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我在大虞长生TXT下载我在大虞长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在大虞长生全文阅读

作者:吃红薯不     我在大虞长生txt下载     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在大虞长生全文阅读

第1章,乱世

    世宗三十二年,虞国南境三州大旱,粮食减收,动乱渐起。

    云州。

    大泽府,常山县。

    砰!

    脆响之中,‘草芝堂’虚掩的门被踹开。

    一个面色红润、络腮胡、三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两个跟班进来:“哟,阿锐,在啊?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哪?”

    “虎爷!”

    对面是一个脸色苍白、下巴有着绒毛、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叫方锐,这时见到虎爷,就连忙从柜台后站起,满脸笑容:“这不是午后歇个晌嘛,正等着您,交这月的例钱哪!”

    说着,捧过来十二个外圆内方的大钱。

    “这次交钱挺痛快么?”

    虎爷接过大钱,在手上掂了两下,就知道数目:“少了,上面发话,从这个月开始,例钱加两成。”

    “两成?”

    方锐面露苦色,肉疼地咬了咬牙,从怀中再度取出三枚大钱。

    “这么爽利?本以为还要用些手段的。”

    虎爷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阿锐,近来可是发财了啊?”

    “虎爷说笑了,这一条街道上的事情,哪有您不知道的?我要是发财,哪能瞒得过您去?”

    “这不是想着,咱能好好开药堂,全靠虎爷照看、老虎帮照看,所以,就是再难,也要支持您的工作啊!”

    方锐弯着腰,脸上满是恭维的笑容,最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敢瞒虎爷,咱也有些小心思:家父征兵去了,草之堂没个主事的,想请虎爷多照看一下。”

    “不错、不错,阿锐,你很识时务。放心,我老虎帮就是吃这一口饭的,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虎爷笑着拍了两下方锐肩膀。

    “那就多谢虎爷您嘞!”

    方锐满是奉承地笑着,送走了虎爷。

    是的,就是笑脸相送,没有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狠话,也没有眼底闪烁冷芒。

    ——如虎爷这般人,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了,最擅长察言观色,稍有怨恨、不忿,上去就是一顿毒打,可不会和你讲什么规矩。

    前世今生,方锐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在能够主宰你命运的强者面前,要保持敬畏,无论对方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当然,可以委曲求全,虚与委蛇,却不能断了骨头……这些账,还是要记着的。”

    送走虎爷,方锐返回屋内,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

    “锐哥儿,人走了?”

    这时,里屋帘布掀开,一个头戴木叉、身穿粗布襦裙、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正是方锐的母亲:方薛氏。

    “娘,走了!”

    方锐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不过这次的笑容要发自内心得多:“我说过的嘛,这种交例钱的事情我来就行,您偏要在后面盯着。”

    “嗨,你这孩子,我这不是不放心嘛?以前都是你爹去打交道的……唉!”说到方锐的爹,方薛氏重重叹了口气。

    “娘,您放心,爹虽然被征兵了,但是作为随军的医师,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再说,吉人自有天相……”方锐宽慰道。

    “希望吧!”

    方薛氏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多交的三个大钱,不由满脸心疼:“以前还是‘白二黑三’,现在就成了‘白三黑四’……这世道啊!”

    所谓‘白二黑三’,就是白道官府拿两成利,黑道帮派拿三成利;‘白三黑四’,自然就是白道官府拿三成利,黑道帮派拿四成利。

    前者,抠抠索索一点,还能攒下一些钱;后者嘛,勉强过日子都难。

    “是啊,这世道……越是大灾的年景,剥削越重哪!”方锐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

    方薛氏摇了摇头,提着篮子就要出门:“锐哥儿你守着家,我去买点粮食。”

    “棒子面不能买了,要全买高粱面……皂角也没有了……”

    她絮絮叨叨咕哝着。

    “娘,等下。”

    方锐突然喊住了方薛氏,拉着她朝着里屋去。

    “锐哥儿,又要弄那个?”

    “嗯啊!”

    “不弄行不行?感觉不舒服。”

    “哎,娘,你就听我的吧!”

    方锐拉着方薛氏,来到里屋,摆弄起自己的工具,又给方薛氏脸上添了几颗痘痘、雀斑。

    “娘!兄长!”

    这时,一道声音从床上响起,是一个身穿襦裙、扎着两条辫子的丫头,名叫方灵。

    “灵儿,午觉醒了?”

    方锐扭头问道:“看看咱娘,丑不丑?”

    “丑。”

    方灵诚实地点了点头:“越来越丑了。”

    “那我就放心了。”

    方锐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方薛氏道:“娘,现在您可以出去了……对了,身上再加一些碎布,看上去臃肿一些……这世道啊,打扮得丑一些,这样才安全。”

    方薛氏虽然嘴里嘟囔着,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按照方锐说的做了,随后又叮嘱方锐兄妹两句,这才挎着篮子出门了。

    这时。

    方灵已经自己穿鞋、梳头发,从床上起来了。

    咕噜噜!

    她肚子叫了两声。

    “我去喝水。”方灵说。

    “等下,”

    方锐掏掏摸摸,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半块玉米饼子,递给方灵:“拿去磨牙吧!”

    嘎嘣!

    方灵接过去,在手里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给方锐:“兄长,你也磨牙。”

    方锐低头,看着方灵一双乌漆漆、亮晶晶的大眼睛、还有泛黄的头发,笑了笑:“我是大人,不用磨牙。”

    “对了,你过来,我也给你脸上弄一些痘痘、雀斑。”

    “哦。”

    方灵听话地过来。

    方锐看着方灵一边费劲儿啃着玉米饼,一边任凭自己摆弄,嘴角不由勾了勾,感觉自己这个妹妹有点呆呆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不过,他也理解:这个世道的人,识字都难得,不读书自然少智。

    在这种环境下,什么腹黑、古灵精怪的性子,不大可能存在的。

    而另一面,穷人家的早当家,方灵表现出来也的确是这样,听话、乖巧、懂事。

    “好了。”

    给方灵脸上又加了几个痘痘、雀斑,看上去又变丑了不少,方锐这才拍拍手,让妹妹在这里屋玩,自己去了外堂。

    在柜台后坐下。

    方锐揉了揉眉心,回忆起这一世的事情。

    没错,他是个穿越者,不同于起点孤儿院的其它穿越者,有父、有母,有妹。

    父亲方百草。

    母亲方薛氏。

    妹妹方灵。

    前身方锐,从小就是一个病秧子,半月前一场大病,让地球方锐穿越而来,占据了此身。

    “我所在的国家是大虞,具体一点,就是虞国、云州、大泽府、常山县……今岁夏季大旱,粮食减收,城外有太平教作乱,征兵……”

    方锐想到这里,眼中有些复杂。

    半月前,他穿越而来,一场大病初愈,当时正值征兵……可想而知,若是方锐充军去了,以他的体质,几乎是十死无生。

    关键时刻,是此身的父亲方百草站出来,明明超过了征兵年龄五十岁,却以医师的身份疏通关系,代替了方锐。

    “不仅是父亲,还有娘、妹妹……”

    这些日子,在方百草走后,方锐就成了家里的一家之主:吃饭时,方薛氏让他先吃,吃稠的,她和方灵吃稀的……粮食紧着他吃,宁可自己挨饿……

    如此种种,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坦白来说,身为穿越者,在一开始的时候,要说方锐对方百草、方薛氏、方灵,对这个家有多深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随着相处,他却打心眼里认可了他们。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这类似古代的乱世,要想带着全家人活下去,必须小心、谨慎……和这个世道的其它底层人相比,浑浑噩噩,全无希望,我却是不同!”

    “因为,我有金手指……”

    “啊——”

    方锐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不由连忙起身,来到门前,从门缝向外小心看了一眼。

    ……

第2章,人心

    “原来是老楚家!多半是因为例钱的事情……”

    方锐眼睛眯了眯,想了一下,出门去。

    此时,在老楚家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邻里乡亲。

    “福泉叔!菜根嫂!大锤叔!小锤哥!”

    方锐一个个打着招呼,问道:“这是怎么了?”

    “老楚家出事了。”菜根嫂叹息。

    “还不是……”

    “小锤,闭嘴!唉,阿锐,你自己看吧!”

    被称作‘大锤叔’、‘小锤哥’的,分别叫做王大锤、王小锤,是一对父子,家里打铁的。

    这时,他们父子让开条缝,让方锐能上前看到里面。

    只见:

    老楚家门外,虎爷的两个跟班,押着两人跪下,正是老楚家的老楚与小楚!

    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两人方锐也认识,他还记得:自家和老楚一家的关系不错,老爹还给老楚治过病。

    “大家伙儿都听着!”

    虎爷站在一旁,身上的漆黑短打有些凌乱。

    他也不禁止众人围观,或者说他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以儆效尤:“老楚一家对抗上缴例钱,就是对抗我张黑虎!对抗老虎帮!特别是:他们还敢对我动手……”

    听了这话,人群顿时哗然。

    “老楚一家竟然这么大胆!”

    “还敢对虎爷动手?”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对抗老虎帮?对张黑虎动手?以老楚一家的性子,不至于啊!”

    方锐看向老楚家屋内:其中桌椅散乱,乱糟糟一片。

    顿时。

    他心中就有了些猜测:真正的事实,应该是:老虎帮加税,老楚家交不出,虎爷等人手脚不干净,就想要趁机抢、拿,然后发生了肢体冲突……这应该就是‘对抗老虎帮’、‘对虎爷动手’的真相了。

    当然,虎爷肯定也有借题发挥,趁机立威的意思!

    果然。

    就见老楚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

    砰!

    这个时候,虎爷却是狠狠一踹,直接将老楚头踢了一个跟斗:“今天,老子就要执行帮规帮法!给我拖下去,打!狠狠地打!”

    两个跟班连忙跟上,连踢带踹,将老楚父子打得啊啊惨叫。

    好一阵儿后。

    虎爷才一挥手,让两个跟班停了下来,眯着眼睛道:“好了,帮规执行过了,例钱也不能少……给我搜!”

    闻言。

    两个跟班顿时如狼似虎地冲进老楚家,一通打砸翻找。

    砰!

    装水的大缸被掀翻摔裂。

    哗啦!

    一床席子直接掀开,被子、枕头散落一地。

    这种抄家的惨象,再配合着老楚父子鼻青脸肿、一阵哼哼着惨叫,顿时令所有人都心中戚戚。

    毕竟,都是邻里乡亲,知根知底的,见到老楚一家如此遭难,难免物伤其类。

    可最多也就是心中同情了。

    更多?

    却是不敢的。

    方锐看了看左右,心中暗忖:‘其实,邻居乡亲足有上百人,张黑虎只有三人,若是人人都抄起家伙冲上去,虎爷之流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没逼到那个份上,老实忍让,就是这种下场……’

    ‘当然,张黑虎背后还有‘老虎帮’,真要反抗……多半也是以悲剧收场!’

    “找到了。”

    这时,一个跟班惊喜出声,从装衣服的大黑箱子里,翻出一个红布包裹的银镯子出来,献宝般拿过来递给虎爷。

    “不能……还给我……这是死去孩他娘的嫁妆啊!”

    老楚头本来都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但看到这银镯子,仿佛回光返照般,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老东西,滚!”

    虎爷飞起一脚,将老楚头踢得额头磕在地面上,撞得满脸是血:“好家伙,两钱重的银镯子啊,老楚……你还说你交不起例钱?”

    “哈哈,我也不难为你,老楚,这就当做是你对我动手的赔礼了……走!”

    虎爷说完,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所过之处人群纷纷散开,如避蛇蝎。

    目视虎爷等人离开的背影。

    方锐联想起之前虎爷来到自家‘草芝堂’时的态度,心中突然有所明悟:‘我家在邻里之间,处于中上水平……爹征兵走了,我又是个病秧子,没有底气……完全就是最适合儆猴的那只鸡哪!’

    ‘之前的时候,虎爷之流想必就是奔着挑事来的,也多亏我识趣……当时若是我多说两句,恐怕立即就是一顿毒打!’

    ‘这般来看,老楚家倒是代替过我家受难了。否则,即便老楚家暂时交不齐例钱,虎爷也未必会做的这么过分!’

    ‘当然,只要老楚家舍不得那个银镯子,交不齐例钱,就迟早是这个下场。’

    想到这里。

    方锐深深一叹:“这世道……难啊!”

    话虽如此,其实,横向对比的话,他家还不是最难的。

    就如:

    老楚家是做行脚商的,碰到今岁这个旱情,县城内消费下降,他家连例钱都凑不齐。

    张大锤、张小锤一家,是打铁的,生意也下降,不过好在承接了官府的订单,勉强能过活,可那个苦、那个累……不用多说。

    福泉叔、菜根嫂一家,是做豆腐的,照样也难,起早贪黑,也同样是勉强过活而已。

    ……

    邻居之中,稍好一些的,是隔壁家的三娘子,开了个沽酒的铺子,听说还背靠一个军头,算是邻里乡亲中最好的一个。

    “对了,三娘子似乎没来……”

    方锐看向自家隔壁的三娘子家,门上上着锁,不在家,不由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综合来看,我家在邻里之中处于中上水平,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难的,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算是中庸……中庸好,中庸妙啊,不冒头,不引人注意。’

    方锐这般想着,看着被邻里扶起的楚家父子,也没去凑那个热闹,踱步回了自家‘草芝堂’。

    至于主动去给老楚家父子救治?

    不存在的。

    交情没到那个份上——或许方父和老楚家关系不错,但那又不是他。

    再者。

    此刻,方锐若是主动去给老楚家父子救治,那就默认属于接济,不仅收不到一个大钱的诊费,还要搭上药材钱。

    相反,若是对方来到‘草芝堂’,就是正常诊治,无论对方是以粮食抵诊费,还是欠着,那都要付钱的。

    这不是过分算计,而是太穷了,穷到不得不计较这一点。

    不只是方锐,其它人亦是如此。

    就比如:此刻,其它人做的也就是搀扶一下,送老楚家父子回屋,这些惠而不费的事情,有人拿出鸡蛋、腊肉什么的补品,给老楚家吗?

    没有!

    别人都不大方,凭什么要方锐大方?

    与其穷大方,还不如拿那点钱,买些东西,给娘、妹妹补补身体!

    至于说什么没有格局?

    “呵!爹征兵去了,我若是‘穷大方’,不仅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还会让邻居们以为我是冤大头,来欺负我年幼!”

    可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还是大概率事件。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之恶!

    “就是这么个世道,”

    方锐眼睛一闪:“对穷人来说,实在是……不允许有多余的同情心啊!”

    ……

    下午。

    ‘草芝堂’生意不错,来了两三波病人,诊费五个大钱,但刨去成本,其实也就两个大钱而已。

    对了,老楚家父子也来了,方锐给做了正骨、抹了药酒,对方没钱,拿了十斤麦糠抵偿诊费。

    夕阳西下的时候。

    方薛氏挎着篮子回来了,却是满脸后怕的表情,一进门就道:“锐哥儿,多亏了你啊!”

    ……

第3章,劫运

    “娘,怎么回事,可是出什么事了?”方锐连忙问道。

    “抓走了!有个妇人被抓走了!”方薛氏激动地说着,脸色有些苍白。

    方锐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方薛氏去买粮食的时候,目睹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妇人,被帮派大汉看中,直接当街给抓走了。

    “当时,这事就发生在离我不远处……多亏锐哥儿你这些日子让我扮丑,不然,恐怕……”

    方薛氏至今回忆起来,仍旧后怕不已。

    “这可真是……侥幸!”方锐心中同样满是后怕。

    若是方薛氏真的被抓走,那个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遇到那种事情,简直求告无门。哪怕他有金手指,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暂时也没有挽回的力量。

    万一去得晚了,发生不可言之事,那方锐……恐怕要心态炸裂,直接黑化了。

    “那妇人被抓走的时候,大吼大叫,周围人却没一个人敢管……她的清白恐怕是……”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发泄着心中的惶恐,语气中不乏同情。

    “娘,”

    方锐摇摇头,宽慰道:“我也同情那妇人,可这种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只能庆幸,没有发生在咱家头上……”

    “唉,这世道乱了啊!”他叹息。

    记忆中,大旱以前的话,县城中虽然也有欺男霸女的事情,但绝对不至于如此光天化日,明目张胆。

    现在,就连县城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县城之下的乡下,该是何等秩序崩坏。

    “是啊,世道乱了,连太平教贼人都出来了,不然,你爹也不会去征兵……”方薛氏说着,神色伤感。

    “娘,不说这些了。”

    方锐担心方薛氏过度惶惧、忧思,出现什么心理问题,连忙转移话题:“怎么样,娘,我给您扮丑的手艺不错吧?”

    坦白来说,方薛氏如果去掉那些弄出来的痘痘、雀斑,十分颜值,能打七八分。

    再搭配上那丰腴的身材,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美人。

    当初,方锐穿越而来,了解到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后,心中非常没有安全感。

    故以,这才撺掇着让方薛氏扮丑。

    不过。

    方锐也没有鲁莽,直接让方薛氏变得‘丑’地邻居都认不出,而是慢慢来。

    平常不出门的时候,就是今日增加两个痘痘,明日增加两个雀斑,潜移默化;等到有事要出门的时候,可以一次性多添加几个‘嘴泡’,别人问了就是‘上火’。

    如今,在方锐的精心装扮下,方薛氏的颜值已经被掩盖下去了,而且,还被邻居们一点点改变印象接受。

    可即使是这样,方锐仍旧不太放心,为了防止某些有特殊嗜好的奇葩——‘吹了灯都一样’,每次出门,他还让方薛氏往身上添加了碎布块,让身形变得臃肿。

    “不错,锐哥儿有出息了。”

    听到这话,方薛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以后家里的事儿啊,都听你的,你当家做主。”

    显然,这次事情,方锐用自己的谨慎,成功躲过了一场灾祸,赢得了方薛氏的信服。

    方薛氏说着话,回头一看,突然发现:方灵这丫头,正撅着屁股、趴在桌上,扒着篮子探头探脑。

    “死丫头!”

    她一把揪住方灵耳朵:“找什么呢?今个儿可没给你带零嘴吃!”

    “哦!”

    方灵抿着嘴,委屈巴巴地被拎到一边。

    “好了,娘!”

    方锐打了个圆场,将妹妹从方薛氏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他知道:方薛氏看着严厉,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前出门买菜、卖粮食,很多时候都会带回来一些零嘴,比如饴糖、板栗捎给两兄妹。

    这次没有,也只是因为如今的日子难了。

    而方灵这种‘翻篮子’表现,也没什么坏心思,让方锐情不自禁想起前世放学回家妹妹翻他的书包。

    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有着淡淡的温馨。

    “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了。”

    方薛氏叹息:“例钱涨了!粮食涨了!这次都没买棒子面,全买成了便宜的高粱面。”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你娘啊,现在都恨不得一个大钱掰成两半花。”

    “对了,锐哥儿,”

    方薛氏征求意见道:“看现在的情况,粮价应该还要涨,要不,将家里的存钱,都拿去买成粮食……俗话说得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换成粮食是好,可娘您忘记了:现在,官府限量购粮,要凭户籍的。”

    方锐皱了皱眉:“我想想办法吧!”

    其实,他倒是有个办法:黑市!

    不过,出于小心谨慎,现在没有实力,他也不敢去,准备等实力提升过后再说。

    ‘金手指积蓄得差不多了,快了,也就在这一二日!’方锐暗忖道。

    咕噜噜!

    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锐哥儿,饿了吧?我去做饭。”

    “娘,我帮忙烧火。灵儿,你择菜!”

    “哦!”

    方灵点了下头,脑后翘起的两条辫子跟着一晃一晃,乖巧地去了。

    不多时后。

    三人在小小的厨房忙活起来,昏暗的光线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馨。

    ……

    夜色降临,在晚间的知了声、不知名的虫儿嘶鸣声中,粮食煮熟的香气散发出来。

    一灯如豆。

    晚餐摆在小木桌上,是高粱面野菜糊糊、高粱面饼。

    高粱面野菜糊糊,一人一碗,方锐的是最稠的;高粱面饼,方锐独自一个,方薛氏、方灵每人半个。

    这般的晚饭,在如今的灾年已经是丰盛了,城中七八成的人都比不上,县城外面就更不用说了。

    “娘,灵儿,都吃吧!”

    方锐先动筷子,方薛氏、方灵才开始吃。

    ——方百草走后,他作为家中唯一一个男儿,自动享受了一家之主的待遇,哪怕和娘、妹妹说,也推辞不掉。

    呼噜噜!

