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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全文阅读

作者:云外憧憬.     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txt下载     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全文阅读

第一章 入学考试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对于楚相蕴来说,这是个很好解答的问题。

    因为自她有记忆开始,世界就是由无数不同的线条所构成的。它们看上去并不杂乱,自成一套规则,清晰到一目了然。

    陈老师告诉她,这些流动且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线条,是一种名为“灵力”的力量,它构成了世界,天下任何生灵种族都因它而生。

    陈老师说她的眼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上天的赐福。

    陈老师还说——

    她是个天才。

    清晨,客溪林中树影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楚相蕴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她惯常系着的白色布带此时更像是一个眼罩,为她带来了安稳的睡眠。

    一只棕灰色的星飞鼠飞快地爬上了那棵供楚相蕴安睡的树木,打破了这一宁静。

    “小云!”

    它毛茸茸的身躯靠着楚相蕴,尾巴却毫不留情拍打着她的脸颊,小小的身体里不知为何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如果叫的不是她的名字就好了。

    楚相蕴放弃了捂住耳朵佯装不知的冲动,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陪伴着她长大的小生物性格有多么执着,她毫不怀疑它能在她耳边持续喊几个小时。

    “啾啾。”楚相蕴轻轻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就叫它安静下来,之后微微坐起身来。

    这实在是个优秀的睡眠地点,树木宽阔的身形极为沉稳地支撑着她的动作。

    她将扒拉在她领口的小家伙揪了起来,放在一边,不等它再言语什么,便身形灵敏地跳下了树。随即足尖轻点地面,灵活转身接住从树上飞扑下来的啾啾。

    眼见面前的星飞鼠又想再说什么,楚相蕴将它放置在肩头,朝着客溪林外走去,提前截住了它的话头,“我知道今天有凌霄府的入学考试,我不会迟到的。”

    啾啾有些恼怒地咬住她的黑发,“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早点去!”

    楚相蕴毫不在意地顺着它的力度偏头,为自己狡辩道,“凌霄府的考试数百年来都没重样,早去了也没什么用。”

    这是竹清说的,她在心里又得意的补充,却又直觉这话说出来会惹鼠生气。

    毕竟竹清的原话似乎只说了前半句。

    啾啾一时沉默,楚相蕴却知道此时一定要再说点什么,不然这小东西之后一定会给她找点麻烦。

    于是她冷不丁转了话题,问:“竹清去哪了?她之前说要和我一起去考场。”

    却没想到这话又燃起了啾啾的怒火,它愤愤的在楚相蕴的肩上跳了两下,很有份量。

    “你还说呢!人家四处找不到你,只好喊我过来找,之后早早去了考场做准备去了!”

    “我今早见她,她还拿着《灵草三百篇》在看呢!”

    “你瞧瞧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省心我就烧高香啦!”

    楚相蕴一边诚恳地点头,一边却忍不住神游,啾啾这些年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偷懒将它扔去给那些没事干的长辈们带,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它还如一般的星飞鼠一样活泼天真,现在看上去却像是凭白长了好几百岁。

    幸好作为考场的青云学堂距离客溪林并不算太远,才叫楚相蕴的耳朵没遭太久的罪。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小声交谈着各自对考试内容的猜测,还有些陌生的大人分散在周围,大约就是凌霄府来的考官们了。

    楚相蕴还在四处感受着青云书堂中与平时不同、格外活跃的灵力流动,便见有个熟悉的人招手叫她过去。

    陈万径远远的就瞧见楚相蕴的身影,大概是因为从小修习楚家弓术的原因,楚相蕴身姿高挑,身形灵动,在一众同龄人中也是格外显眼。

    楚相蕴乖乖地走到了老师旁边,他此时正在与凌霄府来的老师谈话,摸了摸楚相蕴的头就叫她先在一旁等待。

    楚相蕴转到老师身后,抬眼一瞧石竹清正好站在那,她正微笑着向楚相蕴挥了挥手上的书册。

    楚相蕴低头皱了皱鼻子,一想就知道她肯定是故意叫啾啾来找她的,什么《灵草三百篇》,据她所知石竹清四岁的时候就能将其倒背如流了,哪需要现在还拿来看。

    虽然石竹清从来不说,但楚相蕴知道如果这次自己没有考上凌霄府,石竹清势必是要留下来陪她的,她是决不允许楚相蕴自己将她撂下的。

    虽然楚相蕴一向被誉为天才,但以她对考试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却也难怪石竹清会有所担心。

    凌霄府的考试每年都在变,考试内容也是千奇百怪,考试体验堪比开盲盒,讲的就是一个“惊喜”。

    楚相蕴听说,据说有个人年年都来参加考试,有时考中有时落榜,这人却从来不去报道,就是在把凌霄府的考试当做修炼内容,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磨练自己的灵力。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这人是在把考试当全息游戏玩,那个每年都在网上呼吁“凌霄府不去做游戏是全世界的损失!”的人就是这家伙。

    说这么多,还是因为凌霄府是如今的人族第一学府,即便从未有人弄清他们的考试标准,每年也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来参加考试。

    陈万径与凌霄府老师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此时两人却同时看向在旁边等待着的楚相蕴。

    “这位……就是楚家的那个宝贝独苗苗?”那名老师笑眯眯地掏出一把糖塞给楚相蕴。

    面对对方的调笑,楚相蕴还没想好要做出什么反应,陈万径反倒是更无奈的那个。

    他又摸了摸楚相蕴的脑壳,说道:“没错,就是这孩子。”

    “她这眼睛?”两人说话倒也没有避讳楚相蕴与站在一旁的石竹清。

    “嗯,是比较特别。”陈万径的话语平静,“生在楚家,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也是。”那老师微微低头,轻轻点了点楚相蕴的眼角,对楚相蕴笑嘻嘻道,“小姑娘,要爱护用眼啊。”

    楚相蕴点了点头,瞥见石竹清正在旁边记录下他们的对话,她对楚相蕴的事情向来非常上心,比起朋友来说更像是一位操心的“长辈”。

    一阵轻柔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凌霄府的老师站起身来,“考试快要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了。”

    “姑娘们,要加油哦,希望能看见你们通过考试,到时候当老师的学生哦。”

    说完他便离开了,脚步颇有些欢快。

    陈万径用灵力幻化出一个摇铃,声音不大却立马吸引了所有小家伙的注意,他们有序地分成两列,排在楚相蕴与石竹清的身后,接着跟着老师的步伐走向考场。

    旁边其他地方赶来的考生见此连忙跟上,一时间考场安静下来,显得格外有序。

    凌霄府的老师们正站在考场之外等待考生进场,见此情景还有些惊讶。

    “没想到陈万径教学生还挺有一手的,当初他从战场上退下来,我还以为……”一位老师说道。

    “嘘。”另一位老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事不必再提。”

    先说话的那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闭嘴不言。

    “毕竟是青云书堂嘛,作为启灵院校来说虽然名声不显,但也算是名进乡这边首屈一指的学校了。”一位老师插话道。

    “好了,别说了,学生们到了。”

    考场外一片井然有序,凌霄府其中一位老师点了点头,使了个声如洪钟的法术,朗声道,“凌霄府入学考试马上开始,请考生有序进入考场,如需退出考试只需在考场内举手示意即可。”她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注意,不得携带带任何通讯灵器,一经发现,即刻踢出考试,且三年内不得参与任何凌霄府相关考核!”

    这一番话语下来,学生们更加安静,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紧张着,做着进入考场的心理准备,而楚相蕴则排在第一位。

    白色的布带不仅遮盖了她的眼睛,也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不过依照照陈万径与她这么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她多半是不怎么紧张的。

    楚相蕴经过他时,还有心思把肩上的星飞鼠抓下来塞到他的手上,“啾啾,拜托老师了。”

    “知道了。”陈万径温和地答应,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考试细心点。”

    楚相蕴勾起了嘴角,风中只传来她的轻语。

    “我也知道了。”

    楚相蕴的脚下毫无犹豫,缓步踏进考场,就见整个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她立刻一把扯下系着的布带,紧接着睁大了双眼。

    她能看见灵力正在飞速解构、变化、重组,从无序变化至有序,她仿佛是在见证一个世界的诞生,如此瑰丽的场景令她不禁着迷。

    楚相蕴忍不住停下向前的脚步,在原地驻足不前。

    原来这就是凌霄府的考核方式吗?

    直接用灵力构建出一个虚拟的世界……想来一定借助了灵器的力量,但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楚相蕴闭上眼,用自己鼻子去嗅闻,用双手去触碰,尘土的气息与照射在身上的阳光都如此真实,哪怕是现在最顶尖的游戏公司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大手笔,这完全与真实无异。

    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即便明知考不上,也乐此不疲的不断来参加考试了。

    楚相蕴再次深吸一口气,将白布缠绕系回,定下心来,睁开了双眼。

第二章 游戏进行中

    这次的考题似乎并没有太过为难学生的意思,楚相蕴从出来的方向抬头看,就能看见恰好有一些建筑林立,远处房屋层叠,大约是村庄的规模。

    楚相蕴一边从带着的包裹中拿出弓箭,一边拔腿向村庄的方向走去,同时在心中暗自思索,凌霄府的考试虽说向来没什么规律可循,但有一点却是公认的潜规则——考试的场景设置一定与现实有所关联。

    如果是竹清在这里,应该能有所推测吧?

    可惜这次考试并没有组队模式。

    一进入村庄,楚相蕴就能感觉到氛围的不同。明明是烈日高照的时刻,村庄却悄无人息,家家房屋禁闭,徒留街上留有新鲜的血迹,艳得灼人。

    楚相蕴默默紧了紧拿弓的手,在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表面上却维持着一惯轻巧的步伐,走近了那滩明显的“提示”。

    直到楚相蕴走到了血迹的边缘,周围也仍然没有出现一丝异动,但楚相蕴能感受到村民窥视的目光,带着警惕与莫名的不忍。

    血迹的中心,是两具尸体。

    在看清尸体的瞬间,楚相蕴毫不犹豫后退两步,以灵力幻化出一支羽箭,定定地指向其中一具尸体,流畅的动作叫场外监考的考官们都眼前一亮。

    “不愧是楚家的孩子……”

    先前宣读考试规则的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其他的考场,却是抽着嘴角扶额。

    只见一考生看见尸体就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却是从怀中掏出了手机试图拨打报警电话,看起来又是个没搞清楚现实与幻境区别的考生——当然是被监考官无语地提溜出了考场,且记了他一个大过,三年内不得再次参加考试了。

    有点守规矩,但好像又没有。

    再转向另一边,一考生正在认真观察村庄建筑,甚至试图用手扣下来一块研究材质,同时还在试图根据土地尝试其推测地理位置。只是很可惜,这次这个村庄背景完全是虚构的,重点完全搞错了啊。

    女老师叹了口气,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陈万径,他正看着那块屏幕心平气和地微笑——噢,仔细一看原来这是那个叫石竹清的小姑娘……

    听说陈万径不仅是石竹清的老师,还是她的亲舅舅,想必等她出来以后一定会过一段充实的日子吧。

    女老师看了一圈后,还是转头看回了楚相蕴。

    此时考场内,那具“尸体”已经奇异地站了起来,对着楚相蕴双手高举,大喊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楚相蕴没有说话,面对面前这个身材比自己高大的成年男人气势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男人涨红了脸,“我叫谬详。”

    楚相蕴眨了眨眼,没说话。

    “我……”

    一支箭倏地划破空气,从谬详的发间穿过,叫他僵住不敢再动。

    楚相蕴维持着搭弓的姿势,头向后轻轻的摆了摆,示意男人躲开。

    不过她动作还没做完,就见谬详迅速而熟练地向她身后跑去,毫不在意自己让一个小女孩出头有什么不对。

    楚相蕴:“……”

    算了,这很好,至少不需要自己操心他的生死。

    来者并非人类,而是几只白鳞兽,它们平日温和的豆豆眼此时已充斥着红色的光芒,一看就是被人操控了。

    白鳞兽是一种杂食动物,虽说有着优异的防护能力,但攻击方式却十分单一,滴溜溜挨个蜷缩着冲楚相蕴滚了过来,卷起一阵沙尘。

    若是其他人这会怕是会被吓得手忙脚乱,不过楚相蕴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对于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小动物还算是颇有心得。

    只见她灵巧地飞身,踏上街边搭着的木箱,接着在白鳞兽来时飞快地跃向对面,灵力附着在脚下轻点,身形强行在空中停滞几秒,这段时间便足够她寻到晕乎乎的白鳞兽露出的弱点了。

    一击即中后,楚相蕴已然到了她之前看好的最佳射击点,搭弓再次连射,将几只冲向谬详的白鳞兽逼开。

    白鳞兽是一种很识时务的动物,攻击人类的例子极为罕见,此时的冲击失败也叫它们瞬间清醒,剩下三两只飞快地聚在一起向远处逃去,楚相蕴落在地上看着它们远去,没有去追。

    刚才不知去哪的谬详此时突然冒了出来,看着楚相蕴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弯下腰试图握住楚相蕴的双手,被她的弓挡了回去,讪讪地收了回去,有点扭捏地看着她。

    “……请说。”

    “我想说……我能不能雇佣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叮——

    楚相蕴仿佛听见了主线任务的提示音。

    “嗯……”她作出沉思状,想要直接答应,却又突然想起了石竹清之前拉她进行的补习内容。

    “报酬呢?”

    “诶?”谬详一副没想到的表情看着楚相蕴。

    楚相蕴没说话,反过来模仿他的样子,做出疑惑的表情,反叫谬详再一次涨红了脸——

    他是真的很爱脸红。

    “……灵信宝转账可以吗?”

    楚相蕴点点头,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空白的纸,递出。

    “欠条。”

    过了一会儿,楚相蕴满意地对着阳光弹了弹手上的欠条,“去哪?”

    若不是她年龄尚小,这简洁的话语与干脆利落的态度倒是很符合一位职业雇佣兵的形象。

    红色再次爬上了谬详的脸,叫楚相蕴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希望,你能带我穿过这片沙漠,去往金砂城。”

    *

    “金砂城。”

    楚相蕴用手指着位于地图左上的小点,谬详在一旁点点头。

    楚相蕴手指未动,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表情略显严肃,要是石竹清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来她正在试图模仿陈万径,“你能指出我们在这个地图上的位置吗?”

    谬详被她的态度感染,态度也不由地端正了起来,他靠近楚相蕴,将手指按在了地图右下角的边缘,“我想,应该是在这。”

    楚相蕴将他的手移开,才在地图上看见那三个小字——

    靠河村。

    这三个字在此时显得有些异常沉重了,楚相蕴看着两个点之间的距离,只感觉尘沙扑面而来,太阳晒得她想要就此仰躺在地。

    “护送任务……”

    楚相蕴喃喃自语,难得尝到了沮丧的味道,而谬详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楚相蕴曾悄悄拉开布带一角观察过谬详这个人,他的灵力构成很明显与那些流水式制造出的村民构造精细程度完全不同,他无甚武力值,但整体逻辑反应毫无疑问地表明,制造他花费了诸多心思。

    楚相蕴确信自己没有找错目标。

    护送任务也许对一般人并不算难,但对楚相蕴来说,主动出击才是她的一惯姿态,对于灵力过高的敏感度同时也注定了她更擅长单人行动。

    石竹清曾评价楚相蕴,说她从不愿意回头,遮住眼睛的反而比只用灵力观察世界的她看到的更多。

    楚相蕴其实没听懂石竹清的话,但这不妨碍她听从她的建议,尽量戴着眼罩,用这双不知是被诅咒还是被祝福的眼睛更多地注视与观察着周围真实的一切,而非是冰冷的灵力。

    楚相蕴叹了口气,看向在等待在旁边惴惴不安的谬详。

    “走吧。”

    与此同时。

    石竹清已然踏上了护送谬详上路的途中,虽然在观察地理位置上耗费了太多时间,但好在白鳞兽的到来为她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靠河村、金砂城,以石竹清的知识储备来说,这两个地名在她记忆中没有留下丝毫印象,大概率只是虚构的。

    但在凌霄府的考试中,出现虚构的地名,本身也是一种信息提示——这是一件不能与人言说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公之于众?

    石竹清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旁边走的气喘吁吁的谬详,这家伙的体力远低于普通人,甚至比不上石竹清一个小孩子。

    是受伤?还是伪装?

    思及于此,石竹清忍不住开始忧虑起了同在考场的楚相蕴,她一向不擅长与人交流,不知道能不能找出考题的关键所在?可千万别被骗了啊。

    *

    而此时的楚相蕴正在与谬详坐在一块阴影下的巨石后,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好了吗?”

