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女神
“竟然还有这招！？”石竹清极为震惊地睁大眼，有点失意地咬牙，“可恶，我竟然没想到……”
随后她看着楚相蕴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赶忙抓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认真道：“她说的不是真的，总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只是这次……”
“只是这次花的够多所以买到了，如果花的少当然买不到咯。”褚连笑嘻嘻在旁边打断她，接着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石竹清，“你怎么把我们小楚妹妹当小孩一样哄？”
石竹清已经懒得纠正她称呼了，“用你管？你说的本来就不是真的，别乱说话。”
楚相蕴看着二人争执，开口道：“我知道的，比如啾啾就没办法用钱买到，对吧？”
石竹清一愣，继而欣慰点头，不理会褚连在旁边疑惑的追问声。
“啾啾？谁啊？这世上也有拐卖人口的事情哦？”
“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就往那走吧，你确定你这个东西是真的吧？”石竹清踏出了一步，又突然停下询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才拿出来当然是因为之前一直在确认道路。”
是因为你之前根本不信任我们吧，石竹清在心里吐槽。
见眼前二人不动，褚连先向那个方向走去，嘴里还道：“不信是吧？那我先走了哦。”
楚相蕴拦住了想要跟上的石竹清，后者疑惑地看她，但没有出声只是停下脚步等待。
“你们怎么不跟……”褚连回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手腕上的手环发出警告的滴滴声，响彻山林，惊的前后的人们都投来了目光。
“警告！警告！偏离目标！偏离目标！请考生回到正道，重复，请考生回到正道！”
“嘿！”褚连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环的声音，却是无济于事，直到她黑着脸跑回楚相蕴与石竹清身边，那警报声才停下来。
“噗嗤。”石竹清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楚相蕴往前走远离这个丢脸的家伙。
“我之后一定要找个灵器师把这个手环改造掉！”褚连匆匆跟上她们，嘴上还在不服软地嘟囔。
“这个手环不是灵器。”楚相蕴突然出声。
“是吗？”褚连转动着手腕查看手环，“这不是正发着灵器的光吗？”
“对于灵器这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相蕴，她说的没错。”石竹清头也不回。
“只有外壳是灵器而已。”楚相蕴补充。
“竟然是这样。”褚连不在意地放下手，“那我就去找个程序员。”
“你得先打开灵器壳。”楚相蕴将白布掀起一角，观察自己的手环，“但是这个灵器设置只有两个作用，保护内里与自毁。”
褚连刚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她的眼睛，就被她的话一惊，“自毁！？”
“嗯。”楚相蕴点头，放下了自己的手，“如果被灵力破坏就会爆炸……真是精妙的设计。”
褚连皱着眉头看自己的手环，表情嫌恶，像是恨不得立马把手环扔掉，“那这不是很危险吗？凌霄府竟然把这种危险物品发给我们，太可怕了吧！”
楚相蕴摇摇头，“这其实是个保护道具。”她主动抓起石竹清的手腕，将灵力注入其中，石竹清就这样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收回手。
“等等，你疯了吧！？”褚连慌张地立刻跑得老远，却久久没有听见爆炸声，最后满腹疑惑地走了回来。
“只有自己的灵力才能引发爆炸。”楚相蕴补充上后半句话。
“这种事你就应该在最开始说好！”褚连抱怨，接着她又一惊一乍地叫道：“等等，你竟然可以不借助物品就使用灵力？”
“啊……”楚相蕴一副这很奇怪吗的表情看她。
石竹清倒有心解释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拉着楚相蕴走得愈发快。
“难道说世界变化这么快？我一天没关注新闻就有人能做到凭空使用灵力了吗我的天哪……”褚连本来还在原地喃喃自语，但是很快就注意到面前二人失去了身影，一时也顾不得关注这个，连忙跑了过去。
“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吧！”追上前面二人后，褚连抓着楚相蕴停在原地喘气。
“是你走得太慢了。”石竹清习惯性反驳了一句，结果却发现自己拉不动楚相蕴，回头皱眉道，“别抓着相蕴。”
“凭什么啊？”褚连已经平复好了气息，本来要松手的动作却因为石竹清的话停下，语气颇为不乐意。
“就凭这个。”石竹清拿出千壑印，给她施了个定身的术法，接着一把拉过了楚相蕴，挑眉看她。
这个灵法只持续了两秒就解开了，一能动作后褚连就立刻离石竹清远远的，胆战心惊地看她手上的武器。
见二人接着往前走后，她默默跟着，反常地安静了许久。
石竹清在心里悄悄嘀咕，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了？对刚认识的人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都怪之前在车上对啾啾用惯了！
她左想右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开口道歉，就听褚连问道。
“你那个武器是什么啊？”
“你可以理解为……我的法杖。”说到这个，她们看见了位在这很显眼的外国少女，她正拄着自己的权杖站在原地。
奇怪，她之前不是一直都在她们前头吗？怎么她们在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那么久，她竟然还在这？
“法杖也只能施攻击灵法吧……我刚才可是一动也不能动了诶。”褚连嘟囔着往前走，却一头撞在了楚相蕴背上，她探出头来，发现石竹清正停下脚步和那个外国少女攀谈。
“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石竹清话语温和。
“你怎么对她那么友好！”褚连不满地嚷嚷，被石竹清完全无视了。
外国少女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她们，接着笑靥如花道，“你好，我叫萨米娅。”
她的承平话……很有风格。
石竹清了然，放慢了语速道，“我是说你一直停在这是不是需要帮助？”
“噢！”萨米娅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一举一动带着莫名的优雅风姿，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原来你在说这个，抱歉我听错了。谢谢你们，我不需要帮助。”
“那你站这是干什么呢？”褚连问道。
萨米娅唇角微勾，双手握住杵在地上的权杖，忽地闭上了眼，“事实上，我刚刚接到了女神的神谕。”
“祂叫我停在原地，将会有好事发生。”
第十七章 路途
“女神？”这是楚相蕴，承平国并没有信仰神明的事情，她只在书里看到过，骤然听到这个词叫她很是惊奇。
“神谕？”这是石竹清，她正在用“这孩子脑袋是不是不太好”同情眼神看着萨米娅。
“好事？”当然，这是褚连。
“是这样的。”萨米娅睁眼微笑点头，将右手放于左胸，对她们行了个告别礼。
显然她并不愿意对此多做解释。
“好吧……以防你不知道，手环上的侧键按下可以求助，无论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食物不足之类的问题都可以。”石竹清对着她叮嘱了一句，接着就拉着楚相蕴继续向前，褚连虽然跟上了她们却还是不住地回头望。
“到底能发生什么好事啊？总不可能停在原地还能有天上掉馅饼……我靠！”
“你别总一惊一乍……我……的天！”石竹清转头想要训她，却突然将话咽回了喉咙，同样发出一声惊呼。
楚相蕴顺着她们的目光转头，正好看见有架缆车经过萨米娅的上方，之后竟然有个东西直直往她的头上砸去，她却不慌不忙地闪开，然后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样物品，那竟是个雨伞。
“……”
“雨伞有什么用，现在又……”褚连嘴硬，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了脸上水滴的触感。
“不会吧……”她抬头，点点雨丝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雨伞从那么高掉下来应该坏了吧。”
“你别说话了。”石竹清看着萨米娅从容不迫地撑开了雨伞，动作颇为优雅。
“那是个灵器。”楚相蕴补充。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要下雨了天上刚好掉下来个雨伞，还正好是个灵器，这也太离谱了吧……”说着说着褚连的声音渐小，显然她是想起了萨米娅之前说的话。
几人一时沉默起来，只能冒着雨接着往前走，但是世界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刷新。
“不知道她们这个神接不接受外国人信仰……”
*
雨下了没过多久便停了，日头逐渐西移，没过多时褚连就表示现在到了吃午饭休息的时刻了。事实上石竹清也的确感到了些许疲累，于是无言地赞同。
几人小心转移到了路旁树下的草地上，还好在这过程手环并没有发出之前那样的警报声。
“这个工作机制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智能到可以监测到我们是否在走捷径吗？只是在路边休息就不会响？”褚连一手拿着面包，嘴里还在不断咀嚼着，另一手则是又是转着手腕观察。
石竹清家倒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猜这个手环内应该也有内置地图，路线有一定的容错率，在路边休息不在警告范围内，但如果走上小路就会发出警报。”
褚连摸摸下巴，“为了阻止我们投机取巧吗……”
“同时应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这片森林太大了，如果迷路的话恐怕很不好找。”石竹清注视着远方的风景与路上零零落落的学生。
“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设定这么危险的考试。”褚连将吃完的面包包装袋攥成一团后塞进了口袋，嘴上还不饶人的吐槽。
石竹清略显惊讶地挑眉，“你吃得真快。”
她转头看向了楚相蕴，与她对视后后者立刻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随后一摊手表示自己不是最后一个。
“……”即便这个过程她完全没有说话，石竹清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褚连在一旁兴趣盎然地瞧她们的互动，说真的这个楚相蕴与她在影片中给人的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影片中是极其可靠的护送者，现实中却更像个至纯至真的稚子，当然这是美化说法。
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记错了人。
她凑近了楚相蕴，看她眼睛上缠着的白布，可惜这东西似乎是特制的，看着不算厚却完全不算透，背后一点也看不见。
楚相蕴与她对视，歪头表示疑问。
褚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她看了一眼专心进食的石竹清，猝不及防地将罪恶的手伸向了楚相蕴的脑袋。
楚相蕴毫不犹豫地闪开了。
“啊——”褚连可惜地叹了一声。
吃完面包的石竹清看了过来，此时她本来准备拿起水瓶喝水，看见褚连收回手的动作却是警觉地举起了千壑印，“你想干嘛？”
“嘿！”褚连的双手僵住了，她立马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什么都没干。”
“她想袭击我的头。”楚相蕴陈述事实。
褚连心中一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楚相蕴，“小楚妹妹！我那是袭击吗？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的头，那只是同伴之间表示亲昵的动作，是为了加深我们的感情！”
“是吗？”石竹清的尾音微微提高了声调，表示怀疑。
褚连点头的动作快要快出残影，然后她就看见石竹清突然放下千壑印然后捧腹大笑。
她看向楚相蕴，发现就连她的唇角都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她被耍了。
“……”果然还是信息了解不足，她没想到楚相蕴竟然还会恶作剧，刻板印象害人啊。
褚连用幽怨地眼神看她，“小楚妹妹，你不厚道。”
“你为什么总叫我妹妹？”楚相蕴突然问道。
石竹清闻言也终于停下了嘲笑看了过来，不言而喻，她对此也很疑惑。
“这个嘛……事实上，我有个亲妹妹，她和你很像。于是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就想和你组队，也忍不住叫你妹妹，如果可以我真想介绍你们俩认识。”
说着说着她却低下了头，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可惜我的妹妹她……”
一时沉默，空气中只能听到其他学生吵闹的声音与树影婆娑间随风发出的沙沙声。
楚相蕴先开口了，“……我觉得你在骗我。”
褚连没有抬头，她怕遮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她只是努力压下喉中的笑意，声音反而越发消沉，显得十分伤心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楚相蕴说完这句话后，嗖地蹲了下来去看褚连的面容，褚连冷不防的被她看了个正着。