    方锐一大口高粱面野菜糊糊吞咽下去。

    其实,这高粱面磨得并不是很精细,即使做成饭糊糊,也有些呛嗓子。但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大半月来,他已经从不适应,变成现在的习惯了。

    方薛氏、方灵也是小口小口地吃着,非常珍惜。

    饭间,方锐谈起楚家的事儿:“……下午时候,老楚家父子还来咱‘草芝堂’治病哪,给了十斤麦糠。”

    主食分类,从高级到低级,依次是:白面、棒子面、高粱面、麦糠。

    这世道,大户老爷、地主老财,也就是白面做主食,偶尔吃肉;百姓中顶好一些的,以棒子面做主食。

    方家还要差上一筹,以前,主食是:棒子面、高粱面混杂,以高粱面居多。

    现在,主食已经退化成全是高粱面了。

    不过,这种水平,在邻居乡亲就算中上等了,大多数邻里乡亲,主食都是麦糠。

    至于城外?

    最没有营养的麦糠都吃不上,听说,早就开始吃树皮、草根了。

    “唉!”

    方薛氏听了楚家的事,叹息道:“老楚和你爹交好,说来和咱们关系还不错哩!吃过饭,你拿一斤高粱面去看看吧!”

    她也没说方锐收老楚家十斤麦糠不对,知道方锐是有主意的,也支持,不过,认为还是要讲些邻居情分。

    至于为何让方锐去?

    自然是因为:方锐是一家之主,卖人情的事情当然要让他去了。

    “好!”方锐答应道。

    他不愿意为同情心让自家承担风险,但,对邻里的人情世故还是不排斥的。

    再者,一斤高粱面,也不多。

    “就算有邻里帮衬一些,以后,老楚家怕也是难了。”

    老楚家的遭遇,让方薛氏又想起下午的事情,不由感叹道:“这世道,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是啊,平平安安就是福。”

    方锐重复了一遍,看着娘,又看看埋头呼噜呼噜、像只小狗般的妹妹,感觉心里一阵踏实。

    “方家嫂嫂!方家嫂嫂!”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是一道婉转悦耳的女声。

    “是三娘子!”方锐心中一动,刚想起身。

    “哎,来了!”

    方薛氏已经去开门了。

    吱呀一声。

    门开了,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馨香。

    方锐起身看去。

    只见那来人:大概三十岁左右,鬓发微散,身材窈窕。

    她,倒也称不上绝世美人,如果说她的样貌只能打八分的话,那么,那份成熟风韵的气质,却足以打十分。

    前凸后翘,如一个锯葫芦,又如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尤其是一身肌肤雪白生蕴,吹弹可破,在黯淡的夜色中似乎泛着光,再搭配着一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摇曳着令人迷醉的风情。

    这人正是三娘子。

    “方家嫂嫂、锐哥儿、灵丫头!”

    三娘子未语先笑,冲三人各自打了招呼,这才晃了晃手,说明了来意:“我家得了些白面,做了些野菜馅饺子,送来一些给你们尝尝,数量有些少,也就是尝个味儿,不要嫌弃。”

    “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会嫌弃?”

    方薛氏拉住三娘子:“吃了没?没吃的话,在我家吃一些吧?”

    她也没有推辞。

    实际上,这个时代,自家做了什么好饭,给左右邻居送一些尝尝味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吃了,囡囡还在家里等着我哩,走了,等会儿你们吃过了,我来取碗。”三娘子说着,放下装着饺子的碗,已是袅袅婷婷地转身去了。

    “哎,三娘,哪能让你来取,等会儿我让锐哥儿给你送去!”方薛氏在后边喊。

    等三娘子走后。

    方薛氏关上门,喜滋滋地回来:“这饺子可是好东西,来,锐哥儿、灵丫头!”

    碗里的饺子不多,只有六个,她分给方锐五个,方灵一个,自己……没有。

    ——这个时代,普遍重男轻女,相比较来说,方薛氏已经是轻的了,搁在大多数家庭,能将饺子全给家中男儿。

    “谢谢娘,啊呜~”

    方灵看着碗中的饺子,眼中似乎都冒出了光,这可是记忆中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不由吞咽着口水,啊呜一声就要咬下。

    “等下。”

    方锐拦住了方灵,夹起碗中的一个饺子,细细闻闻饺子皮,又拿筷子戳开一个孔,闻闻里面的馅儿。

    谨慎来说,他其实是不想吃别人给的食物的,再次也要拿小动物试毒。

    这次已经是特殊情况了。

    一来,现在的他,包括方家,还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算计;

    二来,这个时代,毒药是难搞的,一般就那少数集中,即使是最隐秘的砒霜,其实也是有极淡的味道,嗅觉敏锐的他可以分辨出来。

    如此谨慎,完全是因为:在这个世道,方锐极度没有安全感,怀疑周围一切潜在危险。

    “好了,吃吧!”

    方锐细心检验了一番,没有发现问题,这才让妹妹动口。

    旁边。

    方薛氏看到方锐的动作,本想说他疑神疑鬼,可想到下午的事情,又憋进了肚子,没说出来。

    “娘、妹妹,你们也吃。”

    这时,方锐将自己碗里的饺子,给妹妹夹了一个、方薛氏夹了两个:“不许拒绝!娘,你说过的,我是一家之主,听我的,都吃!”

    “哎!”方薛氏听了这话,答应着,眼角有些晶莹。

    “谢谢兄长!”

    方灵这丫头倒是没心没肺,高兴地昂了下头,让脑袋后面的两条辫子一翘一翘的。

    她在囫囵吞下了之前的那个饺子后,这下学会细嚼慢咽了,一点、一点小心珍惜地吃着。

    昏黄不定的灯火下。

    一家三口、三个人儿的影子缩在一起,仿佛彼此依偎。

    ……

    不同于娘、妹妹小口珍惜吃着,方锐草草吃了晚饭,向里屋走去:“你们吃着,我进去歇一会儿,等下再给老楚家送高粱面、给三娘子家还碗……记住,让我去啊,外面天黑,你们去着不安全。”

    来到里屋。

    方锐躺在床上,闭上眼,视线所及漆黑一片,唯有左上角亮着一颗光点,他意识沉寂其中。

    顿时,一片光幕出现。

    【姓名:方锐】

    【劫运:138】

    【功法:养身功(初学乍练)(+)】

    【境界:无】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第4章,长生

    没错,这就是方锐的金手指!

    “劫运,在我的理解中,度过劫数,自有气数加身,这便是劫运。”

    乱世之中,最不缺少劫难,可能仅仅只是大人物的一个恶意,就能成为小人物的劫难,让一个家庭伤筋动骨。

    度过劫数的方式吗?

    可以实力破之,可以取巧借力,也可以:见微知著,将劫数消弭于萌芽!

    “大半月来,我小心谨慎,也带着娘、妹妹低调,无形中避免了一些麻烦,这就积攒了劫运。”

    其实,方锐在理解了劫运的原理后,也试过演戏来钻空子。

    但,不行。

    可欺人,可欺心,可欺骗不了事情的本质——就如:没有博士的实力,即使买了一个博士文凭,照样还是没有博士的实力。

    功法一栏的《养身功》吗?这个是家传功法,一本养生功法。它虽然品级不高,但依旧可以‘以武入品’。

    不过就是:其它高等级功法,在初学乍练时,配合一些药膏,就可以入品;而《养身功》,必须达到‘初窥门径’,钻研到一定程度。

    “可惜,我这具身体的资质、悟性不行,迟迟把握不到那一线窍门,进入门径,因而也就不能以武入品!”

    技能栏目的《方氏医术》,这个是前身从小学习的本领,吃饭的家伙,不用多说。

    神通一栏的‘长生不老’,是面板自带,方锐一开始看到,是非常激动的,可它处于灰色。

    方锐感知到的信息是:可以耗费海量的劫运点,将‘长生不老’神通完全激活,之后每天消耗一点点劫运,将自身状态维持在最巅峰。

    另一种方式,是耗费一定数目的劫运点,暂时激活,出现一次性返老还童的效果,之后依然会正常衰老。

    对这一点,方锐其实挺理解的。

    毕竟,维持长生不老,对抗岁月消磨的能量,该是何等庞大?

    若是没有代价,只从冥冥中索取,反而让他从不安。

    方锐深信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与其不劳而获,我更相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有了‘长生不老’神通,这就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劫运点,方锐就能寿元无尽,老死不了!

    当然,对如今不过十六七岁的他来说,考虑这些还为时尚早。

    “之前大半个月,我的劫运点也只积累了四十多点,今日,避免了虎爷、娘两场劫难,直接就让我的劫运点飙升到了138点……这倒也合理。”

    “《养身功》、《方氏医术》,两者后都出现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下子就能提升两项了。”

    方锐并没有被138点劫运冲昏头脑,仍旧保持着清醒:“很可能在提升其中一项后,另一项就因为劫运点不足,后面的‘+’消失。”

    相比《方氏医术》,自然是提升《养身功》更加迫切。

    毕竟,乱世之中,武力为重啊!

    “下午的时候,我就发现劫运点够了,不过,正常突破需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面板提升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是时候了!”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期待:“我这具身体资质、悟性不够,那就外挂来补……不对,什么外挂?那都是我自己的努力!”

    “给我加点!”

    意识在《养身功》后面的‘+’一点。

    顿时。

    面板上的劫运点如漏斗中从沙子一般减少。

    与此同时,脑海中涌出汩汩清凉的气流,游弋全身,小部分被身体截留,大部分涌向全身皮肤。

    方锐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大夏日里洗了个凉水澡,凉而不冷,全身皮肤还有些痒痒的,好似有人拿着鹅毛在挠。

    仅仅不到十个呼吸,脑海中的清凉气流就没了,这种感受也随之消失。

    “结束了吗?”

    方锐下意识再看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88】

    【功法:养身功(初窥门径)】

    【境界:九品(磨皮)】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突破了,‘初窥门径’级别的养身功!九品磨皮境界!”

    “只是,消耗了50劫运点吗?”

    方锐看着技能一栏,眼中一闪:“果然,我之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养身功》突破后,《方氏医术》后面的‘+’消失了。也就是说,熟练等级之后的《方氏医术》,需要更多劫运点吗?”

    “罢了,剩下的劫运点,就先存着吧!”

    他念头一动,这一片面板光幕重新化作了一个细小光点,不闭眼,根本无法发现。

    然后,这才开始研究入品后的变化。

    “强壮的感觉!”

    方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体中虚弱的感觉消失无踪,自己的力气,好像变大了许多。

    想了一下。

    他瞄准粗、大、笨的木床,双手抓住床檐,猛一用力,竟是倏地一下,将木床给抬起来了!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

    “二百斤的力气,还是有的……这还是我底子不足,先天体虚,入品后增加的力气不如其它人。”

    “但也超过了吃不饱饭的普通人!”

    “而且……”

    方锐放下木床,找了把剪刀,在手背上一滑,嗤地一下声音中,只留下了一条白印子。

    “果然,九品磨皮境界,肤如牛皮!”

    这时。

    方锐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一点:“比起其他人,我虽然先天体虚增加的力气不足,但也有优势:其它人的磨皮因为种种原因,总有罩门,我却是劫运点提升,周身无漏!”

    “总的来说,有优势、有劣势,战斗时,要尽力扬长避短。”

    九品境界,也就是这样了,皮糙肉厚、力气大一些。

    别看在全副武装的兵卒面前,不算什么,甚至,两三个普通人拿着大刀,都能放倒杀了。

    但,也要看和谁比!

    在这个世道,武器是那么好得到的吗?

    大虞禁弓弩,不禁刀剑,可好一些的刀剑,直接是十两银子起步,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劣质铁制作的剪刀、菜刀,倒是买得起,但很难对九品武者的皮肤破防。

    再者,普通人普遍吃不饱饭,力气能大到哪里去?

    故以。

    九品对上一般人,就如身强体壮、身穿布甲的人,打营养不良的普通人。

    这般来看,九品武者,也是稀罕货了。

    哪怕老虎帮,也只有数量稀少的精英帮众,才是九品——就如虎爷,是九品武者,再加上一些帮内关系,才能捞到对一条胡同收例钱的肥差。

    “我爹方百草,《养身功》虽然在初窥门径这个阶段走得很远,但并没有达到登堂入室的境界,照样是九品,但也能庇护一个草芝堂。”

    “大半月前,他能走成功关系,代替我征兵,除了医师的身份外,九品武者的实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点。”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另外,今天虎爷如此轻松放过我,除了我好言好语、交钱痛快之外,我那去了军营的九品武者老爹,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毕竟,老爹只是去征兵了,不是死了!”

    “如今,我也是九品了,有了这般实力,有些事情,就可以去做了。”

    方锐眼睛一闪:“比如:去黑市……当然,那要等天色更晚一些,在这之前,先把别的事情办了吧!”

    出了里屋。

    方薛氏、方灵已经吃过饭,前者在厨房洗碗,后者撅着个小屁股、哼哧哼哧趴在那里擦桌子。

    旁边椅子上,放着一个小麻布袋子,里面是给老楚家的一斤高粱面,还有洗干净的三娘子家的碗。

    “娘,我出去了。”方锐拿起麻袋、碗,喊了一声,出门去。

    “天黑,小心些。”方薛氏从厨房探头喊道。

    “知道了。”

    ……

    老楚家不远,出门转个弯儿,几步路就到了。

    不同于别家一灯如豆,灯火摇曳,老楚家昏暗一片,方锐知道老楚家应该是不舍得点灯,费那个灯油。

    “老楚叔!”

    方锐敲了下门,没有回应,但却把虚掩的门给敲开了。

    借着月色进去。

    进门不远,就突然听到一阵‘哎呦’、‘哎呦’的低低痛苦呻吟。

    “声音似乎是从里屋传来。”

    方锐上前两步,就看到:老楚躺在床上,不断痛苦呻吟,眼睛浑浊,脸庞苍老,明明四十多岁正当年,却苍老的如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这是由于常年沉重的体力活,再加上营养不够,身体亏空,造成的未老先衰。

    “老楚叔!”方锐声音大了一些,又叫了一声。

    这次,老楚终于听到了,一双浑浊的眼睛看过来:“锐哥儿来啦?”

    他尝试坐起身招呼,却牵动身上的伤,疼得脸孔扭曲,一阵急促地‘哎呦’、‘哎呦’叫着。

    “不用起来,老楚叔,您歇着。”方锐道。

    这时,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后面厨房,小楚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出来,面孔稚嫩,其实也就比方锐大不了几个月。

    他手中端着麦糠糊糊——那是比高粱面更加难以下咽,让人吃着嗓子痛,并且极没有营养的食物。

    甚至,就连麦糠糊糊都不多,只有小半个碗底。

    “老楚家难了,到了下月,恐怕……”

    方锐心中这般想着,开口道:“我来看看你们,送些高粱面。”

    “多谢锐哥儿了,有心了。”

    老楚呵斥如闷葫芦一般的儿子:“还不快去?倒腾一下,麻袋还给锐哥儿。”

    在这时代,小小的一个麻袋,也是财产。

    “哎!”

    小楚这才放下碗,低着头接过了高粱面,从方锐手里接过高粱面的时候,他嘴角微动,极小声地道了声谢。

    ——若非方锐听力过人,恐怕都听不到。

    ‘这真是……’

    方锐看到这样的小楚,心底莫名有些酸楚。

    在他记忆中,小楚从小跟着老楚走街串巷,东跑西走,性格开朗乐天,以前没少向他分享外边的趣事,说过‘哪天路过哪里见过的小姑娘有多漂亮’,还曾对他放过豪言‘以后要娶一个漂亮媳妇’……

    如今,却是如此消沉、寡言,判若两人。

    这一幕,让方锐愈发坚定,要变得强大,掌握力量,主宰自己的命运。

    给高粱面换了袋子,还了麻袋给方锐,之后,方锐也没有逗留,便告辞了。

    小楚送方锐出去。

    方锐察觉到:小楚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也没戳破,故作不知,离开了。

    等离开一段距离。

    方锐蓦然停下,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艹,这世道……”

    ……

    因为是比邻,三娘子家更近,很快就到了。

    咚咚!

    方锐敲门。

    “谁?”屋内,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囡囡吗?我,你阿锐哥。”

    咔嚓一声。

    门栓拉动,里面叉着的门开了,露出一个五六岁大、眉心点了点朱砂、身穿襦裙的漂亮小姑娘。

    “阿锐哥!”囡囡脆生生叫道。

    “你娘呢?”方锐摸了下小丫头的头。

    “打水去啦!”

    囡囡道:“娘亲告诉我,一个人在家,陌生人不要开门,其它邻居也不要开门,阿锐哥要来还碗可以开门。”

    “真聪明。”

    方锐刮了下小姑娘鼻子,没问她爹——三娘子是寡妇。

    不过,据说,三娘子靠着城中的一个军头。

    他认为大概率是真的,不然,以三娘子的姿色,在这个世道,不可能有现在安稳平静的生活。

    “锐哥儿!”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

    “三姐姐!”

    方锐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三娘子放下水瓮,一手掐腰,一手以手背抚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俏然立在如薄纱一般的朦胧月色下,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如水蜜桃一般诱人的身体却流溢着成熟妇人的风韵,妩媚动人。

    看到这一幕。

    他都被惊艳了下,眼神呆滞了一个刹那,才恢复清明。

    说实话。

    前身是幻想过这个邻家大姐姐的,以往小楚和他讲走街串巷时遇到的漂亮姑娘,前身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嗤之以鼻的,认为都比不过三娘子去。

    现在么?

    方锐……也馋。

    但他知道现实,县中普通兵卒不一定入品,但三娘子背后的军头,一定是入品的,极不好惹。

    美色?

    方锐固然喜欢,但要承担如此风险,那就抱歉,只能敬而远之了。

    “锐哥儿,来啦?”

    三娘子笑了笑,如一株怒放的水莲花,在月色中摇曳着独属于成熟妇人的迷人风情。

    她心有些讶然,对以前方锐的心思,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却不以为忤。

    毕竟,其它人看她的目光,她也不是不知道,龌龊多了,相比较之下,方锐一个俊美小少年畏畏缩缩的偷看、脸红的羞涩,并不让她厌恶,反而,证明自己的魅力,潜意识中是自豪的、得意的。

    ‘锐哥儿……这些天似乎有些变了。’

    三娘子心中暗道。

    就比如:此刻,方锐就没有像以前那样脸红地避开视线,反而大大方方和她对视,眼神清明,没有胆怯,也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这让她对方锐的评价提高了两分,打算以后多卖些人情。

    是的,之前送饺子,也不过是卖方家人情罢了,毕竟,方家医术传家,卖方家人情,也可以为女儿和她以备万一。

    “三姐姐,我来还碗,你这是提水哪?我来帮你。”

    方锐看似坦然,心中终究还是有少许尴尬的,这时就连忙转移话题,过来帮忙。

    还没有等三娘子拒绝,他就一下子将水瓮搬起来。

    可没想到:瓮中的水还挺多,连瓮带水,足有七八十斤,对女人来说很沉重,但对如今如品的他来说,却不算什么了。

    只是,搬动如此重的水翁,却又不符合他以往的人设。

    为了掩饰这个漏洞,方锐若无其事地解释了句:“近来,吃了个偏方,我感觉身体好了些,浑身都有劲儿了。”

    其实,即使三娘子知道他入品,也没有太大妨碍,但他本能地想要隐藏底牌。

    “是吗?那可真是福气,恭喜锐哥儿了。”

    三娘子笑着,眼中闪烁。

    在她印象中,方锐一直是一个病秧子,现在这般,可不像是好了一些。

    “锐哥儿,坐,我给你倒水。”

    “谢谢三姐姐。”

    方锐也没推辞,坐了下来,故意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维持人设,同时转移话题:“三姐姐,午后你做什么去了,我看老楚家出事那会儿,你家锁着门?”

    三娘子倒水的动作一顿:“买些东西,今天是囡囡的生儿。”

    “这样啊,小福星,生日快乐。”

    方锐刮了下囡囡鼻子,话锋一转,问出真正关心的事:“三姐姐,你消息灵通,我想打听一下,县城外如今怎么样了?”

    这是关心自家老爹。

    “我也不太清楚。”

    三娘子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县衙中的后备兵也要出动了,就在这一两日……这消息重大,你切莫外传。”

    本来,若是以前的方锐,她是断不会说出这个消息的,但,看到方锐这些日子的变化、以及方才表现,这才决定卖一个大人情。

    ——毕竟,让外人知道她的靠山走了,或许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风险。

    三娘子没说消息来源,不过,方锐知道,应该是来自她背后那个军头,那么,这消息的准确性就非常高了。

    “三姐姐,谢了,我晓得的,必然会守口如瓶。”

    方锐答应着,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什么时候,县衙中的后备兵才会出动,变相增援?

    必然是局势不利的时候!

    这就意味着:方百草随军出征,可能有危险。

    尽管知道了这一点,可以方锐如今的力量,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帮不到老爹,不过,家里这边还是可以未雨绸缪的……去黑市买粮的事要抓紧了。’他暗忖。

    之后。

    方锐又和三娘子随意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他当即找到方薛氏:“娘,家里的存钱呢,您给我拿些出来,我去买粮!”