    谬详问道。

    “等等。”

    楚相蕴摇头。

    就连考场外的监考老师也被这两位捉不到头脑的对话吸引了过来,几个人同时凑了过去,赫然发现,这两人中间,竟摆着篝火。

    篝火之上,正架着一根木棍,瞧这手艺便知道是擅长丛林生活的楚相蕴削成的。而木棍之中穿过的,正是楚相蕴之前打死的白鳞兽尸体——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来这是做什么的吗?”谬详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少女问道。

    对于请求楚相蕴护送他这件事,其实只是他病急乱投医之时的脱口而出。从他踏上路途开始,仅仅是为了到达靠河村,护送他的人就已然死尽了。

    他不怕死,但无意义的死亡什么也带不来,他必须要到达金砂城,完成他的使命,到那时才算对得起那些为他而死的人。

    谬详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具与他躺在一起的尸体。

    也许……楚相蕴会是下一个死在他身旁的人。

第三章 前往金砂城

    “啪。”

    一张卡片被丢在了谬详的身旁,他捡了起来,目之所及却是一片空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试探着向里面输入了灵力,接着猛地抬头。

    “你是凌霄府的学生?”

    楚相蕴用木棍扒拉了一下火堆,默默点头。

    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眼前的人的目光便从忧郁、歉疚立马转变为了信任与激动。

    “那我就放心了!”

    还真搞这一套啊……

    从楚相蕴发现包裹里多了这张卡片时便知道,石竹清在此之前给她千叮咛万嘱咐的送分点出现了——

    简单来说就是……

    打广告。

    事实上,凌霄府每次的招生考试后,都会有专人做出考场视频精华剪辑,而凌霄府的学生卡算是其中出场率最高的一个片段了。

    只要你拿出来,要么因为“你竟是凌霄府的学生,那便不能留了!”被杀,要么就是如谬详一般信任度upup,总之就是表明凌霄府的学生极其优秀且值得信任的广告桥段。

    楚相蕴也是观察了谬详许久,才决定拿出这个关键道具来获取好感度。

    “好了。”楚相蕴拿出一把匕首递给谬详,示意他自己割肉吃。

    进食的时候往往是人较为放松的时候,同时……也是获取情报的好机会。

    谨记着陈万径的教导,楚相蕴一边不紧不慢地吃肉,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既然我们现在是雇佣关系,那么你至少能告诉我一些我应该知道的情报吧?”

    “啊……”谬详呆了呆,下意识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太多,那对你太危险了。”

    谬详的目光看起来非常真诚,同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愧疚之情,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有勇气说出“穿越沙漠”四个字的人。

    “没关系,你就先说说我们刚刚相遇时,躺在你身边的那具尸体吧?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村里人。”

    这是个不会引起对方太多警惕心的话题。

    谬详愧疚的表情更明显了,“那是……之前护送我的人。”

    “他为了护送你而死?”

    “……对。”谬详沉默片刻才点头。

    楚相蕴已然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了,虽然她观察那具尸体不算多,但也能看出对方伤痕累累,应是失血过多而死。但与此同时谬详身上虽然沾染了些许血迹,但却只是衣服有所破损,身上并无伤口,实在是过于古怪了。

    这也就是她当时为什么那么果断就将弓箭指向他的原因之一。

    忠心耿耿的护卫勉强护送雇主至靠河村中,在他们身后有着追赶而来的白鳞兽群,在看到人数众多的村民后退却,而此时的护卫在看见敌方离去时也再也坚持不住倒下……

    剩下的村民不愿惹上麻烦,纷纷躲入家中,直到楚相蕴的到来再次打破了宁静……

    听起来很符合逻辑,只是其中却仍有令人在意之处。

    楚相蕴看着努力啃着烤肉的谬详,在心中写下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过了半晌吃饱喝足之后,二人再次踏上了路途。

    楚相蕴粗略估算过,以谬详的脚程,除去吃饭睡觉休息的时间,到达金砂城至少要花费三天时间。

    这是个非常合适的时间,不算太久同时也能起到对学生的磨练作用,估计是考官们的有意设置。

    但在沙漠中行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楚相蕴身形受限,估计即便是她扛着谬详跑一会休息一会也比现在要快一点。

    说实话,在如今灵力普及的时代,谬详这样体力极差的人也是非常少见了。

    “现在是哪一年?”

    楚相蕴突兀问道。

    谬详略显疑惑地看她一眼,“人族历第一千三百二十二年啊,怎么了吗?”

    ……人族历史总共才不到一千年。

    楚相蕴摇了摇头,“没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眼下距离他们吃烤肉时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太阳已然快要西沉。

    在这路上谬详虽说总是一副快要背过气的模样,却从来没主动提出要停下脚步,叫楚相蕴有些意外他的坚持。

    在此期间,也有零散三四只白鳞兽曾试图袭击过他们,但都只是试探一下就迅速逃离,楚相蕴为了保存体力也并未全力追击它们,毕竟食物也还够。

    她曾有意无意地询问谬详是否知道操控这些白鳞兽的幕后主使,他实在不怎么会撒谎,红色都蔓延至了脖颈却仍说自己不知道,楚相蕴也就没再逼迫他。

    两人寻了个遮风地,楚相蕴拿出水壶递给谬详,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毫不扭捏地接下了。

    这个水壶其实也是楚相蕴的“任务道具”,一开始时就装在她的包里,虽说楚相蕴没有沙漠生存的经验,但估计水量应该是足够他们两人饮用的——

    总不可能叫考生在考试时因渴死退场吧?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吧?

    *

    第一天的考试因为黑夜来到就此落幕,白日的考官与守夜的考官进行交接,伸着懒腰放松下来往外走。

    “今年的学生,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其中一个老师感叹道。

    因为打不过白鳞兽而含恨离场已经是算最普通的退场方式了,毕竟这是他们专门设置的第一个得分点。

    但每次考试总会有那么几个“格外突出”的孩子,如果不是被禁止,凌霄府光靠剪辑这几个小天才的片段做搞笑视频可能就发家了。

    有沙漠中不识路直接没找到考场的,有过于谨慎直接对谬详补刀导致重要NPC死亡的,还有个与前者刚好相反,对他人完全没警惕心的——明明接了护送任务却被村民拦了下来,说没办法看这么个老实孩子去送死。

    甚至还有个非常擅长多想的孩子,坚决认为血迹是迷惑选项,至今都还在村子里四处打转。

    退场与错误方式五花八门,就连设置考题的考官也是叹为观止,心想我出的题有这么难吗?

    不过其中自然也有格外优秀的孩子。

    譬如楚相蕴,虽然在细节上有些“活泼”,但无伤大雅,应对方式已经算是考场教科书级别了,算是暂时行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如果能维持这个水准,通过考试应该没有问题,凌霄府考试剪里的优秀案例也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当然还有些不走寻常路的,石竹清就是此类的代表了。原本她站在楚相蕴身旁时,瞧着还十分稳重,却没想到在考场之中发挥的……分外有特色。

    石竹清的武器为石家祖传的“千壑印”,取自“千山万壑,不惧险阻”之意,主要使用方式当然不是拿来砸人,而是进行“盖章”,用游戏术语来说大约就是负责加buff的辅助角色。

    据陈万径调侃说,石竹清曾靠着千壑印与楚相蕴的弓术配合,二人打遍青云学堂无敌手,合作堪称完美无间。他很是期待自家外甥女独自一人时的表现,连带着其他监考官也关注了起来。

    却没想到石竹清的确非常擅长使用自己的武器,甚至……用得有些太好了。

    监考官们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谬详被强化,被推出来,被打倒,再被强化,再被推到前面……已经变得逐渐麻木。

    谬详对于白鳞兽的吸引力的确是独一份的,都不需要石竹清额外多做什么就能让他吸引所有仇恨,只是这么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就连监考官们最后也都不忍地转开了眼,只剩下陈万径还微笑着凝视屏幕,眼镜之上闪过一丝白光。

    几位考官想到这里,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颤,决心还是别想那么多,赶紧睡觉要紧。

    转眼间到了第二日,夜间的白鳞兽袭击自然是少不了的,考场外的光幕再次消失了几块,虽说减少了考官们的工作量,却不免叫他们又有些郁闷。

    此时的楚相蕴正护送着谬详再次踏上去往金砂城的路途,为了保存体力,两个人并没有进行闲聊,只是一个劲的闷头赶路。

    不过尽力的其实只有谬详一个人而已,楚相蕴只是在照顾他的速度,她还在心里不断揣摩着考题。

    如果竹清在就好了。

    我可不擅长揣摩人心……楚相蕴思及此不免又叹了口气。

    谬详看她一眼,努力再次加快了脚步。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谬详也算是对楚相蕴有了初步的信任了解,不再用那种看似隐晦实但对楚相蕴来说再明显不过的目光打量她了,同时对待楚相蕴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这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挺合得来,都是比较纯粹直接的人,不会刻意去隐藏什么。

    不过信任归信任,谬详对于自己必须去往金砂城的这件事的理由仍旧是闭口不谈,这么个明晃晃的考点题摆在面前却没法解开,像是什么东西悬在高处,叫楚相蕴总想抬头看了又看。

    风沙飞扬,整片沙漠之中只留下了楚相蕴与谬详二人行走的足迹,但就在此时,楚相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停……”

    楚相蕴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只见一只格外巨大的白鳞兽从沙土中一跃而起!

    楚相蕴与它的眼睛对视,在那其中只望见了独属野兽的嗜杀与冷酷,她没有举起弓箭,反倒是用一只手拉住了想要向后退的谬详。

    “别动,还有。”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几只普通的白鳞兽也从沙土中钻了出来,它们的身形在那只巨大的白鳞兽衬托下都可以称得上是娇小了。

    眼见他们未动,那几只白鳞兽缓缓分散开来,对他们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且仍在逐渐收缩。

    谬详虽然不明白楚相蕴的举动含义,但出于信任,即便身躯颤抖也压抑住了拔腿逃跑的欲望。

    就在他们身后的白鳞兽快要触及到谬详之时,楚相蕴与那只巨大的白鳞兽同时有了动作!

第四章 对敌

    巨大白鳞兽冲着他们在的方向狠狠压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楚相蕴扯着谬详的衣领猛地一拽,二人同时向左方倒去,避开了袭击。

    不等谬详说些什么,楚相蕴用弓柄狠狠地砸向左侧包围圈的一只白鳞兽,在谬详诧异的目光下,那只白鳞兽竟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跑!”

    没有超出楚相蕴的预想,薄弱的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口子,她拉着谬详就向前跑去。

    这完全就不是他们这个实力能够应对的灵兽!

    除了跑路,楚相蕴想不到任何能够存活下来的办法。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柔软的沙地会限制人类的行走速度,但对有着粗糙脚掌的白鳞兽来说却没多大问题,更别提它们可以通过蜷缩身体滚动进行攻击。

    如果楚相蕴此时丢下谬详,也许还能换得一点逃生的可能,但她不会那么做。

    这是一场考试,而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与承诺。

    果不其然,巨大白鳞兽如一座巨山般从他们身后轰地冲撞而来,楚相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再次扯着谬详闪避开,谬详被她带的踉跄摔倒在地,但不敢耽误时间,抓住楚相蕴伸来的手立马起身。

    站稳之后他慌乱地看向楚相蕴,才发现不知何时楚相蕴的系在脑后的布带竟然丢失了,此时的她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发白。

    没等谬详发问,楚相蕴拉着他寻了个方向继续逃跑,闭着眼睛似乎完全不影响她的视力。

    谬详咽下对楚相蕴的关心话语,转而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说实话他已经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往哪个方向前进了,但楚相蕴坚定的步伐却带给他一些安心,虽然肺部快要燃烧起来,仍然不敢拖她的后腿。

    明明是在跑步途中,楚相蕴的气息却仿佛没有变化,“谬详,你应该和我说实话了。”

    “什……什么?”

    “白鳞兽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最大的可能是受人操控。它们每次都能准确找到我们的位置,而它们的攻击目标总是你——”

    “你身上,有吸引它们的东西。”

    “我说得没错吧?”

    谬详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巨大白鳞兽再次冲了过来,楚相蕴心里明白,同样的招数使第三次,就算是野兽也能识破了。

    楚相蕴没有选择像之前一样拉着谬详闪躲,而是用力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谬详狠狠地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匕首,精准地插在了他身旁的沙地之中。

    而谬详的第一反应是去摸索自己的口袋,如他所想般空空如也。

    “希望你至少会用刀。”

    楚相蕴在心里说道。

    紧接着她便如离弦箭般冲了出去!

    没有了谬详的拖累,楚相蕴将灵力附在脚上,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但她有意控制速度,一边跑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身后,那只巨大白鳞兽果不其然追了上来,不过几只小的白鳞兽却是分散开来,有部分留在了原地。

    楚相蕴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那只巨大白鳞兽已然挨到了她的身后!

    浩荡的沙漠或许对旁人来说难以辨认方向,但灵力就是楚相蕴最好的指引,这是她早就看好的白鳞兽埋骨之地——

    亦或是,她的退场之所。

    这里的最大特点就是岩石众多,不等白鳞兽冲刺过来,楚相蕴迅速跳上其中一块,即便站立处只有一点,于她而言却是如履平地一般。

    已经没有瞄准的时间了,楚相蕴娴熟的举弓上弦,几支羽箭如同流星般射去,毫无意外,它们被白鳞兽挥手打开,折断,无力地跌落在地。

    楚相蕴面无表情地听着白鳞兽的脚步声,也许是因为它终于抓到了不听话的猎物,这只野兽也起了玩弄的心思,伴随着它的喘气声,它行走的步伐如同催命符一般。

    来了。

    在白鳞兽接近的那一刻,楚相蕴想要故技重施向旁边闪去,却被白鳞兽预判,它发出愤怒的吼声,巨爪向楚相蕴挥下,毫不留情地将她狠狠打落在地。

    但它的声音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张巨口不知何时被一把匕首撑住,鲜血淋漓。

    在它没有章法的想要用爪将其拔出时,楚相蕴早已踏在另一块巨石之上,几支羽箭射穿了白鳞兽的掌心,同时她没有停歇,忍着灵力枯竭的剧痛,又是两根箭矢接连射出。

    而这两根箭,对准的是白鳞兽的眼睛。

    接着是白鳞兽的另一只手,以及它的脚掌,直至白鳞兽沉重的身躯无力地倒下,楚相蕴才停下射击的动作。

    直至此时,白鳞兽仍在挣扎,楚相蕴跳下巨石靠在旁边大喘气,她用一只手按着心口,眼睛却紧盯着白鳞兽的方向。

    过了片刻,楚相蕴小心地前行,即使白鳞兽已经一动不动了,楚相蕴仍然保持着警惕,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几近摸索一般的动作,她将白鳞兽口中的匕首拔出,接着狠狠插入它的心口!

    白鳞兽的尾巴扫了过来,但那弧度已是微弱不可计了,楚相蕴没再躲闪。

    果不其然,这只白鳞兽刚才只是晕了过去,但楚相蕴也没了能够幻化箭矢的灵力,方才冒险取刀,还好对方并不是装晕,否则楚相蕴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再次躲避的力气。

    *

    对于失明的人来说,世界是什么样子?

    是没有颜色的虚无。

    楚相蕴跌坐在原地,即便睁开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从谬详那里“抢”来的东西,这样能算通过考试吗?

    楚相蕴的心脏在胸腔之中剧烈地跳动,对于她而言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好像有点恐惧,又有些快意,楚相蕴按着心口静静体会这种感受。

    楚家人多半都在战场之上,活着的在战场上战斗,死了的在战场上死去,很少有能活着回到楚家的。族地留下的都是些残疾的家伙们,拄着拐没了手还在那尝试拉弓上箭,一个个的三天两头被抓去医院。

    但楚相蕴从小听着这些人的故事长大,战斗如本能般融入她的骨血,楚家人从不畏战。

    她早就想过会有灵力耗尽的那一刻,她也做得很好,不是吗?

    楚相蕴轻轻摩挲着耳下的羽坠,呼吸缓慢的平复了下来。

    接着世界仿佛再次被唤醒,楚相蕴的耳边传来了人声。

    “你还好吗?”

