣住了不止云玥一人,大殿之上的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没......听错吧?宫主收徒了?
什么?宫主收徒了?
“师......尊?”不知为何,云玥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好哈哈哈哈。”
大殿之上气氛一下子沸腾起来,真的!竟是真的!宫主收徒了!
云家是哪家啊?
不知道没听过啊!
难不成是什么比五大世家还要神秘的世家?
或许是!
好羡慕啊!比那姜家大小姐瞧着顺眼多了。
哼!又是一个凭借家族后台的人,有什么好羡慕的?
众人瞧向云玥的目光有羡慕有惊讶也有鄙夷。尤其是贵宾席上坐着的姜瑜,此刻她的脸色极为难看,这女人有了白衣哥哥就算了,今日还抢了她的风头?嫉妒的种子在她心底逐渐生根发芽。
分宗大会结束后,大殿里的新人弟子逐渐散去,云玥心底还挂念着阿琰,正想辞了宫主出门去。
“师尊,若没事了徒儿先告辞了!”
“等等,为师还有话要与你说。”
苏青寒见云玥还留在宫主身旁,便出门去等她。
待大殿内只剩宫主和云玥二人,她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师尊还有何事要嘱咐?”
老头长叹一口气,道:“这一路走来徒儿受苦了。”
“师尊......这是何意?”他莫不是在试探自己?云玥当下心生戒备,她可不曾忘了傀儡军就消失在临渊宫山门前。
“云家之事,为师也实在抱歉。”
云玥有些不解:“师尊为何要向我道歉?您与云家灭门之事又有何干系?”
老头一愣,道:“你父亲没与你说过云家的事?”
“师尊认得我爹爹?”
老头喃喃自语:“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也罢,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你了。”
老头缓缓坐下,道:“孽啊都是孽啊,这是霁家与云家逃不脱的宿命啊。”
他说了许久,云家的血祭,伏虚山武器的缘由,五大家族与朝廷之间的恩恩怨怨,他说的与阿琰说的一样,云玥心底的戒备逐渐放下。
“霁家对不住云家,注定要世世代代活在愧疚中,可为了五大世家的与朝廷之间的平衡,我们霁家不得不这般做,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有普天之下的百姓,人活在这世上有太多无奈,徒儿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有战争必有流血,舍大家不如舍小家。”
“我与你父亲是旧相识,自从你出生,我与他便想尽办法隐瞒你是血祭钥匙的事,先将你送离世人的视线,由你父亲造了批假的武器想瞒过世人,本以为可以护云家周全,却成了云家的劫。”
“爹爹他......失踪了。”
“失踪?怎会失踪了?我上次见他大约是一年前,他扮做樵夫,日日守在临渊宫门前。”
云玥并未将傀儡军的事情告诉宫主,心底暗自思量,他果真不知爹爹的下落?还是在试探我?
“你既然来了这临渊宫,成了我的徒弟,便安心待着,此后临渊宫便是你的家,谁欺你尽管来与为师说......”
虽然老头说的事情与云玥已知的事情大体相似,可她还不能信他,暂且先不告诉他吧,爹爹的事还得她自己查。
第八十四章扶溪寻上门
云玥走出大殿时,远远便瞧见苏青寒正百无聊赖地蹲在石狮旁数着蚂蚁。她听见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欣喜道:“玥玥你出来了!”
“走吧。”
“玥玥你快同我说说与那宫主是怎么认识的。”
“路上遇见的,一上来便说要收我为徒,我害怕便跑了。”
“哈哈哈玥玥你也太有趣了,对了你瞧见那姜家大小姐的脸色了没?都气绿了!”
“臭丫头你说谁脸绿了?”一道怒气十足的骂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回头一瞧,竟是姜瑜脸色铁青站在后边。
苏青寒嘀咕道:“还真是晦气,玥玥我们走!”说罢她正要拉着云玥离开。
姜瑜本就因为今天的事心烦意乱,正愁着没地方发泄,这二人便自己送上门来。
“慢着!想不到堂堂宫主徒弟,竟也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
苏青寒哪肯别人这般污蔑自己的朋友,回嘴道:“麻烦这位姜大小姐搞搞清楚,骂你的人是我,与玥玥何干?怎么瞧见玥玥被宫主收徒,你眼红了吗?”
“你......”姜瑜被苏青寒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下一秒她神色一变,用极其轻蔑的口吻道:“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姜家大小姐,药宗宗主的亲传徒弟,不像某些人,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云姑娘可得擦亮眼睛别被一些人骗了。”
“姓姜的!别以为自己是大小姐我便不敢动你!”
“怎么?被我说中了?气急败坏要打人了?”
云玥见青寒吃了亏,站出来道:“姜小姐躲在暗处就是为了偷听别人说话么?这名门世家出来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你若是没事,我们不奉陪了。”
“你......”姜瑜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玥二人走远。
霁老头在一旁瞧了半天的戏,直至云玥反击他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小徒弟也不是个吃亏的主,不过这准孙媳他可得再考虑考虑。
苏青寒瞧着姜瑜刚才都快气哭了,她的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同云玥有说有笑。
“玥玥你可真厉害,那姜瑜被你气得嘴都歪了!”