“哭了吗？”
“……不要像惹哭小学女生的男生一样啊！”褚连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却没法忍住脱口而出的吐槽，这家伙为什么一直不按常理出牌，原来竟然是靠直觉判断情势的那种类型吗！？
“所以你为什么叫我妹妹？”
楚相蕴试图让话题回归最初，好在褚连这时候也没了逗她的心思，垂头丧气地说：“因为你看起来很让人放心不下啊。”
或者说是很好欺负。
第十八章 裴央
一个看上去失明的少女，大概正处于生长期，如柳条般抽高的身体略显单薄，唇色浅淡几近透明，任谁看了也会觉得是个小可怜。
不过如果真有人认为她可以任人欺凌恐怕就大错特错了，褚连将视线移向她背后的那把弓，在阳光之下正闪着凛然的光。
她可不会忘记她们的初次见面，她就被这把弓直直地瞄准过，甚至一瞬间忘了掏出武器。
楚相蕴此时也将手转向了那把弓，褚连猛地一惊，“等等？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要打我吧？”
楚相蕴奇怪地看她一眼，将弓握在手里，跟上了早已远走的石竹清的背影。
褚连这时才发现原来石竹清竟然早走了，她急忙跟了上去。
“等等我啊！”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石竹清放缓了步伐，等到楚相蕴追了上来之后与她并肩行走。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楚相蕴点头，声音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不解，“嗯，她说我看上去让人很放心不下。”
石竹清却是了然地点头，这倒没错。
楚相蕴这个人，从她小时候长到现在，几乎没有变过。
想她当年第一次见到楚相蕴时，看见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之后，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舅舅说希望她能照顾一下对方了。
这实在是个让人忍不住担心的人。
不过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外表罢了，她的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强大。
“怪不得蓝霁姐这次做的弓，和以往都不一样。”楚相蕴握住弓臂，举到太阳下抬头观察。
除了细微的调整，重量是她习惯的，长度也变化不大，只有外表不像从前那样——为了起到在树林中的隐蔽作用而用绿色藤条缠绕，现在被换成了深沉的墨黑色。看着就很沉重，或者说很具有威慑力。
“也难怪蓝霁姐会这么做。”石竹清很理解对方的心态。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褚连匆匆跟了上来，“我差点就找不到你们了！”
“这就一条路。”石竹清瞥她一眼，像是在说她说谎也不选个好点的，这路就算放楚相蕴一个人走也不会迷路。
“不是啦。”褚连摆摆手，“你们往后看。”
“啊。”楚相蕴发出了有点惊讶的短音节。
在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成年人，其中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像是医生。
石竹清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人放弃了吗？”
褚连点点头，她刚才在那站着打听了一会，“那有个身体不舒服的，本来只是坐在路边喊医生过来，等对方来了之后检查之后说没什么问题，他就起不来了。”
“起不来了？”
“放松之后就提不起再前进的力气了，所以他表示自己要放弃考试。”
“……”
“然后看他放弃了，旁边的人就也有跟着的，一个接一个的，跟下饺子似的。”
石竹清为她的比喻无语了一瞬，驱散了心中的担忧，“我们走吧，别看了。”
“唉……”褚连抬起沉重的双腿跟上，事实上她刚才也忍不住心动，想要说出那句放弃的话，不过想到前面还有人等她，那句话就卡在了喉咙，转换成了向前的动力。
又走了一会儿，她们抬头向上看，山顶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仍处于天际，汗水从额头滴落，刺痛了眼睛，连目的地都无法看清了。
这条路实在走得太久了，也太远了。
“好累啊……”即使气喘吁吁，褚连也忍不住抱怨。
累的话你可以放弃，石竹清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用眼神传达着这样的话语。
我们说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吧，说好的鼓励呢？褚连有种想要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冲动。
你可以试试。石竹清用警告的目光扫她。
可恶……褚连只能一步步重复机械的动作，抬腿放下，抬腿放下，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好在前面还有两个人的背影叫她确认目标。
石竹清的身影也有些摇晃起来，不过她只是咬牙，勉强举起千壑印给所有人加了振奋精神的术法效果。
现在她也只能使出这样精神鼓励的灵法了，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消耗下也快见了底。
现在走在最前头的是楚相蕴，大概是因为从小在森林之中奔跑长大，她的体力实际上是三人中最好的。
但即使是她，此时的呼吸也沉重起来，额前的黑发被汗水粘黏成一缕一缕的，衣领与脖颈的摩擦此时也变得令人在意，浑身都像被人带着衣服直接丢进了水里一样。
又是沉默地前进了一段距离，此时她们对时间的判断都有些模糊起来，最初还顾着看手环上的时间，到现在都已经失去抬手的力气。
“呼……还有多远……”石竹清问道。
褚连很想停下来回答她的问题，但她担心自己一旦止步就没法再继续走了，只好一边动作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根据地图……应该……快……”
“我们目前都没有看到人了，所以应该快到了。”楚相蕴分析道，声音干涩，仅是说了这一句话就叫她的嗓子像火燎了一般。
“我们……会是第一个？”
楚相蕴轻轻摇头，她们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当然不会是第一个，而且她记得……
楚相蕴突然停住了，石竹清与褚连接连撞在了她的背后，得益于平时的锻炼，她的身形只是微微摇晃就站住了。
“怎么了……”褚连摸摸自己的额头，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们到了。”
回答她的并不是同行的二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少女的身影站立于高地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挂在空中的太阳似乎也宠爱着她，将刺眼的光打在她的脑后，为她增添了神秘的光辉，耀眼的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当她轻捷地落在她们眼前站定后，任何人都会被她的面容吸引。
不得不承认，她比太阳更夺目。
是的，楚相蕴记得这个人，或者说是记得这个人的灵力。
像是汩汩流动的熔岩，像是烈日之下的光芒，像是燃尽一切的火焰。
第一个出发，也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裴央。
……
“你们来得太慢了。”明明是指责的话语，但由她说来却像是在平淡的叙述事实，只消看她一眼就能熄灭心中的不快。
不过面前的三人都不是会被容貌迷惑的人，石竹清很快第一个反驳道：“我想老师并没有规定时间限制。”
“是没有。”裴央转身留给她们一个背影，“但是他叫我来接应你们，说是等人齐了再走。”
“快点跟上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第十九章 真假
裴央在前方疾步走着，衣摆被风吹起仿佛都带着凌厉的弧度，昭示着她糟糕的心情。
我真不敢相信，假如有人三天三夜都没走完，难道我们真要就这样待在校门口三天吗？
听到她的话，三人也都沉默下来，最终无言地跟上了裴央的脚步，不过之前的期待之情却是一扫而光了。
但当她们再次看见裴央的身影时，却发现那儿并没有校门，只有一片空地。在正前方有一棵高耸入云的粗壮树木，像是几人都环抱不下，抬头甚至望不见顶——原来这就是那个在山脚下就能看见的“长柱”真身。
裴央与另一人正靠在其上，见她们来了也是置若罔闻，而彭老师笑眯眯地从旁边迎了过来，第一件事却是举起了手环。
“抱歉啦，我需要先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
与在航空港相同的话语，石竹清与褚连都是听话地照做，但楚相蕴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这动作实在突兀，以至于树旁的两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就连石竹清也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多年来的信任叫她也立刻放下戴有手环的那只手，同时很有同伴爱地打下了褚连伸出的手腕。
“怎么了吗？”即使被如此防备，彭老师还是好脾气地问道。
楚相蕴一时没有说话，事实上，看人先看灵力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所以一感受到前方有陌生人的气息她就本能般拉下了眼罩，但她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彭老师。
“变了……？”楚相蕴开口道，她很少用这样不确定的语气说话，甚至脸色都是异常的惨白。
彭老师动作一僵，虽然只是一瞬，但在场的谁人不是被筛选出来的精英，立刻都察觉到了他这一不自然的反应。
情势刹那反转，所有人都举起了武器对准中间的人。
裴央是第一个开口质问的，事实上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楚相蕴还糟糕。
“说！你刚才给我们吃了什么东西？”
就在之前，她与温令允第一个到达此处之时，“彭波”曾递给她们两颗药片，说是可以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因为是凌霄府的老师，所以二人都未曾怀疑地吞服了。
现在想来，忍不住令人毛骨悚然。
温令允没有说话，但她的脸色也极其苍白，脑中极速搜寻催吐的方法。
就在彭波张口想要回答的时候，树上突然传来了簌簌地响动，越来越激烈，但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时，那声响又忽地停止，一切仿佛回到最开始的寂静。
所有人警惕之余，又将目光投回了彭波，他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看上去与之前的彭老师一模一样。
“等等！等等！”在楚相蕴三人的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人，褚连以神鬼莫测的动作瞬间闪现在对方身后，将匕首抵在他脖颈之上，侧脸望去却发现这个人竟然是——
彭波。
“怎么又来一个。”就算处于这样紧张的情形之下，褚连还是没忍住吐槽，但说话间她的手却连一丝犹豫颤抖也没有。
对方刚刚明显能够躲开，但在前一瞬间却硬生生止住自己躲闪的动作，而是选择停在原地高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任由褚连威胁自己的生命。
“你是谁？”石竹清与温令允同时发问，又同时对视了一眼，最终是温令允先转移了目光。
于是石竹清再次开口问道——
“你是谁？”
“我是彭波，你们的老师。”
“你这不是废话吗？”褚连威胁地抬了抬刀刃，冰冷的刀面贴近对方的下巴，这触感令他忍不住轻微颤抖。
“我是说，我是真的彭波。”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但是你们不要伤害那个人，我知道他是谁。”
褚连没理会他的辩解，漫不经心般说出了残忍的话语，“我看干脆都杀了好了，这也算是自我防卫。”
裴央在思考要不要用自己的幻魄灯为二人编织一个幻境进行拷问，但她不确定刚才吃下的药物究竟是什么，暂时还不敢随意使用灵力。
一想到此，她用更为恼恨的眼神看向最初的那个彭波。
于是她接着褚连的话冷笑道：“我看很不错，就从你那的那个先开始吧。”
“诶——”褚连拖长了声音，“要我先下手吗？你不会是想要我背上杀人的罪名吧？”
“我看还是先杀第一个吧，先到先得嘛。”
楚相蕴用弓箭直直地指向中间空地的那个彭波，脚步却倏然转了个方向，将目光投向了后来的那位，她轻轻晃了晃头，那松绕缠着的布带就垂落至脖间。
随后她出人意料地放下了弓箭，向后退靠在一棵树上，点点头道，“他说得是真的。”
石竹清闻言立刻转身走向了楚相蕴，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之前还在对峙的敌人。
褚连失望地收回了匕首，“搞什么，白担心一场。”
最后场上只剩下裴央二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喊，“喂！怎么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了？”
“说之前的彭老师是假的的人，不也是我们小楚妹妹吗？你不是也信了？”
裴央一时哑口无言，却仍是迟疑的不敢动作。
真正的彭波无奈一笑，这笑与之前那位露出的笑容几乎完全相同，叫几人都有点心理阴影重现的错觉。
就在他准备张口解释的时候，那棵极为高大的树上忽然又传来树叶摇晃的沙沙声，接着竟然从天而降个人影来，打破了僵局。