    楚相蕴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长睫掩盖不了她眼神的虚无,一时间空气寂静。

    “……对不起。”

    最终还是对方先退下步来,即便看不见他的神色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愧疚之情,“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楚相蕴打断了他的话,扶着旁边白鳞兽的尸体缓慢站了起来,谬详似乎是想要伸手扶她,动作却犹豫不决,最后无力的收回了手。

    “你在来的路上有看见我的眼罩吗?没有它……”楚相蕴左右四顾了一下,低下了头,“我什么也看不见。”

    “抱歉……风沙太大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事,你能活下来就很好了。”楚相蕴勾起一抹笑,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她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我真没想到你能活下来。”

    这话有点带刺,谬详摸了摸鼻子,解释说:“都是侥幸而已……剩下那些普通的白鳞兽很好对付。”像是担心楚相蕴不信,他又急急补充道,“我一解决完就来找你了,等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面前这副景象了。”

    楚相蕴深吸一口气,略微平静了心情,开口道,“你现在还能认出我们的目标地吗?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了,但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失约。”

    “嗯……金砂城的方向……”

    楚相蕴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不耐烦地扭头,“你是在转圈吗?好吵。”

    “对不起……”谬详再次无措地道歉,“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嗯……要我牵着你走吗?”

    “不然呢?”失去了视力后,楚相蕴似乎显得格外浮躁,令谬详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匆匆拉向楚相蕴的手。

    楚相蕴下意识躲开突然伸来的手,等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尴尬地停下,任由谬详牵住她向前走去。

    一时间沉默无话。

    走了一段路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楚相蕴停下了脚步,谬详略带疑惑地转头看她。

    “对了,”楚相蕴掏了掏口袋,从中拿出来一块小巧精致的令牌来,“这个还给你。”

    没等谬详回话,楚相蕴就将东西强硬地塞进他的手中,“这东西还是放在你身上比较好,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白鳞兽袭击了。”

    谬详下意识地收紧掌心,接着又有些犹豫,“但是这东西……”

    “我知道这东西可以起到防护作用,是灵器吧?”

    谬详点了点头,想到楚相蕴看不见,又急忙回话,“是这样的,这一路上靠着它保护了我很多……抱歉之前没告诉你。”

    楚相蕴轻哼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孩子气,“我不在意。”

    她的言下之意是她根本不会贪墨他的东西,反倒叫小心翼翼藏着东西的谬详显得小气了。

    不过看样子也能得知,楚相蕴看起来就像是不缺好东西的人,从她那优秀的武器质量与奇异的眼罩就能一窥一二。

    两人再次踏上了路途,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第五章 相遇、别离

    没走多久,这次却是谬详先停下了脚步。

    “走不动了?”明明是普通的疑问句,却硬是叫楚相蕴说出了一种反问的语气。

    仗着楚相蕴看不见,谬详愤愤地咬了咬牙,做了个虚敲楚相蕴脑袋的动作,看她毫无察觉,又悻悻收回了手,叹了口气。

    “不是……”他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天已经黑了,我们先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吧。”

    明明看不见,楚相蕴还是下意识抬了下头,反应过来后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我知道了。”

    谬详引着楚相蕴到了避风口,扶着她坐下来后,说道:“我们的包裹都丢失了,我去找食物,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

    楚相蕴扬了扬眉,满脸不信任。

    “……我不会走远的!”

    谬详没等楚相蕴答应,就选了个方向大步走去,徒留楚相蕴一个人坐在沙地里,捧着脸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快一个小时,谬详还没有回来。楚相蕴终于变换了姿势,丧气地仰躺在了地上。

    “唉……”

    终于走了。

    楚相蕴睁着眼睛凝望夜空,伸出手描摹着灵力流动的轮廓,虽然此时看不见美丽的星星,但这精巧的灵力构造就足以令她着迷。

    明明能看见却要装看不见……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

    其实一开始楚相蕴是没察觉到什么问题的,那时她是真的耗尽了灵力,什么也感受不到。

    那个人的声音,语气,态度都昭示着他的身份毫无疑问,但只要与对方接触了解之后,就会发现处处都是违和感。

    首先就是楚相蕴第一次的试探——

    “我真没想到你能活下来。”且毫发无损。

    其实这是楚相蕴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意的事情了,从她发现谬详的护卫满身伤痕,而谬详却只是衣服有所破损时,她就开始思索这件事。

    不过这个疑惑在楚相蕴被巨大白鳞兽袭击后就已经解开了。

    当时她明明被白鳞兽爪从巨石之上狠狠砸倒在地,却意外的毫发无伤。

    这一切的原因毫无疑问——是那时正在她口袋中微微发热的令牌。

    如果那块令牌是件防御灵器,一切的疑点就迎刃而解了。同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谬详明知道身上有吸引白鳞兽袭击的东西,却没办法丢弃那样物件了。

    因为那是他的保命道具。

    本来楚相蕴还以为令牌才是谬详需要前往金砂城的原因,但现在看来还另有其物。而之前那个冒充谬详的人……恐怕就是本场考试的“大题”了。

    对方应该就是那个操纵白鳞兽的人,同时在谬详的令牌上动手脚的人应该也是他。

    在控制巨大白鳞兽袭击他们之后,他追着令牌位置而来,却没想到令牌此时竟然不在谬详身上。

    之后就是双方的周旋试探,在确定楚相蕴不知道谬详的位置后,对方便毫不犹豫的将楚相蕴抛弃在了这片沙漠之中。

    不过像这种人,没把楚相蕴杀人灭口已经算是仁慈了,楚相蕴猜测这估计这也是考试有意放水。

    只是现在……

    楚相蕴有些无奈地叹气。

    明明是护送任务……她却把护送人物弄丢了。

    *

    另一边。

    “一会我拖住它,你往那儿跑。我们离金砂城已经不远了,你只要一直跑一定能到的。”石竹清啐出一口血来,那是她之前挡在谬详身前所受的伤。

    没得到回应,石竹清瞥向身旁的人,“听见了吗?”

    谬详却是咬着牙没看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狠狠一掌击向自己的心口,在石竹清震惊的目光下将手伸入其中,取出一张染血的纸来。

    令人惊诧的是,自伤后的谬详气色反而恢复了些许,不如之前那般虚弱。

    他将纸张递入石竹清手中,第一次与她完完全全的对上了目光,而不是如之前那般躲闪。石竹清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似乎年龄并不大,眼神中还带着清澈的学生气。

    “将它送往金砂城,只要能交到那里的知宁司就可以了,拜托你了。”

    石竹清怔然,张口想要说话,却又讷讷无法成言。

    “还有……”谬详犹豫了一瞬,却又下定了决心,“小心一个叫连纹缨的人。”

    说完,谬详便往金砂城的相反方向跑去,那只巨大白鳞兽紧随其后,扬起一阵沙尘遮住了石竹清的目光。

    石竹清握紧了手中已然暗淡下来的千壑印,脑中思绪混乱。

    她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无力。

    再次遥遥远望了一眼,石竹清朝着金砂城的方向跑去。

    *

    总之先往金砂城的方向走吧。

    楚相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辨认了一下方向,向前走去。

    那个人大约是故意的,带楚相蕴走的方向的确也是金砂城的方向,可能是想着路上说不定会遇上谬详,只是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谬详躲了起来,路上一无所获。

    现在楚相蕴还没有被判定考试结束,说明谬详大概率还活着,但同时他也应该还没有到达金砂城,还在路上。

    在路上。

    这在茫茫大漠之中,并不算是件好事。

    目前楚相蕴的手中几乎可以算是真的空无一物了,食物、饮水、任务物品,一概没有,好在她的武器质量还算一流,此时还好端端的待在她的手中。

    在野外生存里,忍耐是楚相蕴所学的第一课,放在沙漠之中也没什么区别。

    即使口中干渴,腹内空空,楚相蕴的脚步却仍然不停,她担心谬详那边再出什么意外。

    命运并没太眷顾楚相蕴,在行走了一夜后,楚相蕴到达了金砂城,四处打听之后却并没人见过任何类似谬详的身影。

    难道他还没到吗?

    楚相蕴立于城门口之上的沙岩之上,不停逡巡着远处,希望能找寻到那个熟悉的灵力波动,周围路人途经时总是忍不住打量她。

    “小姑娘,喝点水吧。”一名正在路边巡逻的警察走到楚相蕴身旁,将还未开封的水瓶递给她。

    楚相蕴没有推拒,接过了水瓶向对方道谢。

    “你是在等人吗?这太阳多大啊,要不然去警察局等吧,我们一边巡视一边帮你留意着好吗?”

    见她接过了水瓶,好心的警察继续劝道。

    事实上,他们一群人已经观察楚相蕴有一段时间了,商量之后还是放心不下,一群人推了他过来询问。

    “谢谢你。”楚相蕴准确的面对他的方向点头道谢,一边有些困扰地说:“我担心他找不到我……”

    “您见过我要找的那个人吗?大约这么高。”楚相蕴比划了一下,“看着很年轻的男人,衣裳有些破烂……”

    “是那个人吗?”警察突然打断了楚相蕴的话,向远处指着。

    楚相蕴立刻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叫她印象深刻的灵力波动,不等她跑过去,对方就先看见了站在高处极为显眼的她,匆匆奔了过来。

    “你还好吧?”

    相同的话语撞在了一起,两人又同时露出了个笑容。

    警察见此也放下心来,悄悄离去。

    楚相蕴还未继续开口询问谬详的经历,便见他先递给了她一样东西,竟是她遗失的眼罩。

    楚相蕴有些惊讶地接过系上,抬眼再去看谬详,才发现他浑身是伤,白色的衣服都快变成土色了,本来只是稍有破损的衣服也快成了布条,与之前判若两人。

    想起似乎是自己夺走了对方的防御灵器,还将其丢给了几只白鳞兽,楚相蕴不由地感到有些心虚。

    好在谬详似乎并没在意,大概是终于到了金砂城,对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舒畅放松,楚相蕴第一次见他用如此激动的语气说话。

    “谢谢你,小楚!”见他激动的都有些哽咽,楚相蕴连忙将手中的水瓶递给他,谬详接过饮下,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话。

    “多亏了你,我终于到了金砂城!”

    谬详说着,一边还看向城门镌刻着的城名,眼角似乎还带着点点泪光。

    “没关系……”面对着这样的热情,楚相蕴有些无所适从,声音低了下来。

    为了缓解情绪上的尴尬,楚相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以为你应该会提前到。”

    “啊……”谬详转头,没看楚相蕴反而先红了耳朵,这副模样让楚相蕴熟悉了起来,心情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她难得语气温和地询问。

    “我去找你了。”随着他的叙述,楚相蕴隐藏在布带下的眼睛恍然睁大,“抱歉,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了那只白鳞兽的尸体,我想你可能是来找我了。我担心我再回头我们可能又会错过,所以只好一直往金砂城的方向走,可能是因为这样耽误了时间……”

    楚相蕴久久没有言语。

    她从来没想过……谬详竟然会回头找她。

    在冒着危险找寻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与前往金砂城完成自己的任务之间,对方竟然选择了前者。

    与其说这是游戏npc的逻辑设置,楚相蕴更愿意相信,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楚相蕴看着面前还在茫然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的谬详,摘下了刚刚系上的眼罩,一点一滴从头开始描摹面前之人的灵力流动,之后又转头观察这个城中匆匆行走的所有人。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楚相蕴的脑内一片空白,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时正身处何处。

    直到面前的场景开始崩塌,漫天的灵力化为光点四散,谬详的身躯也飞速变浅直至消失,楚相蕴才回过神来,试图上前抓住对方,却是无济于事。

    “等——”

    幻境结束的如此之快,快到楚相蕴连话都未说完就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现实之中。

    ——考试结束了。

第六章 猜想

    “自从考试结束后,你出神的频率似乎高了些。”石竹清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在楚相蕴面前,盘子与桌面接触发出的清脆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楚相蕴将目光从桌面缓缓转移到了石竹清的脸上,看她一副明明好奇得不得了却硬要楚相蕴先开口告知的模样。

    “嗯……”楚相蕴微微直起趴着的腰,石竹清提起心来,却又见她犹豫着再次泄气趴回桌面。

    如果不是了解楚相蕴的性格,石竹清真觉得她在故意戏耍自己。

    看来只能自己先开口了。

    石竹清坐在她身旁,故作不经意地开口,仿佛只是寻常聊天,“还在想谬详的事情吗?”

    楚相蕴点点头,拿着牙签叉了块苹果块放在四仰八叉睡着的啾啾上方摇晃,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自那天考试结束后已经过了一天,楚相蕴早已将自己在考场内一切经历尽数告知了石竹清。

    谬详的事对于石竹清来说并不算多愉快的经历。

    即使那只是个幻境,但对于石竹清来说,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人的牺牲,也是她第一次品尝到独自一人的无力滋味。

    她一贯骄傲,所以对这场经历一直闭口不言,好在楚相蕴也从不会追问这些事。

    只是为了自己处于困扰中的青梅竹马,她也不得不提起神来,拿出纸笔来开始帮忙分析。

    “我真是欠你的……”石竹清嘟囔了一句,拍了拍小狗一样伸过来的楚相蕴脑袋。

    “首先,第一个可能,也是我个人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多想了。”

    “PASS!”楚相蕴举手。

    我敲!

    石竹清极其熟练地用千壑印敲了一下楚相蕴的脑袋。

    “呜……”楚相蕴捂住脑袋,识相地端正坐姿。

    石竹清不受影响地继续分析:“根据我在网上查阅的,凌霄府近十年考试内容解析来看,凌霄府的幻境设置从没有真人扮演的先例。同时从工作量来看这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你知道每年参与考试的人有多少吗?凌霄府的老师又有多少?”

    “不能招募志愿者来演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参与。”

    石竹清瞥了眼抱着苹果块啃,试图参与对话的啾啾,反驳道:“那你怎么保证志愿者不会泄露考试内容?又怎么保证所有志愿者都能认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呃……定灵契?做培训?”

    石竹清抱臂,挑眉示意它继续说。

    啾啾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的话十分没道理,不由得小声下来。

    “你也能想象这些工作量有多大吧?凌霄府的人要是有这么闲的功夫不如好好去做一下他们的校园道路规划,看新闻上每年多少迷路的。”

    “咳咳。”

    眼见石竹清莫名又开始了她的毒舌吐槽,楚相蕴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快回归主题。

    “……总之这是不可能的。”石竹清话语一转回到正题,“你觉得他和别人格外不同,可能是考官设计花费了格外多的心思,要不然就是今年的硬件设施有所升级,布置考场的灵器用了那么多年更新换代一下也很正常。”

    楚相蕴蔫了下来,啾啾没办法见她这幅模样,跳到石竹清面前问:“这不只是第一个可能性吗?既然有第一个可能那还有第二个吧?”

    “第二个可能……”石竹清微微皱眉,声音低了下来,“这是我个人的猜测,只是猜测。”

    石竹清眼前仿佛又出现那片大漠与那张染血的纸,以及那个毫不留情自伤的人。

    “我怀疑……他不是人。”

    “…………”

    “竹清,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啾啾伸着小短手试图测量她的额头温度。

    石竹清黑脸,毫不留情地把千壑印压到它身上叫它安静。

    接着她看向楚相蕴,见她托着脸正在沉思,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如果是楚相蕴,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楚相蕴从小就是如此,对他人的话总是容易深信不疑,无论那话多么离奇,她都会思索其中的可能性。

    这是她的缺点,但也是她的优点。

    石竹清继续补充发言:“在考试最后,我亲眼见他从身体内取出一张纸来,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与空间相关的灵法一直是各大高校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真的钻研出结果来。如芥子戒须弥环等灵器都不过是取个噱头,大家都知道东西不过是被丢了进去做了压缩,里头也不能放过大或过于坚硬的东西,装点衣服食物就差不多了,实在是鸡肋。”

    “更别说作用于人之上的空间法术了,像谬详那样的,虽然只是放了一张纸,也是叫人无法想象的。”

    “你确定不是作用于他衣服上的法术吗?”啾啾问道。

    “我确定。”石竹清说到这里突然感觉有点羞耻,“咳……他取东西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一掌击向心口,我以为他要自杀呢,结果只是把衣服弄破了,才把纸拿出来的……”

    “……”

    “我觉得可以举报他在未成年面前耍流氓。”啾啾正经点头,接着又迎来了被压在千壑印下的命运。

    “我觉得……”楚相蕴终于开口,吸引了一人一兽的注意力,“我觉得他是人。”

    啾啾有些得意地瞥向石竹清,却见她正盯着楚相蕴,在认真聆听她的话语。

    果然,楚相蕴继续说道。

    “但不仅仅是人。”

    “……薛定谔的人?”啾啾忍不住吐槽。

    注:传闻中曾有位名叫薛定谔的学者,他为了研究空间术法,将一只猫兽置入他研发的空间灵器中观察状态,然而灵器出了问题无法再次打开,至今我们也不知道那只猫兽究竟是死是活。

    石竹清这次没再理它,跟上了楚相蕴的思路,话语一针见血,“你认为他和一件空间灵器相融合了吗?”