    ……

第5章,反杀

    “锐哥儿,你要去黑市?”

    方薛氏皱着眉头:“那里乱糟糟的……”

    显然是担心方锐安全。

    方锐既然敢提出来去黑市,自然是有说服方薛氏的底气:“娘,我入品了!”

    入品武者和普通人自是不同的,别的不说,饭量就要大上许多,朝夕相处,根本不可能瞒着家人。

    与其过一段时间暴露,不如自己说出来,还能让方薛氏安心。

    “真入品了?”

    自家丈夫方百草就是入品武者,方薛氏自然是知道入品的概念的,闻言不由震惊问道。

    “娘,我哪敢骗您?”

    方锐说着,一手抓住柜台边缘,倏地一下就是抬起。

    “我的儿啊!”

    方薛氏眼睛瞪大,捂着嘴,又惊又喜:“这可真是老天保佑!神佛保佑!”

    方百草曾经说过,方锐先天体虚,药石无医,唯有自强……只有入品,并在武道上一步步精进,才能弥补身体亏空。

    如今方锐武道入品,不再是病秧子,自然让她开心不已。

    更重要的是……

    自打方百草代替方锐征兵离开,家里没了主心骨……今天,虎爷来收例钱,老楚家的遭遇、下午目睹妇人被当街抓走……

    如此种种,让方薛氏心中极度没有安全感,方锐突破入品,才算是填补了这一块。

    好一会儿,方薛氏都没有平静下来,满面红光,喜不自胜,连连重复道:“我儿出息了!我儿出息了!”

    方锐也没有打断,任凭方薛氏发泄着开心的情绪,心中有着淡淡的自豪,等方薛氏平静下来,才道:“娘,您注意保密,这可是咱家的底牌。”

    “晓得的、我晓得的。就听我儿的!”方薛氏自是言听计从。

    方锐又道:“我从三娘子那里得知,城中以后恐怕会更乱,咱家须得多存些粮,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当然,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即使去黑市,也要小心。”

    “我是打算着:咱家一次就买一部分,多去几次,老鼠搬家,以免被人盯上……”

    “好,锐哥儿,就听你的。”方薛氏也是有决断的,和方锐商量了一下,当即回屋拿钱了。

    不多时后。

    方锐带了一部分家中存钱,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

    黑市的位置,方锐是知道的,方百草替他从军离开前,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关于黑市的。

    从老爹那里,他得知了不少有关黑市的常识、经验,可即使知道这些,以前是个病秧子,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万一被盯上就完蛋了,也不敢去。

    现在武道入品,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当然,即使九品武者,在黑市也绝非顶尖,只不过有了一定自保能力罢了。

    俗话说‘有多大的能力干多大的事’,方锐深知这个道理,只要不超出自己本分,二三十斤粮食,还是在他庇护能力范围之内的。

    更别说,这二三十斤粮食,不过是高粱面,又不是什么白面、肉,连棒子面都不是。

    九品武者所不能力的凶人、恶人,也看不上这点东西,犯不着盯上他。

    黑市在南城的一个角落,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入口处,一个络腮大汉守着,面无表情:“一个大钱入市费,进去后,禁止打斗,违者后果自负。”

    方锐早知道流程,沉默地交了钱,就进去了。

    黑市中大多数人都蒙着脸,还有戴着斗笠、挎刀佩剑的人。

    方锐一见到后者就远远避开——他爹曾嘱托过,这些人基本都是狠茬子,在黑市见到了,有多远就躲多远。

    他没有急着去买粮食,先慢慢看起来。

    说是黑市,其实也没多神秘,只不过是另类的集市,摆摊的东西,也是杂七杂八。

    最多的还是普通人家,拿公鸡、鸡蛋之类,来这里换东西——黑市的价格要高一些。

    还有一点。

    说来也是讽刺:黑市的秩序,竟然比正经集市好,在这里,几乎很少出现强买强卖、变相抢劫的事情。

    故以,许多百姓宁可交一个大钱‘入市费’,也要来这里买卖。

    卖粮食的也不少。

    不要以为开玩笑,这是真的。

    即使今岁大旱,物资匮乏,可粮商手里并不缺粮。官府又有规定:百姓凭户籍,限量、限价购粮。

    这条法令,在这世道,竟然严格执行下去了——至少,明面上严格执行下去了。

    原因?

    很简单:罚款。

    一道罚款政令,就能调动底层小官小吏的能动性。

    这世道,老实规矩的商户,还要抽掉二两油;若是被抓住把柄,小吏岂能不狠狠趴下一层皮?

    就方锐所知,常山县掌管集市的小吏,目前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钓鱼执法了。

    ——如方锐前世,某交通单位的摄像头可是一直最先进的,此中微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其实,即使有这条法令,粮商也是有赚的,可对商人来说,赚的少了就是亏了,所以才有黑市卖粮的铺子。

    可以说:这黑市卖粮的铺子中,十个就六个是城中粮商,剩下四个,那也是城中大户。

    在这里,可以较为大宗地采买粮食,当然,价格也要高出市面上高出不少。

    “鸡蛋!黄豆!”

    方锐看着眼馋,很想买一些给娘、妹妹补充营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黑市,下意识想要谨慎一些。

    这时。

    方锐正走着,忽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拦在身前,就在他暗暗警惕的时候,这个瘦高个儿从怀中掏出本册子:“小郎君,要秘籍吗?”

    “呵!”

    方锐嗤之以鼻,转身就走。

    “哎哎,功法不要,武技也有啊!”瘦高个儿在后面追着道。

    方锐走得更快了。

    不是他不想要秘籍,而是对方的东西……都是假的。

    这个时代,门户之见比前世重多了,即使一门手艺:木工、打铁、磨豆腐……都是看家、吃饭的本领,轻易不外传。

    要传,也是传儿不传女,没有男儿的,收了亲传弟子,那也要‘考验’十几年,再藏一手。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可不是说笑的!

    普通手艺都尚且如此,武功秘籍就更别说了。

    即使书写成册,其中的隐语、暗语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也就罢了,更坑的是:关键部分往往有缺漏,不记录在册,只口耳相传。

    这样的秘籍,都算是上等货色,能卖出价格的——毕竟,即使不能练习,也可以观其大略,学习其中的理念,启发思路。

    黑市中主动兜售的秘籍,方百草曾经说过,那都是次品中的次品。

    上面内容,不需要辨认哪些是假的,应该问:有哪些是真的!

    那些开头部分是真的秘籍,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更严重者,除了名字,其它部分全是半真半假,那才是坑。

    真要有人傻乎乎照着练,那绝对是非死即残!

    ‘我的面板非常呆板,缺漏、错误的秘籍,根本收录不了,所以,我要这些垃圾货做什么?’

    方锐根本不接话,走得飞快。

    老爹曾告诫过他:这都是坑,切莫相信,最好连话茬都不要接,否则,暴露了菜鸟的身份,都可能会被盯上。

    瘦高个儿望着方锐离开,摇了摇头:“可惜了,没坑着,找下一个吧!”

    摆脱了推销秘籍的瘦高个儿。

    方锐也不想多留,以免让家里等待的娘亲担心,当即在货比三家后,挑了一个性价比最高的铺子买了三十斤高粱面,就出了黑市。

    出黑市时,络腮大汉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出了黑市,安全概不负责。”

    ‘这绝对是个狠茬子!’

    方锐不着痕迹瞟了一眼对方身边布包着的横刀,微微点头,提着粮袋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脚离开,后面一个葛布蒙面、额头有一道疤痕,仿佛长了三只眼的矮瘦男子,跟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黑市出入口不远处,两个小贩看到了这一幕,在谈论着。

    “嘿,三眼盯上之前那人了,那人有麻烦了!”

    “可不是,那人看着精瘦模样的,一看就是个好羊羔。不过,我看那人也就买了些高粱面,穷骨头一个,啥时候三眼这么饥不择食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三眼最近在赌场输了不少,手头正紧……”

    ……

    “还真有人跟来了!”

    方锐余光向后一瞥。

    以他的小心谨慎,又极度没有安全感,在离开黑市后,怎会不做好反侦察?

    其实,方锐也想过,衣服内塞一些碎布,装胖一点,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欺负一些。

    可想了一下,又放弃了。

    原因?

    无它,太穷了。

    本来,方家是有一些存钱的,但大半月前,方百草为了疏通关系代替方锐从军,花费不少,所剩已不多。

    近来,官府、帮派的盘剥又加剧,‘草之堂’入不敷出。

    这种情况下,方锐想要用家中仅存不多的钱,未雨绸缪,积存粮食,就不得不冒一点风险。

    所以,才有了这个愿者上钩的钓鱼计划。

    当然。

    他也担心钓到过江猛龙,故以,在黑市中,鸡蛋、黄豆、白面……通通都不敢买,连少量都不敢买,甚至,就连棒子面都放弃了,只买了三十斤高粱面。

    说实话,这种粗糙的高粱面,有些卡嗓子,真正有点实力的人,都不会吃。

    这就基本上就排除了钓到硬骨头的可能,即使有上钩的,也只会是小虾米。

    “来吧!”

    方锐眼睛一闪,装作仓皇地加快了速度。

    “想跑?”后方,三眼当即跟着加速。

    路过一个拐角。

    三眼赫然发现:前方的方锐不见了!

    他正疑惑。

    这时。

    呼!

    一个硕大的粮袋从旁边砸来。

    ——正是方锐!

    三眼打架经验丰富,面对危险各种反应已经形成本能,身子下意识一低,躲过粮袋的同时,右腿向方锐绊出。

    然而。

    方锐却是先他一步,一脚踹来,势大力沉,带起破空声,直插三眼心口。

    “不好!”

    三眼连忙收腿,顺势扎作马步,双手交叉格挡。

    砰!

    一声爆响中。

    方锐晃了下身体,稳住身形;三眼则是连连退开数步卸力。

    ‘难缠的对手!这人战斗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偷袭都未能占得多大便宜……所幸,如我所料,只是个普通人。’

    方锐眼睛眯起。

    孰不知,对面的三眼手臂已是一片发麻,心中大惊:‘好大的力气!这可不是羊羔,而是钓鱼的?!不过……能打!’

    力气比他大的,他又不是没见过,他自信:凭借着一股狠劲儿和丰富的打斗经验,能干掉对方。

    ——是的,方锐因为先天体虚,入品后增加的力气不如其它人,这让三眼没有分辨出,方锐是个入品武者。

    “杀!”

    三眼也不逼逼,如一条饿极了的瘦狼凶狠扑出,袖中一动,一把张开的剪刀如蝴蝶刀般探出,身形飞快掠近方锐。

    “我打!”

    方锐也不甘示弱,将粮袋扔在一边,沙包大的拳头砸向三眼的太阳穴。

    两人身形瞬间接近——

    这时,三眼却脚步一错,如一条泥鳅般伶俐地躲过方锐拳头,右手握着剪刀,狠辣划过方锐肚子,如燕子浮水。

    嗤啦!

    剪刀划破麻布衣服,切割在方锐肌肤上——若是一般人,这时,当即就会被开膛破肚。

    然而,在方锐这里,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却只是留下了一道白痕。

    “肌如牛皮,入品武者?!”

    三眼瞳孔猛地一缩,又惊又畏,当即就想退走。

    ‘现在想走?晚了!’

    方锐身子顺势一低,借着这个近身的机会,抱住三眼的身体连带他的双臂,束缚住他的行动,然后膝盖猛顶对方胯下。

    砰!砰!砰!

    直将三眼顶得翻白眼。

    男人最脆弱的部位接连遭到重击,三眼痛的手中剪刀吧嗒一声坠地,挣扎更是渐渐无力。

    哗!

    方锐瞅准机会,将三眼猛地一掀,掀翻在地。

    就在三眼捂着下肢痛哼的刹那——

    方锐捡起一块脚边早就备好的砖头,已是追了过来,对着三眼脑袋连连狠砸。

    入品之后,他的力气本就超出一般人,这时狠砸之下,三眼哪能受得住?

    砰!砰!砰!

    方锐一通猛砸之下,直将三眼脑袋砸得一片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都不见喘气了,方才停手。

    这时,战斗结束,感知着双手温热粘稠的鲜血,他才感到一阵恶心,胃中翻涌。

    可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逗留的地方,必须尽快离开。

    “呕……嗝!”

    方锐压抑住呕吐的冲动,在三眼身上一阵摸索,找到一个装东西的褡裢,并确保其它地方没有隐藏,这才飞快起身离开。

    ……

第6章,宁静

    离开现场,一直跑出了两三条街道,又兜了大半个圈子,直到确认再没有人跟上来,方锐这才放缓速度。

    呼哧!呼哧!

    他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才有功夫,查看一下褡裢中的东西——提前检查一下,也以免带回去什么不好的东西。

    打开褡裢。

    入目,是:三个大钱、一个麻布小包、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陶罐。

    “三个大钱?”

    方锐脸色有些难看。

    单从钱方面来看,这次可是亏大了,完全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简单来说,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

    再打开麻木小包,里面金黄黄一片。

    “黄豆?”

    方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用手一掂,察觉到是三斤多。

    “这才像个样子。”他暗暗点头。

    在这世道,黄豆可是珍贵,有营养,能榨油,炒着吃既香又方便。

    之前,黑市中也有黄豆,不过,相比大宗粮食:麦糠、高粱面之类,数量稀少得多,而且死贵!

    最后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

    方锐打开,闻了一下,脸上更是露出喜色:“猪板油!”

    这可就更珍贵了。

    他家做饭,只能用麻籽油一类的劣质植物油,还不敢多用,每次只放一点点,珍惜非常。

    与植物油相比,猪板油可就好多了,味道香,吃了有劲儿,能带来饱腹的感觉。

    可以说,这一罐的猪板油,给二十个大钱都不换。

    “好收获!有了这黄豆、猪板油,可以给娘、妹妹补充营养了!”

    方锐眼中一喜。

    他想了一下,扔了这抢来的褡裢,将大钱、黄豆、猪板油都转移到自己的麻袋中,这才再度动身,飞快向着家里返回。

    ……

    方家。

    方灵这个小不点,已经熟睡。

    方薛氏却坐在堂屋,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纳着鞋底,不时起身,向着窗户外张望。

    显然,是在等待方锐。

    某一刻。

    咚咚咚!

    “谁?”方薛氏警惕地问了一声,放下针、鞋底,从簸箕中拿出剪刀。

    “娘,是我。”

    听到方锐的声音,方薛氏这才连忙去开门,让方锐进来,对门外张望了下,关上门、从里面重新叉上。

    “锐哥儿,你可回来了?!我刚才从窗户中看,都没看到你……”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

    方锐笑笑,没说话。

    他小心谨慎,行动自然隐秘,若是能被方薛氏看到,岂不是,也有可能被其它邻居看到?

    当然,方薛氏这话,本来也不是要方锐回答,只是抒发内心等待的焦急罢了。

    这时。

    她就将方锐拉到身前,这看看、那看看,突然脸色一变,摸着方锐肚子处问道:“锐哥儿,你这里衣服怎么破了?看着像是被割破的……”

    “没事,一个蠢贼,被我打发了。”方锐说得轻描淡写。

    “锐哥儿!”

    方薛氏听了,却一下子严肃地板着脸。

    她岂能不知,方锐说的轻描淡写,事实上却哪有那么简单?

    必然凶险无比!

    这副严母的样子没维持多久,方薛氏就绷不住了,低下头,忍不住啜泣着,抹着眼泪。

    “娘,您哭什么?”

    即使面对凶狠的三眼,也能沉着应对的方锐,在这一刻却懵住了,如同无措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陪出笑脸:“娘,您看,这是什么?三十斤高粱面,还有黄豆、猪板油……”

    可是。

    往日这每一样,都能让方薛氏高兴半天的东西,此时,她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哽咽道:“锐哥儿,你买粮就买粮,咱……能不能不冒险啊?”

    方锐沉默了。

    面对这个样子的方薛氏,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想了一下,答应道:“娘,我答应您,以后不主动冒险了。”

    其实,这次的事情,他也心有余悸,本来就在犹豫着,是否收手。

    这般‘钓鱼’,本就收获不定,运气不好,万一碰到打不过的强人,就真的完蛋了。

    即使有劫运点补偿,也不太合算——方锐长生不老,时间无限,但命却也只有一条。

    至于钱的问题,可以想别的法子,好好想一想,总有出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听到方锐的保证,方薛氏这才稍稍舒缓。

    方锐连忙岔开话题:“娘,我妹呢?睡了?”

    “嗯,睡了。她吵着要和你睡,在你那屋……现在已经睡着了……”

    方薛氏整理着方锐带回来的东西,将高粱面、黄豆、猪板油一一归类,找地方藏起来。

    她心思聪敏,也不问黄豆、猪板油这些好东西是怎么来的,只要方锐保证,以后不再冒险,就心满意足了。

    “我去洗脚……”

    “等下。”

    方薛氏叫住方锐:“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一下。”

    “娘,明天吧,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

    “知道了。”

    方薛氏答应着,却还是我行我素,拿起方锐的衣服,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着。

    等方锐洗过脚出来,她依然还在缝,一针一线,针脚细密,在冒着烟的油灯下,眼睛吃力的眯起。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不知为何,方锐突然想起这句诗,心中有暖流在涌动。

    “娘,不早了,睡了。”

    他强硬地拿过针、衣服,吹了油灯:“娘,等明天吧,您早些休息!”

    “哎,你这孩子……好好!”

    方薛氏拗不过方锐,这才无奈地摇摇头,趁着窗外的月光回屋了。

    方锐望着娘亲进屋,笑了一笑,也回到了自己屋里。

    床上,方灵睡觉又不老实,睡着睡着就变成了横着睡,盖住肚子的薄被,也被她踹到地下了,不过睡得倒是如小猪一般香甜。

    “这丫头!”

    方锐笑了笑,抱起方灵放正,给她肚子盖上被角,在脸蛋上吧唧亲了一下,这才在旁边躺下。

    夜色深深,有不知名的虫儿叫着,他也进入了梦乡。

    ……

    次日,早上。

    “娘,今天的菜好吃。”方灵道。

    “好吃都堵不住你嘴?”方薛氏敲了下她的头。

    其实,不过在炒野菜时加了一点点猪油而已,就香得很了。

    “哦哦!”

    方灵筷子扒着饭,呼噜呼噜,一双眼睛却盯着菜碗。

    “好吃就多吃些。”旁边,方锐笑着给她夹了一大筷子。

    最终,半碗炒野菜,三人吃得干干净净。

    就连菜碗上的些许油渍,都被方薛氏用高粱面饼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看上去干干净净,简直都不用洗碗了。

    ……

    上午。

    方家炒黄豆,诱人的香气飘出很远。

    “兄长!”方灵吸着空气中香气,飞跑进来。

    门外,还有三五个孩子,眼巴巴地盯着、吞咽口水,其中,三娘子家的囡囡也在。

    “喏,拿去慢慢吃。”方锐给方灵抓了些,塞进她衣服兜里。

    对门外那些邻居家小孩儿,他也招招手:“来!”

    “铁子,你五颗。”

    “小山,你的。”

    “阿槐,吃吧。”

    “囡囡,乖。”

    ……

    倒不是方锐小气,这年头物资匮乏,又逢旱情,三五颗炒黄豆,已经算是大方了,更多就要被人背地里说‘傻大方’了。

    唯独三娘子家囡囡,方锐特意悄悄地给抓了一小把。

    “不要给别人说。”他小声道。

    “谢谢阿锐哥!”

    囡囡眨眨眼睛,蹦着跳着,跟其它孩子一起去玩了。

    “锐哥儿,给三娘子家带些。”方薛氏将炒好的黄豆盛出来,对方锐道。

    “知道了。”

    方锐带着小半碗黄豆去三娘子家。

    “三姐姐,我来给你送些炒黄豆。”

    “这可是好东西。”

    “没多少,就尝个味道儿,三姐姐不要嫌少。”

    “锐哥儿哟!”

    三娘子白了方锐一眼,风情万种:“拿昨个儿我的话,来堵我是吧?”

    “哪敢?”方锐拿回碗,笑着正要回去。

    “等下。”

    三娘子叫住方锐,从屋里拿出一双新布鞋:“这双鞋给你,锐哥,试试看。”

    上面有着淡淡的香气,方锐接过,试了一下,稍稍大了一些,不过也算合适,毕竟他正在长身子。

    ‘应该是给别人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又给了我。’

    他心中这般想着,当然不会没情商地说出来,只是道:“谢谢三姐姐的新鞋,走了。”

    “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三娘子倚门目送,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竟敢调戏我!”