“你不也气到她了么?”
“我啊......”苏青寒明亮的眸子暗沉了下去,低落道:“其实她说得没错,我本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
云玥听罢,正想安慰她,却只听见她又道:“我娘亲是我爹在外边养的小老婆,娘亲生下弟弟没多久便病死了,我爹虽将我和弟弟带回了苏家,但没少挨过大夫人的打骂,苏家没几个人对我和弟弟好,后来我带着弟弟逃出了苏家,过上了乞讨的生活,直到遇见......”
“遇见谁?”
一提到那个人,苏青寒的小脸刷一下便红了,继续道:“遇见一个人,他带着我和弟弟回到了他家,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后来苏家大夫人也得病死了,我爹才来将我们找回去。”
“那姜瑜为何会知道这些?”
“实不相瞒我爹就是五大世家里的长善门门主,所以我是私生女的事世家皆知。”
“那先前的萤火也是那个人送你的?”
“是他。”
“难怪你拼了命也要捡回来。”
“那可是比我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云玥不禁有些佩服苏青寒,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还能活得如此潇洒,她的份胸襟便比自己强了不少。敢爱敢恨,倒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回到客栈,云玥与苏青寒在楼梯口道别,各自回房去了。
云玥将手里的糖葫芦藏在身后,推门而入,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见早上阿琰睡的床铺上早已空空如也,屋子里干净整洁,似乎不曾有人居住。
阿琰......哪去了?
娘子且安心的去,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说好的等我呢?
云玥寻遍了客栈也没能找到霁琰,那小二说自己并未瞧见阿琰出门,可阿琰究竟去哪了?
客栈后边的柳树林里立着两道身影,一位是身穿红袍的公子,他那双迷离的桃花眼似能摄人心魂,手腕处的银铃铛在阳光下刺眼至极,红袍公子对面的白衣人正是云玥寻了许久的霁琰。
只见那红袍公子紧皱眉头,难以置信问道:“你当真不认得我?”
霁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认识。”
“我是扶溪啊,你忘了么?”
“不认识便是不认识,若你下次再将我药晕,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他正要离开。
“怎......怎么会不认得我呢?等等,你先别走!”扶溪一把扯住了霁琰的衣袖。
霁琰冷道:“放手。”
“阿琰,你不能走,我寻了你许久......”说着扶溪抱着霁琰的大腿死活不肯撒手。
客栈里云玥还在四处打听霁琰的下落,只听见一旁的人对话道,
“哎你听说了么?客栈后的柳树林里有两个人打起来了。”
“可知为何打起来?”
“不知道,好像是俩男的,其中一个抱着另一个人的大腿,说着什么别离开之类的话,听得我头皮发麻哟。”
“啧啧啧,这可真是惊世骇俗啊。”
云玥听罢,朝着客栈后的柳树林里跑去,果然在那瞧见了阿琰。
“阿琰!”
霁琰闻声回头,竟是娘子回来了,他冲着她笑道:“娘子!”
云玥走近一瞧,果真如那两人所言,有个人死死拽着阿琰大腿,不让他离开。
“这位是?”
只见霁琰无奈耸了耸肩,苦笑道:“我也不知此人是谁,这位仁兄,我娘子来了,可以放手了么?”
扶溪闻言惊愕抬头,这一瞧他犹如五雷轰顶,呆呆坐在原地。
“云......云玥?你是云玥?”
云玥也认出了坐在地上的人,可不就是她还在世子府时瞧见的那位.......一大早满头大汗从阿琰屋子里出来的那位红衣少年么?她那会子还怀疑阿琰与红衣少年是一对,莫......莫非真是一对?
完了完了,此情此景实在是像极了话本子里说的正牌夫人寻上门来了,新旧情人的初次会面,这......这她也没经验,可如何是好?
她仍记得话本子里后边的故事是男角拉着三儿朝着原配夫人哐哐磕头,求原配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当时她还嫌那原配打得不够狠,可如今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此刻她只愿这正牌夫人待会下手能轻些。
云玥向霁琰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他似乎不太懂她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瞧着她。
实在没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好......好久不见。”
第八十五章四人首聚齐
此时客栈里依旧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与大堂的氛围相比,角落里的那桌客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与之格格不入。
待小二上完茶点,扶溪这才挑眉冷哼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阿琰他……失忆了。”
“怎么失忆的?”
“伏虚地宫里裂开一条缝,我和他被卷进去,他砸伤了脑袋,就……”
扶溪又道:“那你们之后去了何处?”
“我们被困在伏虚山崖峡谷里,几个月前才走出来。”
扶溪拍桌叹道:“难怪我当时把伏虚宫刨了个遍,也没挖到这小子!”
云玥忽然抬头问道:“你刨的时候……有没有挖到……其他人?”