    “一件半成品空间灵器。”楚相蕴补充。

    石竹清转了转手中的笔,突然一转话题,“我看不清那张纸上的内容。明明被血染透,那张纸却完好无损,只是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楚相蕴没说话,她知道石竹清此时只是在自言自语,在她陷入深度思考时有时就会这样。

    石竹清语速加快,“这是一件无法与人言说的事情。”

    “是信件?是名单?是——”

    “图纸。”

    看见谬详的模样,谁都没法说他会是个间谍或是战士,但若说他是个学者怕是没人会反对。

    “一个研究空间灵器的学者……”

    啾啾被此时严肃的氛围感染,跟随着她们的思路问道:“一个学者为什么会被追杀?”

    “正因为是学者才会被追杀啊。”石竹清嗤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若有所思。

    “……算了,像你这样的小笨蛋是不会知道这种大人的事的。”石竹清转头看还在沉思的楚相蕴,“我想这就是他与旁人格外不同的原因吧。”

    见楚相蕴还是有些不解的样子,石竹清妥协道:“下周一录取通知书应该就会寄到,之后我陪你再去问问我舅舅,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好了,我渴了去倒杯水。”解开了个谜题叫石竹清很是有些愉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啾啾立马抓住她的衣摆窜上去,“带上我带上我,我也渴了!”

    最后这个房间只留下沉思中的楚相蕴。

    良久,她才疑惑地出声。

    “所以……为什么是学者就会被追杀啊?”

    *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不出意外的,楚相蕴与石竹清都收到了凌霄府寄来的录取通知书,随信附有一个手环与收信人的学生卡。

    这两人收到信后都只是匆匆扫了眼内容,一人便开始拿着手环探索使用方式,而另一人则盯着学生卡玩得不亦乐乎,只剩下只星飞鼠看着通知书不住欣慰点头。

    过了一会儿,石竹清便搞明白了手环的使用方式,“看来凌霄府的学生手环与目前市面上流行的那种也没什么区别,按键都差不多,不算难用。”

    “相蕴,我已经帮你设置好了账号,同时我们俩的联系方式也加好了,待会我给你讲一下常用的几个键,除了这几个键外不要乱按。”

    楚相蕴放下学生卡乖乖点头,她知道石竹清的脑内此时一定闪过了很多往事,为免触她霉头,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绝对不能反驳。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起楚相蕴过往的辉煌战绩了。她并不算是个电器杀手,但她却很擅长挖掘一些……厂商自己可能忘记了的功能设置。

    比如将机器语言设置成稀奇古怪的外语都算是常规操作了,或是莫名其妙注销了自己的账号也是常事,不知按到了什么键自动拨打了报警电话,突然给所有人群发胡言乱语的符号……等等等等,在她们俩认识的这近十年来,这些事情比比皆是。

    甚至为了安全起见,到目前为止楚相蕴用的都是宝宝版手环,也就是限定了很多功能无法使用的那种。

    其实她本人对社交软件或是娱乐工具都没什么感兴趣,但不知为何任何电子工具到她手中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石竹清用怀疑地目光扫了她一圈,想想凌霄府地处孤州,手环毕竟是她们目前唯一能使用的通讯工具,只好暂时收起了心中的担忧。

    看着楚相蕴听话的面容,她又软了语气道:“也不是不让你使用,但是如果你想按其他的键记得先问问我或者其他人,不要自己随便按。这手环造价听说还挺贵的,无故损坏自己要全款换新的。”

    见她不似生气,楚相蕴胡乱点了点头,又转而拿起学生卡开始把玩。

    这家伙……一向很会察言观色。

    石竹清咬咬牙,心想自己不和还用宝宝手环的人计较。

    她也拿起自己的学生卡看了看,这与凌霄府入学考试幻境里的那张没什么不同,输入灵力后就会出现持有者的姓名。

    “学生卡有什么特别的吗?”啾啾凑到楚相蕴身旁,说话间白色的胡须微微颤动,扫过楚相蕴的肌肤带来些许痒意。

    楚相蕴摇摇头,“我只是好奇它的构造。”

    石竹清毫不意外她的回答,楚相蕴一向会对这些可以称为“灵器”的东西展现出尤其的好奇心。

    “如果好奇,之后记得在铸器课上好好听讲。”石竹清叮嘱了一句,接着打开了新得到的手环,光屏展现,她只是随意操作了一下便有画面投影至墙面。

    楚相蕴敬佩地看她一眼。

    “……”每次竟然只有这种时候能够得到她这样的眼神,石竹清也是有些心情复杂。

    “——凌霄府的剪辑视频应该也出来了,我们来看一下吧。”

第七章 影片

    影片随着监考官一声“凌霄府入学考试马上开始——”正式播放画面,随着背景音乐响起,镜头飞速掠过了各地几个正在准备的考场,人数众多,场面颇为浩大。

    其中画面在几位考生身上格外多停留了几秒,想来这就是这次考试的优秀生代表了,楚相蕴与石竹清二人自然也在其中。

    考场大门轰然开启,世界也从此刻开始崩塌重塑。沙土堆砌之中大漠风沙四起,即便身处镜头之外仿佛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灼热,BGM为了配合画面也掺杂了些许沙漠风情,旋律悠扬。

    石竹清扬扬眉,打开了弹幕设置与实时评论。

    【凌霄府不去做游戏是全世界的损失!】

    【标准开场】

    【这次的考试场景是沙漠啊,扬北的考生是不是有主场作战优势?】

    【前面的,我们扬北虽然有沙漠,但不是住在沙漠里!!】

    镜头俯瞰过整个考场,紧接着竟然坠入一片黑暗。

    如同被人按了音量键一般,BGM逐渐减小,但画面中却出现了一人的呼吸声,从模糊到愈发清晰沉重。

    【前方高能!】

    红色的弹幕齐刷刷飘过,画面也随之明亮,但带来的却不是希望。

    这似乎是一个人的第一视角。

    他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同伴的尸体,身下的血迹已经在阳光下干涸,同伴却还睁着眼张着口,仿佛还活着一般。

    【第一次看凌霄府的剪辑影片,终于知道为什么有观看年龄限制了……】

    【今年难道走恐怖风?荒漠版丧尸围城?】

    【朕的高能预警大军呢??快快继续护驾!】

    好在剪辑人员也了解观众的心理尺度,尸体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接着镜头便转向了蓝天,之后便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你还好吗?”

    来人将手伸向镜头,在看清她的那一刻,画面中的弹幕都有所停滞,露出她整张面容来。

    来人恍若九天神女,面若桃花,眼含春水,即便尚且年幼也能看出日后姝色。她仅是一蹙眉,就叫弹幕迎来了一波大爆发。

    【首先我不是女同】

    【其次这是我老婆!你们不许看!】

    【警察查水表,开门!】

    “这谁啊?”啾啾很是有些不忿,第一个出场的竟然不是它家小云,真是岂有此理。

    这样的美貌绝不会寂寂无名,石竹清拿起手机随便翻了翻,就找到了此人的信息。

    “裴央,澜都人,十五岁。身高……”石竹清越念越皱眉,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信息,“武器为幻魄灯,推测是以制造幻境为主要攻击方式。”

    “竹清不喜欢她吗?”楚相蕴敏锐地问道。

    “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气场不合。”石竹清刷新了一下页面回到最初,眼神停在裴央的名字上,“裴家……哼。”

    “裴家是什么很有名的家族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啾啾有些疑惑。

    “算是曾经很有名的北方世家吧,祖上和石家有些姻亲关系,但后来石家搬到了南方,就没再来往了。”

    “这么看你们家历史也很悠久嘛。”啾啾突发奇想,与石竹清对视道:“苟富贵,勿相忘!”

    啪!

    啾啾再次被千壑印镇压。

    楚相蕴同情地看它一眼,实在不忍,立马转头看回影片。

    此时影片已演到了第一波白鳞兽袭来,画面在不同考生之间快速切换,众人有着各自不同而独特的战斗方式,但剪辑之下呈现的动作都是格外优雅飘逸。

    在专业灵师看来估计觉得过于多余且花里胡哨,但对于业余观众来说可以算的上是赏心悦目惊叹不已了,而此时的背景音乐也搭配得恰到好处,鼓点节奏格外激昂,调动情绪。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令人分外在意。

    “为什么这个谬详也在战斗……他原来武力值还不错?我记得我的谬详一直躲在我背后……”而且躲得格外敏捷快速,令楚相蕴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石竹清:“……”

    之后一定要给自己加训!

    好在楚相蕴并没有非要得到个答案,只是随口一提,不过啾啾倒是试图用自己的小眼睛瞥向石竹清,当然是再次被对方以武力无情摁下了。

    【好燃!】

    【看来今年凌霄府的生源还是格外厉害啊,期待之后的高校联合竞赛了】

    【那个用弓的妹妹是谁啊?蒙着眼还射那么准,有点酷哦】

    【我喜欢这个用剑的小哥,考场发的制式武器都能用这么好,很难得】

    一时间弹幕气氛其乐融融,评论区讨论各个考生的高楼也是热火朝天,不过其中也有重点放在考试内容的观众。

    【看了这么久,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历史事件吗?】

    【不了解……】

    【问了凌霄府历史系的大佬,表示在翻书了】

    【学传媒的表示近几年没找到白鳞兽袭击的新闻】

    【灵兽研究系的表示必须要上来说一句话!白鳞兽性情温和,极少袭击人类!也没办法受人操控!】

    【被楼上惊呆了……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这谣言都传多少年了,白鳞兽可能会被药物或者精神影响,但目前没人能做到大规模控制白鳞兽精准袭击,而且要袭击肯定得找更具攻击力的灵兽吧】

    【呃……所以这次考试内容完全是虚构的?】

    【应该不会吧,我个人觉得可能原本是杀手袭击,为了和谐改成了白鳞兽】

    【尸体都没和谐,干嘛要和谐杀手啊】

    【因为考生都还是未成年啊……叫未成年杀人太为难了点吧】

    【我押楼上】

    【所以还是接着看吧,按照惯例视频最后应该会标出真实事件人物原型的】

    ……

    在播放了几位考生护送谬详上路的片段作为过渡后,影片来到了高潮部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巨大白鳞兽突然袭来!

    奋力拼杀之下,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死亡与别离。

    谬详的令牌虽然是件极为好用的防御灵器,但灵器也有寿命终止破裂的时刻。

    虽然也有如楚相蕴这般在令牌损坏之前以伤换伤击杀白鳞兽的,但因为自身耗尽了灵力,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谬详在幕后黑手手下不幸殒命,最终自己承担起送信的义务。

    “别管我了。”

    “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真是太好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比我更有用,拜托你帮我把它送去金砂城。”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要好好活下来。”

    背景音乐随之低沉忧郁起来,屏幕前的观众也大都泪眼模糊,他们看着有的考生奋不顾身挡在谬详身前死去,有的考生紧握染血纸张踏上逃亡之路,还有的考生——

    “你是在转圈吗?好吵。”

    “…………”

    为什么你可以面对幕后黑手说话这么嚣张啊!

    不知道凌霄府宣传部的出于什么想法竟然将这个片段也剪了进来,不过非常有效地缓解了观众们的悲伤心情,甚至让他们突然感觉有些解气。

    即使是早已听楚相蕴描述过经过的石竹清也是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的青梅还能有这样一面。

    不过仔细再看了看,石竹清突然有一个猜测——

    “……你是不是在模仿秋琳?”

    楚相蕴点了点头,她就知道竹清能看出来。

    “秋琳?谁啊?你们还有这么个同学吗?我怎么不认识?”啾啾跳了起来。

    “秋琳……”石竹清有些头疼的按住太阳穴,“她是个电视剧角色……”

    “算了,我解释不清楚,我搜索给你看。”

    一手按住像个弹簧似的啾啾,石竹清随手找了个视频网站搜索“秋琳”二字,之后点开了视频。

    “我真没想到你能活下来。”——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刚刚脱险的男主说的话。

    “你是在转圈吗?好吵。”——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崇拜地绕着她说话的女主说的话。

    “我不在意。”——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说谎被发现后的女配说的话。

    “走不动了?”——这是秋琳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约她爬山自己却喘不过气停在半路的男配说的话。

    秋琳,一个全剧看不起所有人的女角色。

    “…………”

    沉默许久,啾啾才犹豫着找补。

    “嗯……小云以后可以做演员。”

    石竹清难得赞同它的话,无言地点头。

    一人一兽再次看回画面,发现此时影片已经接近了尾声,虽然中间风格有点奇怪,但整体还是一部有燃点、有泪点的合格剪辑,放到大屏幕上做电影也不会违和。

    最后的镜头,是一位考生历尽千难万险,最终将东西成功交予知宁司的画面,感人至深。

    随着开头的BGM再次响起,影片开始播放起了制作人员的名单,同时旁边小窗还有些考生花絮,譬如开头在那里扣墙皮的石竹清,或是亲手补刀谬详的谨慎考生等等。

    石竹清脸色一红,双手捂脸。

    为什么会把这个剪辑出来啊!

    她在心里呐喊,面上努力保持着平静的模样。

    楚相蕴倒是没在意那些,安静地等待据说会在最后出现的“彩蛋”。

    果不其然,随着制作人员名单播放完毕,音乐声也逐渐减小至消失,一片黑屏之中打出了几行白字。

    ——谬详,化名,凌霄府铸器系四年生,于人族历887年11月31日生于尚岩,于909年5月15日死于荒漠。

    何来洒落樽前语,天下英雄惟使君。

第八章 老师

    一室寂静,良久之后,楚相蕴才率先开口道:“我们去找陈老师吧。”

    石竹清仿佛被惊醒一般打了个颤,下意识应了声,跟着楚相蕴走出楚家。

    不知味地跟着楚相蕴走了半天,石竹清才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明明年龄还比相蕴大上几月,自称是她的“前辈”,当初认识时就受舅舅所托,说好自己要保护她的,如今怎么自己反倒没有她显得冷静?

    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但凌霄府既然以此作为考试内容,就说明他们必定是想做些什么的,为了谬详,也为了所有人。

    在这自怨自艾反而是最没意义的,不如说这样才是辜负了谬详的牺牲。

    相蕴想必比自己更先想明白这个道理吧?

    思及于此,石竹清点了点头,心想自己也决不能落后,加快脚步走到了楚相蕴的前头去。

    楚相蕴落在了石竹清后边,跟着她的背影前行,心中疑惑。

    竹清为什么看上去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原来她那么在意谬详的吗?

    *

    楚相蕴居住的地方与陈万径家并不算相隔太远,在看完影片之后,陈万径也早已备好了茶点等待她们的到来。

    两名少女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如同过去每天在青云学堂一样,抬头望向他的面孔,聆听他的教诲。

    不过就算是陈万径,也为她们能推测到如此地步感到吃惊。

    他没有先告知她们猜想的对错,而是颇为感慨的点头。

    “我很为你们骄傲,真的。”

    石竹清的耳尖瞬间被染上一抹红色,她想叫陈万径别说了,但很明显对方目前的身份并非她的舅舅,而是老师,她也只好抓着自己的衣角默默不语。

    楚相蕴就淡定多了,她只是不说话地继续看着陈万径,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

    陈万径含笑看着面前的两人,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回忆。

    当他因一时意气愤而离开战场时,比起对那些小人的憎恨来说,他心中更多的是迷茫。

    近乎逃离一般,他回到了家乡。

    幸而这片土地从不会拒绝归来的游子,即便名为名进乡,但回到这里的无名之人得到的,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春风细雨。

    繁茂广阔的客溪林带给他的不仅是心灵上的洗涤治愈,也为他带来了无可代替的天赐之礼。

    楚相蕴。

    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时,她正坐在草地之上与一只星飞鼠玩着翻花绳,只不过那是一根除了她谁也无法看见的绳子——从虚空之中出现,由灵力编制而成。

    如果不是他在战场上呆了那么久的时间,对灵力培养出了极高的敏感度,他可能会以为面前这个女孩是疯了也说不定。

    他并没有贸然前去搭话,只是日复一日的看着她,而她似乎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毫不在意远处一直在观察自己的怪人。

    后来陈万径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个女孩是楚家的孤女,无母亦无父,更重要的是,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

    那是一块未经雕琢便已散发光彩的美玉。

    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的第二天,陈万径就去青云书堂应聘做了老师,直到现在,他已没什么能再教她的了。

    何其幸运,亲眼见证一名天才的诞生,同时参与她的成长。

    “……舅舅。”石竹清终于还是忍不了这个黏黏糊糊的气氛了,百般忍耐之下才没有做出欺师灭祖的行为。

    陈万径眨眨眼,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两声,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当然,还有他可爱的外甥女,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么,我就先说结论吧。”陈万径正色道,“你们的猜测是对的,不过还不止如此。”

    石竹清略带兴奋的与楚相蕴击了个掌。

    “总之,具体的就让更了解的人和你们说吧。”

    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就见门外走进来一名女性,她身穿白色衣衫,黑发之上绑着红色发绳,腰间却系有樱粉色垂带,增添几分风流的同时,也冲淡了她眉眼之间的凌厉。

    “怎么那么快就把我叫出来了?”她进门后冲着陈万径笑道,陈万径还未回答,空气中突然传来个细小的声音。

    “竹清,这是你舅妈吗?”