不，说是人影也许不准确，因为那人虽然有着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身体，脖子上却长了个三个头。
几人悚然一惊，就见那中间的头看向真正的彭波，然后开口。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没看够热闹呢。”说完这句话后它露出个略带恶意的笑来，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看见有人下意识瑟缩后，那笑又更为得意起来。
右边的头也开口了，声音中像是十分歉疚，“对不起，我们没能及时阻止……”
“这是谁？”石竹清与温令允又是同时开口，但这次却是石竹清先住了口，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示意这次问话机会让给对方。
温令允却是不接她的好意，冷淡地低头不语。
好在真正的彭波不介意这问题到底是谁提出的，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松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守门人，你们可以称呼它为服常老师。”
“还有，如果不相信我的身份的话，可以扫一下我的手环。”他迅速补充道，随后低头操作了一下手上的手环。
“学校里所有人的手环都是与持有者绑定的，扫描之后会显示身份，如果还有怀疑的话可以也扫一下他的手环，估计会什么也扫不出来。”他示意了一下中间的方向。
褚连与温令允分别走上前去，扫了一下二人的手环后朝众人同时点头示意，确认他说的是事实。
裴央终于放下已经举到僵硬的手臂，随后又立刻焦急地说道：“彭老师，这个人刚才给我们吃了一种药片！”
彭波闻言皱紧眉头，看向冒充者，“你给她们吃了什么，波彭？”
第二十章 命运？
“波彭！？”几人同时重复了下这名字，很明显这二人有着深刻的联系，只是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就是这个啦……”被戳破身份之后，波彭看上去就完全失去了兴致，即使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看他这副神情也能将其完全与真正的彭波区分开来。
他摊开手，裴央与温令允凑上前去确认，之后同时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个药片，老师，这个是什么？”
彭波观察了一番之后，又拈了一颗放入口中仔细品尝，随后松开了眉头，转头笑着安慰二人，“这是镇兰草，只会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对身体没有危害，这副模样只不过是在外表包了一层糖衣而已。”
二人一同松了口气，随后裴央不解问道：“可是这与其说是糖衣，不如说是……”
“苦药，对吧？”波彭对她眨眨眼，有点得意地解释道：“这就是我的目的啊。你不知道，我做这个东西可费了很多功夫，先将……”
他看着彭波越来越恐怖的面容，逐渐减小了声音，左右巡视着是否有能供他逃跑的间隙。
彭波转头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众人，诚恳道：“各位同学，实在对不起，没有察觉到他冒充了我这件事，还让他给你们带来了惊吓，这的确是我的失误。”
说罢，他深深地鞠了个躬，“这件事，我会去找教务处自请处分，之后结果应该会有公示，如果不放心或是不满意处分结果，欢迎你们随时反馈询问。”
“……”众人哑然，甚至就连波彭也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冲到对方身边，学着他的动作鞠躬，“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与彭波无关的！”
“搞什么啊……道德绑架吗？”褚连凉凉说道，这话此时显得很不近人情，石竹清瞪了她一眼。
这时三头人中的左头突然说话了，它的声音意外的温和，“这样吧，之后我们会陪你一起去，也算是起到监督的作用。毕竟我们没有阻止彭波，也有一份责任。”
“嘁。”中间的头不满地啧道，但也没有出口反驳，看来左边的头应该是服常中的领头。
“同时，我希望波彭可以帮忙接应后来的学生，就当作将功补过了。”它看向众人，“你们看这样可以吗？现在就可以让彭波带你们进学校了，天也快黑了，想必你们应该很想进宿舍休息了吧。”
“行吧。”裴央抱臂点头，其余人也没什么异议。
褚连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石竹清一个肘击阻止了，被迫跟着众人一起同意。
彭波对着众人歉疚一笑，举起了手环，“抱歉，我需要先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
这话让所有人都下意识一僵，接着同时看向了楚相蕴，后者像是没察觉一样乖乖伸出了手腕，让彭波进行扫描。
看她如此，其他人才跟着排队等着验证。见到这副景象，三头人中间的那颗头笑得很是开心。
彭波有点疑惑地瞥它一眼。
“好了，结束了，谢谢大家的配合，都没有问题。”彭波话语温和，叫所有人都莫名松了口气。
“之前在航空港的时候不是扫过一遍了吗？”褚连一边收回手，一边问道。
“嗯，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要再检查一遍。”说到这里彭波的表情略显严肃，像是知道会有的提问，他又补充说道：“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有魔族在来的路上杀了一个新生，冒充了他的身份，来到了凌霄府，过程中就连领路的老师都没有发现。”
众人听到这都觉心惊胆战，裴央提问的声音显得都有些滞涩，“然后呢？”
“然后就在门口被服常老师发现了。”彭波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三头人，“服常老师虽然只是守门人，但实力绝不可小觑，你们有空也可以多来请教它。”
“是请教左边的那位，可别找我。”中间的头话语冷淡。
彭波对她们再次抱歉地一笑，“好了，既然身份没有问题，我们就走吧。”
他走到那棵巨树旁，转头看向三头人，“服常老师，就拜托您了。”
三头人回到了树上，几个动作间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楚相蕴抬头看着，心中有些许羡慕。
褚连笑嘻嘻地看向裴央与温令允，“那你们刚才岂不是被冒充身份的人检查了身份？”
裴央看都不看她，“如果不是你的小楚妹妹，你也一样。”
“所以说……”温令允悄悄靠近了褚连身旁，凑近她的耳朵说话，她这一动作将石竹清硬挤了开来，后者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她一眼，不快地让了位置。
温令允快速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过微弱，就连褚连都没有听清。
“什么？”
看着她退开的身影，褚连迷惑地询问。
见石竹清走了回来，温令允笑着睨她一眼，突然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接着她便回了裴央的身旁。
“你答应她什么了？”石竹清一站定便立刻问道。
“我……”褚连突然明白了温令允的意图，她不过是为了离间几人才故意做出那样的姿态，与眼前这二人相处得太过轻松，叫她都忘了时刻保持警惕。
以往都是她用这种招数，却没想到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她脸色蓦然阴沉下来，之后又转变为冷笑，叫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石竹清都吃了一惊。
“怎么了？不愿意说就算了。”
“……没什么。”
她再看了同行的二人一眼，垂下了眼。
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也许这就是结束了吧，毕竟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但这个仇，她是不会忘的。
没过多久，众人面前的树干竟如水波纹样荡开，原本实心的树木逐渐变得透明，像是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样，为她们展示了前往新世界的大门。
彭波率先抬脚走了进去，楚相蕴还有些好奇之前那与彭波一模一样的波彭，落在最后还忍不住一直回头看。
这两人的灵力几乎完全相同，难道是双胞胎吗？
可若是双胞胎，却是不同姓氏，名字还是完全颠倒过来的，这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楚相蕴收回目光，抬脚走进校门。
就在穿过树干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说话一样，重叠的声音回荡在她脑内，像一个摆钟一样击打着她，叫她猛地向前倒去。
“你以为……”
“你能逃离命运吗？”
第二十一章 学院
楚相蕴幸运的并没有倾倒在地，而是被一直在她身旁的石竹清伸手接住了。
后者像是被吓着了，抓着楚相蕴的手都下意识地使力，令后者感到一阵疼痛，但她此时并无暇顾及。
楚相蕴的双腿仍然发软无法站定，只能紧紧依靠着石竹清，随后面色苍白地抬头看她，“竹清……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石竹清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周围除了彭波与一众学生之外没有任何陌生人。
天色渐晚，凌霄府内也是人迹寥寥，远处或有三两个零落的学生，但都与她们有一段距离。
更重要的是，她没听到任何人说话。
见楚相蕴惊魂未定呆愣住的模样，石竹清皱眉看向周围人，“你们有听到任何声音吗？”
彭波微微俯身，用手贴近楚相蕴的脸颊，被她冰凉的体温惊地打了个冷颤，同时他还能看见楚相蕴的额头上正滴下的汗珠，像是被吓狠了。
他忍不住担忧，“不……我没听见任何声音，也从没听学生报告过类似状况……”
“你还好吗？要不然我找人先带你去校医院？”他看着楚相蕴因眼罩微微松落而露出的眼睛，像是被雾朦胧照一般，空茫无措。
“我陪她去。”石竹清已经用肩膀架住楚相蕴的身体，但就在此时楚相蕴却突然回过了神。
“没关系，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她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身体，虽然面上仍旧没有恢复血色，却坚持说道：“我们继续走吧，没事的。”
“你最好不要在中途倒下来耽误我的时间。”裴央冷嘲道。
褚连收回担忧的眼神，看向别处，“如果你不想耽误时间，现在就别说废话。”
彭波见此连忙打了个圆场，“好了，我们快走吧。”
几人这才继续前行的脚步，同时有心观察学校内部的景色。
凌霄府从大门进入后是一座宽广的广场，中间大地极为空旷，四周种有花团锦簇的草丛，中心还有一座精美的莲花状喷泉。
奇异的是，在喷泉上方有着仿佛石刻成的浮云凭空悬住，正向下倾落细丝，喷泉之内的水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粼粼的光。
在广场两侧有着一字排开的连廊式建筑，周边似乎还有草木湖泊围绕，这美景美不胜收，即使说是什么景区也不会有人怀疑。
再向前直直地望去，便能看见有一座颇为恢宏的大楼伫立在此，想必应该就是学校的主楼了，而彭波带着众人走向的也正是那个方向。
“老师，我们不去宿舍吗？”褚连的声音有气无力道。
事实上如果可以，叫她现在立即倒地就能睡着。
彭波回头露出个安抚性的笑容，“宿舍是按照学院不同划分的，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去藏空楼先进行分院。”
“那个就是藏空楼？”温令允指向她们前进方向前那座显眼的建筑，“我还以为那会是主教学楼。”
“藏空楼确实也承担着一部分教学作用。”彭波的笑容略带深意，“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我们要怎么分院呢？我查了很多很多资料，但没人能说清，每个人进入藏空楼见到的场景似乎都不同。”在确认过楚相蕴身体确实无大碍后，石竹清也终于有心思分神听她们讲话，开口询问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彭波了然地笑笑，“这是当然的。”
“其实本来就应该在路上和你们说清楚，但今天的事实在太多了，我差点都忘了。”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接着提起精神开口，“想必你们在入学介绍网站上应该看到过，凌霄府前三年采取分院制度，一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学院。”
“这四个学院在教学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按照学生们目前表现出来的个性方向进行一个粗略的划分。如果想要转院可以向上申请，当然很少有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
“上一个提出申请的可能还是在十几年前吧。”说到这彭老师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他转院的理由主要是为爱痴狂，想要与心爱的人待在一个学院。”
“……”在场众人都有些无语。
彭波继续说道：“不过一是因为学校让那名学生重新进入藏空楼，但分院结果并无不同。二是因为他还要求与心爱的人分在一个宿舍，影响有点不好。所以最后那名学生还是没有转院成功。”
“……凌霄府宿舍不分男女吗？”许久之后，褚连才开口问道。
彭波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怎么会？”
……信息量好大，众人陷入了持续沉默。