“那肯定挖到很多啊,毕竟那地宫塌成那个样子。”
云玥心底一沉,手脚不自觉冰冷起来。
哥哥他们该不会没逃出去吧?
“那……你可知那些是什么人?”
扶溪道:“瞧过了都是太子的人。”
云玥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听见他补充道:“哦,还有一个老头子,看穿着像是个樵夫,我也不知为何一个樵夫也会出现在伏虚地宫,而且他并不是被巨石砸死的,他那死法很怪异,我并没见过。”
这个消息犹如惊雷劈地,将她狠狠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其实也有想过爹爹或许已不在人世,可……当亲耳听到这事实时,还是这般难以接受。
霁琰察觉到她的异样,握住了她的手,担忧道:“娘子可是认识那樵夫?你的手怎如此冰凉?”
她低声抽泣:“那樵夫……是我爹爹。”
霁琰将她拥入怀中,哄道:“娘子不哭,你还有我呢。”
扶溪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道:“请节哀。”
“原来你们在这呢,我寻了你们半……”一道清丽的声音从扶溪身后传来。
扶溪听这声音甚是耳熟,回头一瞧,与那声音的主人四目相对。
……
“扶溪?”苏青寒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青……青寒?”扶溪眼神有些闪躲,尴尬道:“你怎会在这?”
苏青寒走到扶溪身旁坐下,道:“我还想问你怎会在这儿,你们……也认识?”
苏青寒这才注意到云玥神色有些异常,道:“玥玥怎么了?”
此时这四人心底五味成杂,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云玥和扶溪是不知从何说起,霁琰苏青寒俩人一个是失了忆,另一个则什么都不知。
一番解释下来,云玥大概了解,这扶溪原来是阿琰的至交好友,青寒所说的那个收留她,送她萤火的人正是眼前的扶溪。
苏青寒听得云里雾里的,直到她听见玥玥的夫君原来就是霁家少主霁琰,并且还是失了忆的少主。
这狗血的话本子剧情,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断然是不会信的。
这其中最为沉默的便是霁琰了,他什么都忘了,在此之前他以为唯一的亲人便是娘子,可现在他知道他还有个朋友,甚至还是这临渊城少主,原来娘子之前说的带他回家原来是这个意思,那……那娘子之前把他扔在霁府门外,也是想送他回家么?
夜深人静,霁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起身来到了娘子的房门外。
他轻轻敲了敲门,从门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进来。”
霁琰推门而进,只见娘子正光着脚坐在窗前,眺望天上的圆月。
一阵寒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听见娘子的喷嚏声,微微蹙眉,从床头拾起一件外衣为她披上,又将她抱到了床上,关上门窗,这才坐在她身旁为她暖脚,这期间,他一句话也不曾说。
她原以为他是来质问她的,问她为何要瞒着他,可他越是不说话,越是对她这般好,她的心底便越难受。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他还是不肯说话,低着头也不瞧她。
“不管怎么说,瞒你始终是不对的,现在你既已知晓了一切,你要离开,我也不怨你。”
霁琰这才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眼睛,认真道:“走哪去?”
云玥一怔,道:“回……回你家啊。”
“哦,你果然不知道我为何生气。”霁琰眸子一黑,不再瞧她。
“……你不是在气我瞒着你的身世么?”云玥更加糊涂了。
“你再想想。”
云玥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霁琰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可记得出谷前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出谷前?完了,她脑子一空,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他什么了。霁琰见她答不上来,起身要走。
“懂了,娘子睡吧,我先出去了。”
“等等!”云玥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这般赤脚追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角急道:“我想起来了,你让我别扔下你。”
霁琰这才转过身来,委屈道:“那娘子都做了些什么?”
“我……对不起。”
原来他气的竟是自己将他一个人扔在霁府门口的事。
她又道:“我其实没走远,一直在街角那看……”云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身子一暖,被他拥入怀中。
他喃喃道:“我都知道,下次可不准再扔下我。”
云玥心头一暖,低声应道:“好。”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你还回霁家吗?”
“就算回也要带你一起回。”
“嗯。”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云玥低低道:“那……那个,我脚麻了。”
“叫夫君我便松开。”
“……夫……夫君。”
“再大点声。”
“夫君。”
霁琰嘴角微扬,轻声一笑,将娘子抱了起来,她害羞得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他将她抱到了床上,便伸手解去自己腰间的衣带。
云玥一瞧,脸上臊得厉害,不太妙,她得逃!不成想却被霁琰一把拦住。
他弯下身子,凑近她,戏谑道:“娘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么?”
炽热气息迎面袭来,云玥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本以为他会扒开自己的手,可她捂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动静。
她放下手睁眼一看,他早已在自己旁边躺好,一本正经的闭眼睡觉。
云玥这才松了口气,也躺下来睡觉。
枕边人忽然开口说话:“不急,等你长大。”
第八十六章扶溪讲故事
翌日清晨,扶溪早早便在霁琰房门口守着,直至瞧见阿琰同云玥俩人并肩从一个屋子里出来,他诧异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阿……阿琰,你俩莫非真的那什么了?”