    佳人娇嗔一笑,正如那盛夏怒放的果实,饱满馨香。

    ……

    午后,方家有睡午觉的习惯。

    方灵有时跟方薛氏睡,有时过来和方锐睡。

    床上,方灵侧着身子躺着,手上拿着一颗炒黄豆,一点一点磨的,就是咂着那个味儿,一颗能吃很久。

    吃着、吃着,小丫头就睡着了。

    旁边,方锐感到床上有什么东西硌人,伸手一抓,是三两颗从方灵兜里溜出来的炒黄豆,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透过门缝,能看到堂屋里,方薛氏在门口缝衣服。

    窗外,知了一声一声叫着。

    夏日悠长。

    这世道的乱象、罪恶,都被阻隔在了外面,平淡温馨,岁月仿佛都在这日头中,变得拉长绵软了。

    方锐眯着眼睛,一颗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

    时光如白驹过隙,从指缝中飞快溜走。

    匆匆大半个月时间过去。

    县城中,粮价依旧在涨,草之堂的生意也没什么起色

    ——世道不靖,活着都难,哪来的钱看病呢?对大多数人来说,宁可硬挺着。

    方锐当家‘草芝堂’,和邻居们见谁都有礼貌,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却都保持着一个距离。

    唯独三娘子家,有时去坐坐,关系不错。

    三娘子想卖方家人情;方锐想交好三娘子,打听消息,双方一拍即合,倒是比从前更亲近了不少。

    方锐也从三娘子那里得知:县中的后备兵已经出动了,城外的具体情况,却是未知。

    暗中。

    方锐动用家中存钱,如蚂蚁搬家般从黑市买粮,也没有再‘钓鱼’。

    有一点晦气的是:他去黑市,基本上五次中都有三次,碰到那个推销秘籍的瘦高个儿,看来对方也是黑市的常客。

    除此之外,方家一片风平浪静,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其实也对,像小说中,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矛盾冲突层出不穷,那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

    现实中,对底层百姓来说,老实本分的话,一辈子中碰到两三次大灾大难,都是不得了了。

    当然,他们抵抗风险的能力弱,碰到一次大灾大难,都可能伤筋动骨,甚至破家灭族。

    不过。

    如今不是太平时节,世道将乱,比起以往,遇到乱子的概率,可能确实是要大一些。

    唯一不好的是:草芝堂入不敷出,再加上去黑市买粮,方家已经没太多钱了,只剩下一些应急的钱。

    那些钱,是万万不能动的。

    想继续存粮?

    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

    这日上午。

    方薛氏在里屋缝衣服,方灵在一旁搓麻线。

    外屋。

    方锐在柜台前拨着算盘。

    就在这时,两个不速之客来了。

    ……

第7章,了仇

    “二狗子?!”

    方锐眉毛一扬。

    这是店中原本的伙计,方百草代他从军后,店中生意不好,就辞去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

    看这情况,似乎来者不善。

    “阿锐,”

    二狗子挺直腰板进来,扬眉吐气,好似衣锦还乡的贵人,可一转身,就对另一人低头哈腰:“还不快过来?今个儿,我给你引见个贵人。”

    “好好表现,莫要不识抬举。”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

    方锐眼睛眯了眯。

    以往二狗子在草芝堂时,哪次见了他,不讨好地一口一个锐哥——不同于方薛氏、三娘子口中的锐哥儿,更类似‘哥儿’、‘姐儿’之类的亲切词,二狗子亏中的‘哥’,就是巴结讨好。

    现在,已经换成阿锐了。

    ‘这是长本事了啊!’

    方锐眉头一动,看向另一人。

    只见这人:歪嘴、脑门上长着个小瘤子,身材矮小,不过一米五六,看模样三十来岁。

    这人他也认识,名叫张豹,是虎爷的亲兄弟,仗着他兄长名头,没少作威作福,在附近几条街可是‘大名鼎鼎’。

    当面,人们怕他畏他,叫他一声‘豹爷’,背后,就叫‘张歪嘴’。

    就是不知,此人今天为何而来,不过,多半没有好事。

    “哟,豹爷,您来了?坐!坐!”

    方锐脸上露出笑容,搬了把椅子过来:“有啥事,还要豹爷您亲自来?吩咐一声不就得了!”

    张豹没理方锐,一双三角眼打量着‘草芝堂’的布置,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往后一仰,四仰八叉坐下,颐指气使地对二狗子一抬下巴。

    “好事!大好事!”

    二狗子连忙笑道:“阿锐,你不是有个妹妹,长得还挺水灵?我领豹爷来看看,相中的话,就定个娃娃亲……”

    “哦?”方锐闻言,眼睛一眯。

    谁不知道,张豹的儿子是个傻子,这是把她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方锐自问,当初二狗子在草芝堂,方家待他不错,这人也跟个哈巴狗一般,对着方家人恭敬讨好。

    没想到……

    现在看来,这可不是哈巴狗,而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头生反骨的二五仔啊!

    方锐看了看张豹,又看了看二狗子,心下就知道:这事,多半是二狗子撺掇的……这是要拿他妹妹当做进身之阶,来讨好张豹!

    他心中一冷,却没有表现出来。

    “咋了?阿锐,可是不愿意?”

    二狗子见方锐思索,似有踌躇,顿时声音一冷:“告诉你,这可是抬举你家,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福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这人一改往日里的卑躬屈膝,此时狗仗人势,汪汪乱叫,当真是:一朝翻身起,便把权来使,将一个恶奴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锐心中一动:‘今日,只要我表现出入品武者的身份,就能暂时解决此事。’

    ‘不过,张老虎一家对我记恨,那是绝对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找到机会,落井下石!’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会暴露底牌,以及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显然是极不明智的。

    ‘乱世将起,最忌当出头鸟啊!’

    方锐心思一转,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哪敢……只是,我妹妹……唉,我把她领来,让豹爷亲自看吧!”

    说着,他转身去了里屋。

    ……

    里屋。

    方薛氏、方灵自然是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

    方灵还小,不懂这些,迷迷糊糊听着。

    方薛氏听到二狗子来了,撺掇着要让方灵和张豹家的傻儿子定下娃娃亲,顿时又惊又气,紧紧抓住方灵的衣角,过度用力之下,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也就是知道方锐入品,心中还有些底气,这才没彻底乱了方寸。

    “娘,放心,交给我就是。”

    方锐进来,给了方薛氏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方灵出去:“灵儿,没事的,乖!”

    ……

    很快,方锐就将方灵领出来了。

    只见方灵:泛黄的头发,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大半月来,方家伙食稍稍改善,虽然补充了些油水,但弥补身体,哪是那么容易的?

    不提这个,方灵小脸蛋上,还有许多痘痘、雀斑,至少,和好看俩字完全撤不上什么关系。

    张豹、二狗子俩人,看到这样的方灵,顿时傻眼了。

    张歪嘴长得丑,但鉴赏美丑的审美能力还是有的,这时见到方灵,顿时脸色一沉:“二狗子,这就是你说的水灵灵的小姑娘?”

    “这……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

    二狗子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讷讷说不出话来,可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方灵,大声道:“假的!这一定是障眼法……”

    说着,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伸出手,就要用力揉抹方灵脸蛋,揭穿方锐的把戏。

    可却被方锐一把抓住手腕:“二狗子,你欺人太甚!”

    “看到了吗?心虚了!他心虚了!这一定是画上去的!”二狗子连忙大叫。

    张豹也投来怀疑的目光。

    “豹爷……哎,我哪有那个胆子唬您哪?也罢,为了自证清白,那就来吧!”

    “哼,二狗子,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方锐端来盆清水,将毛巾用水沾湿,对着方灵的脸用力揉了两下,揉的都有些微微变形。

    旋即,他摊开手巾,上面没有半点异常。

    方灵脸上,也是和之前一模一样。

    显然,这些痘痘、雀斑都是真的,不是什么障眼法。

    “这……这……”

    二狗子愣住了,嘴巴一点点张开,大得几乎能塞进去个癞蛤蟆。

    方锐心中冷笑:‘我的药膏,岂是等闲?’

    这可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真正长出来的,当然,因为是药膏造成的类似过敏反应,恢复起来也容易,用另一种药膏涂抹一两天,就可以了。

    这时,二狗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方锐哪会再给他机会,委屈地对张豹道:“豹爷,瞧二狗子之前说的,我怎么敢欺骗您?”

    “再说,我也不知道您今个儿要来,能提前做好准备啊!”

    “本来,这事也不好说,可既然牵扯到了豹爷,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事啊,还要从我爹代我从军说起……”

    “自从我爹代我从军走了,我娘伤心之下就得了一种怪病,就是长这种痘痘、斑点,别的倒没什么影响,就是不好看……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传染了我妹妹……”

    “就连我自己……”

    方锐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上面赫然也有三五个痘痘。

    “原来是这样!”

    张豹看着方锐脸上的痘痘,顿时信了。

    毕竟,方灵、方锐,两人的例证摆在这儿,方薛氏的情况,他也听闻过一些。

    信了之后……就是心中发毛!

    张豹彻底打消了和方家定下娃娃亲的想法,就连待在这里,都生怕被传染了。

    ——虽然没什么别的影响,但他也不想变得更丑啊!

    “走了,不送!”

    张豹腾地一下起身就走,仿佛在这里多待一个呼吸,就会被传染了一样。

    “豹爷!”

    二狗子连忙在后面跟上。

    可张豹回身就是一脚,将二狗子踹得倒栽了个跟头,宛若一只四叉八仰的癞蛤蟆:“废物,滚!”

    然后,就是头也不回走了。

    二狗子在后面,想追又不敢追,欲哭无泪。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巴结上了张豹,可就因为今天这事儿,全完了!

    “呸!”

    好一会儿,二狗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回头恶毒地盯着方家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才转身离去。

    阳光下,方锐立在‘草芝堂’门口,盯着二狗子离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一点点勾起,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

    方家人有传染病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只是长一些痘痘、雀斑,不好看一点,别的倒也没什么,但还是让‘草芝堂’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就是邻居们,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唯独三娘子家,似乎不以为意,态度和以前一样。

    ……

    两天后。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方锐黑布蒙面,从二狗子家翻墙出来。

    次日,二狗子一家就突然开始厌食、呕吐;半个月后,一家人形销骨立,浑身浮肿而死。

    ——显然,生前被病魔折磨不轻。

    这年头,穷人稀奇古怪发病得多了,也没什么人关注。

    除了吃绝户的邻居,也就官府登记一下,查都不会查,用官老爷们的话说,‘贱民的命不值钱’。

    ……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时间回到这晚。

    “黄曲霉素中毒的滋味,可不好受,二狗子,好好品味吧!”

    方锐回望一眼,大步迈入黑暗。

    前世,他好歹也是大学本科学历,这一世又是医术传家,故以,从玉米等物中提取黄曲霉素,并不难。

    至于二狗子家的妻儿老小?

    这世道,可没有‘祸不及家人’的说法。

    “更何况,二狗子你想毁了我妹妹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祸不及家人’啊!”

    方锐眼睛一闪:“还有另一个……张豹!”

    张豹此人,扯着虎爷的大旗,在邻近几条街欺男霸女,缺德事没少做,他本不想管,可偏偏不该惹到他的头上。

    “不过,去张豹家里下毒,怕是行不通了……张豹并没有和虎爷分家,万一碰到那条死老虎,可就麻烦了。”

    方锐入品后,未尝没有想过去找虎爷清算。

    可对方照样是九品,经验丰富,说不准还有什么底牌,再加上力气不如人,多半打不过对方。

    甚至,纠缠时间稍长一些,都可能引来麻烦

    最重要的是:打掉一个虎爷,‘老虎帮’转眼就能给你另派一个‘熊爷’、‘猪爷’,于事无补。

    “那针对张豹,在外面下毒?”

    方锐想了一下,就放弃了。

    张豹这人玩得花,经常乱跑,行踪不固定。

    而且,在外面下毒,很容易波及一大片,成为大案,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尤其是:张豹、二狗子,若是两人都是同样的症状,那就有些巧合了。”

    “所以,就干脆一些吧!”

    方锐想道。

    ……

    又三天后。

    张豹从一家酒馆醉醺醺出来,路过一条阴暗小巷,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锢住他的脖子,将他拖了进去。

    “呜呜!”

    张豹低低呜咽着,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这个人,本就是矮萝卜,又酒色无度,身体虚得很,怎能抵挡得住入品武者的大力?

    ——别看那晚上的三眼,虽然同样精瘦,但实则是刀口舔血、狩猎羊羔的狠茬子,与张豹天壤之别。

    “豹爷,该上路了!”

    低低的声音中,方锐手中剪刀一转,割破张豹的脖子,顿时,鲜血哗哗喷涌。

    砰!

    张豹的尸体摔倒在地上。

    第二次杀人,方锐发现,相比上次,自己心态要好得多了。

    “变态?杀人狂?呸呸,我才不是,都是这世道逼的啊!”

    摸尸。

    二十多个大钱,只能说还行。

    “张豹家中,应该有不少钱,稳妥起见,自然是不能去了,我可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方锐清理了下现场,确认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破绽,就转身离开。

    这个时代,可没有监控,许多命案,往往都成了无头公案,找到凶手的才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他就一个弱小的、先天体虚的病秧子,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至于凶器剪刀?

    那是黑市买的,随便找个地方挖坑一埋,谁能找得到?

    当然,这个世界有武道,未必没有其它神秘力量,但,至少以前身十多年的见闻,从未听说过。

    老爹方百草也没有提及过,大概是同样未曾听闻。

    所以,即使有神秘力量,也不会是虎爷这种偏远县城帮派的一个精英帮众,可以使用得了的。

    ……

    张豹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他经常留宿半掩门,彻夜不归,昨晚没被发现也是正常。

    方锐听说:虎爷怒不可遏,四处追索凶手,可张豹仗着他的虎皮,得罪的人多了,简直怀疑不过来。

    最终,自然是无疾而终。

    张豹之死,附近几条街道的人倒是喜闻乐见,暗地里欢欣鼓舞。

    事情越穿越邪乎,据说,那杀张豹之人,黑面虬髯,身高七尺,刀法精湛……

    所以,这和方锐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关系?

    方家的生活,重新回归了平静。

    这天晚上。

    方锐躺在里屋床上,闭目,打开光幕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179】

    【功法:养身功(初窥门径)(+)】

    【境界:九品(磨皮)】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179点劫运点,《养身功》、《方氏医术》,又都可以提升了。”

    “上次提升的是《养身功》,按理说,这次该轮到《方氏医术》了。”

    “所以,这次我选……《养身功》!”

    ……

第8章,八品

    “《养身功》,给我加点!”

    方锐意念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顿时。

    熟悉的清凉气流汩汩涌出,一小部分被身体各处截取,弥补先天不足,大部分则是游走于全身筋络,进行强化、微调,使之更适合人体发力。

    和上次差不多,大概十个呼吸左右,突破便完成了。

    方锐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79】

    【功法:养身功(登堂入室)】

    【境界:八品(易筋)】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从九品磨皮到八品易筋,消耗了100劫运点吗?”

    “果然,《方氏医术》后的‘+’又消失了,我猜测,它从熟练提升到下一个等级,大概也是需要100劫运点。”

    方锐暗自点头,关闭了面板。

    “八品易筋之境!”他仔细感知着突破带来的变化。

    “筋络强化,皮膜更坚韧了些,力气也增加许多,如今,我的力气……三百斤,应该是足足有的。”

    可别小看了这个数字,这个世界:一斤足有将近七百克,三百斤力气,就是前世的四百二十斤!

    在这九成九的人饭都吃不饱,营养不良的时代,也算是个大力士了。

    “如今,我的力气,超出正常九品武者,但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却不如正常的八品武者。”

    “但也弱不了太多!”

    突破九品磨皮、八品易筋的时候,有一小部分气流被身体截留,弥补了方锐的一些先天不足。

    而且,他是劫运点提升,不比其它人,突破九品磨皮的时候,周身无漏,没有罩门;如今突破八品,那神秘气流也照顾到了身体的每一处细小筋络。

    综合来看,方锐的真正战力,是和普通八品武者差不多的。

    “和虎爷相比呢?”

    方锐下意识拿自己和虎爷对比:“我的境界占优,力气大一些,周身无漏,但,劣势也很明显。”

    “虎爷虽不是那种经常游走身死边缘的狠茬子,但打斗经验丰富,也不是我能比,而且,还有兵器……再加上,料敌从宽,算上可能的其它底牌……”

    “嘶,这么一算,我还未必能解决得了他。”

    “甚至,只要被纠缠住,让虎爷呼朋唤友……我就危险了!”

    还是那句话:下三品武者,也只是皮糙肉厚、力气大了一点。哪怕是普通人,只要不怕死,七八个围上一圈拿着刀剑一哄而上,照样能给你砍了。

    当然,方锐也没想着,现在就去清算虎爷。

    他有长生不老神通,寿元无尽,未来有大把的机会和虎爷算账。

    “我是极有耐心的,不急于一时,三年不行,就五年,再不济十年……实在不行,等他个三五十年,再‘拳打北海幼儿园,脚踢南山敬老院’,也是可以的。”

    “虎爷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我最大的问题是……没钱了!”

    是的,就是没钱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方锐从没有像此刻,更深刻理解这句话。

    草芝堂入不敷出……市面物价飞涨……要存钱购粮……他突破后,饭量大涨,吃得更多了……

    总之,就是没钱了。

    “人生在世,难啊……还好,我早有打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方家医术传家,方锐想搞钱,自然是靠医术了。

    他的方法很简单。

    那就是:成品药!

    成品药,并不是多么高大上的东西,就是一个理念上的突破。

    这个时代,门户之见严重,知识珍贵,医家同样不例外,可以说:只要会一两个偏方,都能成为游方郎中,走街串巷。

    或许是为了保障医师的地位,或许是约定俗成,医师诊治普遍都是当面诊断,除了保持逼格,大概还有增加附加值的意味?

    总之,成品药这个东西,方锐是没有听说过的。

    “以我如今的医术,太珍贵的成品药也弄不出来,当然,即使能弄出来,也保不住。”

    这也是方锐之前不提升《方氏医术》,一门心思提升《养身功》的原因。

    像前世那种大治世界,有一门手艺,医术精湛,就能大肆搂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在这个世界,这个世道,技艺再精湛,在有权有势的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块抹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拿来即用,没用就扔掉,半点尊重也没有。

    “如今世道,旁的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才不会被人欺负!”

    “所以,我才矢志不渝地追寻力量啊!”

    方锐叹息着:“我如今的实力,还远没有到从心所欲的地步,该苟着还是得苟着。”

    “像成品药这种出风头的东西,就不能出现在草芝堂,否则,铁定被盯上,麻烦不断。”

    “虎爷的觊觎、老虎帮的威胁、甚至邻居的羡慕嫉妒……都是隐患。”

    “所以,最好就是拿去黑市售卖。”

    ……

    从里屋出去。

    方灵已经被赶去睡觉了;方薛氏洗过碗,在堂屋坐着,正愁眉苦脸。

    “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方锐问道。

    “还能是什么?”

    方薛氏苦着脸:“咱家没多少存钱了,储备应急的钱不能动……虽说已经存了些粮食,但坐吃山空,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是是什么事……娘,放心,交给我就是。”

    方锐说了成品药的主意:“……两种成品药,一种是止血的‘止血粉’;一种是清凉下火的‘养身药’,拿去黑市售卖,自然就有钱继续存粮了。”

    “这是个好主意。”

    方薛氏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可行:“在黑市卖,也不至于让周围邻居眼红,比较好一些,只是……”

    “锐哥儿,全让你担着危险了。”她说这话时,语气中有着埋怨自己没本事的自责、愧疚。

    “娘,你说的哪里话?爹去代我从军了,我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儿,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总之,钱的事,您别担心,把心放肚子里,等着享福就是。”

    油灯跳动的火苗下,方锐看着方薛氏眉宇间的淡淡皱纹,由衷地说出了这话。

    “享福?”

    方薛氏笑着摇摇头,眼中有着一股方锐此时所不能理解的情感:“与其享福,我只盼着你和灵儿过得好,就知足了。”

    如此平淡质朴的话,却让方锐心灵触动,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讷讷难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夜色深了,我该走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背上早已制作好的成品药包,嘱咐道:“娘,您不用等我,早些睡吧!”

    “哎!”方薛氏答应着,起身送出门外。

    方锐却知道:方薛氏嘴上答应,却不会依从,还会在这里守着等他回来。

    原因很简单:只有他回来了,方薛氏才能安心,才能睡得着。

    “娘,走了!”方锐摆摆手,没入夜色。

    方薛氏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关门叉上,来到窗前,在油灯下缝补着衣服,不时抬头,望向窗外一眼。

    每个方锐去黑市的夜晚,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无一日不是如此。

    ……

第9章,卖药

    黑市入口,依旧那个络腮大汉:“入市费一个大钱!”