    哐当。

    石竹清反射性地用千壑印砸过去,啾啾惨叫一声从楚相蕴肩头掉下去,没想到却落到一双柔软的手中。

    那双手轻轻地抚摸它的皮毛,却叫啾啾莫名觉得毛骨悚然,立马连滚带爬地窜到近处的陈万径身上,之后钻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再也不肯露头。

    楚相蕴看着这一场闹剧,有点不想说话,试图假装那只星飞鼠与自己无关,好在陈万径也不会和她计较,只是把账都记在了这自作自受的小家伙身上。

    那名陌生女性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一样,转头看向楚相蕴与石竹清,微笑道:“你们好啊,之前就在影片中看到过你们的身影了,现在一看果然是不同寻常。”

    楚相蕴眨眨眼,“哦,谢谢。”

    人家明显是在阴阳怪气吧!?

    石竹清决定还是自己来承担交涉的责任,努力把话题扭回正道,“不知道您是?”

    那人看向她,突然将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笑容扩大。

    “你们好,我是——”

    “连纹缨。”

    “……”

    石竹清看看周围,正在和啾啾愉悦玩耍的陈万径,一脸天真的楚相蕴,悲哀地发现,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是什么。

    她紧紧地握住千壑印,在脑内思索究竟该用哪个术法。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连纹缨放下手,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玩笑?”

    “连纹缨的确是我的名字……不过我是凌霄府的老师。”

    “诶?”石竹清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陈万径,对方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也是笑着点头。

    一番解释之后,石竹清才算明白,因为凌霄府这次考试的人名地名全都是虚构的,而连纹缨作为出题人之一,故意将自己的名字设定成了最终反派的名字,以此作为一个小小的彩蛋。

    “等到那些入学的孩子们见到我后,反应不是会很有趣吗?”她笑着对石竹清眨了眨眼,“就像你一样。”

    石竹清备受打击地呆在原地,整个人都失去颜色暗淡下来。

    楚相蕴拍了拍她的肩头以做安慰,因为她之前遇到连纹缨时丢失了自己的眼罩,所以只能看见她的灵力,同时对方又刻意伪装成与谬详完全一样的声音,所以她现在反而没有被捉弄到。

    不过她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在考试的时候,连老师的声音为什么和谬详一模一样呢?甚至连灵力的感觉都差不多?”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挺讲礼貌的嘛。

    连纹缨挑挑眉,心里勉强原谅了楚相蕴之前在考场内的行为,好心地履行了作为老师的义务。

    “这是一种术法。”连纹缨满意地看见楚相蕴整个人都侧了过来,非常在意的样子,“而我本人,恰好很擅长这种术法。”

    听完之后,楚相蕴立马接话道:“老师能教我吗?”

    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连纹缨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了。

    于是她的声音更加温柔,语气更加缓和,笑容更加亲切——

    “不行哦。”

    于是楚相蕴也与石竹清一起整个人变为了灰白色。

    “好了,别逗她们了。”陈万径将被折腾的晕晕乎乎的啾啾放到一旁,打圆场道。

    “好吧。”老同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连纹缨补充道,“以后这门课你们以后会在学校的基础灵法课上学到的,如果想要精进到像我一样的水平,欢迎以后来报考老师所在的灵力侦查系哦,以后可以当警察的。”

    楚相蕴立马恢复了精神,“老师喝水。”

    连纹缨端起杯子,又故作不经意地说:“那么接下来我就讲讲谬详的事情吧。”

    石竹清立马坐到了她旁边,“老师吃点心。”

    连纹缨心情愉悦,拈起一块点心开始讲述。

    “首先你们能推测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很惊讶,不过也不得不为你们鼓个掌。”

    石竹清不好意思地低头。

    陈万径在一旁暗叹,外甥女还有的学呢,这明显就是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的做法啊。

    “谬详的确是与一样空间灵器融合了,但是这个灵器是什么,究竟有什么作用,我不能说。”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不过只是现在不能说而已。”

    “很快,你们就会亲眼见到那个灵器了,说不定还能亲自使用它呢。”

    石竹清偷偷撇嘴,这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到那时,我们也能知道谬详的真名是吗?”楚相蕴突然问道。

    连纹缨一愣,很快又露出了她一贯的笑容,却比之前真切了些许。

    “是的。他是你们的学长,我的学生,他的名字被记录在凌霄府的学生手册中,终有一日会重见天日。”

第九章 假期

    在连纹缨关心了一番二人的课业之后,石竹清拉着楚相蕴逃一般的飞速离开了陈万径家,但不得不承认,两人的心情都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漫步在小径之中,楚相蕴忽地开口说:“我觉得谬详并没有死。”

    石竹清有些诧异地瞧她一眼,有些犹豫,“你是想说……我们记住了他的事迹,所以他活在我们心中?”

    相蕴原来是这么感性的人吗?

    楚相蕴摇摇头,又不说话了,徒留石竹清停在原地冥思苦想。

    她向前走了一段路,见石竹清没有跟上来,又倒退回去看她。

    石竹清与她对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说他没死?”

    楚相蕴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竹清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诶?”

    “你是想说谬详的灵魂还留在那个灵器之上吗?”石竹清不禁提高了声调,“相蕴你的眼睛还能看到这些?”

    石竹清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崩塌重塑了。

    却没想到楚相蕴表现得比她更震惊,“什么?我的眼睛还能看到灵魂吗?”

    “…………”

    在用千壑印砸过楚相蕴的脑袋之后,石竹清神清气爽道:“所以为什么说谬详没死?”

    楚相蕴有些委屈地捂着脑袋,“因为我看到的灵力不一样。”

    为了防止再被打,楚相蕴难得加快了语速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是因为谬详与空间灵器融合了,所以我看见的灵力与常人不同。”

    “但是我看到了,连老师手上的灵力与谬详身上的灵力有特别重合的部分。”

    “我想她不可能是为了特意给我们解释谬详的事情,所以来到这里找陈老师的对吧?”

    石竹清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点了点头。

    “那么她来找陈老师做什么呢?”

    “来做竹清的舅妈?”

    啪。

    石竹清想了半天还是没能得出结论,“我也不知道……但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奇怪。我舅舅他很少和以前的朋友联系,我也从没听说过他有个叫连纹缨的朋友。”

    “而且,他们相处的氛围也不像朋友,有些生疏。”楚相蕴补充道。

    楚相蕴很少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此敏锐,石竹清有点惊奇,但转念一想却又立刻明白,心下温暖,“不是所有朋友都会像我们一般相处的。”

    毕竟我们可是近十年的青梅竹马啊。

    楚相蕴歪歪头。

    “好吧,你这么说也对,他们的确不太像朋友。所以你觉得她到底是为什么来找我舅舅的呢?”

    “我觉得和那样据说很快会出现的空间灵器有关。”楚相蕴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出结果。

    “不过这是我倒推得到的结果。”楚相蕴捡起路边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在上面写了个“连”字。

    “首先要声明一点,我在考场内见过模拟的‘连纹缨’,人物模型构建得万分精妙,灵力与现在的连老师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灵力的强度上弱了很多。”

    “所以考场内的谬详与考场外的区别也不会太大,我明白你的意思,接着说吧。”

    楚相蕴点头,“这个圈就代表连老师的灵力。”

    接着她又在旁边画了另一个圈,在上写了个“谬”字,两圈交错,其中重合的部分,楚相蕴写下“灵器”二字。

    石竹清看着图示若有所思。

    楚相蕴继续说道:“这世上每个人的灵力都不一样,除非因为血脉相连,才会有所重合。”

    “连老师身上的灵力,只有手上的部分与谬详一样。但因为不属于她自身,只是不知哪里沾染上的,所以颜色非常淡,几乎不可见。若非因为啾啾的缘故,我都不会注意到。”

    眼看星飞鼠叉腰,石竹清按捺住自己的双手,决定暂时让它得意一会。

    “到这里,其实很明了了,连老师与谬详的交点,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空间灵器。所以我推测连老师来之前应该接触过那个空间灵器,她来找陈老师可能也与此有关,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产品推广吧。”石竹清摸着下巴猜测道,不过商业上的事她也不了解,只是觉得连老师那副很会说话的样子很像是负责凌霄府宣传部的,回头可以去网上查查看。

    “我原来以为谬详身上的不同就是因为空间灵器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来,去掉这一部分,他的灵力还是与幻境内的人有很大不同。”

    “所以,究竟是什么不同呢?”石竹清发问,虽然楚相蕴已经尽力在解释了,但她还是有些不解。

    “嗯……”楚相蕴咬唇,“用语言很难解释清楚,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

    “他的灵力,是有生命的。”

    “他身上有光。不像是城市的霓虹或是冰冷的物品反射出的光,形容来说就像是……朝阳下的海平面。”

    “波光粼粼般的美丽,夺目却并不刺眼,令人难以忘记。”

    石竹清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同时都有些出神。

    过了许久,她才带着点落寞低声说道:“我也想看啊……想看见你眼里的世界。”

    “什么?”楚相蕴被她的声音惊醒回神,下意识问道。

    “……没事。”石竹清收拾好了心情,“你当时怎么没和连老师他们说?”

    “因为我不太确定,毕竟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灵器,而且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估计也见不到灵器本体。”

    “不过我想,竹清你会陪我一起去找到那个灵器的吧?”

    “我们一起去确认真相。”

    楚相蕴直视着她,她们相处了那么久,即便看不见她的眼睛,石竹清也能感受到她难得认真的心情。

    “……败给你了。”

    她向前一步摘下了楚相蕴的眼罩。

    “你可以根据灵力的波动看出我有没有说谎的对吧?”

    “我答应你,我会陪着你。”

    ……一直陪着你,直到追赶上你的脚步,与你并肩。

    *

    距离凌霄府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说不上长,但足以叫某些新生做足开学前的准备,小小的改头换面一番了。

    具体来说就是——

    石竹清一反常态的参与起了楚相蕴的客溪林晨跑活动。

    一大清早,天还只是蒙蒙亮,她便等在了楚相蕴的必经之路之上,咬牙跟上她的步伐。

    “竹清你之前不是说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体力活动之上吗?”

    事实上,石竹清向来拒绝一切会让她流汗的活动。虽然她从不明说,但楚相蕴知道她本人其实非常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客溪林原来有这么大吗?

    石竹清气喘吁吁地瞥了楚相蕴一眼,实在没力气回她,只是无力地摆摆手叫她先跑。

    楚相蕴放下心中疑惑,按照自己往日的节奏一溜烟地超过了石竹清,跑到终点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稍作休息后又拿起武器架上摆的弓开始基础射击练习。

    在她做完自己日常的早训内容之后,太阳也已全然升起了,阳光洒落在树叶间隙之中,树影摇曳,耳边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就连空气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这实在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一片阴影覆盖在仰倒在地上的石竹清身上,她睁开眼,抓住楚相蕴伸来的手,借着她的力起身,不过紧接着又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跑完不要立刻躺下。”楚相蕴叮嘱。

    石竹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楚相蕴眼尖,怕不是都看不见她点头时那微小的弧度。

    楚相蕴倒是很少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略带新奇地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开口劝说。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她知道她既然开口就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之间虽无言语,但静谧之中反而更显出亲密来。

    过了一会儿,楚相蕴起身。

    “扎马步,来吗?”

    “来!”

    石竹清跟在她的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

    “踩桩,来吗?”

    “来。”

    石竹清两条腿颤颤巍巍,却不服输地用千壑印往自己身上拍了个“恢复”,再次跟了上去。

    “对练,来吗?”

    “……来。”

    石竹清扶着梅花桩艰难起身,感觉眼前有些模糊。

    ……

    “……来……吗?”

    石竹清猛地睁开眼,还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下意识答道:“来!”

    那人笑看她一眼,“你来什么?你也有弓需要保养吗?”

    “嗯?”

    石竹清晃了晃脑袋叫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见说话的人是楚家出身的铸器师,说话间她的羽坠还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蓝霁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打了个招呼,望见手环才发现时间已晚,脸色倏地一变,“糟了,已经到饭点了,再不回去我妈不会饶过我的!”

    她急匆匆地扶着树爬起身来,跑远之时还不忘和楚相蕴摆手,“相蕴,蓝霁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我看竹清还是挺有天赋的,瞧这跑得多快。”

    楚蓝霁笑眯眯地调侃了石竹清一句,这才转过身来继续与楚相蕴说话。

    “你之前拿过来的那把弓坏得实在太严重了,普通的修理保养没办法回到之前的状态了,你是拿它去砸雾硫岩了吗?”楚蓝霁说着眼里还有点心疼,当然——是对那把弓的。

    “我得给你做把新的,你又长高了对吧?你有空去我那里,我给你测量下臂长。”

    看着眼前的少女,说着说着她不禁絮叨了起来,“你现在正在生长期,身体长得快,去凌霄府之后吃穿不要吝啬,楚家这一辈的小孩就你一个,我们不缺钱,不用给我们省钱,知道吗?”

    楚相蕴连连点头。

    “没有砸石头,砸了白鳞兽。”

    “我最近应该有长高,半夜有时会觉得骨头疼。”

    “我知道了。”

    楚蓝霁听她第一句时还有些哭笑不得,之后便只余心疼了。

    她微微低头,抬手碰了一下楚相蕴耳边与自己样式相同的羽坠,定睛凝望却又轻轻叹气,脑内思绪万千。

    楚相蕴刚来楚家的那年,她的身高还只到楚蓝霁的小腿,到了今天,她们已是身高相仿了,想来下次再相见时楚相蕴应该会比她还高了。

    楚家世代承担着保境息民的职责,族人多以弓手见长,收到先辈的影响,完成学业后的归宿大多都是战场。而楚蓝霁作为楚家难得的铸器师负责留守后方,因此她算是看着楚相蕴长大的。

    但即使如此,她仍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眼前这个孩子。

    楚相蕴的话语寥寥,比起说更喜欢行动。

    楚相蕴的天赋卓绝,那双眼睛并非她的缺陷,反而是她独一无二的证明。

    楚相蕴的朋友很少,只有石竹清一人。但更多时候楚蓝霁总是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上发呆,没人能透过那幅眼罩看清她眼神的落点。

    甚至连楚相蕴的身世,至今也无人得知。

第十章 身世

    楚相蕴实际上并不是楚家的血脉。

    事实上,没人能说清关于她的来历,就连她自己对此也一无所知。

    她是被楚家人在边境捡来的孩子,被人抛弃在人境与魔境交界处的荒地中,往后数十里就是两方交战的战场。

    据捡到她的楚钊描述,发现她时,她正站在琅玕渊旁,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纤小的身躯在烈烈寒风中摇摇欲坠,只差一步就要落入谷底。

    若不是她看上去还未满三岁的幼童模样,楚钊还以为是哪来的人想不开,跑这儿自杀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多想便下意识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往回拉,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脚步。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因为自己太过用力,女童柔嫩的脖颈已被勒出一道红痕,但她却连一声呜咽都无。

    他急忙松开自己仍在颤抖的手,声音都不住打哆嗦地问道:“你没事吧?我弄疼你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后女童才睁开双眼,瞳色乌黑如墨,眼神却空茫茫没有焦点。接着她伸出幼小的双手,摸索着探向楚钊的脸庞,仿佛是要用手描摹记住他的模样。

    楚钊登时便发觉眼前的幼童目不能视物,原本要躲闪的动作霍然停下,明知道自己不应放下警惕任由陌生人接近,但仍是无法控制自己拿起武器。

    但好在女童只是摩挲了一下他的面颊,旋即便闭眼晕厥了过去。

    楚钊心中担忧,但还是按下情绪对她稍作检查,确定了她的人族身份,并且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或是追踪之物,才小心抱着女孩一步步走回人族营地当中。

    那是他第一次拥抱那么稚嫩柔软的生物,轻飘飘仿佛只要力道稍重一些就会破碎一般。

    楚钊甚至不忍将她放下,他的脑内突然冒出来个有些冲动的想法:她既然被丢在这里,又被我捡到,这不是注定的缘分吗?