霁琰瞧着扶溪不满道:“你怎的还没离开?”
“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说话间,扶溪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镶玉画扇,正是霁琰在伏虚地宫里扔出去砸太子的那把。
霁琰接过玉扇,轻轻扬起嘴角:“多谢,娘子你瞧,这扇子可值不少钱。”
云玥附和道:“的确不错。”
“怎么?你……你们要卖了它?”扶溪听闻此言,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俩人。
“是啊,怎么了?难道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扶溪急道:“不……不是,那玉扇和玉佩都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怎能卖了?”
霁琰一怔,这才拿起玉扇仔细端详,良久,他才道:“既然如此便不卖了,娘子咱们下楼吃饭。”
扶溪听罢,气得咬牙切齿,这家伙还真是……见色忘友!他费尽思心才把玉扇挖出来,竟连句感谢也不曾有!女人果然耽误事!
扶溪不曾瞧见,可云玥瞧见了,阿琰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其实也很想找回记忆吧?她以前也失过忆,自然知道那种心底空落落的滋味不好受。
早饭过后,云玥与霁琰商量,不如退了客栈,一齐去临渊宫。
苏青寒却道:“可霁公子没去参加临渊宫的分宗大会,怕是进不去。”
扶溪道:“这有何难?阿琰的爷爷可是临渊宫宫主,只要同他说说,整个临渊宫说不定也是阿琰的了。”
霁琰摇了摇头,道:“我还不想回去。”
昨夜里他听了个大概,似乎是自己的家族与娘子的家族有些渊源,若此刻贸然与家人相认,说不定会给娘子惹来杀生之祸,不如再等等,等他能护她周全时,再回也不迟。
他转过头来,神色楚楚道:“娘子,你们先去,我待会自会来找你。”
云玥虽有些不放心,可见他神色自若,胸有成竹,也只好答应道:“那我等你来。”
云玥同苏青寒先行一步上了临渊宫。
扶溪并未随她们一同离开,只见他抱着手,倚靠在石柱子旁,一副兴致勃勃看戏的样子。
他倒要瞧瞧阿琰打算如何进临渊宫,不过说实话,失了忆后阿琰的性子倒比原先活泼了许多,瞧着也有趣了不少。
“扶溪。”霁琰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深深寒如渊。
扶溪见他神色严肃,便也跟着正经起来:“怎么了?”
“你同我说说以前的事。”
“这可有些为难我了,该从何处说起呢?”
“从头。”
扶溪嘴角轻勾:“那便从头吧。”
暮色沉沉,五岁的小阿琰又爬上墙头去看日出,瞧着天际的晚霞幻化成金色的马车,他很想爬上那辆马车,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不过他还得带上娘亲一起走。
可他没有鸟儿的翅膀,飞不出脚下的牢笼。
“琰儿快下来。”一道柔软的声音从墙头下传来,一位穿着娴静素雅的妇人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她的面容清丽动人,却有几分憔悴。
小阿琰沉默半晌,不肯下来。
妇人见状,不再多言,转身进屋去了。
小阿琰在墙头上望啊望,偌大的王府,这么多个院子,这么多的树,他却望不到出去的路。他在上边待至天黑,那蚊虫叮咬极为厉害,他实在扛不住了,这才下来。
小阿琰进屋来,只见娘亲一个人坐在烛火旁发愣,桌子上摆放着的冷饭馊菜发出阵阵酸臭,他走到娘亲身旁,跪在地上,用乞求的口吻道:“娘亲,我们偷偷离开这里好不好?”
妇人回过神来,将小阿琰扶了起来,道:“琰儿乖,等你再大些,娘亲就送你出去。”
“娘亲不跟琰儿一起走?”
“娘亲不能走。”
“为何不能?”
“娘亲身上背负着整个夜郎国的命数,娘亲若走了,夜郎国的百姓便要遭殃了。”
“夜郎国是哪里?”
“夜郎国是娘亲的家也是琰儿的家,日后送你出去,你便回夜郎国找你的国主舅舅,他会护你周全。”
“可琰儿若是走了,便没人护娘亲周全。”
妇人眉眼含笑,轻轻揉了揉小阿琰的头,叹道:“我们琰儿长大了。”
那夜电闪雷鸣,雨势极大,小阿琰受寒发了烧,早早便躺在床上睡觉。
忽然门窗被狂风灌开,大雨砸在门前地板上,哗哗直响。
小阿琰害怕极了,小手胡乱摸去,却没能摸到娘亲,大雨借着风势浇湿了床铺,寒意透过掌心直达心间。
他想起身去寻找娘亲,可怎奈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了极有节奏的脚步声。
哒......哒......哒......