    这些日子,方锐没少往来黑市,也听到过一嘴,此人名叫袁达,绰号‘快刀客’。

    “袁爷,”

    方锐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这人旁边的横刀,赔笑道:“我今个儿想租个位置,做买卖,还请行个方便。”

    “要铺子,还是摊位?”袁达耸拉着眼皮。

    “摊位就行。”

    “摊位费一晚两个大钱。”

    方锐交了入市费、摊位费一共三个大钱,得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方牌,上书‘庚辛二十九’,就被打发了进去。

    方百草告知过他经验,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琢磨,方锐倒也清楚流程,进入黑市,找到方牌对应的位置,将方牌摆在显眼的地方,以供黑市巡卫检查。

    旁边,还立有一块大一些的木牌,上面可以写售卖东西的名称。

    一些不识字的小贩,要弄这个,往往会求助他人,赔笑脸不说,还得给些好处。

    方锐医术传家,自然是识字的,倒是不用。

    他在木牌上写下:伤口止血‘止血粉’;清凉下火‘养身药’,然后,就取出一包包药粉在身前摆上。

    成品药这种玩意,还是很新奇的,很快,就有过路识字的,被吸引驻足。

    方锐见来了生意,主动介绍道:“两种成品药,一种‘止血粉’,受伤之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可以止血;另一种‘养身药’,热水冲服,清热下火,养身健体。”

    “有了这药包,遇到对应情况,就不用去药堂,自行便可处理,方便快捷……一副只需两个大钱。”

    围观的人也不是傻子,很容易便想明白了成品药的便利,只是这东西新奇,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时,一个葛布蒙面、三角眼的男子,开口道:“贵了!你这药包成本,怕是还不到一个大钱吧?一个大钱卖不卖?我多买一些。”

    “这位客人说笑了。”

    方锐摇头道:“成本是成本,一团药材混杂在一起,你也用不了啊?这就是秘方的价值。”

    “何况,你去药堂,就不要诊费?综合下来,比我这成品药还贵。”

    “更不用说,我这成品药随取随用的便利了。”

    他敢定这个价格,自然是考虑过的:让自己有得赚,让客人也有实惠,双赢的事情。

    听了方锐的话,围观的人暗自点头,觉得有理,纷纷意动,但还是没有急着出手。

    毕竟,这三角眼男子还在,万一他能将价格给讲下去哪?

    三角眼男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么多人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小郎君,便宜些卖了吧,这么多人等着哪?黑市中有规矩,但出去外面,可不太平。”

    这话就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方锐瞥了这人一眼,没说话。

    鶸鸡一个,若敢来,送走了便是。

    这种不屑于争辩的态度,更让三角眼男子感觉侮辱,尤其是:周围人戏谑、调侃、看热闹的眼神,让他脸上火辣辣一片,窝火不已。

    可这是黑市,哪敢动手?

    三眼角男子也不是傻子,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珠一转,突然道:“你这药包说得再好,可没试过,谁知道效果?”

    “若是你拿一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来糊弄我们,没用还好说,若是我们用出毛病,找谁说理去?”

    是啊!

    这话一出,顿时点醒了其它人,让他们陷入迟疑。

    黑市,也只是提供一个买卖的场所,不保证东西真假、质量如何,全看各自眼力,盈亏自负。

    真如三角眼男子所说,没用还罢了,若是用出问题,要了小命,那才亏大了哪!

    “你想如何?”方锐声音淡淡,波澜不惊问道。

    “简单!”

    三角眼男子眼中凶光一闪,咄咄逼人道:“那劳什子清凉下火的‘养身药’,就不说了,‘止血粉’倒是可以立马验证效果。”

    “你给自己来一刀,再拿你自己的‘止血粉’用上一用,让我们看一看效果,不然,我们不放心哪!”

    图穷匕见,这是要挑事的节奏!

    “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三角眼男子煽动着众人。

    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跟着起哄。

    “是啊!”

    “来一个!”

    “试过我就买!”

    ……

    方锐没说话,冷冷看着三眼角男子,直将对方盯得有些发毛,才开口道:“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

    ——这是方薛氏让他带上防身的,其实,对入品武者来说,普通剪刀并没什么用,但并不妨碍他接受这份好意。

    “都看清楚了。”

    方锐分开剪刀,以刀刃在手背上用力一割。

    他自然不会愚蠢到‘给自己来一刀’,要想证明‘止血粉’效果?

    一个小伤口足矣。

    可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剪刀却只在方锐手背上留下一道白痕,根本没有割开皮肤。

    “入品武者?!”有人惊呼。

    在这一幕下,起哄的人纷纷闭嘴,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看他们的神情,分明是畏惧。

    这个世道,力量即是道理,拳头即是正义,入品武者或许在官吏大户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却足以震慑这些普通人。

    三角眼男子更是瞳孔一缩,张着手倒退,趁着众人震惊,没人注意到他,溜到人群后面灰溜溜跑了。

    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人撵着他一般。

    显然,是怕方锐记恨,出了黑市截杀!

    也是讽刺,之前三角眼男子威胁方锐的手段,现在返还在了他自己头上。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之前的威胁方锐如此不屑?

    唯实力耳。

    ‘果然,畏强凌弱,乃是人的本性!’

    方锐看着众人反应,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动。

    他故意表露出入品武者的实力,就是为了震慑!

    还是那句话: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普通人怀揣几十个大钱都可能被惦记上;入品武者却足以庇护一月三五银子的生意。

    ——没人会为此出手,因为不值得!

    当然,若是更多,一月十两、二十两的生意,即使是入品武者,那恐怕也会有人铤而走险。

    方锐这成品药的生意,一天下来,刨去药材成本、入市费、摊位费,也就七八个大钱的利润,一月也就将近二两银子,还是可以保住的。(银子兑换大钱,比例不固定,要看银子成色、市价行情等因素,大概在一比一百多)

    这个程度,甚至还不到他暴露出的九品实力,所能庇护的极限。

    何况,方锐还留了一手,真正八品的战力,却只表露出九品,留有余地!

    这一手,是他跟前世小说中的一个老苟魔学的,有十分实力,表现出七分,只做出三分的事。

    如此行事,就不太可能会被人觊觎,即使出了意外,也有底牌,可以翻盘!

    ……

第10章,破家

    嗤!嗤!嗤!

    方锐没有停手,反复在手背上割了五六下,才出现一道浅浅的伤口,撒上‘止血粉’,当即止血,没一会儿就结出了血痂。

    效果相当出色!

    药效不错,再加上他的实力保证,成品药生意开张大吉。

    “我要一包‘止血粉’。”

    “我要一包‘养身药’。”

    “我来‘止血粉’、‘养身药’各两包!”

    ……

    不仅是‘止血粉’,就连‘养身药’也卖出不少,不过,相对‘止血粉’,‘养身药’的售卖速度要慢一些。

    那个卖秘籍瘦的高个儿,今天也在,还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稍一试探,就放弃了向他推销秘籍的想法。

    ——这大半月来,方锐来黑市的打扮胖瘦不一,他遇到过这人三五次,但,这人此时显然没认出他来。

    这瘦高个儿是个自来熟,死皮赖脸和方锐搭话,显然是有了结交之心。

    和他聊了两句,方锐得知:此人叫做高要,外号‘包打听’,也算是有了点头之交。

    “哎,想不想知道,方才那个三角眼的是谁?”

    高要没等方锐回答,自顾自说了:“那人叫做周处,有个入品武者的二叔,是东城野狼帮的精英帮众……”

    这是看方锐年轻不大,就是入品武者,特意卖一个人情。

    ‘周处,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祸害啊!’

    方锐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嗯,有意思,也在东城吗?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野狼帮,还和老虎帮是老对头了。’

    他倒不是要立即清算此人,仇恨没到那个份上,这周处也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货色。

    不过,记小本本是肯定的。

    方锐是长生之人,寿元无尽,有的是耐心和此人慢慢玩。

    “谢了。”他开口道。

    “不谢,走喽,继续去找肥羊了。”

    高要摆摆手,径自离开。

    他想要结交方锐不假,却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很懂得分寸,能保持一个令人非常舒服的距离。

    ……

    前前后后,大概一刻钟,方锐准备的成品药包就卖完了。

    由于开张大吉,再加上验证了这条财路,他的心情不错,除了三十斤高粱面外,今日还买了些棒子面、一斤鸡蛋。

    或许是暴露了入品武者的原因,出去黑市后,也没被人盯上。

    至于那个叫嚣的周处,更是没见踪影。

    ‘没有麻烦事的感觉……真好!’

    方锐心中感叹一句,轻车熟路返回。

    半路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下雨了,这旱情能稍稍缓解。不过,看样子下不大,而且……缓不济急!”

    “这常山县的乱子,恐怕还是会持续下去。”

    风雨夜归人。

    方锐回到家时,方薛氏果然还在堂屋等着。

    “怎么样?”方锐一进门,方薛氏先是绕着他打量一圈,确认没受伤后,就急忙问起成品药的事。

    “很不错,准备的药包全卖光了。”方锐笑道。

    “我儿真有本事!”

    方薛氏乐得一抚掌。

    她这一辈的人,最怕坐吃山空,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只看着家中的存钱减少,就心慌不已。

    这几天晚上,她为了钱的事儿,可是经常睡不着觉,现在……终于解决了。

    “娘,除了高粱面,我还买了些棒子面、鸡蛋,给你和妹妹补充营养,明早咱们仨一人一个煮鸡蛋。”

    方薛氏也不知听没听到,乐滋滋地在那儿收拢东西。

    或许是有饥饿的记忆、饿怕了,这个年代的人,对食物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些物资,哪怕只是摆在那儿看着,也安心踏实。

    在这艰难的世道,方薛氏为数不多快乐的事情,就是收拢物资,看着粮柜里的粮食多多的,就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不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不让儿女、丈夫饿肚子。

    ——也算是:苦中作乐。

    方薛氏将东XZ起来,扳着手指算着家中的存粮,算了算后,高兴道:“锐哥儿,咱家的存粮超过一千斤了,咱家还从没有这么多粮食的时候哪!”

    她絮絮叨叨说着:“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就是……就是……你爹要是也在就好了……”

    “是啊!”方锐闻言,动作一顿,也想起那个挺身而出代替自己从军的男人,心中一阵感激。

    “唉!”

    “唉!”

    两声长长的叹息。

    “娘,您放心,爹吉人自有天相……时候也不早了,您早些睡吧!”方锐看方薛氏的情绪陷入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如此道。

    各自回屋。

    里屋床上,方灵已经熟睡,今个儿,这丫头倒是没在睡梦中变得横七竖八,值得表扬。

    吧唧!

    方锐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在一旁睡了。

    窗外的不知名的虫儿叫着,凉风习习,吹去夏日晚上燥热的热气,时光也仿佛如水般被吹动,缓缓流淌。

    ……

    次日早上。

    方家的早餐,是:棒子面粥,炒野菜,还有一个煮鸡蛋。

    “哇,棒子面粥!”

    方灵看到不是高粱面粥,顿时欢呼一声,等看到那个煮鸡蛋,更是眼巴巴地流口水,可却懂事地不张口。

    她知道:这是自家兄长的。

    以往,方百草当家的时候,家中遇到好吃的,顺序是:方百草、方锐、方薛氏、方灵。

    这倒不完全是重男轻女。

    ——方百草当家,要做最多、最重的活儿;方锐是家中唯二的男子,病秧子,先天体弱,需要食补;方薛氏是大人,同样也要干活;方灵这丫头,可不就只能排最末了么?

    她已经习惯了。

    果然,只听方薛氏道:“这是给你兄长的,他要干活,吃饱了才有力气养咱们这个家……其实,咱家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至少还能保证一日三餐,我见大多邻居为了节省粮食,都已经不吃午饭了。”

    “娘,我知道,我不吃。”方灵埋着头,呼呼噜噜喝粥,喉咙耸动,口水和粥一起咽下,强忍着不去看那个煮鸡蛋。

    “娘!”

    方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昨晚,明明说了一人一个煮鸡蛋,全家都补充一下营养,现在,却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有。

    方锐也理解方薛氏的心思:鸡蛋这种珍贵的东西,尽可能想让他多吃一些,养好他这个方家的‘擎天白玉柱’。

    从这种角度来看,方薛氏的做法,其实也没错。

    至少,这种擅做主张的好意,他无法去埋怨……不过,却是可以主动将这特殊份待遇分享。

    “灵儿,我不喜欢吃蛋黄,来。”方锐剥了鸡蛋,将蛋黄给方灵。

    “锐哥儿,”

    方薛氏板着脸,本该生气的,可看到这兄友妹恭的一幕,又生不出气来,只好摇头无奈道:“你就宠着她吧!”

    “娘,还有你的,咱们一人一半。”方锐笑道。

    “我不喜欢吃蛋清,你自己吃!”

    方薛氏连忙用手捂着碗,避开了去。

    可方锐直接将蛋清塞到了她嘴边:“娘,吃吧,你就让我这么举着?”

    方薛氏无奈:“那我就吃一小块。”

    她吃了一小块后,果然再也不肯吃。

    方锐只好收回来,自己吃下,然后,抱着自己大碗,呼呼噜噜喝粥。

    ——自从入品后,他的饭量就大增,换上了以前方百草的大碗;昨晚突破八品后,这一大碗粥都有些勉强了。

    旁边。

    方灵小口、小口地吃着蛋黄,异常珍惜。

    她看着娘亲和兄长争来争去,非常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蛋黄这么好吃,兄长却不喜欢;蛋清也很好吃,娘亲为什么也不喜欢吃。

    真是奇奇怪怪。

    啪!

    方薛氏看着‘没心没肺’的方灵,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一下她脑袋,嘱咐道:“咱家吃鸡蛋的事,可不准出去说……”

    “哦。”

    方灵认真点头。

    在这方面,她非常值得信任,乖乖的,守口如瓶,十分听话。

    ……

    昨夜的雨飘了一阵,很快就停了,并没有如方锐所想的那般稍稍缓解旱情。

    常山县的混乱,还在持续。

    剿贼的官兵,一直没有消息;纵使官府限制,城中物价依旧还在涨,特别是粮价;县城内的百姓,在官府、帮派的双重盘剥下,日子越发艰难……

    可这一切,都被隔绝在‘草芝堂’之外。

    方家的生活依旧平静,比之方百草在时,生活质量都没有下降多少——在这般大灾岁月,能维持住已是不易,对比其它邻居,方家人非常满足。

    暗中。

    方锐去黑市售卖成品药,一直在持续,每隔一天就去一次——这个频率,既可以节省入市费、摊位费,又不会让一次积存的药包卖不完,是他试探出来的最优解。

    卖药所换来的钱,大部分都被方锐换成了粮食,偶尔还给家中改善一次伙食。

    平静的日子,就这般慢慢过去,一晃就是小半月。

    这天,又到了‘老虎帮’收例钱的时间。

    ……

    今个儿,虎爷一身漆黑短打,露出的精壮的腱子肉,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来到柳树胡同。

    “怎么样,那方家小子可有异常?”

    虎爷突然问道。

    上月,方锐交例钱痛快,就被心思诡诈的他给盯上了。

    ——如虎爷这种市井之人,三教九流打交道得多了,最是敏锐,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警惕。

    而面对这种情况,他向来是‘宁杀错,无放过’的。

    所以,这才有了派人盯着方家的一幕。

    这倒也不能怪方锐当初不谨慎,实在是:那个时候,方锐真要多说两句,恐怕就会被立成靶子毒打一顿。

    总之,这世道,底层人横竖都不对,左右都没理,只能从下签中选择稍好一些的选择。

    “虎爷放心,咱都盯着哪,没什么异常。真要说,也就是比以前方大夫在的时候,更老实本分了。”一个跟班道。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这一月间,除了晚上方锐去黑市,方家真的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就连偶然改善伙食,都是偷偷摸摸、深深藏着掖着的。

    “看来,的确是老方从军走了,方家没有底气。”

    虎爷没头没尾地叹息了下:“可惜了,方家嫂子,原本还不错的,现在……”

    显然,他也是听说了方家的‘传染病’。

    方锐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谨慎,让他和方家在无意中避免了很多麻烦。

    ……

    草芝堂。

    方锐交了这月例钱,就轻松打发走了虎爷。

    ——当然,虎爷‘闻病色变’,害怕沾染了晦气,也未尝不是一方面因素。

    不多时后。

    方锐正在坐堂,突然听到外面有哭声。

    “怎么了?”方薛氏掀开里屋帘子,方灵跟着冒头,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后面。

    “娘、灵儿,你们在家守着,我出去看看。”方锐心中有了些猜测,这般交代了一句,出门去了。

    ……

    如同方锐心中预料的那样,果然是老楚家。

    “大锤叔、菜根嫂、枣槐叔……”

    方锐一一打招呼。

    这些人笑着回应,却不自觉避开了一些——显然是畏惧传闻中‘传染病’。

    方锐看到这一幕,神色并无半点异样,无论这些人怎样对待,态度如何,每次见面,他都将礼貌给做足了,至少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当然,表面客气的背后,实则是疏离淡漠。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在这小小的常山县中,悲惨之事每一天都在发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就轮在谁的头上,方锐不图这些邻居帮些什么,也不想和他们建立太过密切的关系,以免在发生悲惨之事的时候,为之神伤,被情绪影响了判断。

    唯有三娘子,态度一如往常,过来打了个招呼:“锐哥儿是愈发精神了!”

    “三姐姐也更漂亮了。”

    方锐礼貌商业互吹了句,问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老楚家……唉!”

    三娘子叹息着,没继续说下去。

    方锐从让开的人缝中看去。

    只见:

    老楚头被草席裹着,躺着地上,小楚跪在一边,挽着老楚头的手,身上满是凌乱的脚印。

    方锐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老楚家交不出例钱,被虎爷拿房子,充数,给赶了出来。

    “这可真是……”

    他看向草席裹着的老楚头。

    与上次见面相比,此时的老楚头形同枯槁,简直快没有了人形,就连意识,都是迷迷糊糊,干瘪枯涩的双眼塌在一起,嘴中无意识地喊着:“娃他娘嘞、娃他娘嘞,镯子……”

    哪怕以往与老楚家不太对付的邻居,看到这一幕,也是不忍,心有戚戚。

    不过,却没人帮忙。

    这个时节,大家都艰难,都在勉强挨着过日子,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量。

    现实就是:除了同情,什么也做不了。

    “唉!”

    “唉!”

    “唉!”

    ……

    或许是不忍看,或许是怕小楚求到了自家头上,邻居们或摇头、或叹息,纷纷离开散去了。

    方锐想了一下,也跟着回家,不过没一会儿,从家中拿出二斤的高粱面,放在小楚身边。

    不是他拿不出更多,实在是:再多,就是祸非福了。

    ——无论对老楚父子,还是方家,都是如此。

    小楚埋着头,双手紧握,死死握着老楚头的手,眼睛浑浊,似乎都没注意到方锐。

    方锐也没彰功,默默放下麻布袋,安静离开,没说话,也没打扰小楚。

    ……

    返回草芝堂。

    约么一刻钟后。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悲呼。

    方锐连忙起身,来到窗前看去。

    只见:小楚抱着草席裹着老楚头,发出痛哭。

    他知道,应该是……老楚头咽气了。

    “爹!”

    “爹!”

    “爹!”

    一声声沙哑的呼唤从窗外传来,撕心裂肺,好如寒冬腊月里哀嚎的沙哑的风。

    旁边,方薛氏不知何时也过来了,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老楚家……没了啊!”方薛氏这般道。

    她没说再帮老楚父子什么。

    之前,方锐拿出那二斤高粱面,就是她默认的,更多,方家却是无能为力了。

    “是啊,老楚家没了。”

    方锐喃喃重复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老楚头形容枯槁的脸,神志不清地一声声呼唤着‘娃他娘嘞,镯子……’

    “艹,这世道……”他道。

    ……

第11章,起高楼

    老楚家的事情,在柳树胡同,就如一颗石头砸在了湖水中,惊起轩然大波,让整个胡同的人心有戚戚。

    可这事总会过去,波澜渐消,这日子该过、还得继续过。

    在这大灾年岁,普通人的日子愈发艰难,与其说是过日子,不如说是挨日子,挨过这苦难年景,就捡一条命;挨不过去,就草席一卷……如荒野中一茬茬生长的野草般,来得卑微渺小,去得无声无息。

    方家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员。

    当然,如今方家的日子,相对还好。

    有成品药生意支撑着,在黑市购买粮食,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方家人又低调,不出风头。

    你不找事,事自不找你,生活也是风平浪静。

    这晚。

    晚饭过后,方薛氏、方灵在厨房洗碗,方锐在堂屋整理药包。

    咚咚咚!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方锐警惕问道。

    同时,他不慌不忙将药包放入药柜,收拢起来。

    “我!锐哥儿,我是你大锤叔!”门外响起声音。

    “王大锤家?”方锐眼睛一眯。

    王大锤家就是那一家打铁的,普通邻居而已,无论是方百草当家时,还是现在,都和王家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借粮?还是其它事?罢了,也无须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锐开门:“大锤叔啊!来,进来坐,吃饭了没?”