    我想……将她带回楚家,做我的妹妹。

    ——当然,被驳回了。

    楚钊被自己的长官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被部队军医紧急通知,这孩子身体太过虚弱,必须送往设施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与她分别了。

    但很快,他又得到一个消息。

    这个孩子,遗失了一切关于过往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琅玕渊。

    比起忧虑,楚钊心里最先涌上来的情绪竟然是卑劣的庆幸。

    但随即他又清醒过来,心中羞愧,立即传讯给自己认识的人,拜托他们帮忙查找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

    只是过了三月,仍是一无所获。

    这也许是上天注定,最终这个孩子还是要归到他们楚家来。

    楚钊虽然身在前线,但还是通过通讯征得了家族长辈的同意,收养了女童,给她取名楚相蕴。

    同时因为楚钊父母早逝,他又自作主张将楚相蕴归在了自己那系的族谱之中,名字就写在他的旁边。

    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楚相蕴。

    楚钊只要想到这句话就会忍不住露出笑意,那几天他训练时都格外有动力。

    因为他要养家了,他要养自己的小妹妹。

    *

    楚相蕴望着有些失神的楚蓝霁,她的指尖还搭在楚相蕴的耳旁,明明是夏日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楚相蕴努力克制自己将其拍下的冲动,但最终还是略带不舒服地偏了下身子。

    楚蓝霁如梦初醒般松开了自己的手,露出个下意识的笑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抱歉。”

    楚相蕴摇摇头说:“没关系。”接着她也学着楚蓝霁的动作摆弄了下自己的羽坠,“这是楚钊……哥哥的羽坠对吧,你想起他了吗?”

    楚蓝霁讶然,“……你知道?”

    楚相蕴张口还没有说话,楚蓝霁却是释然一笑,“是了,是了……你那时也六岁了,你当然会记得他。”

    虽然她的嘴角摆出向上的弧度,楚相蕴却总觉得她的眼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只是一瞬,楚蓝霁便收起了自己外露的情绪,“你明天下午来找我好吗?”

    “……嗯。”

    “明天见哦,相蕴。”

    楚蓝霁摆摆手,转身动作轻盈的离开,单薄的身躯被树叶逐渐掩盖,从楚相蕴的角度看,她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楚相蕴感觉自己的心脏很不舒服,像是被一块黑布蒙住了,闷闷的。

    于是她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一边向远处跑去一边扔掉自己的鞋子,明明行走在泥土之上却如履平地。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她一跃而起,落到客溪林那棵身形最高大的树木之上。她坐在树干上,双手环抱住自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安心。

    “我当然知道啊。”

    她对自己自言自语。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自己的家人呢?

    *

    楚相蕴的人生是从三岁开始的。

    三岁之前的记忆她一无所知,对于她来说,她此生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看见的灵力,就是属于楚钊的。

    楚钊的灵力如日如月,光辉灿烂,耀眼夺目,一眼便叫人印在心底,即使闭上眼,那抹荧辉仍旧残留。

    她一开始并不明白兄妹关系的意义。

    她只是知道那代表着楚钊与她建立起了一道联系,像是出现了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二人连在了一起。刚开始所有人知道她是谁之后,都会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她就是楚钊的妹妹啊。

    后来,她得到了楚蓝霁送给她的礼物,一条可以抑制她眼睛天生灵力的布带,这是一副可以让她认识这个世界的眼罩,而她第一个反应是想要看看楚钊。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上战场,但只是一张照片便已足够。

    毕竟,她只是摸了他的脸,还没有亲眼看见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呢。

    楚家人的照片都放在书房中的相册里,只是当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时,却在路上听见了一阵阵的哭声。

    她转头望去,大堂聚集了很多人,多到她从没发现这里的空气有这么稀薄。

    有个略显熟悉的人看见了她,招招手叫她过去。

    楚相蕴看清了他的眼神,怜悯的、不忍的、疼惜的。

    那个人说:“这就是楚钊的妹妹。”

    ——“可怜的孩子。”

    楚相蕴第一次因为这个身份而感到喘不过气。

    她不用再去书房找楚钊的相片了,因为那张黑白照片就摆在大厅里,她每天都能看见,一日复一日。

    之后的事情,兴许是因为她还太小,忙碌的大人操办了一切。只在最后,一片惨白之中,楚蓝霁亲手为她带上代表楚家族人身份的羽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楚家的族人了。”

    难道我之前不是吗?

    楚相蕴有一个优点,她很擅长学习,且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对于解不开的谜题,无论多么困难,她都不会停止找寻答案的脚步。

    在一个夜晚,她独自来到了书房,而那答案就明晃晃地写在书本之上——

    “楚家族人都会佩戴一样耳饰灵器,世代相传。此灵器以楚家秘法制成,材料则取自子规鸟羽,名为‘不思量’。”

    “但此羽坠只做装饰作用,并且非楚家人无法取下。”

    “子规半夜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家乡的游子们,如今归来了吗?”

    泪水浸湿了书页,楚相蕴有些茫然地擦着眼睛,但那水珠像是流不尽似的,滴落不停,连成一串。

    原来……这就是眼泪。

    ……

    “你在哭吗?”

    “谁?”楚相蕴慌张起身,不住地扫视着周围,却什么人都没发现,她立马扯下眼罩,才在桌底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终于看到我了。”

    那个小家伙通体灰棕色,耳廓椭圆,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身上的毛发看上去有些稀疏,还处在幼年期的模样。

    “你是……”楚相蕴系回布带,再次打量了它一眼,犹犹豫豫地说,“你是硕彦鼠?”

    “你!”灰色的小动物睁大了小眼睛,抬起小巧的爪子恶狠狠地指着楚相蕴,像是气得说不出来,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才不是硕彦鼠那种生物!你看清楚了!”

    楚相蕴凑近过去,用手掌抚摸它的皮毛,看它舒适地软倒,回忆起自己看过的灵兽图鉴,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是星飞鼠!”

    “什么?”没想到对方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看看清楚了!我明明是一只极乐鸟!”

    “……极乐鸟?”楚相蕴困惑地眨眼,灵兽图鉴有这个动物吗?

    而且鸟不是都长着一双翅膀,在天上飞的吗?

    楚相蕴再次看向在地上气冲冲踱步走着的灰扑扑小家伙,虽说心中不信,但决定不与它争辩,她要离开书房了。

    却没想到对方反而不放过她,大声喊着:“等等!等等我!”

    楚相蕴不太想理它,但想着灵兽图鉴上说硕彦鼠以书本为食,万一这家伙之后啃书房里的书就不好了,还是与它打好关系为妙。

    于是她停下了动作,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说到这它意外地有些扭捏,“你刚才……是在哭吗?”

    楚相蕴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所以语气平静:“我想应该是吧。”

    小鼠似乎不满意她的回答,但也没有挑刺,而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

    楚相蕴茫然地重复了它的话,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人类为什么会流泪呢?”她反问道。

    小鼠反而被她问倒了,它不知所措地张口,尾巴一下下拍打着地面,吐出一个答案来。

    “因为人类有心。”

    不等楚相蕴追问,它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疑问一般继续说道:“你想问为什么人类有心就会哭?因为心是一个很脆弱的东西,被外力击打会痛,被利器刺中会死。”

    “不仅如此,人类还有一种名为感情的东西,它也会伤害人类的心,会让他们感到心痛,甚至心碎而死。”

    “因为痛苦,所以人类会流泪。”

第十一章 回忆

    “……心在哪?”

    小鼠用一种她看不懂的表情看她,被它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楚相蕴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个部位正在抽痛,她明了的按住那个位置,才发现那里有个东西正在有节奏的跳动。

    “这就是心?”她了悟地问。

    小鼠点头。

    “……它不痛了。”楚相蕴按了一会说道,表情有些喜悦。

    “心当然不会一直痛,一直痛的话人会死的。”小鼠用一种“真没见识”的眼神瞥她。

    “原来如此。”楚相蕴恍然大悟,但又有了新的疑问,“什么是死?”

    “……你当我是什么哲学家吗?”小鼠愤怒地用尾巴抽打楚相蕴的裤腿,但不知是不是力道太小,完全没有感觉。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看书。”楚相蕴站起身来,她的四周都是书本。

    “等等!等等!”小鼠再次大喊,楚相蕴顺从地再次蹲下与它对话。

    “我刚才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难道不应该有点报酬吗?”

    “报酬?”楚相蕴茫然地看看四周,“你要吃书吗?我可以找一本没用的书给你吃。”

    “都说了我才不是硕彦鼠!”小鼠气鼓鼓咬牙,看着楚相蕴无动于衷的表情就知道没法在这件事上说服她了,只好转回正题,“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告诉你我需要的报酬是什么。”

    如果楚相蕴上过学,此时可能就会问回答问题不能算报酬吗?可惜她目前还算个文盲,只是乖顺地点头。

    “咳咳。”小鼠清清嗓子,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哭?”

    “为什么?”楚相蕴又是重复它的问题,回忆起了刚才的心情,忍不住又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我不知道……我觉得就像你说得那样吧。我的心感到痛苦,好像有人在上面戳了一个洞。”

    “我是受伤了吗?”

    小鼠又用那种表情看她了,“不,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不只是外伤会让人痛苦,还有感情。”

    “感情?”

    “不要再问我问题了!”小鼠敏锐地打断楚相蕴,“现在是我在问你!”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的话,那就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吧。”

    楚相蕴不是多善于口才的人,但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对方,在描述的时候她仍感到心在隐隐作痛,眼泪好像又要落下来。

    小鼠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看上去愁肠百转,它眯起眼睛,突然又狠狠地跺脚。

    楚相蕴有心想问它怎么了,但想起对方叫她不要问问题又讪讪闭嘴。

    “你……”小鼠开口,“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要离开?”楚相蕴不解。

    “你……”小鼠再次开口又沉默,仿佛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总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我问完了,我该说我的报酬了。”

    “我想要——跟着你。”

    “为什么?”楚相蕴感到分外疑惑。

    小鼠往后退了几步,在远处上下打量了楚相蕴一遍,说道:“因为你太笨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聪明的人类小孩。作为极乐鸟的我,有一个职责就是为所有人带来快乐,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你。”

    见楚相蕴想要开口说话,它迅速打断,“你是不是想问快乐与智商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有快乐的傻瓜,也有悲伤的智者,但你不属于二者任何一个,你是个悲伤的笨蛋。”

    “我想你连悲伤到底是什么都不太了解吧?”

    楚相蕴虽然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怏怏点了下头。

    “我没办法直接给你带来快乐,但是我能给你带来知识,我会教导你,就算没法让你进化成快乐的笨蛋,至少也能成为一个智者。”

    “你觉得怎么样?”

    楚相蕴被它说服了,她信服地点头,“老师。”

    “咳咳。”小鼠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楚相蕴仿佛在它灰扑扑的绒毛脸上看见一抹红晕,它扭了扭身子,最终还是跺脚道:“没必要这么叫,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叫啾啾。”

    啾啾?听起来像小鸟的名字。

    楚相蕴心里这么想,但下意识没有说出来,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自己的“老师”放上手心,与它对视。

    “我叫……”

    “你叫小云。”

    它打断了她的话,用自己的爪子按在楚相蕴的鼻尖上,“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小云。”

    ……

    突然梦到了好久远的事情。

    楚相蕴睁开眼,面前是广袤无垠的夜空,星辰点点,万籁寂静,某个小骗子正躺在她的胸口上与她一起呼吸。

    她小时候真是被它骗得团团转啊,直到上学后认识了竹清,学了许多才幡然醒悟过来。

    楚相蕴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啾啾,它揉了揉眼睛,懒得坐起来,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不过说完它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楚相蕴点了点它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再看它,而是将视线移向了天上明月。

    “你说,我现在算一个快乐的笨蛋吗?”

    *

    转日,石竹清果然信守承诺,早早在客溪林外等待楚相蕴。

    只不过当楚相蕴到来时,瞧见她正低头看着手机,表情似喜似忧,变幻莫测。

    楚相蕴识相地放重了脚步,待石竹清注意到她后才开口:“我来了,我们开始吧。”

    “先等等。”

    石竹清揽过她,叫她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显示着个网页页面。

    主题:【有没有人来分析一下今年的新生?】

    【楼主:实不相瞒,本人不才也参加了这届凌霄府入学考试,本以为自己表现得还行,结果还是被刷下去了……凌霄府视频一出我就跑去看了,才发现之前是我高估自己的……这届真的是神仙打架】

    【大家不要以为视频里那些白鳞兽看起来一砍一个的,实际上那真是太难打了,我家人特意给我花大价钱买的雾硫宝刀,砍上去连个白痕都没留下……】

    【所以有没有人来科普下这届考生都是些什么人啊!!灵力个个都那么强的吗?】

    【2L:前排留名,我也想知道这届考生到底都是打哪冒出来的隐世高人,我准备了整整两年还是落榜了……一顿输出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我还以为是你校今年考试太难,出来后才知道是我太菜……明年再也不来了!】

    【10L:凌霄府十年云考生不请自来,楼上同学,说实话我也觉得这次考试的确有点难,把考场设置在沙漠,真不知道考题都是谁出的】

    【12L:我知道是谁出的,但我不敢说……】

    【13L:不敢说+1】

    【14L:楼上两个是知情人吗?谜语人速速离开论坛啊!】

    【楼主:不要偏题啊各位!正因为难才显得这届考生牛哇!所以有没有好心人快出来给孩子解解惑,太好奇了】

    【17L:要说目前风头最盛的……是最先出场的那位吧?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给凌霄府塞钱了,那画风完全和别人不一样,跟加了滤镜似的】

    【18L:是叫裴央吧?她真的好漂亮,如果凌霄府有什么校花评选估计她能得第一】

    【21L:可惜并没有那种东西呵呵呵,实力也就那样吧,完全是靠脸得的镜头吧】

    【22L:…………楼上哪来的?酸气都要溢出来了,人家现在已经是新生了,你还在哪高就呢?】

    【23L:能通过凌霄府的考试就说明很多问题了吧,说真的对人恶意别太大】

    【28L: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看脸的人】

    【29L:真好笑,这年头谁不看脸啊?你还管天管地管人爱看什么,建议你赶紧找个班上】

    【楼主:别吵架啊!!!拜托了不想被删楼……有没有人说点别的?比如我看这届有个外国新生诶,拿杖子的那个,感觉很厉害,有人认识吗?】

    【33L:楼主有点可爱哈哈哈,杖子,那是个权杖吧?好像是他们那很有仪式感的一种武器,类比我们的剑?】

    【34L:感觉不太一样,那玩意儿好像不是物理攻击,按他们那的称呼叫魔法】

    【35L:我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个钉锤,没想到竟然是远程武器】

    【36L:还是挺炫的,视觉效果一流】

    【39L:所以那个人是?】

    【40L:这谁能记住外国人的名字啊!下一个下一个!】

    【42L:呃……说到这届考生,最厉害的应该是那位吧……通关方式都格外清奇的大佬】

    【43L:终于有人说到她了,我超喜欢她的!】

    【44L: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个我就想起布噜布噜上的剪辑视频,太好笑了真的是】

    【45L:握爪,我看了,真是太搞笑了,我现在脑内一直在循环那句“好吵”完全停不下来】

    【47L:哪个哪个?有没有人给我发一下链接看看啊!】

    【48L:链接会被这破论坛吞掉,不知道的点开首页热门排行榜第一那个就是,实在找不到的私信我,我发给你】

    【49L:楼上好人!】

    【54L:我看完回来了……天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笑得肚子疼,谁那么有才做的鬼畜啊?】

    【55L:这旋律太洗脑了!!!】

    【56L: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妹妹一本正经说话也太有喜剧效果了哈哈哈哈哈,那高贵冷艳的小表情】

    【57L:那个要钱打欠条的素材是哪里的啊?太好笑了吧,怎么还有跟NPC要钱的考生啊!!】

    【60L:回楼上,指路花絮】

    【62L:所以这个考生到底是谁啊?完全是本届吉祥物了吧】

    【63L:吉祥物怕是不准确,你们如果看了全片就这道这妹妹真的超强的……是本场唯一一个独自一人击杀白鳞兽boss的吧?】

    【64L:!!真的假的,那玩意儿是人打的??】

    【65L:是这样的……顺便虽然现在还没人问,但是我先说了,这姑娘是睛谷楚家人】

    【67L:……………是我想的那个睛谷楚家吗?那就不意外了】

    【68L:竟然是楚家的……我还记得他们家很多人都是凌霄府的,至今争和楼排行榜上打眼一看都有很多姓楚的】

    【69L:但是楚家不是以弓手见长吗?我看那个妹妹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70L:小道消息,那双眼睛据说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71L:???怎么突然转到灵异片场了啊!】

    【72L:我有点毛毛的……不过说真的,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有灵力,很少有天生目盲的人吧?】

    【73L:说不定是后天的呢?】

    【76L:讲真……我觉得讨论人家的私事在这里不太合适吧,反正眼疾也不影响人家考上凌霄府】

    【77L:楼上说得对,还是关注实力吧】

    【78L:赞同,换个话题吧。不过我还有点问题,那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有点粉上了……】

    【79L:不知道诶,蹲蹲】

    【80L:我知道,她叫楚相蕴。】

第十二章 成长

    “可以吗?”石竹清偏头看向楚相蕴,楚相蕴自无不可地点点头,便见石竹清动动手指将她的名字发了上去。

    发完后,石竹清又看了看后续评论风向,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关闭了页面,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她看向正在活动身体的楚相蕴。

    “嗯?”楚相蕴活动了下身体,困惑地回望她,“没有啊……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石竹清神情复杂,虽然早知道以楚相蕴的实力必定会引发讨论的风波,但是看见她被人评头论足果然还是令人不舒服,不过她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不在意这些。

    石竹清一时有些庆幸,但保护欲和放手让对方成长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又叫她百般纠结,毛线般的缠成一团。

    “该跑步了,竹清不要偷懒。”楚相蕴见她发呆,胆大包天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石竹清立即清醒过来,顿觉孩子果然还是应该接受社会的毒打。她晃了晃头,阴恻恻一笑,竟然没有反击回去,而是自顾自地跑了起来。

    楚相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纳闷的皱了下眉,想了想还是将这种感觉抛在了脑后,向石竹清追了上去。

    不过说起来,啾啾去哪了?