无名恐惧袭上心头,小阿琰挣扎了半天才直起身子,抬头一瞧,只见娘亲正站在窗子边在同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衣男子说话。
可那风实在大,他听不清窗边的对话,隐隐约约只听见什么血祭钥匙。
“娘亲!娘亲!”小阿琰摔下了床铺,向着窗边的娘亲爬去。
妇人瞧见小阿琰摔到了地上,她急忙走去将小阿琰抱了起来,一把塞进了那陌生男子怀里。
“谨哥哥,琰儿是你的儿子,你快带着他走。”
男子瞧见小阿琰的第一眼神色极为震惊,随即抬头道:“我们一起走。”
“不......不,我不能走。”
此时,门外边响起一道呼声:“来人啊,抓贼啊!”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出了院落,随后重重守卫将这小小院落团团围住。
黑衣男子面色凝重,放下怀中小阿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低沉着声音道:“待我杀出条血路,你再出来。”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挥剑冲了出去。
奈何过不敌众,黑衣男子功夫再好,也难突围出去,妇人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将小阿琰藏进了柜子里,嘱咐道:“琰儿乖,千万不要出来。”
“娘亲......”小阿琰有气无力地喊着,直至柜门被重重关上,他也晕了过去。
小阿琰不知自己在柜子里睡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光亮从柜子缝隙里透过来,极为刺眼。他用腿蹬开了柜门,这才爬了出来。
那时屋内一片寂静祥和,干净整洁,像是刚刚被人打扫过。桌子上的香薰雾气缭绕,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娘亲呢?
他跌跌撞撞在屋子里打转寻找娘亲的身影,终于,在床铺上他瞧见了脸色苍白陷入昏睡的娘亲。
第八十七章霁琰知真相
“娘亲......”小阿琰伸出小手替娘亲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却一不小心触碰到她冰冷的脸庞。他惊得缩回了手,急忙将柜子里的被褥全都抱了出来,一床又一床盖到了娘亲身上。
他翻身上床铺,躺在娘亲身侧,小手伸进被子里给娘亲暖手,可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暖。
直至第二日清晨,小阿琰被一阵交谈声吵醒,睁眼一看,娘亲被人从床铺上抬到了地上。
“娘亲!娘亲!”他哭着喊着扑到了娘亲冰冷的尸体上。
前来收尸的侍卫见小阿琰挡住了自己的差事,极不耐烦地将小阿琰整个人拎起来扔了出去。
平日里给娘俩送饭的老仆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紧紧攥着小阿琰的手,不让他再次扑上去。待侍卫走后,老仆人这才从怀里拿出了玉佩和扇子。
“小世子,这是你娘的遗物,你千万要收好,可别让旁人瞧见。”
小阿琰接过扇子和玉佩,坐在地上狠狠哭了起来。
琰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记住了?
可娘亲,琰儿就是忍不住......
自那天起,他便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些害死娘亲的人偿命,他得好好活着,就算那残羹冷饭再难入口,他也得全部吃下去,为了活着,他得伪装自己,让所有人皆以为他是个废物,这样便没人会注意到他。
接下来的五年里他隐藏得极好,装痴扮傻他最为拿手,就在人人皆以为他是痴儿时,当年雨夜里那个黑衣男子再次出现,他才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
男子做了个同小阿琰一模一样的傀儡人替他留在王府,带着他回到了临渊城。
在那之后的十年时光里,他常常将自己关在深林中的小木屋内闭关清修,熟读兵法医书,静待时机回长安,找出毒害娘亲的真凶。
临行前一晚,他来到书房,同父亲辞别。他瞧着父亲两鬓霜白,比原先苍老了不少。即使父亲曾将他带离深渊,可面对如此严肃古板的父亲,他总觉得亲近不起来。
那夜父亲同他说了许久的话,家族背负的命运,五大世家与朝廷之间的恩怨,以及他此次去长安肩负的使命:找到云家血祭后代。
回长安那日,他在酒楼门前遇见了位泼辣至极的姑娘,只见那姑娘将一男子踢倒在地,还放言说该男子日后去哪家青楼,她便要烧了哪家。
性子不错,就是有些过骄了。
再后来他遭人暗算,险些命丧凤仙楼,却被那日的姑娘所救。
那姑娘趁他昏迷之际,竟在他的脸上画了只王八,待他一查,原是云家的女儿,或许她就是那个接近血祭钥匙的突破口,还真是期待日后的相见。
云家的祸事来得蹊跷,但他并不感到意外,他得抓紧时间找到血祭钥匙。
云家灭门那日,他混在人群中瞧见云家二郎带着那姑娘杀出重围,无奈追兵太多,他无法明目张胆地出手相救,只能跟在追兵的后边,一直跟到了悬崖边上。
那时他亲眼目睹云家姑娘为了救两个不相干的孩童,她竟自己纵跳下了悬崖。
果然还是性子太傲了些,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后来他才知那日领兵的竟是她的未婚夫。
难怪了。
所幸的是山崖下有个湖,他才能将她救活,此后他人皮面具一戴,化身药鬼谷谷主,封她记忆,授她毒术。
至于为何要救她,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就当是报答那日醉花楼的救命之恩。
然而天遂人愿,太平的日子总是不长久。