彭波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藏空楼分院的标准目前并没有明确，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在进去之后，你们每个人看见的都是不同的景象。这些景象是你们内心的具现，它们通往不同的道路，而道路尽头就代表你们未来三年所处的学院。”
见学生们都低头沉思，像是有点惴惴不安，彭老师又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每个学院都是极为优秀的，同时这也不代表你们一生的方向就固定了，未来你们还有选专业的机会，所以不用担心。”
“这四个学院有什么不同呢？”楚相蕴像是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主动开口问道。
“目前根据学校统计的大数据来看，东院与北院毕业的学生最后选择战斗相关专业的占很大一部分，区别在于前者偏向直接战斗，而后者更偏向于辅助战斗，这两院关系很好，也经常有所合作。”
“南院学生毕业方向比较平均，属于百花齐放的学院类型，是最具包容风格的学院。”
彭老师的言下之意其实是，这个学院很容易出现奇葩，天才与普通人相辅而生。
“而西院……”他突然沉默了一瞬，“这个学院比较自由。”
几人用迷惑的目光看向彭波，请求他讲得再详细些，彭波的解释却显得颇为隐晦。
“打比方来说，我们学院有一门专业名为预言与诅咒，一般西院毕业的学生选择这个专业的比例比较高……”
“这不是个反派预备学院吗！？”褚连下意识吐槽道。
彭波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一样快速摆手。
“不不不，并没有那样的刻板印象，这个学院的学生只是比较有自己的想法。”
他看着众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
“我们学校有开设一个心理咨询室，任何学生都可以去进行匿名咨询，因为这个过程需要扫描学生卡，所以学校这边能看到学生们所属的学院或是专业。”
“根据凌霄府近十年的统计数据来看，所有有心理问题的学生中，比例最小的——就是西院的学生。”
“……”
“而且西院的校服代表色其实是白色，虽然有些素净，但经常有人夸赞他们很是飘逸潇洒，以前还有学生因为想要换校服而提出转院的呢。”
“……”
彭波最终强行转回了正题，总结道：“总之不管被分到了哪个学院，都是凌霄府的学生，没什么不同。”
第二十二章 分院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藏空楼大门前，就在此时彭波却向后退了一步。
“老师你不跟着我们一起吗？”裴央放下原本已经预备推门的手，转头问道。
彭波笑着摇头，“我就不进去了。等到你们分好学院之后，会有学姐学长们带你们去学院所属宿舍，你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还要去校门口看看有没有刚刚上山的学生们，就先走了。”
说罢，他不等众人张口再问些什么，就匆匆挥手转身离去了。
“啊。”楚相蕴有点失望，她还想问问波彭的事情呢。
石竹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似地拍拍她的头。
褚连见裴央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突然跨步上前推开了裴央的手，自己第一个进门，进去前还不忘转头嘲讽，“不进去就别站在那耽误我的时间。”
“哈？”裴央还不待反驳，就见褚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愤愤跟了上去。
温令允也是紧随其后，但在她路过石竹清身旁时，却在风中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
“久闻大名，希望我们日后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石竹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也消失在了大门后，她皱眉道：“她刚才在和我说话？我是那么出名的人吗？”
“不知道……”楚相蕴摇头。
石竹清心中思索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与姓温的家伙会有什么联系，她也就晃晃脑袋先搁置下来这个问题了。
最后还是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她下定决心般转头看向楚相蕴，然后突然牵住了她的手，张口却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分到一个学院，但我有预感，很有可能我们会就此分开。”
“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因为我而有顾虑。”
“相蕴，走你自己的路。”
说罢，石竹清毅然松开楚相蕴的手环，率先踏步走进了藏空楼的大门，徒留楚相蕴一人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愣住。
许久之后，她终于启程前行。
*
你在藏空楼的大门背后看见了什么？
这是凌霄府论坛的一个大热门话题，常年高居于论坛热门贴榜首，尤其在每年的新生开学季热度就更高了。
虽然所有人的答案都有所不同，但目前最主流的回答是——你会在这里看见你最想得到的东西。
财富、知识、容貌……无论有形还是无形，这栋凌霄府历史上最悠久的建筑都会如一面魔镜一般映照出来你的欲望。
贪婪像是人的本性，在解析你的内心时，丑恶的部分也许会比美好更多。但无论路途之上你望见了什么，在道路的尽头也一定会有一扇学院的大门向你敞开。
凌霄府从不会拒绝求学的任何人，只要你能站在藏空楼的大门前。
那么，我会看见什么？
楚相蕴伸手推开沉重的大门，整个人没入了背后的黑暗当中。
随后，是明亮刺眼的白。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她如同空白纸张上突兀滴落的墨点，找寻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什么也看不见。
来时的大门早已消失，环顾四周只余她一人，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如同被抛弃一般。
楚相蕴看了又看，直至眼睛感到刺痛，生理性的泪水粘湿了眼罩，她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扯下了那块白布。
像是雪花电视突然冒出了画面，楚相蕴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那熟悉的灵力流动，而是一阵歌声。
那声音极其轻柔，如同海妖的歌声萦绕在耳畔，纠缠着恋恋不舍，但又带着月空下独自一人的寂寥，海潮一下下冲刷沙滩，但永远是徒劳无功，触碰不到岸上。
楚相蕴随着这呢喃般的歌声四顾，她所处的世界像是被忽地关上了灯，由极致的白骤然转变为沉沉的黑，但在这黑暗之中，又有星夜的蓝点浮动。
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凭空出现了闪着微光的荧光连成一线，无论是抬头还是低头，这光随处可见。
这是……代表灵力的光。
楚相蕴那被磨砂外壳封闭般黯然的眼眸，都因此被映照的闪闪发亮。
她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繁多的灵力形成，它们各成一派却又相互交织，像是设计极巧的迷宫，但在这里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都必定能走到出口。
人要怎样才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的技艺？又要花上多少年才能细细编织出这样的世界？
是的，她已经明白了。
藏空楼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建筑。
——它是一件灵器。
它是一件此世绝无仅有的艺术品，是时代的奇迹。
在它面前无论是多么天才的灵器师都会自惭形秽，任何精妙灵器拿到这来都会显得粗糙不堪，如同初生孩童面对高大巨人。
楚相蕴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用手去触摸感受它的脉脉流动。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这闪烁的光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跳动，她甚至屏住呼吸不敢去惊扰。
它是稀世的奇珍，令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亵渎。
她为这景象心醉神迷，只愿一辈子都待在这里，永远凝望着它。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回神，不知何时那没有语言的歌声竟然停止了，而这世界却仿佛没有时间的变化，永久不会褪色。
即便再是不舍，楚相蕴还是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后看向一个方向。
在这满是灵力的空间，她分不清方向，但方向也并没有意义，因为她只需要找到一条最吸引她的路去走就好了，而这恰巧是她最擅长的。
跟随自己的心。
那个方向是灵力浓度最高的地方，从越发紧紧纠缠的光线就能看出来，那是所有光线的起点与终点，是匣子中照进来的第一抹光，楚相蕴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空间与时间在此已经模糊，楚相蕴像是只走了一步就到了那个地方，那有颗心脏般大小的光球正微微鼓动着，明明不是人却能感受到它似乎有些喜悦。
楚相蕴不禁看呆了，她缓缓蹲下身子，眼睛靠近光球，明明伸出了手却又不敢触碰，最后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你真迷人……”
第二十三章 空空
“你来了！”
一个像是孩童的声音忽地在楚相蕴耳边响起，楚相蕴却没有表现出惊诧，只是痴痴地凝望着细密灵力编织成的光球。
“你为什么不理我？”童声愈发欢快。
楚相蕴恋恋不舍地扭头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竟然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左右四看确实一无所获。
“我在这呢！你刚才不是一直看着我吗？”
“……”
楚相蕴将视线投回光球，表情又再次变得着迷起来，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最终还是没有礼貌地撇过了头。
“你是……这个光球？”
“不，是这个光球是我！”
楚相蕴不懂这有什么区别，但也并没有追问，她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这些灵力所吸引。
“你是谁？”她问出了最基本的问题。
“我是谁？应该说谁是我？”
“……”
楚相蕴第一次遇见这样难对话的对象，并不是多善言辞的她也沉默了，但下一刻她又想起来陈万径说的话。
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继续对话的话，可以重复对方的话语。
于是她问：“谁是你？”
光球欢快地回答：“藏空楼是我！我是空空！”
楚相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缓慢眨了下眼，“你是藏空楼？”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灵器？
楚相蕴想起那些久远的传说，不，不应该这么说，因为——
“藏空楼是我！我是器灵！”
是的，这样的存在有它们自己的名字。
器灵。
楚相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存在，她抑制住自己想要详细观察的欲望，甚至有点焦躁地咬了下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你是藏空楼的器灵？你是怎么诞生的？你的主人是谁？”
“……”这个名叫空空的器灵像是被她问倒了，突然安静下来，光球也停下了晃动。
“你可以慢慢说。”楚相蕴努力想出一句安抚的话语。
空空还是许久没有回答，就在楚相蕴失望之时，光球表面覆盖的光芒突然又开始闪烁。
“你的话变得好多。”它的语气里似乎有点委屈。
楚相蕴这辈子头一次被别人说话多，她想了想无力反驳道：“我的话不多。”
“你一次问了我三个问题呢，第一个问题还是废话。”
“……对不起。”楚相蕴决定道歉。
光球像是被吓了一跳，突然抖动起来，“没、没关系。”
它甚至都有些结巴了。
“没有人和你说过对不起吗？”楚相蕴问道。
“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说话啦！”光球说完这句话突然又掉线般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它才接上之前的话，“有七百七十五年了呢！”
听着它的声音，楚相蕴觉得面前似乎出现了个掰手指数数的幼童。
“不过之前倒是有个小孩经常对着我自言自语，还总是拿着奇怪的仪器走来走去，很有意思。”空空的声音听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小孩？”楚相蕴嘀咕了一声，心想凌霄府还会有小孩吗？不过以这个器灵的年纪来说，恐怕谁在它眼里都算个小孩吧。
“是呀，可惜他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见我。”空空有些沮丧，但它又很快开心起来，“但是你来啦！我一直就等着你呢！”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要没有我可以帮你的？”
“啊。”楚相蕴突然被提醒了，“我是来分院的。”