    方薛氏也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倒了杯水。

    “吃过了。”王大锤坐下,摆手道。

    这年头不景气,粮食珍贵,真要趁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那简直是人嫌狗憎,他这就是估摸着方家吃过饭了才来。

    “方家嫂子,我过来,是有些事情要谈。”王大锤看向方薛氏。

    “老方从军去了,我家的事儿都是锐哥儿做主,你有事和他说就行了……你们男人谈事,我去洗碗。”

    方薛氏说完,也不待王大锤反应,就去厨房了,临出堂屋时,还带上了门。

    方锐暗暗点了个赞。

    这些日子,随着他武道突破、卖成品药挣钱、从黑市买粮养家……等一系列事,已经实际上当家做主,方薛氏此举,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当然,这倒不是说方锐在意这点虚荣心,而是怕方薛氏来谈的话,被人套路了,平白掺和进一些麻烦中去。

    “大锤叔,我娘说的没错,你有事就和我说吧!”方锐不动声色道。

    “这……”

    王大锤看着方锐略显稚嫩的面孔,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起话茬儿。

    还是方锐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大锤叔,最近,你可看到过小楚?”

    说来,自从老楚头死后,他就再没见过小楚了。

    “没见过。”

    王大锤摇头,也是叹息:“自老楚头去后,小楚不知道上哪了……”

    有了这个开了头,他说话也流畅起来。

    “……这日子难啊!现在,不少邻居们家里都快断顿了,两顿饭都维持不住,一天只吃一顿,还是麦糠……”

    王大锤也不说具体什么事,反而诉起了苦。

    ‘这是要借粮?’

    方锐心中道了句,也没让王大锤开口丢面子,主动道:“大锤叔啊,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既然你都来了,我家就借一斤麦糠……”

    不是小气,而是这年景,太大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说,两家又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凭什么大方?

    “不是……锐哥儿,我不是来借粮的……”

    方锐竟然猜错了,王大锤吭哧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家也难,就想着,有个挣钱的门路……”

    “大锤叔,不必说了。”

    方锐直接开口打断:“我家的日子虽难,但半饿着肚子,也还能勉强过下去,不想掺和其它事……”

    还真就是瞧不起对方,他就不信:王大锤能有什么门槛低、来钱快、还无风险的路子!

    ——真要有那种办法,其它人早一哄而上了,还能轮得到王大锤过来介绍?

    所以。

    方锐笃定:没好事。

    知道了这点,后面王大锤要说的,他听,甚至都不想听!

    谁知道,王大锤反而对方锐这种谨慎非常满意:“锐哥儿,别忙着拒绝,先听听……这事儿,是有一些风险,可都在我身上,你也知道,我家现在承接了官府的单子……你也不用做太多,只需要介绍一些路子……”

    响鼓不用重锤。

    方锐听到这儿,当即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条作死的路子……’

    当初,县中为了剿灭城外太平贼,大肆征兵,别家出人,王家则是接下了打铁任务代替兵役。

    那时,自然是好事,可后续代价也重。

    官府提供原材料,王家每月上交一定数目的兵器,可因为是代替兵役,再加上官吏上下其手,因此,给王家的手工费极底,让王家如今都撑不下去了。

    王家这才动了心思,盯上了这些兵器。

    前文也提到过,这个时代,兵器之流,价格极贵。

    纵然王家的手艺不行,只能制作‘制式兵器’,不比江湖中人的宝刀宝剑,但价格也远远超出了剪刀、菜刀之类。

    具体操作,也很简单:通过工艺这里节省一点,那里节省一点,再多报备损耗一些原铁损耗……一月就能攒出一两把兵器,拿去卖的钱,足够王家过上不错的日子。

    找上方家,自然是因为:方家医术传家,方百草又是入品武者,有不少人脉,可以介绍路子售出兵器。

    什么,为什么不去黑市?

    当然是因为:这种东西极为敏感,在黑市售卖,很容易被盯上。

    而且,真以为官府在黑市没点眼线?

    那也太天真了吧!

    ‘这事的确是有一定利润,不过,风险太大了!说白了,就是在挖官府的墙角。’

    ‘万一真的出事,即使暴露我八品武者的身份,恐怕都担不下来。’

    而且,这点利润,方锐也看不上。

    不是这个盘子小了,其实,真比较起来,和售卖成品药一月的利润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这是赌命的买卖,自然要王大锤要拿大头,剩下给他的,不过是汤汤水水。

    如此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他岂能看得上?

    “大锤叔,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你今天也从没来过方家。”方锐摆明了态度,不愿意掺和此事。

    他又没疯!

    安安稳稳做成品药的生意,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痛快舒服,为何要想不开,去掺和这作死的买卖?

    “锐哥儿……”

    王大锤语气陡然变得不善。

    也是,这种关乎妻儿老小、身家性命的事情,暴露给了对方,谁能放心?

    万一方锐一个举报,他全家就死定了!

    方锐看着面相憨厚的王大锤陡然面露凶光,眼睛一眯:“大锤叔,你想如何?”

    今个儿对方说破了天,他也不会参与,若是想玩阴的……呵呵!

    ‘多年邻居,希望他不要不识趣。’他心道。

    王大锤看着有恃无恐的方锐,稍稍冷静,暗忖:‘老方是入品武者,未必没有留下什么底牌……’

    不过,即使是有底牌,什么过硬的人脉关系,那也是要押后才能起作用,如今他可是人在这儿,不让方家也留下个致命把柄,绝不会轻易离开!

    毕竟,他身强力壮,又是打铁的,力气比一般人大不少,而方家却是孤儿寡母,即使眼前的方锐,也是个出名的病秧子……

    这么一想。

    王大锤顿时恶从胆边生:“锐哥儿,这事儿干系重大,叔一家的把柄都留在你这儿了,你是不是也给个把柄,才能让叔放心?是这个道理吧?”

    “呵呵,大锤叔,我给你个面子,叫你一声‘大锤叔’,不给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方锐气势一下子变得张扬,如同露出了爪牙的猛兽。

    他实力在身,只是不想暴露,可不是不能暴露。

    还想让他留下把柄?攥着他的命脉?

    简直开玩笑!

    方锐是穿越者,骨子里极度反感被威胁,被桎梏。

    别的不说,他若是愿意当狗,只要暴露出真正实力,一月拿十两银子以上,轻轻松松。

    可没选择这条路,就是不想受到拘束!

    如今王大锤实却是在触碰他的逆鳞。

    若非还维持着理智,方锐都想上问一句:‘我先宰了你,再杀你全家,这算不算是把柄?!’

    “阿锐,你……”王大锤看到突然嚣张起来的方锐,也是怒气上涌,腾地一下就要站起身。

    可方锐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顿时。

    王大锤感觉:自身被一股巨力压制,无论如何挣扎,始终动弹不了,起不了身。

    这种变故,让他瞬间面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恐:“阿锐,你、你的力气……”

    在他的印象中,方锐从来都是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力?

    ‘唯一的可能,只有……入品武者?!’王大锤想到这一点,瞳孔猛地一缩。

    他可是深知入品武者的厉害。

    就如虎爷:若非是入品武者,怎么敢每次只带上两个跟班,就到处收例钱?

    纵使有老虎帮的名头,难道就不怕:这群底层人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兔子咬人?

    唯实力耳!

    王大锤慌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既打不过方锐,威胁不了方家,又有把柄落在方锐手上,简直是任凭揉扁捏圆,都反抗不了。

    心中绝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后悔。

    王大锤不只后悔之前威胁方锐,更后悔:平日里没有交好方家。

    自从方家传出‘传染病’,一众邻居就有意无意疏远,只有三娘子家一如往日。

    若是他有一双慧眼,明智地选择交好方家,说不定:就会被方锐提携一把,不必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可一切都晚了,既然走上这条不归路,就回不了头了!

    “大锤叔,现在冷静下来了吧?”

    方锐眼中一闪,突然收敛了全身气势,坐下,眯起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可王大锤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你也看到了,你打不过我,我拳头比你大,若想对你家不利,根本不必那么麻烦……”

    “我还是那句话,之前的事情我就当你没说过,你今天也从未来过方家。”

    呼!

    听到这么说,王大锤绷紧绝望的心神,瞬间放松。

    ‘看来,锐哥儿还是讲邻居情面的,没打算将我家置之死地,不计较之前的事,甚至都不打算举报我家。’

    这一刻,他十分安心。

    正如方锐说的那样,对方有着凌驾于他的力量,真要对王家不利,完全没必要如此麻烦,更无需欺骗他。

    读懂了这个信号,王大锤连忙保证道:“锐哥儿,你放心,我知道好歹……今个儿,我压根就没来过方家。”

    说完,他起身就走。

    “等等!”

    方锐叫住他:“我是不会举报你家,但你家万一出事,也别胡乱攀咬……”

    “不敢!我发誓,若是……”王大锤信誓旦旦。

    方锐知道:王大锤此时或许不敢,也没那个想法,但,事到临头,未必就不会改变主意。

    人性本恶,有些人,当自己溺水的时候,可是会想着拉人下水,将无辜者一起带走。

    “别废话,听我说。”

    既然撕破了脸,方锐也没给这王大锤留面子,当即喝止住了他:“大锤叔,你听我分析分析。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东窗事发,官府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多半也不会让你全家死绝……但,我却是有这个本事!”

    “别不信,就如你之前,不是也不知道我的实力吗?”

    “这么说吧,”

    方锐眼睛眯起:“从始至终,你都对我的能耐一无所知!”

    王大锤眼皮狠狠一跳,瞬间,脑补出什么隐藏组织……阴谋……

    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他这种小老百姓,是最具软弱性的,若非被逼到那个份上,实在过不下去,怎敢倒卖兵器?

    此时,也是如此。

    王大锤脑补太多,自己将自己吓住了。

    他深信:若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方锐是真有能力,让自家全家死绝的。

    如此威胁之下,王大锤再次保证:“锐……不,锐爷,您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别人……”

    望着这人离去的背影。

    方锐眼睛一闪:“可惜……不太好杀了此人!”

    三眼、二狗子、甚至张豹之流,他都可以处理,但,如王大锤这般的邻居,就不太好……

    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

    当然,真要狠下心弄掉此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要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现在,这般选择就很好。”

    经过方才的一番话后,即使留着王大锤,对方也不是威胁了,出事与否,都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

    至于是否太过便宜了王大锤?

    “呵呵!这王家,也未必没有报应,只不过不是我亲自出手罢了……”

    方家讥讽一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看他起高楼,我看他楼塌了啊!”

    ……

第12章,楼塌了

    王大锤离开后。

    方薛氏进来:“锐哥儿,怎么了,我好像听着,你们发生了争吵?”

    “没事,一些小误会,说清楚了就好了。”

    方锐说守口如瓶,就是守口如瓶。

    好吧,其实是这件事情,止于他这里最好,若是告诉方薛氏,反而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见方锐如此说,方薛氏点点头,也不再问。

    又在家逗弄了会儿方灵,见时候不早了,方锐带好药包起身:“娘,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出去了。”

    “哎,去吧,一路小心。”方薛氏送出门外,目视方锐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返身回来,在昏暗的油灯下,一边等着他,一边做着些针线活。

    ……

    黑市。

    方锐照例租了个摊位,售卖老两样‘止血粉’、‘养身药’成品药包。

    他这生意,不说有多红火,但也不时有人就来购买,络绎不绝。

    其实,黑市中早就出现了仿品。

    成品药生意,说白了,有门槛,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普通人模仿不了。

    但对权贵来说,不过是一个思路的问题,找一个差不多的医生,就能研制出类似的东西,甚至更加优异的成品药。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大人物盯上他。

    若是香皂、香水之类,即使方锐再低调,恐怕也要有麻烦——那些权贵大户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有眼光的,如那般玩意儿,在方锐手中卖不出多少,但若是利用他们的路子摊开,那就是暴利。

    所以,什么生意能做,什么生意不能做,他心里也是有杆秤的,相当有自知之明。

    话说回来。

    成品药这玩意儿,城中大户虽然也能弄出来,但人家根本看不上黑市中的小打小闹,真要想搞,直接令下面药铺加一个成品药的分类就是。

    因此,黑市中出现的仿品,基本都是如方锐一般的医师。

    不过。

    方锐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先售卖成品药,卖出的药又从没听说出什么事故,信誉不错,生意自然比黑市中别家好上不少。

    他又是入品武者,这点利润,不至于被盯上,这就代表着稳定,又是一大优势。

    总之,方锐目前的成品药生意,还算可以。

    没一会儿。

    “来啦?”

    高要转悠过来,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在旁边坐下,将怀中的假秘籍放在一边。

    这些日子,他和方锐都是黑市中的常客,见过不少次,打打招呼聊聊天,一来二去就有了三分交情。

    “生意怎么样?”

    “还行。”方锐惜字如金。

    “嗨,白问了,看着就知道。我就不行了……”

    高要骂骂咧咧:“娘的,这些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你那些秘籍,但凡错漏少些,都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少卖些假东西,积点阴德吧!”

    方锐想起第一次来黑市时,这家伙向自己兜售秘籍的情景,忍不住吐槽了句。

    “瞧你这话说的,我倒是想卖一些上等货色的秘籍,可弄得到吗?”高要叫屈。

    方锐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问:你为什么制作假钱?

    答:因为我制作不出真钱。

    ‘这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锐心中好笑,摇头笑了下。

    这边,高要却打开了话匣子:“至于,你说我害人,这我可不认!”

    “那些穷鬼,总是异想天开,幻想自己天资过人,练武有成了,报复这个、打翻那个,简直认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

    “就几个大钱的秘籍,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是假的?当然知道!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自己骗自己……或者说,抱着自己是话本中主角的心思,想撞大运。可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冰雹!”

    “这些都怪我喽?”

    方锐默然。

    这些话,倒也是事实。

    “话说回来,”

    高要继续道:“即使有秘籍传承,练武之时,也得配合药膳、药浴,穷人根本供应不了,没那个条件。”

    “那些人从我这儿买的假秘籍,反正也练不成,倒是好说,要是真东西,他们照着练,才是害人哪!没有食药滋补的情况下,早衰折寿都是好的!”

    “我这也是积德行善了吧?”高要不要脸地道。

    “这……”

    方锐葛布下的脸皮微微抽搐。

    倒不是为这家伙的厚脸皮。

    而是……

    他本以为,高要的‘假秘籍’是半真半假,却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坦言练不了,恐怕上面是九假一真,甚至全篇胡编也不是没可能。

    简直过分。

    不过,这高要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

    这个世道,底层人越是绝望,就越是渴求力量,但,逆天改命岂是容易?

    俗话说:穷文富武,可不是开玩笑的。

    习武,在有秘籍的情况下,的确也要配合药浴、药膳,补充营养……就算这些都不说,习武人的饭量,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支撑得起的。

    也就是方锐有面板,可以直接靠劫运点提升,否则,以当初方家的状况,根本供养不了他入品。

    说了会儿话,高要起身,准备继续去兜售假秘籍。

    他家日子也不好过,要讨生活啊!

    “等下。”

    方锐喊住高要:“我有个提议:我提供货源,你替我售卖药包,分你两成利润,干不干?”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有必要将销售分包出去,邻居不行,太知根知底了,容易出事,反观黑市认识的这个家伙,就很合适。

    如此做的原因有很多:

    现在,隔一天就要来一次黑市兜售,往来出门太过频繁,有被邻居注意到的风险……

    晚上出门,家中没人看着,不太安心……

    不耐烦兜售时与人打交道,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就需要一个中间商,分担方锐的一部分工作,也是分担风险。

    至于,让高要卖货,给他两成利,会不会太多?

    这个倒不至于。

    两人说白了,也不过泛泛之交,直到今天,两人甚至连真面目都没互相看过,给的太少了,也留不住人。

    再者,论经营售卖的天赋,方锐自认不如这高要——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皮子溜得很,靠卖假秘籍都能养家糊口,让这人卖成品药,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说不定,合作之后,他不但节省了精力,避免各种麻烦,还能因为加大供货量、出货量,赚的不比以前少哪!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干,不干是傻子。”高要当即道。

    他也是兴奋。

    如此费心思,和方锐结交,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看中方锐潜力,希望等方锐发达了,提携他、给他一个机会吗?

    只是没想到,这份投资回报得这么快。

    “好,一言为定。”

    方锐和高要商量了一下:“……那就暂定三天一次给你供货,到时,正好结上一次账、分一次利,若是卖得好,还可以加大供货量。”

    他也不怕高要背叛,卷药跑路。

    毕竟,一边是细水长流的利润,一边是一次捞一笔,得罪他不说,还不过是苍蝇肉的小利……

    孰轻孰重,方锐相信,高要还是能够拎得清的。

    退一步说,即使高要脑子发昏,真的背叛跑路了,他也不过损失三五天的药包罢了,承担得起。

    这点代价,能彻底认清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

    从这日开始,方锐就和高要开始了合作,正如他所料的那般,合作之后,利润并不比他以前单干的少,反而要更多。

    按他估算,以前一月约么二两银子的利润,合作之后,就攀升到了三两多,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估计最后能稳定到四两银子。

    不过也就这个程度了,毕竟,盘子就这么大。

    方锐知足了。

    当然,这个程度的利润,以他目前暴露出来的九品的实力,还是能护住的,问题不大。

    有了成品药的生意持续提供钱财,方家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仿佛回到了大灾以前,主食已经由之前的基本全是高粱面,变成了:一半高粱面、一半棒子面。

    ——在这个大灾年岁,已经是相当难得。

    这还是在方锐突破八品易筋,饭量大增的情况下,除此之外,方家甚至可以隔三差五改善一下伙食,买一二斤鸡蛋补补营养。

    方家低调,闷声发财。

    周围邻居们的日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艰难,许多家庭连每日一顿饭都快保证不了了,可以说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不过,这其中却不包括王家。

    方锐暗中留心,观察到:王大锤家的生活改善不少,相比别家人满面菜色,他家至少能吃饱。

    ‘看来,王家在那条不归路上,还是走下去了!’他暗道。

    当然,这不关他事。

    方锐也没有抱着去踩一脚的想法,只是安心过着自家的小日子,尽可能地低调。

    ……

    平静的日子如白驹过隙,一转眼间,又是半月时间过去。

    直到这日——

    当当!

    “大家伙都出来!”

    当当当!

    一阵铜锣声从外面传来,令方锐皱起眉头,知道出事了。

    “锐哥儿,怎么了?”方薛氏牵着方灵的手,来到堂屋问道。

    “娘、灵儿,你们守着家,我去看看。”方锐交代了一声,出门去了。

    来到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先他一步,围拢了过去,不过这次不是在老楚家门外——老楚家早已破家。

    这一次是王家。

    “大山叔!翠花嫂!茂子哥!”方锐一如既往,客气地打招呼。

    这些邻居们也热情回应,只不过脸上,有着些许的尴尬。

    原因?

    方家的‘传染病’,传扬了这么久,也没真见到传染谁,就连和方家最亲近的三娘子家都是,他们也就不害怕了。

    私下里都在传:方家的‘传染病’传染性不强,只有在一起生活,非常亲近,才可能会被传染,普通的接触却是没关系。

    没有了这个因素,大家也愿意和方家亲近了。

    ——方家医术传家,在没有外部因素的影响下,这些邻居当然愿意和方家交好了,以防有个万一,去‘草芝堂’看病的时候,赊欠、或者拿粮食抵账,也好说话不是?

    他们脸上的尴尬,自然是因为之前一段时日的疏远,有些不好意思。

    方锐心知肚明,却也没在意这些人之前的‘势利’。

    他深知:人之天性,趋利避害,这些邻居所为,也无可厚非。

    当然,话虽如此,方锐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既然这些邻居选择了淡漠,那么,他也不会交心,和这些邻居们,最多也就是泛泛之交。

    实际上,方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表面上,对这些邻居们哪个都客客气气,真正却是独立疏远。

    “三姐姐!”

    方锐来到一边,捏了下囡囡脸蛋,看向愈发风韵动人的三娘子:“这是……怎么了?”

    “王家出事了……唉,锐哥儿,你自己来看吧!”三娘子叹息着,让开半个身位。

    方锐站到旁边,鼻尖缭绕着一股兰花的馥郁香气,这个时代没有香水,可三娘子身上的香味,却比前世最顶级的香水还要撩人。

    让他不由心思一荡。

    不过,转瞬间,眼神就恢复清明。

    ‘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要不,找个时间,去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风俗文化……再不济,去买一两个俏丽小丫鬟,也可以啊!正好这年岁,人贱粮贵,也不用多少钱……甚至,我听说,县城外面,三五斤麦糠就能换一个媳妇来……’

    ‘咳咳,想远了,低调,要低调!’