线人来报,云家二郎现身长安城,中了襄王的圈套,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所有觊觎伏虚山武器的人都在寻找云家二郎,迫不得已,他只能利用一下那云家姑娘。
他用李霖羡的身份重新与她结识,在一起经历了林家村幻境之后,她并未完全信任他,所以途经临溪村时,他暗中解开了她的记忆。
他原想诓她签了卖身契,可这丫头虽被仇恨左右,却也还精明着。
孟北的到来差点扰乱他的棋局,然而令他更为惊讶的是,救走云家二郎的人正是他这位十年至交。
云家二郎是找到了,只不过他中了子母蛊,生命垂危。
救是能救,可这子母蛊解起来极为繁琐,更何况他手边并没有这种蛊。
就在此时,太子的人找上他,让他交出云家二郎,先前为了查明娘亲死亡真相,他曾假意投靠太子,可如今娘亲的事还未查明白,太子殿下这边也不能得罪。
于是他策划了伏虚山之行,既为救治云枫赢得时间,也能暂时拖住太子,还能借此机会让云家姑娘完全信任他。
可后边发生的事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阿北为救云家二郎竟给自己下了子母蛊。云家二郎醒后,对他敌意甚大,连带着云家姑娘也瞧出了伏虚山之行的端异。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稳住太子,借口时机未到让太子暂且帮助云家二郎对付襄王,将云家二郎留在身边,而他自己则暗中调查娘亲死因。
而此次伏虚山之行,他无意间发觉楚子衿似乎也在寻找武器的下落,不得已,他才再次利用了云家姑娘。
他终究是低估了云家姑娘对那楚子衿的感情,她并未杀了楚子衿,反而彻底与他决裂。
他赶在太子前面将云家姑娘的姐姐劫走,实则是为了保护云家血脉。
那日她来寻他做交易时,太子的人正巧就在屋内,于是他只能答应交换。
再次前往伏虚山前,他已安排好一切,暗中除掉太子,救出云家二郎。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此后的事,扶溪便不得而知。
霁琰听完沉默半晌,良久他才道:“此事别告诉娘子,我欠她的实在太多。”
“阿琰。”扶溪神色极为凝重地瞧着他。
“怎么了?”
“你当真喜欢那云家姑娘?”
霁琰没有回答,但扶溪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扶溪笑道:“行了,我知道了,走吧,别让她俩等急了。”
第八十八章琰进临渊宫
临渊宫青云殿里案桌前坐着个老头,忽而窗外飞来一只信鸽,那老头解下鸽子腿上的信读了起来。
读罢,他轻轻放下信纸,叹了口气,这么久了始终没有琰儿的下落,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同意琰儿独自去长安。
此时,林宇领着云玥来到了青云殿。
“师尊。”
老头抬头,一笑眉眼间的皱纹便堆挤到了一起。
“徒弟来了。”
“不知师尊找我何事?”
老头从袖口里掏出来一枚玉佩,递给了云玥。
“师尊这是?”
“这是拜师礼。”
云玥双手接过那玉佩,只见玉佩的正面刻着个玥字,反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怪图案,像极了阿琰那块玉佩。
她忽然想起先前阿琰说那玉佩里有个阵法,能驱邪避魔,莫非师尊给她的玉佩也有这功效?
她道:“师尊,这玉佩可有驱邪避魔的功效?”
老头极为诧异地瞧了徒弟一眼,赞许道:“不愧是我的徒弟,不错,的确有个阵法在里边,能驱魔辟邪。”
云玥不解,为何他们都要给她这种东西?难不成与她是血祭钥匙有关?
老头见她疑惑,又解释道:“你的体内有种禁制,在极悲或极喜的状态下,会触发自己突破那个禁制,禁制一但被突破,你便会失去意识,做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这也是血祭钥匙的后遗症。”
云玥望着那玉佩发愣,良久才道:“师尊,这后遗症发作时会有什么症状?”
老头一怔,摇了摇头,他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亲眼见过这后遗症。
入了夜,云玥和衣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从她恢复记忆的那天起,便一心只想着为云家报仇,可逐渐地,她发现所有事情不像是表面瞧着简单。
她渐渐知道爹爹当年有多不容易,爹爹所受的煎熬不比她现在少。
可如今她也不知自己该找何人去报这云家之仇,一个个亲人在她眼前死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知该与谁去抗争命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吱呀一声,木窗被人从外边推开。
云玥闻声坐直身子,往窗口一瞧,白衣人踏风而来。月光下,那抹白色身影周围泛着淡淡的银光,她一眼便认了来人是阿琰。
她欣喜唤了他一句:“阿琰。”
只听来人轻声笑道:“娘子我来了。”
云玥起身,摸黑将烛火点上。烛光里,他的眼眸温柔缱绻,只瞧上一眼,她的心便如小鹿乱撞。
“娘子瞧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了盘糕点。
云玥拿起一块尝了尝,那桂花糕甜到了心底。
这桂花糕竟有几分长安城的味道,像极了小时候娘亲做给她吃的桂花糕。
她想家了,眼泪不自觉流下,嘴里这块还没吃完,她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娘子慢些吃,你若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她闻言惊愕抬头,含糊不清道:“这桂花糕都是你做的么?”