“分院？”那光球微微倾斜，像是做了个歪头的动作，“那你是不是迷路了？”
说着地上突然有四条光线散发出极为明亮的光芒，分别指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
“你想要去哪个学院？”
空空很是热心，即便光球无法做出大的动作幅度，也还是尽力摇摆，试图给楚相蕴指路。
“你瞧，这条带点青色的，就是东院！这个学院的小孩都很好动，每次来这里都走得快快的。”
“然后这这条白色的，是西院！这个学院的小孩可好玩啦，经常会拿来各种神奇的东西来这里，可惜在那里面我从没见过我的同类。”
“之后是这条红色的，是南院！这个学院的小孩都很温柔呢，会来给我读书听。”
“最后就是这条带点黑色的，看起来是不是有点不明显？这个是北院！这个学院的小孩很少过来我这里，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我很想和他们交朋友。”
“怎么样，你想去哪个学院都可以！”
“……”楚相蕴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时愣怔在了原地。
原来……还可以自己选学院的吗？
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吗？
“怎么啦？是不是选不出来呀。”空空像是知道她内心的纠结一样，话语俏皮，“那我推荐你去这条路！”
忽地，在这四条路之中，又出现了一条灰色的路，若是不仔细看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一样。
“嗯……这样好像不是很厉害。”空空有点苦恼地说着，然后上下摆动，像是跳了起来一样，“这样就好了！”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这条新出现的路突然被加上了特效一般，闪烁着金光，楚相蕴被这光亮刺的不得不眯起了眼。
“这就看起来就很厉害了吧！”空空仿佛十分骄傲地说道。
“嗯……”楚相蕴等到眼睛逐渐适应后才犹豫开口，“所以这条路通往哪里？”
凌霄府难道还有第五个学院吗？竹清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啊。
空空得意地哼了两声，甚至自己还用嘴配了音效，“锵锵！”
“这是校长室！”
“……”
楚相蕴呆住了。
“校长室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当了校长，就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啦！”
说着它似乎也激动了起来，“选这条路吧选这条路选这条路吧……”
楚相蕴捂住了耳朵，心中莫名心动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觉得如果这么做了我可能会被赶回来……”
光球失望地黯淡下来，那条金光闪闪的路也就此消失，楚相蕴眼前剩下了最初的四条路。
“那你想去哪个学院呢？”空空的声音有点没精打采，像是被打击到了。
见楚相蕴很是纠结的模样，空空又指道：“之前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些小孩……”
“第一个进来的选了这条路。”散发着白光的那条线闪烁了一下。
“第二个选了这条路。”青色的光亮了两下。
“最后两个都选了这条。”
楚相蕴的心提了起来，接着就看见那条几不可见的黑线微微闪动，她忍不住看向这条路的尽头，除了空气中交织的灵力光线，什么也看不见。
……竹清，就在这个学院里吗？
“我看你就选这条好啦！”空空指向红色光线，“这样你们东西南北就都凑齐啦！”
被它这么一插话，楚相蕴原本紧张的心情竟莫名缓解了，她用有些好笑的眼神看回光球，本来因为它外表带来的疏离感也就此彻底消失。
但她仍是迟疑了许久，就连空空都无聊地再次摇摆起来。
“我……”
寂静之中响起楚相蕴略带干涩的声音，但语气却意外的异常坚定。
“我想好了。”
第二十四章 结果
“哪个学院哪个学院？”空空很是好奇地连连追问。
楚相蕴低下头，忽地在原地转起了圈，一圈又一圈，好像不会停止，叫空空看了都觉头晕。
果不其然，楚相蕴停下后立刻在平坦的空地上踉跄了两下，好险没有摔倒在地。
之后她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握紧了手上拿着的布待，接着闭上了眼，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笑。
“我哪条路都不选。”
“我会跟着我的心走。”
……
现在的感受有些像凌霄府入学考试的那个时候，在陌生的环境里，楚相蕴的眼前一片黑暗。但那时还有人为她指引方向，现在却只剩她独自一人。
但楚相蕴并不因此感到恐惧，因为刚才看见的光景已经留在了她的脑海。
她知道无论她走向哪条路，那里必定会有她的归处。
楚相蕴尝试不去找寻灵力含量最多的地方，而是去细细感受四周灵力的不同，像是去嗅闻分辨不同的花香一般。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能够给予她经验或指示，只她自己凭着莽撞的直觉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她并不总是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更多时候是漫无目的的徘徊，若不是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墙想必她早已撞的头破血流。
空空看着她一会儿走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有时甚至只是转了个圈回到原地，像是一只刚出生未睁眼的小兽一第一次探索这个世界一样。
它莫名合上了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它小声地喃喃自语，“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走我已经标出来的道路不好吗？”
“为什么要……为什么都要离开呢？”
最终楚相蕴追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远去，空空下意识想要跟上去，但它只是动作稍大了一些，就被狠狠反弹回了原地，那交错纵横的灵力此时更像是一条锁链覆盖在它的表面，令它无法挣脱。
“……”
最后这片空间沉寂下来，不久之后那忧愁的歌声也再次回荡在这片空空如也的世界当中。
*
楚相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但路总有尽头，她砰的一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那力度让她连连后退，最终捂着额头停在了原地。
她先是将手上的布带系回，之后才睁开了眼睛看向前方。
那是一扇微微萦绕着青光的大门，像是青铜一样的古朴质感，在大门之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看久了似乎会令人感到头晕目眩。
值得注意的是，大门中心有一条仿佛沉睡着的青龙，层叠的鳞片栩栩如生，好像伸手便能剥落一片似的，而那青光正是由它而发出，明灭之间好像代表着它的呼吸。
楚相蕴并没有急着推开大门，而是先用手轻轻触及那条龙紧闭着的眼睛，但她还未实际碰到便下意识缩回了手，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扇门并没有任何的文字标明它属于哪个学院，但这颜色代表的意义已然不言而喻。
楚相蕴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她大可以现在就转身去找另一条路，事实上在到达这里之前，她已经差不多分辨出了各个学院灵力的不同气息。
西院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有时深沉有时明朗，带着毋庸置疑的吸引力。
然而那平静只是表面，危险才是它的底色。
但人却总会因为被危险吸引而奋不顾身，即便深埋海底也心甘情愿。
南院像是蓬勃生长的嫩芽，那棵种子种下不久，刚刚破土而出迎风招展。
它或许会开出繁花，或许会长成树木，或许便甘心维持现状。
它的未来是未知的，但正因此才叫人充满期待与希望。
北院像是凛冽呼啸的狂风，卷着冰冷的雪花翩然落地，那寒冷深入骨髓，冷到极致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反常的温暖。
因那狂风终有停息之时，大地在此冰雪消融，留在原地的是巍然屹立的山岩。
沉默却提供着无言的依靠，仅是望着就叫人感到安心。
最后是面前的东院……
它是澄澈通明的天空。
在那天空之上，永恒的太阳高高悬挂，光亮笼罩着大地，带来令人眷恋的暖意。但对有些人而言，那日光太过刺眼，只是直视就会落下泪来，反而心生惧意。
于是那太阳也有落下的时刻。
皎洁的月光如薄雾般升起，轻纱笼罩身旁，带来些许的凉意。星空之上停留的是那散发着清辉之光的月亮，不如太阳那般明亮，但这些许的光明便足以成为心中慰藉。
在这样的天空下，好像连一朵云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楚相蕴为此深深吸引。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踌躇，而是推开了门。
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光，仿佛生长自藤蔓之中的圆球垂在头顶，仿佛一个天然的吊灯一般，那光照的整个房间都亮堂堂，带来奇特的安全感。
抬眼望去，房间左右两侧各有两道楼梯，不知通往何处，而那楼梯好像是两颗倾斜倒下的树木，表面意外显得粗糙不平，好像踩上去就会摔落下来一样。但这却叫楚相蕴移不开目光，现在就想跳上去来回行走。
之后她再看向房间内部中心，青色调装饰带来沉静的气息，一眼望去空间异常的大。靠右摆着一排排书架，仿佛一个小型图书馆一样，而左侧则是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长方形柜子，像是衣柜一般，但摆在这让人有点不明白它的用途。
她而再向稍远处瞧，那里放置着许多舒适的沙发与桌椅，有少许几人或坐或站，偶尔传来小声的谈话声。
在那些桌椅旁边，隐约能看见有一排排的门正紧闭着，仿佛正在待人探索。
楚相蕴看向自己脚下，下意识向前迈步，但伸出的脚却忽地停滞在空中。
这地面竟然恍如湖面，清凌凌反射屋顶青色的光，仿佛水天一色连成一片。但这镜面却意外的并不会映照出立于地面之人的身影，那水波一样的粼光好似只是错觉。
楚相蕴小心翼翼地落下脚步，却发现脚底完全没有粘湿之感，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但脚印的位置却忽然泛起涟漪，波纹一圈圈荡开，给予反馈。
她眨眨眼，便忽地蹲了下去，用手去触碰这地面，发现只要施力，地面就会出现这样的痕迹，随着力道大小的不同，痕迹呈现的大小也有所不同。
楚相蕴玩的有些不亦乐乎，直到听到声音才发现有人不知道何时已然站到了她的身旁。
第二十五章 学姐与学长
“很有趣，是不是？”
楚相蕴收回手，侧头看向来人，发现那是一个穿着有些特别的女性。
她的上身穿着白色缎面材质衬衫，领口是立领设计，像是制服的版式。在衣服侧边下摆有着盘扣的设计，青色的丝线增添一点色彩，袖口微微收紧显得有些利落。
再向下看去，她的腰间系着黑色束带，下身穿着青色与黑色交错设计的长款下装，勾勒出优美的腿型，在其上印有白色暗纹祥云设计，正是凌霄府的校徽。
楚相蕴眨眨眼，站起了身，“学姐好，我叫楚相蕴。”
来人有点惊讶楚相蕴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看她之前那一进门就好像玩水的行为，她本以为这又是个“个性十足”的新生，没想到意外的很讲礼貌。
她面上扬起一点笑，原本在此等待多时的不满散去些许，点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游净。”
“怎么来的这么晚？”
楚相蕴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难道要说她面前的路太多了，所以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好在很快就有人给她解围，一个与游净穿着相同制服的男学生走了过来。
“好啦，我看这是最后一个新生了，赶紧给她讲解一下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他正拿着一张纸，另一手用笔划掉楚相蕴的名字。
游净转头确认了一下他手上的名单，点点头。
“首先欢迎你成为我们东院的学生。”
“在凌霄府四院之中，东院总是最先被提起的那个，而我们都知道，太阳升起的地方即为东方。”
“东方者动方也，万物始动生也。这就是我们院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恭喜你，加入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学院，你绝对不会为此后悔。”那名男学生插话道，“顺便一提，我是你的学长，我叫乔芦。”
“学长好。”楚相蕴乖乖答话道。
游净没理会他的打断，继续说着，“目前你所处的位置是东院的宿舍内部，这里是宿舍休息室，在沙发旁边的那些房间都是活动室。”她的语速有些快，但言语清晰，“有放映室、健身房、厨房、娱乐室等等，门上都有标识，你可以随意探索。”
“厨房设有温度自动检测装置，所以不用担心失火哦。”乔芦笑眯眯再次插嘴道。
楚相蕴开始觉得学长似乎有点不靠谱的样子了。
然而很快，游净突然接上了乔芦的话，“但厨房不能当做研究室使用，因为自己炸厨房所损失的厨具需要赔偿。”
“……”
游净清了清嗓子，忽然想起新生今天应该爬了一天的山累得半死，这样的事实唤起了她的良心，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恢复了学姐的负责模样道。