    方锐克制杂念,收敛心神,向着里边看去。

    只见:

    王家一家人:王大锤、王小锤、和方灵年纪差不多大,五六岁的铁子、王唐氏,都被反手绑着跪下。

    旁边,两个身穿灰衣、胸口画着一个大大的‘差’字的皂吏,揉动着手中鞭子,跃跃欲试。

    “打!”

    最前方,缁衣捕头一挥手。

    顿时。

    两个皂吏手中鞭子呼呼落下,鞭打得王家人惨叫连连,哭声戚戚,让围观的一种邻居们,都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果然,我看他起高楼,我看他楼塌了!’

    方锐心中有了猜测,同时,不由想起了当初的老楚头父子,心中暗叹一声:‘何其相似也!’

    ‘这个时代,官府、帮派,就是百姓头上的两座大山啊!’

    周围的邻居们也在低声议论。

    “王家这是犯什么事了?”

    “连孩子都……这真是……”

    “嘘,噤声!”

    ……

    将王家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

    “停!”

    缁衣捕头才一挥手,上前两步,向四方抱拳:“各位父老乡亲,王家父子手脚不干净,克扣矿石,私铸兵器,高价贩卖……这是对抗官府……抄家……全家打成奴隶……”

    话音落下。

    当即,身后两个灰衣皂吏出去,如狼似虎冲进王家,翻箱倒柜,一阵折腾后,最后在门上贴了封条。

    最终,王家被抄家,房屋查封,全家人扭送带走。

    在官府的人走后,噤若寒蝉的一众邻居们,才敢开口。

    “我就说王家,最近怎么好过了不少,原来竟是这般……真是胆大包天哪!”

    “王家父子也就罢了,自作自受,可怜王家嫂嫂,还有那么小的小铁子……”

    “唉,若非被逼到那个份上,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会干这种买卖哪?都是苦命人啊!”

    ……

    或幸灾乐祸,或同情可怜,或物伤其类……

    不一而足。

    方锐眼睛一闪:‘果然如我所料,官府也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将王家人打成了奴隶,废物利用……王家大锤、小锤父子,恐怕要进奴隶营,专门打造兵器……王唐氏、小铁子,多半是发卖……’

    不过,这不管他事,也懒得去管,摇摇头,回自家‘草芝堂’了。

    ……

    其后几日,王家的事情都是邻里间的吃瓜话题,三娘子消息灵通,通过她这里,方锐也得知了更多的消息。

    原来,王家通过亲戚牵线,找到了一个买家,可谁知道,买家就是官府的帮闲。

    那买家为了博一个前程,举报了王家、以及王家亲戚,让王家人、王家亲戚都被打成了奴隶。

    “这可真是……”

    方锐摇摇头,想到了‘狼人杀’:“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对面是人是鬼啊!”

    他彻底打消了购买俏丽丫鬟的打算。

    高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今方家宅子太小,若是加一两个人,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以后吧!我长生不老,寿元无尽,这世上能享受的,终有一日都会被我享受到……此刻的压抑,是为了来日更好的释放……’

    ‘不急、不急,我不急,急乎哉?不急也!事缓则圆啊!’

    方锐目光悠悠,抱住扑过来的方灵,刮了下这小丫头的鼻子。

    门槛处,午后的阳光下,方薛氏坐在小凳子上,正在纳鞋底,不时从老簸箕里取出针、剪刀。

    暖风穿堂而过,让柜台上的账簿簌簌颤动。

    平静的日子如酒,让方锐微微醺然。

    ‘这样就挺好。’他心道。

    ……

第13章,异心

    日落月升,夜幕笼罩了大地。

    方家。

    一灯如豆,火苗欢快地在灯盏上跳跃着,驱散了屋子中的黑暗。

    桌上,是香喷喷的饭菜。

    今日晚饭:

    棒子面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棒子面磨得比较细,份属上等;

    棒子面馍,色泽金黄,浓香酥脆,方薛氏手艺过人,将其烙得焦而不糊,不仅不卡嗓子,而且还味似锅巴,可口美味;

    一小盆兔肉,上面洒着青翠的葱花、野菜,鲜香四溢。

    说来也是运气,方锐上次在黑市中碰到了卖野兔的,这才好运买下——这个年岁,在黑市中,粮食还好说,肉食、鸡蛋、黄豆之类,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也要看运气。

    野兔买回来后,方薛氏都舍不得吃,直到今天,才在方锐的催促下,炖了改善伙食。

    这一桌子的食物,在这个年岁,尤为显得丰盛,纵然是城中不太顶尖的富户,也不是能日日吃到。

    吱呀!

    方锐推开门,端着空碗回来。

    他方才去了哪?

    自然是送了一小碗兔肉给三娘子家。

    回来却看到:方薛氏、方灵两人,围着桌子都没动筷子——纵然方灵这小丫头,已经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不断咽口水了,也照样没有动筷子。

    “娘、灵儿,我都说了,让你们先吃。”

    方锐无奈坐下,拿起筷子,给她俩一人夹了一大块兔肉。

    “我吃馍就行……哎,怎么还给我夹?!你这孩子!”方薛氏没好气地白方锐了一眼。

    纵然方锐灌输了不少‘及时享乐’的思想,经常说‘粮食就是用来吃的、不必那么节俭’,可方薛氏还是依旧如故,舍不得吃,遇到好东西,总想着留给儿女。

    相比起来,方灵这丫头就‘没心没肺’多了。

    “谢谢兄长!”

    她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地低下头,烫的哈着气也不松口,啃得满嘴流油,眼睛放光。

    可吃了一口后,又舍不得大口吃了,改为小口,一点肉、一点馍、一口粥,吃得小心翼翼,珍惜而满足。

    每一块小骨头上的肉,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丫头,看她吃东西,真是胃口大开!’

    方锐笑了笑,也夹了块兔肉,尝了尝。

    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兔子天然,也或许是方薛氏的手艺,总之,这兔肉比他前世吃过的都要好吃,绵香劲道,还有野菜的鲜味,令人口舌生津。

    “哎,吃过的骨头都放一边,还能熬骨头汤,都是油水,可不能浪费了。”方薛氏絮絮叨叨道。

    方锐也不感觉厌烦,只觉温馨。

    这时,见方灵吃完一块兔肉,自己不敢再夹——怕被方薛氏骂,可耸动着鼻尖,小眼神直往盆子里瞟。

    “想吃就自己夹呗!”

    方锐看着好笑,摇了摇头,又给她夹了一大块。

    “哇!”

    小丫头开心得不行,若非方薛氏在这儿,她恐怕都要欢呼了,不过,还是凑过油乎乎小嘴对着方锐脸蛋吧唧了一下,惹得方锐故作嫌弃地连连摆手。

    “你就宠着她吧!”

    方薛氏心疼不已,嘴里嘟哝道:“太大手大脚了,这些省着吃,能吃好几顿哪!”

    “娘,做出来就是吃的嘛,咱家如今也不缺这点,灵儿要吃,就让她一顿吃个过瘾……反正,最近咱家补充了不少油水,也不怕贸然吃多了肉拉肚子。”

    方锐笑道:“娘,您也是,再来一块!”

    “哎哎,不用,我不喜欢……好好,我自己来……我吃小的那块就成……你这孩子……”

    ……

    一顿丰盛的晚餐,在温馨的氛围结束了。

    吃过饭。

    方灵帮着方薛氏洗刷了碗筷,又玩了一段时间,就开始打瞌睡,乖乖地自己洗漱过后,就去睡觉了。

    方锐看着夜色渐深,时候差不多了,也背着药包起身:“娘,我出去了。”

    “嗯,去吧,一路小心。”方薛氏送出门外。

    ……

    黑市。

    方锐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发现到了时间,高要却没来。

    “卷款跑路了?不太可能啊,这些天接触,我看那高要,也不像是利令智昏的人。”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方锐皱眉。

    他决定:在这儿等一炷香时间,若是对方还不来,那就离开,等明日这个时候再来。

    约么一刻钟功夫后。

    一道葛布蒙面的高瘦人影急匆匆赶来了,不是高要,又是哪个?

    “晚了,抱歉、抱歉,方爷,实在是有点事情耽搁时间了!”

    高要呼哧、呼哧喘着口气。

    显然是真遇到了事,紧赶慢赶来的。

    “没什么事吧?”方锐问道。

    “没事……不,有事,好事,大好事!”

    高要眉头一挑,忍不住炫耀道:“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不过……不亏!方爷,你猜怎么着?我弄到了一本真家伙!”

    虽然和方锐合作卖成品药,但他自家的老本行——卖假秘籍,也没放下,这些天他卖完了成品药,就行头一换,继续去卖假秘籍。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是个人才。

    “哦,武功秘籍吗?功法还是武技?”方锐眼睛一亮。

    “哟,方爷,您可真敢想?!武功传承,哪是好得的?”

    高要摇头道:“一本旁门杂术罢了。”

    “也是。”

    方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方才是自己想多了。

    就说他家传的《养身功》,在功法之中也不过下品,方家历代就看得极严,秘传不宣,传儿不传女,不记录文字,只口口相诵,其中还有大量暗语解读。

    方锐当初学习时,都学了个把个月。

    ‘草芝堂’以前的伙计二狗子,方家对他不错,也只是体现在伙食上、钱财上,其它的就别想了,别说《养身功》,医术上的本事,方百草连皮毛都没教给他。

    当然,这也有和二狗子是伙计,不是正经学徒有关,但话说回来了,即使是学徒,那也要先学个十年八年的规矩,才可能教一些真本事。

    这不是方家特例,而是社会的大风气,就是如此。

    管中窥豹,可见这个时代门户之见的严重。

    至于高要说的旁门杂术?

    这包括的可就多了,涵盖许多手艺:吹糖人、磨豆腐、动物杂耍、戏法表演、风水堪舆、偷盗开锁、打井建筑……等等都算。

    “你得到的旁门杂术,是哪一类?”方锐问道。

    “杂耍,更具体点说,就是驯兽。那人祖上就是耍这个的,据说也是阔过,后来才破落了……今岁这个年景,方爷您也知道……那人一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若非如此,我还真不一定能成。”

    高要说完,面上喜色稍退:“东西是好东西,可恐怕不太好卖。想买的,付不起那个钱;真正能付得起钱的,多半又看不上。”

    这话不假。

    真正的底层人,确实眼巴巴想要学一门手艺吃饭,可买不起;

    稍微好过一点的,比如方锐家这种的中层人家,基本都有着自家手艺,可自家手艺学好就够讨饭吃了,要别的传承,也没什么用;

    而权贵大户人家,更是看不上。

    不过,不好卖归不好卖,可听高要的说法,得到代价也不大,只要能卖出去,总归有得赚。

    再不济,就留着呗,等年景好了,说不定,运气好就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哪!

    “你确保是真的?”方锐眼睛一闪,突然问道。

    “当然,我听那人口述,补全了所有缺漏,还有暗语注解,最重要的是……”

    高要说着,不自觉露出一丝煞气:“我知道那人是谁,家住那里,他若敢骗我,我自有法子治他,让他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家伙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想想就知道,一个卖假秘籍的,这么些年都没出事,能是什么简单货色。

    “怎么,方爷,您想要?”高要很快回过味了。

    “嗯。”

    方锐颔首:“想看看,技多不压身。再者,即使练不成,留给后辈子孙,也是个压箱底的底蕴……”

    以上,自然全都是借口!

    他不可能说出自家面板的事。

    “怎么样,卖我一份吧?”

    “哟,方爷,”

    高要眼珠子一转:“本来,以咱们的交情,送给方爷您一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听就行了,方锐直接打断他:“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你说个价?我听听。”

    指望着高要大方,记着当初拉对方入伙卖药的情分,直接送他一份?

    只能说是:异想天开!

    当初方锐提及合作的时候,高要可能确实感激了一下,但,人心最善变,这些日子早都被消磨差不多了。

    对高要这种市井之人来说,情分?什么东西?几个大钱一斤?

    是!他们接人待物,自有圆滑的一面,很有分寸。

    可另一面么?

    正因为看得多了、见得多了,都是老油子,信钱不信人,从不相信什么情分。

    对这一点,方锐看得很清楚。

    同样,他也没把当初拉着高要卖药,当成提携——本来就是合作的事,谁也不欠谁。

    之前合作的事明明白白,现在《驯兽术》的事情,自然也要讲得清清楚楚。

    “方爷您敞亮!”

    高要竖了个大拇指:“那我就开口了,二两银子!”

    这个价格,若是在正常年景么,倒也不贵,但,要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灾年岁啊!

    在这个背景下,就相对很贵了,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

    方锐自然不是冤大头。

    “五十大钱。”

    他还价道:“这个价格,差不多你够包本了,而且,这东西不比其他,可以重复售卖。”

    据方锐估算,高要弄到这东西,大概也就花了几十斤麦糠,甚至更少,绝对远不到五十个大钱。

    “哎哟,方爷,账不是您这么算的。”

    高要叫屈:“为了这东西,我可是没少使劲儿,花了不知道多少精力,缠了那家人,不知道多长时间……这样吧,方爷,我退一步,一两九钱银子!”

    “六十大钱。”

    “一两八钱。”

    ……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价格定在了一两银子。

    高要接过钱,喜色掩盖不住都从眼睛中流溢出来,显然是:不但回本了,还已经赚了些。

    方锐也没多说什么,买卖罢了,接过《驯兽术》后,看也没看,就直接揣进了怀里。

    他也不怕东西有问题,只要面板收录不上,直接找这高要就是——在他这里,既然卖了,自然就要负责售后。

    做成一单生意,高要尝到甜头,忽然问道:“方爷,您还要它的旁门杂术不?我认识一人,有风水堪舆传承,您要不要?”

    “怎么不要?”

    方锐眼睛一闪:“你能弄来,我就要。”

    “好嘞,那我可记住了。”

    高要答应一声,略过这茬儿,忽然欲言又止。

    方锐眼睛一眯,暗道一声:‘来了!’

    自合作后,两种成品药销售量直线攀升,方锐节省了精力,利润几乎翻了一倍;同样,高要也没少赚。

    不过,方锐隐隐感觉:这家伙最近有点飘了,觉得自己出力不小,试图商量提高利润分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也不避讳这事,高要真要提了,那就摊开来讲就是。

    可没想却猜错了,高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方爷,您看,‘止血粉’、‘养身药’,这两种成品药咱们卖这么久了,市面上也出现了不少仿品……虽然没咱们的质量好、信誉佳,但终归是有影响……”

    “你有事直说,不用东拉西扯!”方锐打断他。

    “那个,我就想问,方爷,您还有没其它的成品药方?”

    高要保证道:“若是您弄出来其它新药,我保证,咱们必然利润大增,若是药方稀罕一些,甚至,利润翻倍都不是难事。”

    “没。”

    方锐摇头:“若是有,我早弄出来,兜售发财了。”

    他这话不假,现在手中确实没有其它成品药方,不过,却也可以有——提升《方氏医术》等级,再研制出一二种成品药方也不是难事。

    那般情况下,两人合作,方锐大概率还真能分到一月八九两银子的利润,不过,就有些太显眼了。

    方锐在黑市中暴露出来的实力,只是入品武者,目前一月三五两银子的利润,还在他庇护范围之内……

    可若是直接翻倍,一月十两银子的利润,就风险大增,指不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除非,我直接暴露出八品实力……’

    可这太不稳健了,方锐还想藏一手底牌,不取也。

    因此,别看他直接占据八成利润,但提供成品药之外,也提供了保护伞的作用,顶着外界压力。

    ——若是换个医师,没这个实力,却占着这么大份额的成品药生意,恐怕早就被当成肥羊宰了。

    高要也是沾了他的光。

    “也是!”

    高要满脸失望,小眼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锐看到高要的反应,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这家伙是尝到了甜头,心野了、飘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啊!”

    试问:高要询问新药,预见到了可能利润翻倍,那么,就没想过他可能庇护不住,风险大增吗?

    怎么可能?!

    如高要这般市井之人,三教九流打交道过了,要说他没这个心眼,方锐是不信的。

    ‘那就是:抱着我挡在前面,有事我抗,他享受好处,有万一就溜的心思。’

    方锐洞若观火。

    不过,他也理解:自己不是小说中的龙傲天,不可能让人见到就纳头便拜,安心听话,当一个工具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啊!’方锐暗暗警醒自己。

    两人分账、交货,最终,高要也没说提高分成。

    高要不说,方锐也就当做不知道。

    当然,即使高要说了,方锐也是断然拒绝。

    今日让一寸,明日高要就敢要一尺,他可不会惯着对方。

    什么,高要找别家医师合作?

    可以。

    分账算清楚,事情说明白,以后也别打着他的旗号,切割干净,那就可以;

    但若是动什么小心思,想耍花招,那就别怪他了!

    至于,两人间的交情?

    有这个东西吗?

    真要来说,他和高要,两人之间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彼此之间,不过是合作,或者说,彼此利用罢了。

    两人一直都是黑市见面,高要只知道他姓方,他也只知道对方这一个名字,真假都未知。

    彼此之间,甚至都没见过真面目,说什么情分,也确实有些搞笑。

    ‘合作归合作、买卖是买卖,分开?就要断舍离,断个干干净净!’

    ‘我不想算计别人,却也不想被人算计,如果真有人想称量一下,看看我的脾气,那我也会让对方如愿!’

    方锐目光一闪。

    和高要分开,他在黑市中采买了些粮食,就匆匆离开。

    ……

第14章,七品

    夜色深深,火苗在灯盏上滋滋跳跃。

    昏暗的灯光下,方薛氏歪着头、吃力地眯着眼,不时用口水抿湿麻线,或者用牙齿咬断线头,缝制着衣服。

    方锐、方灵,兄妹俩人从小到大的一身身衣服,都是这么来的。

    别家邻居的孩子,一身衣服,破了打补丁、小了改长,一直就是那么一身。

    兄妹两人却几乎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这都源于方薛氏的一双巧手,拆拆补补,加上一些新布,就连碎布拼接都能弄得看上去是点缀……

    在她的巧手下,兄妹俩出门从来都是干净爽利,在同龄人面前极有面子。

    即使方家如今好过了许多,也远没到奢侈地去买成衣的地步。

    前些日子,方锐去黑市时正好扯了几尺布,带回来后,方薛氏就想着,赶在秋冬来临前,给兄妹俩一人做一身新衣服。

    至于她自己?

    她不用。

    ‘我穿旧衣服习惯了。’方薛氏总是如此道。

    结束了一只袖口的缝制,方薛氏放下针线,活动着酸麻的指节,扭头下意识向窗外张望去。

    “快了,往日里这个时候,锐哥儿差不多就快回来了。”

    方薛氏估摸着时间,起身去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

    每次,方锐从黑市回来,都习惯用热水洗脚,有时,还擦一擦身子。

    自从第一次之后,方薛氏就记住了他的这个小习惯,每次都估摸着时间,提前一些时候烧水,让方锐能方便些。

    烧上了水。

    方薛氏又来到了窗户边,巴巴向外张望着,等待着方锐回来。

    这就是方薛氏的一个晚上。

    或者说,只要方锐去黑市,每一个夜晚,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已经过了往日方锐回来的时间,可方锐今个儿……仍旧没见人影!

    “锐哥儿不会是出什么事……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方薛氏嘴上说着,脚步却是焦急地个不停,双手合十,口中低低地咕哝着:“祖宗保佑!神佛保佑!”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半盏茶。

    一盏茶。

    一刻钟。

    ……

    “锐哥儿,莫非……真的出什么事了?!这可怎么办?!如何是好?!”

    方薛氏脸色发白,双手死死攥住,手腕都攥出了青筋,额头更是冷汗涔涔,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光。

    她很想出去找方锐,可又理智告诉她:不能去!

    ——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无什么武力,出去了反倒是累赘。再者,万一她前脚出去,后脚方锐就回来了,那才是让方锐担心哪!

    “可怜我就是个没本事的妇人!”

    方薛氏从没有像此刻,怨恨自己没本事。

    她内心煎熬折磨的同时,更是后悔,后悔不该让方锐去黑市。

    虽然方家现在的日子好了,可若非是大灾年景,实在过不下去,方薛氏本心来讲,是极不愿意方锐冒险的。

    她宁愿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不愿意方锐担着风险。

    可方灵是一方面因素,另外……她也劝不住方锐。

    此刻。

    方薛氏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方锐平安回来!

    “若是锐哥儿平安,我愿意拿家中千斤粮食换取,要我阳寿也行,哪怕是以‘一命抵一命’……”

    方薛氏双手合十,低低咕哝着,闪烁着泪花的眼中尽是虔诚。

    可以预想:如果真有那般机会,她一定会是义无反顾答应的。

    或许是精诚所至。

    下一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方锐的声音:“娘!”