霁琰拂袖给她倒了杯茶:“这世间还有谁能有你夫君这般好的厨艺?”
云玥接过清茶一饮而尽,道:“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了。”
“可这边貌似是女寝……”
“说起女寝,这临渊宫弯弯绕绕的,先前差点翻进了别人的寝殿。”
云玥险些没一口将那桂花糕喷出来,她没听错了吧?这家伙还进了别的女寝?
霁琰却得意一笑:“逗你玩呢,我怎会走错娘子的寝殿呢。”
云玥哼道:“你即便是去了,我也不会拦着你。”
“为何不拦着?”
“拦不住便不拦,只是你若想再进我的寝殿,那可不能够了。”
霁琰闻言哈哈一笑,娘子吃起醋来的小模样还真是可爱。
“不去不去,就是别人敞开大门邀我前去,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云玥听了他这话,噗嗤一笑:“你说这话也不臊得慌么。”
“自家娘子有何好臊的。”说着他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娘子你这床还挺软的,今天可累坏我了。”
“等等!你今夜不会是想睡这里吧?”
“不是今夜,是每一夜。”
云玥见状,走过去想将他拉起来。
“不可,这里是女寝,叫人瞧见了不太好……”
霁琰忽然直起身子,将她拉进了怀里,然后一同倒下去。
只听见他喃喃低语道:“别人若是瞧见,你就告诉他们你是我娘子,我实在困极了,娘子好梦。”
云玥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直至一旁浅浅的鼾声响起,她才勉强能换个姿势。
幸好有阿琰陪在她身侧,即使经历再多痛楚,她似乎也没那么孤单。
这一夜,她睡得极为安稳。当她第二日醒来,阿琰已不在身侧,只见桌上放置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清粥旁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娘子早安,粥要记得趁热喝。
云玥不禁扬起嘴角,端起清粥,那粥的温度刚刚好,不凉也不烫。
远远地,云玥便瞧见了站在殿门口等她的苏青寒。
苏青寒瞧见云玥也极为欣喜,她朝着云玥招手示意:“玥玥这边!”
还未等云玥走近,苏青寒便迫不及待道:“玥玥,你知道我刚刚在伙房瞧见谁了吗?”
“瞧见谁了?”
“你夫君啊!”
云玥一怔:“阿琰?”
“就是他!在伙房当厨子!”
云玥听罢噗嗤一笑,乐得直不起腰。
阿琰原来是来了临渊宫当厨子,难怪他昨晚说累。
苏青寒见她笑得开心,不禁问道:“你怎的还笑得出来?”
云玥却道:“他当个厨子也不错。”
“你是没瞧见,那伙房里多少女弟子围着他打菜。万一被哪个姿色好的女弟子抢去,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伙房在哪?带我去瞧瞧。”
苏青寒带着云玥来到了伙房,果然如苏青寒所言,阿琰被一群女弟子围在中间,各个争着抢着要他打菜。
那火炉旁实在热,阿琰穿的那身伙夫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他不时伸手拭去前额的汗滴,惹得女弟子们一阵阵尖叫。
苏青寒拽着云玥衣袖,道:“你瞧你瞧,那些女弟子各个如狼似虎……”
从进门那刻起,云玥的注意点从不在那些女弟子身上,她只觉得阿琰为了同自己留在临渊宫,实在辛苦。
明明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年,只要他回到霁家,当回那个万人瞩目的霁家少主位置,便不用再受这份苦。
可他留了下来,哪怕只是当过厨子,也要留在她身旁。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热,似有一股暖流游走在心涧,她爱惨了阿琰,阿琰也爱惨了她。
第八十九章师兄是孟泽
临渊宫自古有规,凡是新入门弟子不论宗派皆要一同听学,三个月后再各去其宗。
云玥和苏青寒来到听学殿时,新弟子皆到得差不多了,二人原本想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可不曾想自云玥进门,众人的目光便都聚在她身上。
这些目光中居多为好奇,也不缺乏敌意和冷漠。
云玥神色一如往常,并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患得患失,反倒是走在她身侧的苏青寒动作极为不自然,青寒飞快抬头瞥了眼玥玥的神情,见她依旧沉着冷静,青寒不由得佩服起来,随后青寒也将腰挺直,作为玥玥的朋友怎能畏首畏尾呢?
二人入座后没多久,一位年轻的白衣男子便从门外走了进来,那男子的五官生得极为清秀,俊逸的墨发随着白袍在柔风里摆动,他的面容虽有些清瘦,但眼角的笑意却让人如沐春风。
也不知为何,云玥瞧见这人的第一眼,脑子里竟然浮现出孟北的模样,在她印象中也只有孟北方能担得起一个仙字,可若说孟北是冷仙,那眼前的这位便是暖仙。
在白衣男子进来那一刹那,大殿里一阵躁动,无数女弟子为之倾倒,那些男弟子个个也看呆了去。
就连苏青寒也紧紧拽着云玥的衣袖,她的眉宇间是难掩的激动:“竟……竟然是他来给我们讲学!”