    与此同时,楚相蕴的房间里。

    【对对对,我也觉得楚相蕴是这届里最厉害的!】

    阴暗的角落之中,一双毛茸茸的爪子伸出,手指穿梭如残影,光屏映出它严肃的面容。

    明明屏幕比它的身子都大,手速却不输于人,一时间房间只余打字发出的哒哒声。

    【她的弓箭用得也太强了吧!】

    【哎……要是我能抱上这么个大佬的腿,我做梦都能笑出声!】

    【其他的考生?没什么可关注的吧,楚相蕴就是最优秀的那个】

    【哦对了!有个叫石竹清也很不错,推荐你们关注一下,听说她们是朋友】

    【我?我就是个路人,都是听说的】

    “可恶……为什么说我打广告,把我禁言了啊!”啾啾愤怒着锤打着键盘。

    “等着!我开小号!!”

    *

    自从那天发现了那个帖子之后,石竹清就颇有些沉迷网络的滋味,怪异的是,就连啾啾也抱着手环不撒手。一人一鼠常常并排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的敲打着键盘。

    直到启程前一日晚上,石竹清才终于放下键盘,盘腿坐在床上看楚相蕴收拾行李。

    不过其实也没有好收拾的,凌霄府属于一所半封闭式寄宿学校,校内设施一应俱全,而校外还专设了小型商业区,一应物资应有应有。

    等到楚相蕴给自己的新弓箭做好了保养,石竹清才摆摆手叫她过来。等她走到床前之后,仰头拍拍她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我要给你讲一下我们明日的行程,你给我好好听着,知道吗?”

    楚相蕴点点头,为表重视还转身搬来个凳子放在床边,与石竹清面对面坐着对视,双手轻握拳搭在自己腿上。

    石竹清很是满意地颔首,“首先,第一件事。”

    “一定、一定、一定要跟紧我。”她盯着楚相蕴的眼睛,语调一次比一次加重。

    即使看见楚相蕴的表情认真,石竹清还是眯着眼审视了她半天。

    其实也不怪石竹清不给她信任,实在是楚相蕴出门迷路的次数太多了,几乎可以算是从小迷路到大。

    曾经石竹清还试图支使她去帮忙干活,但楚相蕴往往都是一去不回,最后还得一群人大晚上的喊着她的名字到处寻找,最后石竹清还得拉着她四处道歉。

    她像是一朵云,总是被风一吹就不见了。

    后来石竹清就吸取了教训,在熟悉的地方还好,一旦要去稍远的地方,就一定要自己带着她才行,不过即使是这样楚相蕴也常常会一个不注意就失去行踪。

    而她又惯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面容,虽然例如凌霄府考试这样的大事上暂时还没出过错,但还是让人没办法放下心来。

    “我会好好跟着你的。”楚相蕴举起三根手指状做发誓的模样。

    石竹清深吸了口气,收回怀疑的眼神,“只要你能做好这第一件事,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我们明天早上先去坐飞机,应该会在飞机上过夜,你不要穿太薄了知道吗?”

    “接着第二天早上飞机会在凌霄府专设的航空港停靠,之后会有带队老师带我们分批上车前往学校,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提不提供早饭……”石竹清嘟囔了一句,又舒展眉头,“不过我妈妈帮我们准备了点吃的,我已经放你包里了。”

    “到学校之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了。”

    石竹清的表情意外严肃起来,“我不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

    “……诶?”

    石竹清颇有些焦躁地抓抓头发,“这些天我一直在逛凌霄府内部论坛,其中所有新生入学注意事项帖子里都提到了同一件事——”

    “我们将会面临一项入学测试。”

    “但是关于这个测试,我搜遍了整个论坛,翻遍了过去几年的帖子,甚至还去问了我舅舅,就愣是没一个人能说清楚内容的!”

    石竹清似是有点恼怒,她一向擅长情报搜集,这可以算是她人生中难得的翻车经验。

    “他们只说,这项测试非常重要,如果不能通过的话,可能就要打道回家了。”说到这里石竹清轻轻锤了下床沿。

    “有的人说测试非常简单,谁都能做到。还有人说,这项测试简直魔鬼,做这个不如叫他去死。”

    “目前我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个考验似乎没有时间限制,有的人说自己做了一天一夜才完成。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件事应该不会太难,是以努力可以解决的问题。”石竹清说着说着逐渐冷静下来,“所以你不能放弃,听到没?”

    楚相蕴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移开眼睛,石竹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说道:“不许!”

    楚相蕴鼓鼓脸颊,“我还……”

    “你是想说如果太无聊就没什么完成的必要,对吧?”

    “呃……”楚相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

    “我了解你。但是都到了这一步,我决不允许你放弃。”石竹清柔和了语气,“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我知道了。”

    *

    石竹清离开后,楚相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了,啾啾停下打字的动作看她。

    “要和我聊聊吗?”它的语气意外的沉重,听上去这些天在网络上经历了颇多。

    楚相蕴停下动作,转头看它。在月光的映照下,她不由得想起那个夜晚,本来的心烦意乱逐渐平复下来,开口道:“我不明白,人为什么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你不想去凌霄府吗?”啾啾问道。

    楚相蕴沉默片刻,“不……也没有。”

    “我只是……”楚相蕴坐起了身,将右手置于心上位置,“我只是有些不安。”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但我不知道这改变会带来什么,到底是好是坏,我为此……”

    “你为此感到恐惧。”

    楚相蕴怔怔看着啾啾,良久之后点头,“是的……我为此感到恐惧。”

    “但这种感受与当时我杀死白鳞兽时又不一样,我从没面对过那样的敌人,当时我的心跳得很快,却不像现在这般踌躇不前。”

    “我现在……有点想要逃避。”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啾啾很快回答道。

    “什么?”楚相蕴有些意外。

    “我是说,你不一定要上凌霄府的不是吗?名进乡也有一些学校,你不用离开家太远,也不用勉强自己用不熟悉的手环。”

    “虽然你会因此与竹清分开,但是朋友本来就不会永远待在一起的,分开是必然的事情,只要你们还保持联系就没关系了。”

    “你看,你有别的选择的,小云。”

    啾啾说着,跳到了床上,像那晚一样用略带冰凉的爪触碰楚相蕴的鼻尖。

    “没有人可以左右你,你是自由的。”

    “……”

    楚相蕴的表情像是个被人夺走糖果的孩子,啾啾忍不住闭上了眼,用自己的侧脸贴上她的脸颊,无声叹息。

    “但是我知道,你已经做出了承诺与选择,就像硬币在抛出之前心中就已有了决定。”

    “你只是还不确定罢了,因为你一直在被拉着向前,从前是我,现在是竹清,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害怕的。”

    你可以任性一点,啾啾在心里补充,但它没有说出这后半句话。

    “有我陪着你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你刚才还说朋友之间分开是必然的事。”楚相蕴垂下眼睑。

    “嗯,因为我们不是朋友。我是你的老师,不是吗?”

    楚相蕴看它,露出一丝笑来,“我有时觉得你懂得很多,有时又觉得你像个骗子。”

    啾啾松开爪,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因为你看得还太少呢,真正的天才在最开始都会被误以为是骗子。”啾啾深沉道,“这是天才的宿命。”

    楚相蕴扭头看向窗外,那有一枝海棠花正在静静盛开。

    “我想……这可能是成长的代价吧。”

第十三章 飞机

    这是楚相蕴第一次坐飞机,石竹清本以为她说不定会格外兴奋,最开始她也的确是一直在四处摸摸碰碰,然而只是过了一会就失去兴趣开始望着窗外发呆了。

    一路上楚相蕴都显得出奇安静,虽然放在平时这是她的一惯状态,但石竹清总是像个担心孩子的老母亲一样不时看她,注意她的身体是否有异常。

    楚相蕴有时有点像猫,受伤之后很能忍耐,从外表从来看不透她的真实感受。

    在她们幼时,还称不上熟悉的时候,曾有一次放学后顺路结伴回家,结果突然被人堵在了小路上。

    对方有数十人,看上去都比她们高大。那时二人刚上学不久,对于使用灵力战斗不是很熟练,更别提对方早有准备。

    因着自己身形略高,楚相蕴便一直挡在石竹清身前,二人拼了命地反抗。打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混战,几乎只是在进行原始的肢体搏斗,只是很可惜在这点上她们也不具优势。

    最后还是啾啾趁乱逃了出去,找到老师过来救人,一群人瞬间作鸟兽散,但楚相蕴死死地抓住了一个人的裤腿,甚至被他拖行了一段距离。

    好在老师到的及时,分开了二人。

    楚相蕴不等老师先询问情况,就抢先一步再次抓住了那人衣领,明明矮对方一头,眼睛却向上死死地盯着,反叫那人莫名慌张起来。

    她逼问他的身份与目的,原来楚相蕴抓住的这人正好就是这群人的领头羊。在老师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还是说出事实,不过是看不惯她们在课堂上出风头,于是便纠结了一些人过来找麻烦。

    那时她看着楚相蕴气势十足地逼问情况,心中满是佩服,好像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最后昂首挺胸的与她道别回家。不过在家里被家长一顿审问,就又觉得痛起来了,被抱着好一顿安慰。

    只是等第二日她上学的时候,才知道楚相蕴住院了。

    那天她的头不知被谁击中,直到第二天还有些头晕,虽然她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但那些久经沙场的长辈们一看便知,所以她一大早就被强压着送去了医院。

    石竹清这辈子第一次逃课跑去了医院,到病房时看见楚相蕴正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晃脚,明明脚上还缠着绷带仍不安生,可昨天分别时她走路还是好好的。

    石竹清最终站在病房门口就开始号啕大哭,楚相蕴下意识跳下床想接她,却又忘了自己受了伤,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最后晕晕乎乎的被护士姐姐抱回了床。

    等来抓石竹清逃课的陈万径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立刻举起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至今还存在他家的相册里,二人一直没有拿回来。

    那段时间里,石竹清一直在楚相蕴身边打转,给她读书补课,她们也因此熟悉起来,成了如今的至交好友。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石竹清一直对楚相蕴有些过度保护,虽然楚相蕴再出院后与她一起套麻袋把那些人挨个揍了一遍,也还是没太多地缓解她的不安与愧疚。

    好在这些年来,这些情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沉淀逐渐掩藏在心底,二人之间逐渐形成了现在的相处模式,石竹清也不再介意那么多了。

    等她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楚相蕴已经陷入了浅眠,看起来昨天晚上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是对新环境感到有些不安吗?

    石竹清打了个哈欠,将脑袋埋进了书本之中。

    *

    第二日一早,二人在飞机上用过早饭一小时后才终于到达目的地,一下飞机就看见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手中握着一个小旗子,上面画着凌霄府的浮云校徽,身旁还围了几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好像正在聊天,看起来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带队老师了。

    果不其然,眼见二人走了过来,他身旁的几个青少年都安静下来,对方看向她们问道:“你们是凌霄府今年的新生吗?”

    二人点点头,就见他举起右手,手腕上正是凌霄府配备的手环,“抱歉,我需要先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

    二人依次举起手腕进行扫描,之后就见面前之人的表情更加温和起来。

    他低头看向手环光屏,对照着她们的名字,“楚相蕴和石竹清对吧?”他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二人,看上去很好相处,“你们好,欢迎你们成为凌霄府的学生。”

    “我是你们这次的带队老师,我叫彭波。”

    “彭老师好。”

    “嗯。现在还有几个学生没到,你们可以在那边椅子上休息会,等到人齐了我会喊你们的。”

    等他介绍完毕,他身旁的几个学生便重新叽叽喳喳地开口,像是正在询问彭老师关于凌霄府的情况,他也是好脾气的一一解答。

    楚相蕴没心思与一群人挤在一起,好在石竹清也是如此,二人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楚相蕴深吸一口气,突然整个人软倒在了椅子上,石竹清偏头看她,“怎么了吗?”

    “我讨厌飞机。”她闷闷说道。

    这倒是让石竹清有些意外,毕竟楚相蕴平时就很喜欢往高处爬,但仔细想想她在飞机上的表现似乎的确是没什么精神。

    “为什么?”石竹清有些好奇。

    “我觉得很没安全感。”楚相蕴坐起来,看向远处的人群,“我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解体,把我从空中摔下去。”

    “不会的。”

    石竹清有点哭笑不得,她想说飞机不会出事,但一向对事情严谨的态度又制止了她的话语,她转而开玩笑道:“如果我们掉下去了,我可以用千壑给你印个飞行术法。”

    “可以做到吗?”楚相蕴看她,白布下的眼睛睁大。

    “……以后就可以做到了!”

    石竹清的脸颊微红,果然不该随便和楚相蕴开玩笑,又被她当真了。

    事实上她现在对灵力的控制还做不到那么精细,没法让一个人飞起来,最多能够悬浮几秒。”

    “加油。”楚相蕴真诚地拍拍她的肩膀,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期待。

    石竹清自行调解了心情,换话题道:“以后我们每学期回家,都要坐飞机呢,你暂时克服一下。”

    她学着楚相蕴的动作,拍了回去。

    “啊……”楚相蕴顺着她的力道倒下,“我要发明一个我自己的飞行灵器。”

    她用了一个陈述句。

    石竹清顺着她的说法畅想,“如果这样的话,我想要个空间大点的,不过我们需要考虑之后把它放哪,可以砍掉一部分客溪林的树做停靠点。”

    “……那还是做个小点的吧。”

    “太小也不行啊,到时候我们要轮流把它开回家,一直操控灵器很累的,如果空间太逼仄就会很不舒服了。”

    “开放式?”

    “万一下雨就不好了。”

    楚相蕴开始皱眉了,她冥思苦想半天,最后说道:“我不想当司机。”

    “好吧,我接受飞机了。”

    石竹清笑眯眯看她,这时她们旁边突然冒出个人的笑声,很快又止住,二人望过去,就见一个与她们年龄相仿的少年正捂住嘴,与她们对视之后缓慢放下手,尴尬地笑了一下。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我刚刚就坐在这里了。”

    楚相蕴与石竹清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很可惜两人都不是什么擅长社交的人,恰好对面的人也不是。

    最终还是石竹清先开口,“没关系,我们也没有聊什么特别的东西。”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楚相蕴已经低头开始玩手,远处彭老师与学生们不时传来笑声衬的此处更为凄凉。

    “那个……你们好,我叫槙久一,也是凌霄府今年的新生。”男学生讪讪一笑,率先开口。

    “你好。”石竹清应了一句,“我叫石竹清,她是楚相蕴。”

    “……”

    “……”

    为什么,我刚才为什么我什么要自我介绍?

    我刚才就应该直接走掉的,没看见人家不想和我说话吗!

    救救我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槙久一不断在心里呐喊,忍不住思考自己现在走到远处去能不能让面前两个人原地失忆,忘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好在他的救世主很快就出现了。

    从槙久一的角度看过去,楚相蕴背后的背包拉链突然被拉开一个小口,从中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它张大嘴巴呼吸着,“快闷死我了!小云你是把我忘了吗!”