    在方薛氏眼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锐哥儿!”

    她内心一下子被巨大的喜悦充满,扑过去开门,大忧大喜之下,剧烈情绪起伏,让整个人都有些虚脱,脚下一个踉跄。

    “娘!”

    方锐连忙搀扶住方薛氏,看着娘亲苍白如纸的脸色,当即询问起原因。

    “没事,锐哥儿,你安稳回来就好……”方薛氏苍白着脸,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的担心、忧切、赌咒发誓,只字未提。

    但方锐何等敏锐之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明白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去黑市,方薛氏会担心,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提心吊胆。

    这一刻,方锐心中突然明悟。

    或许,每一次去黑市,最受折磨的,不是:谨慎小心,备下各种后手,思索各种情况,劳心劳力的他;

    而是:在家中等待、提心吊胆、度秒如日的方薛氏。

    “娘!”

    方锐吸了下发酸的鼻子,没说什么煽情的话,让方薛氏再消耗心神,只是转移话题,说了些轻松的:“娘,您看,我带回来的东西,嘿,足足五十斤高粱面哪!”

    “您说,不要买棒子面,全要高粱面,耐吃,这回我可是听您的。”

    在和高要合作后,成品药生意利润倍增,方家的主食就换成了:一半棒子面、一半高粱面,为此方薛氏没少说他不会过日子。

    这次,他可总算是‘会过日子’了一次。

    当然,这也不是方锐的本意,只不过花了一两银子买《驯兽术》后,要想供他如今这个大胃王吃饱,就只能紧巴巴地买高粱面了。

    也没买小部分棒子面,让方灵、方薛氏吃——因为,根据他对方薛氏的了解,真要买上一小部分棒子面,方薛氏也只会让他吃了。

    “是不错。”

    方薛氏果然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些琐事中去,不过,等看到了还有一斤鸡蛋时,就皱了皱眉,又絮絮叨叨地说他‘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了。

    方锐也不还口,任凭方薛氏说着他,心中更无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只有温暖。

    同样,他也没瞒着《驯兽术》的事,给方薛氏说了。

    “锐哥儿,这事你做得对。”

    方薛氏表示支持:“你爹以前就经常说,咱家虽然穷,却不能像其它邻居那样只看眼前,过一天算一天,也要考虑将来。”

    “那传承买了,就是咱家的底蕴,为此苦一点,多吃些高粱面算什么?现在这个时节,别家高粱面都没得吃,就连麦糠,都要省着吃哩!”

    “是啊!”

    方锐附和赞同着,看到方薛氏脸色好看了些,催促道:“娘,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哎!”

    方薛氏答应着,却径直去了厨房,端来了一盆热水:“锐哥儿,给你烧的水,来烫烫脚。”

    “谢谢娘!”方锐连忙起身接过。

    夜凉如水,风声吹动林木萧萧,屋内灯火摇曳,明灭不定,却自有着一股温馨。

    ……

    洗过脚,热水擦了擦身子,回屋。

    今个儿,方灵这丫头倒没有在他这屋睡,吃过饭玩累了,直接就在方薛氏那屋睡了。

    方锐正好就着烛火,阅读《驯兽术》。

    哗啦啦!

    他取出来,放在油灯前,一字一句,认真看着。

    记录《驯兽术》的草纸廉价,上面的字迹也不好看,狗爬似的,只能勉强辨认清楚,再加上灯光昏暗……

    方锐只能吃力地眯着眼。

    他这时才感受到:每个晚上,方薛氏一边等着他,一边做针线活,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煎熬。

    甚至,更多的不在肉体上,而在心里。

    通读一遍过后。

    方锐闭目,在一片漆黑之中,意识沉寂在眼角的光点,顿时,熟悉的光幕出现。

    【姓名:方锐】

    【劫运:196】

    【功法:养身功(登堂入室)】

    【境界:八品(易筋)】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收录成功了,果然,东西是真的!”

    方锐心中一动。

    不过,他也觉得理所当然,高要说认识卖传承的人,那人只要畏惧高要、心有顾忌,就不敢耍花招,拿假货糊弄。

    “记录成功了,可想要让《驯兽术》真正破限,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方锐感知到的信息:技能一栏,等级为:未入门、入门、熟练、精通、小成、大成、圆满……

    “再之后,就是破限!”

    方锐眼睛一闪:“据我感知到的信息,技能破限,就会发生质变,化腐朽为神奇,衍生一项神通。”

    当然,同样是神通,也有天差地别,那衍生出的神通肯定远远比不上‘长生不老’,说是神通其实都有些抬举了,其实更类似于专长,可也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这《驯兽术》,也是正好遇到了……一两银子,买下一门将来的‘神通种子’,还是很值得的。”

    若非如此,方锐怎么会出手如此大方?

    要知道:一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与高要合作后,一月利润约么四两银子的利润不假,可这才不合作半个月么,对方就生出了小心思……换句话说,方锐还没来得及完成原始积累。

    当然,方锐目前,也不打断提升《驯兽术》,将它提升到圆满,都不知道要多少劫运点,破限更是海量。

    “就先放着吧!长生不老的我,有的是时间。急乎哉?不急也!”

    不说《驯兽术》,即使是《方氏医术》,他暂时都不打算提升。

    还是那句话:如今世道,一切皆虚,唯有拳头、力量,才是硬道理!

    “据我猜测,突破七品需要200劫运点,也就两三天的事情了。下一次去黑市前,应该就可以凑到。”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睡觉!”

    方锐吹了灯,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入睡。

    ……

    平静的日子就如指缝中的沙,看去很有质感,可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悄溜走了,只剩下空空如也寡淡的回忆。

    可如果能选择,大部分人都不会选记忆深刻、刻骨铭心的活法,更喜欢无波无澜、清平宁静的生活。

    匆匆两日过去。

    这晚。

    方锐吃过晚饭,回到里屋。

    他躺在床上,闭目,意识沉寂眼角的光点召唤出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200】

    【功法:养身功(登堂入室)(+)】

    【境界:八品(易筋)】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200劫运点,《养身功》后面也出现了‘+’,刚刚好吗?果然如我所料。”

    方锐眉头一动:“今日,我就要以一己之力突破七品,踏入锻骨……面板,给我加点!”

    他意念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依旧是熟悉的清凉气流,由劫运点转化,自冥冥中涌出,一小部分被身体各处截取,大部分则是淬炼全身骨骼。

    具体感受?

    大概是伤口愈合时,那种痒痒的感觉,很轻微,又如在隆冬里晒暖,舒适得全身细胞都仿佛舒张开来。

    和之前两次差不多,大概十个呼吸左右,突破便完成了。

    面板更新。

    【姓名:方锐】

    【劫运:0】

    【功法:养身功(已有小成)】

    【境界:七品(锻骨)】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七品锻骨境界,成了。”

    方锐暗自点头,关闭了面板,仔细感知着突破后的变化。

    “皮膜愈发坚韧,筋络也得到了强化,最重要是:锻骨如钢!”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骨骼毕竟不能和真正的钢铁相比,不过,却更适合人体发力,力气再增,这却是真的。

    “如今,我的力气……五百斤,大概是有的。就是抗大包,都比别人能抗一些。”

    当然,这纯属开玩笑,扛大包赚的工钱,大概率,都不够他吃的。

    “还是那个问题,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气力增长不如其它七品武者……”

    “不过,每次提升时,身体截留了小部分能量,弥补了一些先天不足,再加上,九品磨皮无漏,八品易筋、七品锻骨,因为是劫运点提升,都照顾到了全身每一处……”

    “所以,综合来看,我的力气,是不比正常的七品武者小多少的,真正战力,也可相媲美,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还是不能飘。

    依旧是那句话:下三品武者,也不过皮糙肉厚、力气大了一点。即使普通人,不怕死、手持兵器、多个一哄而上,照样能给砍了。

    “听爹说,到了中三品,会有一个较大的提升,那时,面对手持利刃的普通人围攻,也不是太怕了。”

    “不过,六品啊,我估计所需的劫运点,比之突破七品翻倍都不止,至少需要500点!”

    “短时间内,恐怕是提升不成了,要不……转向《方氏医术》?”

    方锐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就被他狠狠掐灭了:“不,还是积攒着,争取早日到达中三品吧!”

    这个世道,武力为重,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分心其它,除非……万不得已。

    ……

第15章,散伙

    劫运点自有神妙,用它提升境界,方锐也没有不适应暴增力量的情况,仿佛天生便是如此,如若本能。

    甚至,比自行修炼而来的力量,都更加得心应手。

    方锐自然也好奇,可也知道,其中原理不是现在的他可以理解的。

    他感受了下七品变化,就从里屋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却还没黑,落日的余光渲染了漫天的火烧云,那一个个黄澄澄的云朵板块,如同今岁旱情下,城外鱼鳞状龟裂的土地。

    方灵和小伙伴们,在门外路上,做着游戏。

    这些娃娃们脸上普遍的菜色,不少邻居家的孩子都有些跑不动,只有他家方灵、三娘子家囡囡,以及其它为数不多的两三个孩子,相对稍好一些。

    也就是小孩儿活泼,还有无处发泄的精力,来做游戏,大人们也吃不饱,却更习惯躺着节省力气。

    “哇!”

    这些孩子们看到方锐,口中喊着‘方家哥哥’,围了过来。

    “方家哥哥,我们要听故事!”

    “对,听故事!”

    “方灵、方灵,快求求你哥哥,让他给咱们讲故事!”

    ……

    这些孩子们过来,身边仿佛来了一窝麻雀,叽叽喳喳。

    方灵被簇拥在中心,这个呆萌的小丫头,却被选为了孩子们的大姐头,这时可怜巴巴地拉了拉方锐袖子:“兄长!”

    “好了,好了,今个儿有故事。”方锐笑道。

    他闲来没事,会给这些孩子们讲一两个故事。

    这个时代,不但物资匮乏,精神娱乐更是匮乏,识字的人极少,可并不妨碍雅俗共赏的故事的魅力。

    能从方锐口中听到一两个故事,这些孩子们就很满足、很过瘾。

    有时,方锐身上会揣着少许黄豆,讲故事时,会大方地分到这些孩子一两颗,就更让他们围着他转。

    如果说,方灵是大姐头,那他就是这群孩子中的‘无冕之王’。

    方锐倒也乐在其中。

    如此做……

    无聊是一方面,在这干巴巴的世道,总要找些乐子。

    另一方面。

    前些日子,方家的‘传染病’甚嚣尘上,固然避免了一些麻烦,可也让邻居们疏远,方锐乐得和其它邻居保持距离。

    可大人间也就罢了,方灵只是一个孩子,玩伴疏远的冷暴力,实在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方锐看到方灵孤孤单单,没人和她玩儿,可怜巴巴的,出于对妹妹身心健康的考虑,就出手了。

    分化拉拢、故事吸引、黄豆诱惑……一套组合拳下来,事情就解决了。

    当然,‘传染病’最终证明是乌龙,邻居们重新接触方家,在孩子间,就更没什么影响了。

    而因为方锐的原因,方灵也成了孩子中最受欢迎的,被其它人围着转,开心不已,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也因此和方锐愈发亲近。

    ‘草芝堂’生意萧条,可有黑市成品药的生意,方锐也不太在意着些,他有一段时间的乐子,就是观察研究妹妹。

    他发现:这种被小伙伴当做中心的感受,比给方灵吃一些好东西,要更让她感到快乐。

    ‘果然,‘精神上的饱满’是比‘物质上的丰沛’更加高级的快乐……怪不得前世先烈,在那般贫穷困苦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乐观主义精神。’

    方锐一边思维发散着,一边信手拈来地讲着小故事。

    天色渐晚,慢慢黑下来了。

    “山子!”

    “阿槐!”

    “大春!”

    ……

    一声声悠长的呼喊在柳树胡同中响起,是大人们在喊自家娃娃回家。

    孩子们却是一脸依依不舍。

    “好了。”

    方锐拍拍手:“今天就讲到这儿,小萝卜头们,回去吧!”

    孩子们离开。

    方灵也有些累了,小脸上红扑扑、汗涔涔的,让她洗漱了下,又自个儿玩了会儿,就去睡觉了。

    方锐又等了些时候,见天色不早,带上药包起身:“娘,我出去了。”

    “哎!”

    方薛氏答应着,却下意识想起了上次的经历,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去吧,锐哥儿,路上小心。”

    她送方锐出门,注视着方锐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返身回屋。

    灯盏上,火苗在一顿一顿地跳跃。

    “唉!”

    方薛氏叹息一声,有些神思不属,显然是担心方锐。

    她只好让自己忙起来,打扫屋子、擦桌子……好长时间,才终于平静下来。

    可不时下意识扭头望向窗外,却暴露了真实的心绪。

    ……

    黑市。

    这次见面,高要没迟到,反而还先到一些。

    两人分了这三天的成品药利润,方锐正准备提供这一次的药包。

    高要却没有接,欲言又止后,终究还是提起了利润分成:“方爷,两成利润太少了,实在养不了家,家中妻儿老小,都指望着我吃饭哪!您看……”

    方锐瞥了一眼高要,拒绝道:“这事……恐怕没得谈。”

    养不了家?

    这话,他是不信的。

    高要虽然只拿了两成纯利,但,只他一人的话,棒子面管饱、油水丰沛绰绰有余。

    哪怕一家三五口人,只要没有入品武者,高粱面管饱也还是足足的。甚至,隔三差五还能改善伙食。

    这个待遇,在这个年岁,已经是常山县城中,最顶尖20%家庭中的一小撮了。

    如此,仍不满足,那还想怎么样?每天白面配肉?是不是还要上天哪?

    “哎,方爷!方爷!算我求您嘞!”

    高要连连作揖,弓着腰,曲着腿,似乎就要下跪了,看上去实在可怜:“您就看着,再多赏口饭吃呗!我老高感激不尽!就再加一成利润?一成就好!”

    两人所谓的位置并不太偏僻,也有过路人看到,纷纷侧目。

    当然,也只是侧目——方锐前世做好事都可能被讹上,这个年头多管闲事,可能就是要命。

    方锐面无表风情,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冷淡吐出俩字:“不行。”

    若是看他年轻,欺他心软,或者好面子,抹不开脸……

    那可就是大错特错!

    两世为人,方锐非常现实,答应不了的事情,就是答应不了,从不会因为好面子打肿脸充胖子。

    再者……

    ‘呵呵,这个老油条子,我今日让他一尺,明日,他就敢要一丈。’方锐心中哂然。

    “方爷,您这可真是……铁石心肠。”

    高要佝偻着腰,似乎神色落寞,突然叹了口气,拍着胸口,仿佛交心道:“方爷,不瞒您说,这两天,也有别家医师找我合作,开出五成利的许诺,您看……”

    这话……就暗含威胁的意味。

    “好,既然你都这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阻挡你的富贵。那就……好聚好散。”

    方锐一口答应。

    诚然,高要是一个好的销售员,成品药生意能有如今的利润,对方功不可没,他不否认高要的贡献,但,也绝不可能被要挟了。

    扪心自问,他给高要两成利润的分成,少么?

    不少了!

    还是那句话:方锐除了供货商的角色外,还起到保护伞的所用,没有他,高要能躲在羽翼下安稳收钱?

    做梦吧!

    高要此人,不知是欺他年轻,还是故作不知,有意无意忽略了后一点。

    若是散伙后,高要和别的医师合作,不赚什么钱也就罢了,若是真有现在和方锐合作这个利润,那才有得好看哪!

    “这……方爷……”

    听闻方锐说好聚好散,高要一下子懵了。

    他说起别家的待遇,是有隐隐威胁的意味,但,更多的是:货比两家,想要趁机抬价。

    在高要预料中,方锐的反应,应该是:纠结、不舍,到时,他再趁机一鼓动,提高利润分成的事,多半就能成了。

    可,方锐直接敲定散伙,这是什么鬼?!

    甚至,他如果没听错的话,方锐的语气中,似乎是……有一丝欣喜。

    这就好比:

    你去找上级,要求提高工资,上级不答应,你就拿出辞职砝码……本以为,上次会不舍,会挽留……

    可没想到,上级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这个时候,你又拿出去对头企业工作,作为威胁……

    可上级更是一脸笑嘻嘻:双喜临门!

    就问:这该是何等卧槽的心情?

    《万万没想到》现场版。

    其实,高要的感觉没错,敲定散伙,方锐心中,的确是有一丝欣喜、轻松。

    ‘高要此人,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可合作利用,却不可深交。’

    ‘同时,此人利益至上,得志猖狂,这个性子,若是继续合作下来,极有可能惹来麻烦,牵连到我……所以,趁这个机会,和他顺势切割干净……也好!’

    方锐虽然舍不得翻倍的利润,但,更希望稳妥、宁静。

    “咱们之前的合作很愉快,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分开之后的事情,也要摊开来讲……”

    “分开之后,你和其它医师合作,这个我没意见,也管不着……毕竟,人各有志嘛!”

    “但,”

    方锐声音陡然一沉:“你不能打着我的旗号,如:成品药鼻祖,给我做事之类……这些,就都不要再说了。”

    “咱们终究合作一场,我也不想……以后不太好看。”

    方锐不是小孩,闹翻了,就不允许其它人和对方玩;他是成年人,是讲道理的。

    但,讲道理归讲道理,却绝不想吃闷亏。

    正如他所说:万一在分开之后,高要依旧打着‘成品药鼻祖’的名号,就会影响他的生意;扯着他的虎皮,就可能招灾,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丑话说在前头,将来,如果真的出问题,那也……怨不得他!

    “哪能?”

    高要尴尬地笑笑。

    他的确是被戳中了心思——是有想着,含糊不清,让人误以为他还在和方锐合作,借着方锐的虎皮……即使出事,等方锐找来,也可说自己不知情,都是别人误会。

    但,方锐这么摊开一说,就不可能了。

    若是再敢狐假虎威,高要有预感:等方锐找上门,可能真的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心思如此老道?’

    高要心中暗骂。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你……好自为之。”方锐深深看了高要一眼,不再多言,扭头离开。

    “哎,方爷,等等。”

    高要一拍脑袋,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喊住方锐:“您之前提过一嘴的风水堪舆传承,我找到了,您还要不要?”

    本来,这个是作为他提高利润分成的筹码的,可没想到方锐说不玩了就不玩了,现在这个,也只能当做生意来谈了。

    不过,他下定决心:‘反正以后也不合作了,这最后一次,我要赚一笔大的!’

    “一两银子,能成就交易。”方锐驻足,淡淡开口。

    “我……哎,不是!方爷,这份传承,比上一个难搞多了,我花了更大的代价……”

    高要诉苦道:“不瞒您说:就为这份传承,我不但前两天从您这儿赚的一两银子搭出去了,自己还倒贴上了一些……您这个价格,我真的很难办……”

    他这话,倒也不假。

    只是。

    方锐闻言,二话没说,抬步就走。

    ‘一定是欲擒故纵,在和我比耐心……’

    高要心中暗道。

    他死死盯着方锐: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就眼睁睁开着:方锐径直离开了。

    “我艹!”

    高要欲哭无泪:“这TM……方爷……呸,姓方的如果不要,这东西……不是就砸我手里了吗?!”

    这份风水堪舆的传承,和那份《驯兽术》一样,同样难卖,若是自己留着,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本。

    可他现在,急需用钱啊!

    “这可真是……晦气。”

    高要恨恨地骂了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老油条,今天竟然连连吃瘪。

    本来计划得很好。

    软语相求,吃准年轻人好面子;提出别家拉拢,隐隐威胁;拿出风水堪舆的传承,作为砝码……

    一套组合拳下来,就不信方锐不给他加薪,只要开了头,打开缺口,还怕以后没得寸进尺的机会?

    可谁知道,方锐不按套路出牌,一板一眼,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直接谈崩了!

    不但增加利润分成的事情,吹了;就连这份费尽心思弄来、想要当做筹码的风水堪舆传承,都有可能砸在手里。

    熟不知:方锐两世为人,年纪却都不大,知道:自己若是玩套路,不一定玩得过高要。

    所以,在来之前,他早就给自己定好了底线,能成就合作,不能就散伙。

    这份克制力,在年轻人身上,的确不多见。

    “唉,现在的年轻人哪,可真行!”

    高要唉声叹气:“罢了,罢了,这东西总不能砸在我自己手上,得,等会儿还得去找那位爷!”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650/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 作者:吃红薯不所写的《我在大虞长生》为转载作品,我在大虞长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在大虞长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在大虞长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在大虞长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在大虞长生介绍:
以草芥之身,几世可谋一国?

漫漫时光,山移水易,沧海桑田,唯我不变。

……

【注:本书不走‘传统长生修仙流’,不会有从凡俗到修真界,不一样的长生,带给各位读者老爷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我在大虞长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大虞长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