“在那边左侧摆着的一排排的柜子。”游净指了指，“那是用来放置备用武器的地方，里面有公共使用的制式武器，刀枪剑戟、手枪火炮应有尽有。”
“主要用处是为了防止出现忘带武器但第二天却又需要用的突发情况。”
“不过你也可以选个柜子放自己专门准备的备用武器，毕竟有些人的武器需要特别定制。”乔芦接话，说着还看了一眼楚相蕴身上背着的弓，眨眨眼，“你的弓很好看。”
“谢谢。”
接着游净与乔芦再次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
“然后是这两侧的楼梯。”
“左侧向上是男生宿舍。”
“右侧是女生宿舍。”
“如果你想去男生宿舍是爬不上去的哦。”乔芦伸出手指，有点俏皮地摇了摇。
游净有点嫌弃，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说：“凌霄府是单人宿舍设置，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宿舍房间，不过每个房间初始装潢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想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也可以。”
“不过因为你来的晚，大部分位置好的房间可能都被挑完了。”
“不过没有关系，宿舍的位置并不是最重要的，住的是否舒服才是你这东院三年生活最要紧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格外认真，像是要交代什么重要事情，楚相蕴立马竖起了耳朵——
“但想必你一定很困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学校，要怎么买到喜欢的装饰品与建材，来得到合自己心意的宿舍呢？”
嗯？
乔芦与游净瞬间各自掏出一张名片，同时递给楚相蕴。
楚相蕴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低头一看——
最上方有一个“灵器研究会”的logo，中间写着“凌霄府铸器系一年生，建材业务联系，”同时还标注了二人的姓名与手环联系码，底下甚至还有一个网址。
“……”
“你们铸器系，还管这个吗？”
“这是我们的兼职。”游净看着十分正经，但说出这话却毫不脸红。
“我们与专业团队合作，致力于打造各种舒适家具，你想要的应有尽有。”乔芦眼神真诚。
“当然我们的主业还是铸造灵器，所以如果你想要定制灵器做家具，我们也很有经验。”
“目前这项业务我们已经开展了两年之久，好评率百分百，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明明只是一年生却已经工作了两年，所以竟然从还是东院学生的时候就开始了吗……
而且用灵器做家具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如果你有需求，欢迎点击名片上的网址进行查看，网站页面标注了我们目前承接的所有业务类型，当然主要是生活型灵器。”
说到这里，乔芦有点神秘地示意楚相蕴附耳过来，“如果你下单，你就是新生中我们的第九个客户，九为数之极，是个好数字，所以我们可以给你打九折。”
我前面竟然有八个人下单了吗？
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哪里来的冤大头？”
楚相蕴恍惚转头，等等，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游净也是沉默，没想到学妹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好骗。
乔芦却是“咦”了一声，脚步轻移转到了楚相蕴的背后，与那两颗黑豆豆眼对视。
随后他说：“学妹，我们也承接帮忙打造宠物房的业务哦。”
说罢，他还用手比量着啾啾的身高尺寸，口中喃喃，“好像有点胖了……没关系，我们可以进行专门定制。”
啾啾扒着楚相蕴的背包口，跃跃欲试想要跳到这家伙的脸上去，被拿下背包的楚相蕴一手按住，小声告诫，“这个是学长，不能打。”
啾啾失望地缩回背包。
游净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看起来并不介意啾啾胆大包天的行为，“你这个星飞鼠蛮可爱的，卖吗？”
楚相蕴一惊，下意识按住背包，“不卖！”
“嗯……”游净虽然收回目光，但表情明显还有些恋恋不舍。
乔芦倒是反应回来了，像是没事人似的回归原来的话题，“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名片上的电话，不过记得先到先得哦，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楚相蕴连连点头，不过显然并没有记到心里去。
二人倒也没有在意，游净继续给楚相蕴介绍凌霄府的情况，恢复了之前有些快的语速，“这是宿舍内部的情况，至于东院宿舍外部，则是位于树林深处。”
乔芦则是拿出一张纸递给楚相蕴，“这是凌霄府的地图，每个新生都会得到一份。正面是学校内部情况，背面是你们刚刚爬上来的山路地图。”
楚相蕴接过地图，翻转着查看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这个背面，不就是……
第二十六章 宿舍
褚连在路上给她们看的地图吗？
楚相蕴一时有些无言，不知道褚连到底花了多少钱……
“地图可以扫描进手环变成电子版，这样更方便携带。”游净好心提醒道。
“毕竟凌霄府是真的很大啊。”乔芦感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楚相蕴慎重地点头，她还记得竹清之前的吐槽，据说凌霄府每年都有人迷路，所以她一定要随身携带好地图。
楚相蕴一边想着一边将地图仔细叠好放进了背包侧袋。
“不过如果真的迷路也不用担心。”
“只要抬头看，就能看见我们凌霄府门口最显眼的地标——服常树了。”
“顺着那个方向走，你至少能回到出生点。”
服常树……原来三头人的名字就是那棵树的名字吗？
只是一想到那棵树，楚相蕴就忍不住想起那句突然出现在她脑内的那句话。
什么叫逃离？
她的命运……又是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个词，她似乎就觉得头痛欲裂，脸色也微微发白，她用手指按住了太阳穴。
游净立即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有些担忧地看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乔芦也是皱眉，想起楚相蕴今天爬了一天的山，又是最后一个到的，怕是走了不少的路，于是说道。
“重要的事也就这些，学妹你早点休息吧。”
“明天你会有一天的时间任意探索这所学校，如果有任何问题也可以随时加我们名片上的手环联系码来询问。”
“当然如果是我们的客户，会得到更为优质的服务哦。”
乔芦最后眨眨眼，话语虽然有些势利但并不讨人厌，毕竟他们是确确实实等楚相蕴等到了深夜，尽心尽到了介绍的职责。
楚相蕴点点头，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谢谢学姐学长，我先上楼了。”
二人看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不由担心，这学妹还能爬上楼梯吗？
游净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自己好人干脆做到底，带着她上楼算了。
虽然他们本来是为了打广告才自告奋勇接下了引导新生的任务，不过这一晚上下来，这些青涩的新生却让人有些想起了刚进校园的他们自己。于是他们便又有些感同身受，想要再多帮帮他们。
不过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楚相蕴从小到大爬树的时间说不定比她走路的时间还要多，这样的坡度对她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在二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楚相蕴就用她那轻飘飘的步伐如履平地般走了上去。
游净突然将目光转向楚相蕴走过的地面，突然开口。
“你刚才注意到了吗？”
“什么？”乔芦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停下，疑惑问道。
“她刚才走路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乔芦好像没有听清一般，重复了一句，“什么？”
游净却知道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东院宿舍的地面材质极为特殊，想要做到在上面不留痕迹不仅需要脚步极为轻盈，而且需要控制自身无意识散发的灵力。而这点，在凌霄府高年生中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我开始后悔没有强拉着她加我们的手环联系方式了。”游净叹气，走出了东院一年生的宿舍楼。
乔芦在原地呆愣片刻才追了上去。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
楚相蕴上楼之后抬头一看，大多房间门上都已经挂上了使用者的姓名，她不甚在意地随意看了看，便径直选了距离楼梯最近的那间空置的宿舍。
或许是因为担心靠近楼梯会太过吵闹的缘故，这个宿舍被留到了最后。但楚相蕴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只想赶快躺在柔软的床上。
打开门后的灯，入目而来的是明亮干净的卧室，与公共休息室相同的青色主色调，不过都只有床与桌椅等最基础的生活设施，看上去显得有些空旷。
进门右侧有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卫生间。
楚相蕴拖着疲惫的脚步在地毯上前行，感觉自己的鞋底都被磨平了，能感受到脚下软乎的触感，像是踩在了云端之上，只要就地躺下便能立马睡着。
顾及背包里的啾啾，楚相蕴还是一步步走到床边的沙发椅旁，将背包轻轻放在上面，之后全靠自己的意志做到洗漱打理，至于躺到床上后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凌霄府这一届的新生大多都已进入了他们在这所学校的第一夜美梦，只除了……一个人。
“覃老师，你不用一直跟着我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说话的少年背了个看起来极沉重的包，抬眼看去甚至会觉得包比人还要更大一些，更别提那重量已经把少年压地弯了腰。
再看那少年腰间竟然还挂了一柄重剑，不知是因为负担太过还是武器没有系挂好的缘故，那剑尖还时不时的往下掉，偶尔发出刺耳的拖地声。
少年一手要托着自己的行李，一手还要时不时颠一下自己的剑，看起来十分辛苦。但令人意外的是，他说话的气息竟没有一丝不稳，呼吸绵长安定。
他所称呼的覃老师则是个看上去极为俊美的青年，身着红衣仪表堂堂，此时正不疾不徐地走在少年的身后，仿佛看不见他抓不住行李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我当然也不想跟着你。”覃凤台的语气并不是很好，甚至带了股怨气，“但如果没有我，你连校门口恐怕都进不去。”
“如果不是因为你住的地方太远，连直通凌霄府的飞机都没有，还要我去接你，我们至于这么晚都没进学校吗？”
说罢他又不满地看一眼少年沉重的背包，“芒芒，我都说了凌霄府的宿舍什么都有，你又偏要带这么多东西，现在这情况我是不会帮你的。”
少年好脾气地听着对方唠唠叨叨的抱怨，重复自己在路上说了十几遍的道歉。
“对不起覃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都是村里的大家给的心意，我不好不拿的。”
听他这么答话，覃凤台又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心中叹息，又想起自己初遇这个少年时的情景，也不忍再对他多加苛责。
“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我现在看着你就有些来气是真的。
覃凤台最终还是用脚轻轻踢了下面前少年的小腿，接着一展衣袖，化作流光远去，空气中只留下了他的话语。
“我在山顶等你，天亮前我还没看见你的话，你就给我下去重新爬。”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
楚相蕴是被某个熟悉的毛茸茸触感唤醒的，她习惯性地抬手想要将啾啾扒拉下去，然后只是轻轻一使劲就叫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呃……”楚相蕴猛地睁开眼，余光看见啾啾坐在她的枕头边，用尾尖的绒毛不断轻轻扫她的脸颊。
她语气平淡地叙述一个事实，“啾啾，我起不来了。”
啾啾却像是早就知道，用看小可怜的目光看她，双爪捧着了个小水瓶递给她，“喝点吧。”
楚相蕴勉强忍着浑身酸痛，艰难地坐起身来，就在床上喝下了瓶中液体。
“等等，这不是水？”
一入口楚相蕴便觉得不对，这液体虽然看着透明，但甜的有些腻人，就像是谁把一整袋糖都撒了进去尤嫌不够似的，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么难喝吗？”啾啾用爪拍拍楚相蕴的背。
“这是镇兰草混合成的水，小云你忍忍一口气喝完吧。”
楚相蕴还记得之前裴央她们吃下的也是由镇兰草制成的药，那是一种可以用来缓解疲劳的草药，不过……
“这东西原来是甜的吗？”
楚相蕴下定决心一口气干掉了这一瓶，之后立刻接过啾啾手上的白水漱口，压下口中的甜腻味道。
“镇兰草本来就是甜的啊，只是小云你从来没吃过啦。”
那波彭究竟是制出了多么苦的糖衣啊……
楚相蕴突然对吃下那样药的裴央与温令允升起了崇敬之情。
一连喝光了一大杯水，楚相蕴却还觉得舌头仍残留着那股滋味，倒是叫刚刚睡醒的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才有心情询问啾啾。