    “啊。”槙久一看见那个叫楚相蕴的少女发出一个单音节,虽然因为她蒙着眼,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无论谁都能感受到她的迷茫。

    ……还真忘了啊!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宠物忘记的啊!

    槙久一瞳孔地震。

    此时啾啾也注意到了这多了个陌生人,它一爪搭着楚相蕴的背包口,一爪伸出来打招呼,“你好啊,你也是凌霄府的新生吗?”

    “呃……”槙久一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热情和他打招呼,一时失语,下意识回道:“是的是的,你好你好,你也是吗?”

    “……”

    石竹清默默转头看他,就连一直神游天外的楚相蕴都忍不住循声转头。

    ……我在说什么啊!

    “对不起对不起!”槙久一立马站起身来,朝着二人鞠了个大躬,把石竹清吓了一大跳,嗖地也站了起来,扶住他的手臂。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

    我想我的校园生活还未开始结束了吧……

    退学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被石竹清扶回椅子的槙久一,在心中这样想道。

第十四章 凌霄府

    “……话说你是原秀国人吗?”石竹清突然开口问道。

    “啊,没错。”槙久一摸摸鼻子,“我的口音很明显吗?”

    “这倒没有。”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的,石竹清没有说出这话给气氛增添尴尬。

    “你叫槙久一是吗?”啾啾聪楚相蕴的背包中爬出来,跳到了槙久一的膝盖上,让他不由得僵住,不敢乱动。

    “是的,你好,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啾啾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可以叫我啾啾。说起来你为什么跑这么远来承平国上学啊?”

    这有点像是长辈的搭话,但槙久一却因此放松下来,因为是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不用思考就能说出准备好的套话,“因为我从小就很向往凌霄府,一直在为来这里而努力。”

    “噢。”啾啾了然地点头,“这倒也不意外。”

    “你有没有想过学哪个系啊?”

    “我觉得选专业离我还太远了,我听说凌霄府是七年制,三年之后再选专业,所以想再考虑一下。”

    啾啾:这倒是涉及我的知识盲区了。

    它扭头看向石竹清,对方对它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她合上不知何时打开的书本,“凌霄府前三年采取分院制,进行完基础课业的学习后才会让学生选择专精方向。”

    她的样子看起来气定神闲,槙久一忍不住吃惊,“你了解得真清楚。”

    石竹清露出个含蓄的笑容,看上去并不在意对方的夸奖,楚相蕴却知道她心情变好了。

    “我认为接触一件事物之前必须要先了解它。你之前有做过关于凌霄府的相关功课吗?”

    槙久一语塞。

    事到如今只是因为凌霄府名气大所以参加了入学考试最后侥幸通过这件事他要怎么说出口……

    “略有研究。”他打了个哈哈,“略有研究。”

    石竹清点头,突然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你知道,凌霄府的入学测试吗?”

    槙久一的回答是给了她一个无知且震惊的表情,“入学……还有测试?”

    石竹清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给啾啾使了个眼色。

    “啊,说起来你了解凌霄府的分院制度吗?”

    槙久一被它吸引了注意,话题顺利转移,楚相蕴为这一人一鼠的默契感觉些许的惊异。

    她托着下巴在心里想,可惜如果我使眼色谁都看不见。

    “分院制度……我不知道。”槙久一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个一无所知的笨蛋。

    “可能会做个调查问卷之类的吧……?应该不会太难,毕竟我们都通过入学考试了,总不可能让我们到了校门口还打道回府吧……”他说着仿佛还感觉有些荒缪的笑了两声,楚相蕴偷偷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一眼。

    啾啾随意地点点头,“话说你家里有几口人?”

    “诶,这个……”

    一人一鼠相谈甚欢,到最后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直到集合后分到了不同队伍,槙久一还转头与啾啾不停挥手道别,看上去好像还有些不舍。

    坐到了前往凌霄府的车上,楚相蕴将背包放到腿上,突然感叹,“啾啾,好厉害。”

    虽然她一直知道啾啾的人缘非凡,从它每天都跑的不见影,回来时却总是带着别人送的礼物就可见一斑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你才知道啊。”石竹清却是见怪不怪。

    事实上她经常见到啾啾出现在各种地方,与不同的人攀谈,甚至她们离开名进乡前,还有人偷偷来找她问能不能把啾啾留下来。

    “嗯?”啾啾发现了盲点,“为什么要我留下来找的是你?”

    “你不觉得相蕴某种意义上看起来很难接近吗?”

    石竹清托腮看着窗外,话语有些漫不经心。

    啾啾转头看向楚相蕴,她正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弓箭,墨黑色的弓臂看上去并不起眼,而那之上银色的雕花却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微微闪着冷芒。

    楚相蕴正在调整弓弦,手指扫过兵器的动作轻柔细致。

    啾啾点头,“多么温柔可爱的少女啊。”

    “哈?”石竹清扭头,看看楚相蕴,又看看啾啾,“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出医药费。”

    “我才没瞎!”啾啾不满地瞪她,“而且我觉得你明明看起来更凶一点。”

    后半句话它很有自知之明的说得很小声,可惜并不能逃过石竹清的耳朵,她微笑着拎起它,“没关系,我说的是治疗打伤的医药费。”

    “嗷——”

    楚相蕴有些疑惑地抬头望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石竹清正看着窗外的后脑勺。

    我听错了吗?

    楚相蕴重新埋头动作,心想无论待会的测试是什么,握紧自己的武器总是没错的,要好好准备。

    见她不再注意这边,石竹清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被施了禁言的啾啾,表情很是和善,“好了,今天的千壑印状态还是很完美呢。”

    “禁言的灵法已经玩过了,接下来我们实验……玩玩别的吧。”

    ——魔鬼,竹清就是个魔鬼!

    等到下车之后,啾啾已是满身疲惫地躺着不动了,即使楚相蕴把它放回包里这样的大动作也没有吵醒它。

    “睡得这么熟吗?”

    “说不定昨天晚上趁着你睡觉时去找别的小姑娘玩了吧,它也不是故意的,相蕴你别在意。”

    楚相蕴的眉头微微纠结,合上背包的动作瞬间利索了起来。

    “好了,孩子们。”彭老师站在远处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了,“你们面前的就是凌霄府的所在地了,很壮观吧?”

    楚相蕴与石竹清应声望去,却是齐齐失语。

    眼前的场景的确很是壮观,那是一座极为高峻之山,岩石嶙峋,山峦重叠,山上树林莽苍广袤连成一片,仿佛望不见尽头一般。她们抬头向上看,竟有一根长柱拔地而起,独立鹤群般深入云端,明明看上去极为遥远渺小,却让人觉得卑微的是站在此的人类。

    一时之间所有人沉默下来,只能听见鸟雀在山林之中传来的清鸣,但隐隐又有猛兽的咆哮之声,如同惊雷一般令人瑟瑟发抖,有的学生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等到他们回神之后,看向正站在一条小道边的彭老师,他脸上的笑意未改,却叫人不禁心中发毛。

    “老……老师。”终于有人颤抖着开口,指向了高山之上,“那里就是凌霄府吗?”

    彭老师顺着她的手看去,沉吟了一下,在学生们期待的目光下点头,“是哦。”

    “老师……那我们要怎么上去?”

    “这么高,一定有缆车什么的吧?”

    “是不是有什么飞行灵器来接我们?总不可能让人徒步爬上去吧,你说是吧哈哈……”

    “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

    彭老师还未回答,就见有人突然惊叫,“看,缆车!”

    众人看去,果然见有个缆车正在缓缓向上,里面好像还有个人正在与他们招手。

    “我就说嘛……”

    “老师,我们到哪去坐缆车?”

    “坐车坐的我累死了,终于要到了……”

    “那个缆车不是给你们坐的哦。”彭老师开口。

    “……”

    “不会吧!!”有的学生失意倒地,完全不顾形象。

    “我们要爬上去吗?”有的学生已经愣在了原地,好像被雷劈一般。

    “哈哈我就说我的校园生活结束了退学手续到底在哪办总不会要爬上去才能办吧妈妈我想念故乡的花了……”有的学生喃喃自语已经状若疯魔。

    彭老师笑吟吟看着面前的群魔乱舞,好像早已习惯。

    “老师。”有个女学生走到他身边,似乎是那个名叫石竹清的孩子,看似非常冷静,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暴露她的内心,“我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入学测试?”

    “哦?你知道啊,看来你提前做了功课。”

    彭老师赞赏地点头,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同学们,凌霄府入学测试从现在开始。只有靠着自己的双腿爬上这座山的人才能进入凌霄府的大门,注意不要耍小聪明哦,当然我指的就是那位往缆车方向走的女同学。”

    “这边还挺凉快的。”被他指到的女同学一个转身,动作自然地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走回了人群。

    彭老师笑而不语,微微侧身,众人才看见他身后还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着水与食物。

    “去之前记得带上自己的物资,毕竟不知道你们要走上多久。”

    这个人是怎么带着微笑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的!

    众人心中悲愤却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过程中身体突然不适无法坚持,可以按下手环上的侧键求助,之后会有医生赶来现场进行救治,不用担心会耽误考试。不过如果比较严重需要前往医院的话就有点麻烦了,回来之后需要从这里重新向上才行。”

    “……”

    “当然想要放弃测试的话也可以按。”说到这里彭老师略微收敛了笑意,“但是希望大家都考虑清楚,放弃很容易,但不一定会有重来的机会。”

    “无论你要走上多久,一天也好,三天也罢,走上一个星期都没有关系。这个测试并没有时间限制,食物水源不足的话也可以随时通过手环求助进行补充,只要你能走到凌霄府的大门前,它就会为你而敞开。”

    “那么我在路的尽头等着你们。”

    “再次欢迎你们来到这里,希望大家都能度过愉快的校园生活。”

第十五章 组队

    彭老师离去之后,学生们之间面面相觑,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拿起物资率先向山上走去,在她的带动下所有人也陆陆续续前进。

    楚相蕴与石竹清二人刚走到领取物资的桌子旁,就有个人忽地从旁边窜到她们眼前,令石竹清吓了一跳,本能般后退两步躲在了楚相蕴背后。

    楚相蕴被她的动作一惊,多年来合作的默契叫她也下意识举起弓箭,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个人待在那里,不过那是学生中的一员,并没有恶意。

    对方也是反被她们的动作吓到,举起双手连忙说:“嘿!别打我!我是你们的同学,不是坏人!”

    石竹清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对方就是之前那个想要偷溜出去坐缆车的女同学。她冷哼一声,却还是扯扯楚相蕴,让她放下弓箭。

    “你有什么事吗?最好快点说。”

    对方也放下双手,没说话而是先在两人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在心中咂嘴。

    本来她还以为楚相蕴才会是二人中领头的那个,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个人,失策了。

    她停在石竹清面前,扬起一个笑来。

    “是这样,你看我们目前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石竹清用怀疑的眼神看她,“爬山要怎么合作?难不成你还想手牵手像小朋友郊游?”

    对方仿佛没听见石竹清的嘲讽一样表情未变,“我的意思是,在爬山当中,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她举起一根手指摇晃,却突然转到别的话题,“事实上,我本人其实是个爬山爱好者,非常热爱登山运动,对于如何在行进路上分配体力保存精力这点,有着深厚经验。”

    “虽然彭老师说爬上几天几夜都没关系,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在晚上前登上山,毕竟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夜对吧。”

    看着石竹清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语,她的笑意逐渐加深,“你们看,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我有信心,在我的指挥下,我们绝对可以在十小时内到达学校门口。”

    石竹清抱臂看她,手指轻敲胳膊,“那么我们合作这件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明显可以一个人走吧。”

    “这就要提到我刚才说的,在爬山之中非常重要的那件事了。”

    “难道那件重要的事指的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登山计划,时间分配之类的?”

    “当然不是。”她又伸出根手指左右摇摆,“最重要的是——”

    “士气。”

    “士气?”楚相蕴被她的话吸引了。

    “是的。”她点点头,“虽然我有非常丰富的知识……但那只是理论,实践过程总是会出现各种问题的。”

    “请你直说。”石竹清毫不犹豫打断了她。

    那人嗔了她一眼,“意思就是,我可能爬不上去。”

    “哈?”

    见石竹清想要拉着楚相蕴转头就走,她立马接着说道:“这不是指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只是心理问题。”

    石竹清本来已经放弃听这个人胡诌,但没想到楚相蕴反而停下了脚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只好忍怒转身。

    “你接着说。”

    “简单来说就是,我一个人爬不上去,得有人陪着。”

    “……”石竹清有点后悔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意思就是你要跟着我们是吗?要跟就跟吧,我们也管不了你的腿往哪走。”

    “不止这点。”看着对方突然露出个腼腆的笑容,石竹清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还希望,在我走不上去的时候,你们能……小小的鼓励我一下。”对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个距离来,示意自己需要的只是微小的帮助。

    石竹清冷脸打量她,突然叹了口气,“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你是个容易放弃的人,需要别人鼓励才能坚持下来,所以想找个人结伴,不是吗?”

    对方的表情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她愣愣地看着石竹清。

    “下次你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用什么来‘交易’。”石竹清拉着楚相蕴转身拿了物资走去,见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看她,“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那人回过了神,立马小跑过去,走在二人身旁。

    “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褚连。”

    ……

    “说起来你为什么选了我们两个?”

    “啊,是这样的。”褚连挠挠脸,将头转向楚相蕴,“我之前在凌霄府的剪辑里看过你。”

    “下意识找了个眼熟的人吗?”石竹清问。

    “是这样的。”褚连笑着点头。

    其实不是。

    出现在凌霄府视频里的人那么多,比如最先上山的那个人,似乎是叫裴央的那位,还有前面正拿权杖当登山杖用的外国少女,她都看见过且印象深刻。

    选择楚相蕴,只是因为她在影片里不一样。

    她是真心帮助谬详的,她没有将他当成是考试设定的任务,或是冰冷的npc,她将他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所以褚连知道,如果她向她请求帮助,她会答应的。

    *

    一路上默默无话,因为几人并不熟悉,所以反倒节省了聊天的时间,明明是最后出发,但不久之后她们的进度就超过了一些体力较差的人。

    褚连沿途中边走边望,不停地观察周围的地形,石竹清与楚相蕴二人倒也没有催促她,毕竟一开始已经说好了由她来指挥目前的行程。

    过了一会她突然停下脚步,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我觉得……那条路好像更近。”

    “你刚才原来是在看这个吗?”

    “好厉害。”

    对面两人同时说话,反应却截然不同。

    石竹清横了楚相蕴一眼,“不要跟着学坏!”

    “诶——”褚连拉长了说话的声调,“这怎么叫学坏,明明是合理运用自己的智慧。”

    她窜到楚相蕴的身旁,楚相蕴猜想她可能是修习了什么身法,行动的速度总是很快,且很擅长收敛自己的气息。

    “妹妹,怎么样?要不要走走看?”

    石竹清一把打掉她搭在楚相蕴肩上的手,一脸不高兴,“别乱攀关系。”

    “你怎么知道那条路更近?”

    “啊,说到这个。”褚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从背包里拿出张纸摊开来,楚相蕴与石竹清凑上去观看,并同时发出了惊奇声。

    楚相蕴感兴趣地看她,“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石竹清则是打向她的手,同时警惕地扫描周围看是否有人,“快收起来,别让别人看到了!”

    原来那竟是一张这座山的地图,最上角明晃晃标了个“凌霄府”的字样。

    褚连顺着石竹清的力道将其收回了背包里,转头看向楚相蕴,“聪明的人总会有点小手段……简单来说,用钱什么都能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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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630/ 第一时间欣赏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最新章节! 作者:云外憧憬.所写的《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为转载作品,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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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介绍:
【无CP+天才学院流+团队+成长】
凌霄府,人族境内第一灵师训练学府,无数人心中的梦想之地,天之骄子的理想起点之所,他们由此毕业,开启从此波澜壮阔的一生。
在被好友拉着参与入学考试,并且顺利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楚相蕴就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就此改变。
前路犹未可知,所幸得名师引路,有好友相伴,也算值得一闯。
然而……
楚相蕴·永远的年级第一·凌霄府校队队长·全国高校联合竞赛冠军领队·灵师世界锦标赛单人冠军得主·铸器大师·誓刃勋章获得者·同伴眼中的神·对手口中的大魔王,此时正面对她这辈子最大的难题——
请问,凌霄府毕业考核要求是拯救世界这件事是否有哪里不对?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毕业考核,但要求是拯救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