云玥好奇:“他是谁?”
“他……他是孟泽啊!岐寒洲孟家孟大公子!孟家儿郎个个生得俊俏,尤其是那孟家二郎孟北,人送外号忆尘公子,你若是见了那孟北……”
云玥恍然,原来是孟北的哥哥,难怪二人如此相像,如此说来,她还欠孟家一条命,若不是孟北救了哥哥,怕是兄妹二人早已阴阳相隔。
孟泽走到众弟子前,不动声色将大殿上的人都瞧了个遍,这群白衣弟子中,那抹红色人影极为显眼,想来应该是宫主前两日收的亲传徒弟。
他罢了罢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师弟师妹,我是你们的师兄孟泽,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们的一切事宜皆由我负责,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接下来我同大家说说临渊宫的宫规……”
不得不说,孟泽与孟北虽是亲兄弟,可这性子截然不同,孟北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从不肯与人多说一句话,而孟泽则是彬彬有礼,说话待人温柔至极。
云玥从小便怕学规矩,这通篇宫规还没说几条,她已然开始昏昏欲睡。
“玥玥?玥玥?”
云玥忽然感到有人在摇晃她的手臂,睁眼一瞧,只见苏青寒一脸紧张地望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还不等苏青寒回答,一道温润的声音便在云玥头顶响起:“云师妹可是昨夜里没睡好?”
云玥抬头一瞧,只见孟泽正站在她的案桌前,笑容款款望着她。
云玥极不好意思笑了笑:“孟师兄。”
孟泽又道:“既然云师妹醒了,那我便继续讲了。”
此时,另外一道极其魅惑慵懒的少年音在门口响起。
“抱歉啊,起晚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殿门里踏进来一红衣少年,少年手腕上的银铃铛声清脆悦耳。
孟泽依旧笑容不减:“扶家弟弟进来吧。”
什么扶家?
莫非他就是银铃公子扶溪?
今天究竟是什么黄道吉日?竟让我瞧见两位世家少主?今日回去定要上香拜佛!
人群里一阵骚动,扶溪径直走来,可殿中早已坐满,他微微蹙眉,敲了敲云玥身后那人的案桌,他虽不曾说话,却摆明了他要这个位置。
那人见状慌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扶溪双袖一挥,心安理得入了座。
苏青寒转过头来,小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扶溪道:“自然是来替某位仁兄照看娘子的,他啊生怕自己娘子受人欺负。”
云玥一听,不禁一笑,阿琰这哪是怕自己被人欺负,他分明是怕自己瞧上其他小白脸。
苏青寒却天真道:“怎么会呢,玥玥可是宫主的亲传徒弟,谁敢欺负她呀?”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堂课,云玥长叹一口气,若这三个月里每日皆如此无趣,那她不如逃学算了。
苏青寒被云玥这一想法吓了一条,虽说她也觉得这宫规繁琐无趣,可逃学这种事情,她还是有这贼心,却没这贼胆。
下了学,不少新人弟子纷纷走来走来与云玥搭讪,问好的,自我介绍的都有,这些弟子中大多都是男弟子。
扶溪见状冷哼:“果然,阿琰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连孟泽走前,也是与云玥打了个招呼才离开的。
云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总惹事的主,可不知为何麻烦事总是自己找上门来。
从云玥进来开始,姜瑜的视线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姜瑜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山谷里出来的野丫头,为何这么多的人喜欢她?
更何况她有了白衣哥哥还不知足,竟还勾搭上了孟泽和扶溪,可怜白衣哥哥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一个人独自在伙房为了生计辛勤劳作。
这野丫头实在太坏了!根本不值得白衣哥哥如此对他!不行,她得去告诉白衣哥哥!
这般想着姜瑜来到了伙房,此时还未到用膳时间,伙房里人并不多。
她推门而进,一眼便瞧见了在灶台旁站在的白衣哥哥。
“白衣哥哥!”
霁琰似乎没有听见,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姜瑜又叫了一遍,霁琰还是没有回头。她走近一看,只见白衣哥哥手里捧着一个白兔模样的糕点。
她惊叹:“哇!白衣哥哥做的是什么糕点?瑜儿可以尝尝么?”
霁琰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姜瑜,淡淡道:“抱歉,不能给你,这是做给我娘子的。”
姜瑜尴尬愣在原地,笑僵在脸上,良久她才道:“可是白衣哥哥,你娘子未必肯领你的情。”
霁琰微微皱眉:“此话怎讲?”
姜瑜见他终于回应自己,上前说道:“白衣哥哥,你娘子根本不爱你,今日学堂之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了?”另一道声音从门边传来。
霁琰闻言,面露喜色抬头,朝着门边柔声喊道:“娘子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