“这个是哪来的？我不记得我有带过这种东西……”
竹清应该也没给她准备，毕竟她们谁都没想到来到凌霄府最大的挑战竟然是走路……
昨天凭着一股气，兴奋的心情完全让她忽略了身体上的疲惫，后遗症却在第二天完全迸发出来了，好在啾啾准备了这个。
虽然难喝，但效果的确显著，她现在感觉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力气，那酸痛也在慢慢减退。
“噢，是周玫给我的。”啾啾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帮着楚相蕴收拾背包里的东西，小小的身子拖着那些东西却不费力，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能量。
“……周玫，是谁啊？”
睛谷有这么个人吗？
楚相蕴沉默了半晌，在脑内思索了她认识的所有人，还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啾啾一边楚相蕴带来的生活用品摆进床头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周玫就是你的新同学呀。”
“……”
新同学？
我还不认识我的同学，你就提前认识了？
大概是楚相蕴表现出来的惊讶太甚，啾啾看见她的表情都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仅认识周玫，我还认识裴央呢。”
“她托我给你问好，说你们还挺有缘的，你和她都分在了东院，你们的朋友都分在了北院。”
“没想到你和竹清竟然分开了，看来以后只有我照顾你了，任务重大啊。”
啾啾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大概是现在没了千壑印悬在它头顶上，它就开始嚣张了。
所有人分院的结果楚相蕴倒是早知道，不过即使是之前就见识过啾啾的交际能力，她现在还是为它一早上就能认识这么多人感到惊奇，甚至都有些望而却步了。
“好啦，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啾啾看着楚相蕴还呆愣在床上，一把拉开了窗帘，让太阳照射进来。
楚相蕴反射性地用手挡住阳光，眯着眼道，“我知道了——”
这习以为常的场景让她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家中，在陌生的环境醒来时的不适应感也减轻了。
楚相蕴换上了床边摆好的校服，这校服上似乎被施加了灵法，穿上后就自动调整适合她身材的大小。
之后她又快速完成了洗漱等一系列动作，接着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正是一片风光正好，郁郁葱葱的树木林立，偶尔还有清脆的鸟鸣声响起，绿意盎然。
这场景几乎与楚相蕴每日在客溪林没什么不同，叫她一时都有些错乱，直到回头看见陌生的房间布置才有了身在凌霄府的真实感。
啾啾也是感同身受，“小云，你选的这学院好像就是为你而生的。”
楚相蕴看了许久，直到肚子发出悲鸣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一直没有进食了。
啾啾笑着看她，想要说话却突然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抱歉啊小云，你背包里的食物都被我吃完了，昨天半夜我被饿醒了。”
事实上，它正是因为半夜太饿，循着味道找到了厨房，这才认识了周玫，这一人一鼠是因为共同偷吃才结缘的。
不过这种小事它是不会告诉小云的，不然多么影响它英明神武的形象。
楚相蕴拍拍肚子，不甚在意，“没关系，昨天学姐有告诉过我，宿舍楼下应该有厨房，我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啾啾心虚地点头，回想昨夜的情景，厨房里大部分食物似乎都被它和周玫分享完了，不过说不定今天会有补充……？
它这么想着，一反常态的没有跳到楚相蕴肩上叫她载着自己走，而是迈着四条腿飞快地跑在了前面。
楚相蕴有些疑惑地跟上它，然后就见它因为跑得太快，一个滑倒就从楼梯上咕噜噜摔了下去。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大跨步跃下，在树梯上脚步几个轻点，赶在啾啾摔倒最底下前拎住了它的脖子，不过自己却是差点没站稳，落地后转了几个圈，在地面留下了一圈圈荡起的波纹。
“啪啪啪。”意外的鼓掌声响起，楚相蕴循声看去，发现大厅正站着零星几个同学，此时正用敬仰的目光看她，显然是完整目睹了她刚才一连串的动作。
“……”
楚相蕴很少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人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于是她蹲下身，放松手中力道将啾啾置于地面，期冀它能够帮忙解围，可惜它还晕乎乎的，只知道在地上像跳舞似地转圈。
“啊！”那群人中有一个女生指着啾啾叫了一声，接着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楚相蕴，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楚相蕴的双手。
“你就是小云吧，你好，我叫周玫！”
“……”楚相蕴僵硬地点头，对这热情有点无所适从。
她好像知道这一人一鼠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
过去曾听人说过的网络热词，在此时显得格外合适。
这就是所谓的……社牛吧？
第二十八章 大佬慢走
“我之前就听啾啾一直提到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你也是。”楚相蕴沉默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不同凡响？
啾啾又是怎么提到她的？
该不会啾啾以前认识朋友，都是用她来作为话题打开局面的吧……
想想啾啾的性格，楚相蕴竟觉得它一定是那种会和别人说“我有一个朋友……”的鼠。
周玫笑着拍她的肩膀，“你刚才太厉害了！”
“你是练了什么特别的身法吗？要知道我们刚才其实都是那样摔下来的。”
周玫一边指着她身后那群人，一边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摔下来是怎么做到的？
楚相蕴脑海里出现了一群人叠罗汉的场景。
“事实上，我们刚才正在赌，今天到底有没有人能够不摔倒走下来。”
有一个人插话道，说着她还笑着扔了个骰子给楚相蕴，后者反射性地接住。
明明还未看清骰子的模样，刚一入手楚相蕴便发现了骰子的与众不同。这骰子手感意外圆滑，竟然类似圆柱形，两面分别标了对勾与叉号。
“这是……？”她迟疑道。
“这是一样特殊的灵器骰子。”扔给她骰子的人解释道，“想要下注的人可以分别在两边注入自己的灵力，接着由灵器的持有者扔出，这骰子停留的结果就代表事情最终的结果。”
“这骰子可以预测未来吗？”楚相蕴讶异地拉下眼罩观察手中的灵器，从灵力的流动来看，这灵器虽然小巧但非常精致，她甚至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只能预测一些简单的事件结果，对或错，是或否，且范围限制在一天当中。”那人继续解释道。
楚相蕴听着连连点头，“那也很厉害了。”
之后她有些恋恋不舍地把骰子还回去，却被对方推了回来。
楚相蕴疑惑地看她，却见对方笑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周玫看她不敢相信的模样，捂嘴偷笑，心想她果然与啾啾说得一样有趣。
随后她用手覆盖上她拿着骰子的那只手，轻推着她把手收紧握成拳，抓紧那颗骰子。
“事实上，我们刚才赌的是两件事。”
“一是是否有人能够平稳落地，二是……”
“这骰子的预测是否准确。”给楚相蕴骰子的人点点头，接着摊开双手伸向四周的人，“现在输的人都给我交钱吧。”
“嘁……”
“我差一点就猜对了，可恶，我刚才不应该改的！”
“项环莺，你这个奸商！”
“谢谢夸奖。”面对输家的不忿，名叫项环莺的少女很有风度地点头，收了一圈钱后她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堆与之前相同的骰子摆在手上。
“现在，有谁想要买这个骰子？”
楚相蕴看着一群人争相购买的盛况，默默转头看回周玫，对方此时显然也是蠢蠢欲动，不过注意到楚相蕴的视线后，她又冷静下来，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咳咳，那我们说回正题吧。”
楚相蕴想起她之前的问话，还未回答就见啾啾动作迅速爬上了她的肩头，替她回答道：“没有啦，小云只是经常爬树罢了。”
周玫眨眨眼，打量一下看上去有些身材看着十分纤细的楚相蕴，接着眼神定在她的耳边。
“等等……你是楚相蕴？”
楚相蕴顺着她的目光，微微低头拨动自己的羽坠，“嗯。”
周玫想到楚家人的辉煌战绩，瞬间觉得眼前之人多了点距离感，她的语气变得拘谨起来，挠挠后脑道：“啊……那就不奇怪了……”
啾啾看着眼前尴尬的气氛，为孩子的社交操碎了心，立刻蹦哒起来插话道：“周玫周玫，你吃早饭了吗？”
“啊？还要吃早饭吗？我们不是半夜的时候都吃饱了吗？”周玫很感激啾啾打的圆场，下意识顺着它的话将实话脱口而出。
“什么！”远处似乎有人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只见一个人影迅速冲了过来，大喊道：“周玫，原来就是你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什么？”人群中也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顾不及买东西了，哗啦啦都围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周玫的名字，把她逼得连连后退，楚相蕴连忙远离战场，跑到宿舍门口进行观望。
“我就说一大早起来厨房为什么空空如也！”
“周玫——我到现在都还没吃早饭，你要怎么赔我！”
“周玫！我生意还没做完呢！”
楚相蕴同情地看着远处，这也算盛况了，只不过是众人殴打同学的盛况。
她看向肩上捂脸的啾啾，小声说：“其实是你俩一起吃完的吧？”
啾啾心虚，最终还是放下双爪，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往那看，却见到周玫一边被追的上蹿下跳，一边还记得很有良心地挥手示意它快跑。
她这么做反而叫啾啾升起了愧疚之情，犹豫着揪住楚相蕴的衣领，不知道是不是要小云上去支援一下。
好在它很快就不用纠结了，因为补充食物的工作人员已经推着小推车来到了东院宿舍门口，此刻正看着一片喧闹目瞪口呆。
楚相蕴听着对方叫喊的声音被完全忽视，深吸一口气，从推车上挑了袋面包。
“小云！现在不是吃面包的时候啦！”
楚相蕴没理会跳脚的啾啾，而是取下一直背着的弓，以灵力化箭，再将箭穿过了面包袋，接着搭弓瞄准人群。
“嗖——”
面包被带着飞速发射出去，众人只觉贴着头顶有破空之声响起，抬头便见一根灵力箭带着面包稳稳扎在墙上。
一时所有人陷入沉默，第一反应都是摸摸头顶看头发是否还在。
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同学们让让，我要进厨房。”
“……”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众人畏惧地看着楚相蕴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缓步走到了那根灵力箭插着的墙面旁，接着轻轻一跳将箭拔了下来。
“嗯……这个不用我赔偿吧？”
“我赔！”周玫高高举手，略带敬畏地看向楚相蕴，但心里原本因为她出身而产生的距离感反而消失了。
毕竟，能选择出手帮助她而不是一走了之的，一定不是坏人。
楚相蕴点点头，箭在她手中消散，最终只留下那袋面包稳稳落在她手上。
她又看看沉默的众人，直觉可能离开这里再进食比较好，于是拿着面包又走回了门口。
“那……我先走了？”
所有人看着她放在背上的弓，有点心惊肉跳，听到她的询问立即齐声道——
“大佬慢走！”
这其中甚至还有人微微鞠躬。
“……”
大佬是什么称呼啊？
楚相蕴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啃着面包离开宿舍。
待她走后，众人对视一眼，都是迅速跑去那堵墙旁查看，然后看着墙上留下的洞发出感叹。
“看看人家这才叫弓箭，我那是什么玩具啊！”一人摸着自己心爱的小弓，恨铁不成钢。
“我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小手枪不香了……”一人看着自己手上的枪，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如那弓帅气。
“我觉得这可能是人的问题。”项环莺摸摸下巴总结道。
众人互相对视，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想必在未来的校园风云之中，他们东院绝对不会寂寂无名了。
第二十九章 推销现场
楚相蕴原以为走出宿舍门后看到的会是昨日在藏空楼时的景象，但却没想到推门后所见竟是阳光倾泻，树林幽静中草木畅茂，一片郁郁葱葱。
“……我出来了？”
啾啾奇怪地看她，“不然呢？”
它有点担忧地探手去摸楚相蕴的额头，“小云，你不会是睡傻了吧？”
楚相蕴轻轻挡住它的动作，拉下眼罩观察四周景色，这并非幻境，而是确确实实的现实。
她转身再去观察那扇门，那栩栩如生的龙仍然双眼紧闭，仿若沉睡模样。毫无疑问，这就是昨天她进的那道门，然而今天出来后却是另一个空间。
楚相蕴又抬步绕着这栋建筑转圈，东院宿舍楼的外部风格古典，粉墙黛瓦，墙身有爬山虎肆意围绕，如若不仔细看，恐怕会以为这建筑是森林中自然生长的一部分。
楚相蕴来回走了几圈，不得不承认，这栋建筑完全是独立的，更没有所谓的暗道，昨日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啾啾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楚相蕴手上的手环，像是下一刻就要拨打急救电话。
楚相蕴最终走回到东院宿舍楼的门口，停在原地沉思片刻，还是转身朝着树林之外走去。
但她的心中却并不如表面平静，此刻正是一片惊涛骇浪。
那样的灵器……那样的灵器……
楚相蕴相信，假使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将无数繁杂的灵力梳理清晰，那么即便他是个愚人也能做出这样的灵器。
但除此之外，还要与空间灵法环环相扣，从一条路延伸到另一条路，这真的是人可以完成的伟业吗？
楚相蕴下定决心，从树林出去的第一个方向，便往图书馆去吧。
如若不能解决这件事，她怕是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思忖间，楚相蕴已然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举步前行后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仿佛是从荒无人烟之地回到人间，喧闹的人声先一步传入耳中，随后才是看见许多与她年龄的少女少年结伴前行，或是闲聊，或是打闹，青春盎然之感扑面而来。
空中传来微微轰鸣声，楚相蕴抬头，才发现天上竟然有几架灵器穿梭交错，样式各自不同的飞行灵器将这片天地都衬的奇幻起来，仿佛置身于什么拍摄现场。
楚相蕴举目四望，发现周围也有与她一般对天上景象目瞪口呆的人，他们围在一起，好像有个知情人正在介绍情况。
楚相蕴默默凑近人群外围，侧耳倾听。
“……凌霄府当然不禁飞行灵器，因为这学校实在太大了！你靠双腿行走怕是一整天都逛不完这学校。”
“嚯！”人群轰然发出惊叹声。
“但是尹学长，这灵器就在天上飞，万一相撞让人受伤了怎么办啊？”
尹学长一个猛转身，手指直直指向问话之人，“同学这个问题问得好！”
“……”
“太浮夸了吧？”啾啾小声说出楚相蕴的心声。
“我们担心的问题，学校自然也会考虑到，所以——”
“所有驾驶飞行灵器的人，每次启动灵器都需要耗费一定学分，且每架灵器都在教务处有所登记报备，绝不会有肇事逃逸的事情发生！”
新生们再次发出一声声惊呼。
“当然，如果成为被撞的人，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们学校的校医室对此经验丰富，即便你是断了胳膊腿，只剩了一口气也能把你救回来。”
尹学长说着还讲了个冷笑话，不过新生们却是一点没觉得安慰。
“我可不想成为被撞的人……”
“这么看还是有一架自己的飞行灵器比较安全吧？”
新生们互相窃窃私语，理所当然的有人提问道：“那么学长，像我们这种新生要怎么得到一架属于自己的飞行灵器呢？”
尹学长微笑着等大家自行安静下来，一听最后这问话眼睛一亮，这次倒是没有指向对方了，而是欣慰点头。
“这位同学很敏锐啊，以后一定是我们学校的栋梁之材！”
“是托吧？”啾啾吐槽。
“一般来说得到自己的飞行灵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造一架。”
新生们一阵喧哗，七嘴八舌地嚷着。
“但是学长，等我们能造出飞行灵器，怕不是都要毕业了！”
“是啊学长，这也算是最简单的办法吗？”
尹学长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其实在以前，也就是学长我刚入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苦啊，只是为了从教学楼到宿舍，走路都让我精疲力尽了，更别提做别的事了，每天上课都和打仗似的。”
啾啾站起身来四处张望，“那栋建筑难道不是教学楼吗？看着也不远啊。”
它的声音太小，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好像都被代入了尹朔叙述的场景中，一个个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那时我也很羡慕学姐学长们的飞行灵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快毕业的学长愿意卖给我，但没想到只用了几星期就坏了。我再去找学长，他早就毕业不知所踪了。”
“怎么这样……”
“学长好惨啊……”
尹学长做了个拭泪的动作，接着深吸一口气，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众人。
“后来，我也能造出自己的飞行灵器了，我就做了一个决定！我一定不要让学妹学弟们再次重复我当年的经历！”
“我要做量产型的飞行灵器，让每个刚入学的新生都能用上，并且可以随时找我售后！”
新生们已经完全被他的话语吸引了，突然有人振臂一呼。
“学长，你就说吧！在哪买？”
“多少钱？我要一架！”
虽然其中也有冷静的人，不过他们的话语被淹没在了众人欢呼声中，啾啾了然地撇嘴，“这什么经典推销套路……”
“你刚才说什么？”
尹学长猛然指向这个方向，周遭随着他的话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此处。
啾啾一惊，立马躲在楚相蕴的脖颈后，却发现对方指的原来不是它，而是另一个学生。
那学生有点慌张后退一步，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但是学长，你刚才不是说飞行灵器需要学分启动吗？我们都是新生，一节课还没上呢，哪来的学分？”
“这不是买了也没法用吗？”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看向尹学长，却发现他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
“是这样的，但是……”
尹学长低头，再次抬头时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一字一句说道：“我做的飞行灵器设置可以储存学分，而学长我，会用自己的学分替你们进行垫付！”
新生们已经开始用看圣人的目光看他了，就连提出这个问题的学生脸上也带着被折服的表情。
“那么想要购买的新生，可以到我这里报名了，到时我们会签订灵契的，所以大家完全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人群吞没，尹学长马上高声道：“不过现在肯定还有有顾虑的新生，为了之后你们能找到我，欢迎你们加我名片上的手环联系码详聊。”
说罢，他将一大叠名片抛至空中，众人疯狂般举手哄抢，楚相蕴抽抽嘴角，随手抓住一张。
说实话，她觉得这人的作风实在有点眼熟……
果不其然，楚相蕴翻转名片，看见最上方赫然印着熟悉的文字——
“灵器研究会”。
第三十章 社团
除了没有印上对方的年级专业，这张名片与游净乔芦给她的没什么不同。
尹学长看着兴奋的众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勾着嘴角扫视一圈，突然发现这其中竟然有个面无表情格格不入的。
他一个皱眉，再次伸出手指，楚相蕴下意识蹲下，就此淹没于人群之中。
其他学生看向学长指着的方向，而楚相蕴此时早已飞速遁走，于是他们只看到一个满脸茫然的学生，疑惑不解地指向自己，“学长，我怎么了吗？”
“……”尹学长咂嘴，迅速用眼神逡巡人群，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蒙眼少女，只好收回目光。
“那人干啥啊？为什么突然指人，真不礼貌！”即使已经远去看不见了尹朔的身影，啾啾还是不满地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嘴上还不忘抱怨。
楚相蕴把手上的名片塞进裤袋，“他可能不想看见清醒的人吧。”
啾啾看着楚相蕴的动作，“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既然如此，小云你干嘛还留着他的名片？”
楚相蕴停下脚步，搜寻着可能是图书馆的方向，一边漫不经心回答：“我想看看他卖的飞行灵器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她是不是得到了张地图来着。
楚相蕴下意识摸向后背的背包，却只摸到冰冷的弓身，她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人头攒动，满眼陌生。
“……啊。”她下了结论。
“我迷路了。”
啾啾闻言，柔软温暖的身躯一僵，转头的动作异常缓慢，“小云……昨天那两个人不是给了你一张地图吗？”
我都听见了！
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控诉着。
楚相蕴无辜地回望它，“但是我忘带了……”
说完这话，她一个扭头熟练避开了啾啾的飞扑攻击，接着蹲下身，语气诚恳，“我们去那边人很多的地方看看吧，啾啾问路。”
啾啾看了看那边，勉强点点头，哼了一声再次爬上楚相蕴的肩头，意味着一人一鼠再次和解。
虽然要去人多的地方看看，但楚相蕴也不想被挤得颠三倒四。她先是在人群附近观察了一会，最终选了个人稍微少点的缺口迈步。
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去，她就被一个人扯住了袖口。
“嗯？”楚相蕴转头，发现来人顶着一头茂密的卷发，明明是大热天却还异常地裹着件带毛领的外套。她打量了一下那衣服，看样子应该是凌霄府的冬季校服外套。
接着那人将脸庞猛地凑近楚相蕴，楚相蕴下意识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旁边传来另一人叫好的声音。
“……”
楚相蕴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个与倒下之人完全相反的类型。
他不知为何把校服上衣裁成了半袖，领口大敞露出精壮的肌肉，原本的长裤也被莫名剪成了短裤，就连脚上也只穿了一条草编成的人字拖。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脑袋，刺地楚相蕴睁不开眼睛。
这都是哪里来的怪人……
楚相蕴向后挪步，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没想到身着冬装的那人即便完全仰倒在地，也要伸出一只手抓住楚相蕴的小腿，考虑到这人穿这么厚可能是身体不好，再加上看她这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楚相蕴忍住了挣扎的冲动。
毕竟她害怕她一用力可能就要成为凌霄府史上第一个因为杀人而退学的学生了。
那人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楚相蕴微微蹲下侧耳倾听。
“你……你……”
不知道之前那个尹学长说的只剩一口气校医院也能救回来的话是不是真的……
“你的星飞鼠，真可爱……”说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对方所有力气，她一说完就松开了手，带着幸福安心的笑容闭上双眼。
“……诶？”楚相蕴呆愣看她。
另一旁的光头学生不知为何离得远远的，对楚相蕴喊道：“你不用理她！她已经对毛茸茸疯狂了！”
这样吗……所以这是个毛绒灵兽狂热爱好者？
啾啾在那人旁边小心试探那人鼻息，接着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又有人要被我可爱死了呢。”
“……”楚相蕴神色复杂地瞟它，为什么啾啾可以做到说谎毫不脸红呢？
她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几个人迈着匆匆的脚步气势十足地跑了过来。
糟糕……该不是对方的好友找过来要报仇了吧？
楚相蕴的手指小心摸上了弓，总之待会看情况先跑好了。
然后楚相蕴就看着那一群人都扑到了倒下之人……旁边的啾啾身旁。
“天哪，好可爱！”
“这个皮毛！！是怎么养到这么好的？这个颜色看起来好漂亮啊！”
“这个身材感觉也刚刚好！瘦一分可怜，胖一分臃肿，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星飞鼠？”
啾啾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围住，尖叫声吵得它头晕目眩。它试图在空隙中寻找楚相蕴的位置，才发现她早就跑得远远的，到了那个光头的身旁。
“呜……”啾啾发出委屈的哀鸣，没想到周围的人好像更兴奋了。
他们一个个都丝毫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看啾啾，有的人还在拿着手环疯狂摄影，有的人甚至还嫌地上躺着的朋友碍事，随手就把她推到了旁边，这人在地上被推来推去竟然都没有醒。
好在他们似乎还有点礼貌，并没有随意上手抚摸啾啾的皮毛，而是在感叹后七嘴八舌地寻求许可。
啾啾：我是不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楚相蕴决定孩子的事情要让它自己抉择，转头不看它求助的眼神，而是看向那个光头学生，想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那人却避恐不及似地匆匆离她几米远，宁愿在喧闹声中扯着嗓子说话也不愿意靠近楚相蕴半分。
“……”
楚相蕴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嫌弃，感觉很是摸不着头脑。
那人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光头笑道：“对不起——我对毛茸茸过敏——”
说着他指了指楚相蕴的肩膀。
啾啾也不掉毛啊？楚相蕴疑惑地看看自己干净的肩头，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方继续喊道：“刚才——那个人——叫——金珠若——是——毛茸茸——集会——的——会长——”
感觉他好累啊，楚相蕴抱臂颔首。
“剩下——那些人——是——成员——”
“所以——他们——非常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