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诡异状态
低沉的呻吟声在昏暗的空间内回荡，仿佛死神的吟唱。
秦岭汗毛立起，看久了正常的世界，他几乎要忘记了污染那最纯粹的恐惧。
相比起那失去理智的疯狂巨人，眼前这已经失去人形，却依然苟活着的人，更能激发出原始的恐惧。
捌号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继续沿着走廊往飞船深处走去。
秦岭默默地跟上，注视着一切。
从这个舱室开始，污染所造成的影响便不再是各种诡异的纹路了，时不时会有一堆看似人形的物质堆在地面上，微微起伏的动静，证明着这坨物质还存活着。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三人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场景。
那是一道舱门，曾经是。
舱门前方的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肉，从那畸形的轮廓中，勉强可以看出一张人脸来，只不过这张脸分布的很扩散，形似眼睛的结构横挂在天花板上，鼻孔像是墙壁上的两扇窗户，而嘴巴，正是那舱门。
两块金属门板像是门牙似的卡在缺口上，一种低沉的蠕动震动声音有节奏的从门后传来。
捌号仿佛没看到这些似的，径直向着舱门飞去。
秦岭深呼吸一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态，而后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唐果和小小互相对视一眼，她们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恐惧。
“来吧，这是我们今后必须要面对的。”
秦岭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唐果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小小的手，两人一起走进舱门。
舱门的后方曾经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现在，这是一条血肉构成的通道。
隆起的肌肉有节律的收缩起伏，这让通道内的空气持续流动，带有一股难以描述的诡异气味的风从通道深处吹来。
肌肉墙壁上伸出一些断肢残骸来，它们可能属于肉墙，也可能不属于，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些残骸都和肉墙成为了一个整体。
“我感觉自己就像在一只巨兽的肚子里面。”小小咽了口口水，有些胆怯的说着。
“还好不是，毕竟，这里没有消化液。”
唐果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很显然，这个尝试失败了，这句话让周围的气氛更加压抑。
前方的肉壁越来越厚实，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被上，还带着些许暖意和湿滑，如果换个场景，这玩意儿兴许能让人感受到温馨的感觉。
秦岭有一种预感，他们快要走到核心地带了。
果不其然，转过一个弯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内。
肉壁在这里消失了，房间的墙壁重新变成了金属质地。
但这里的污染现象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疯狂。
在房间的中央，数十具躯体互相堆叠在一起，他们的内部器官互相缠绕着对方，像触手一般在躯体的缝隙之间蠕动。
这些躯体同样干枯，但那些游动的内部器官却充满了活力，像是正值壮年。
一根管状器官似乎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到来，它从肉山上跌落下来，像一根扭动的粗粉，向着三人游动。
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小小几乎要无法呼吸。
“下面有东西。”
捌号突然说道：“我扫描了一下，这些家伙好像在保护下面的东西。”
“都这样了，还要保护东西？”
“这说明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秦岭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配枪，稍作思索后，又将枪收了起来，换成便携切割装置。
“你要干嘛！”小小惊呼。
“把那东西拿出来。”
秦岭现在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些东西，他觉得跟看他开辟的菜园差不多。
他拿起切割机，一点一点的将土壤刨开，一些蚯蚓扭动着从土壤里钻出来，向着远处逃离。
深处的土壤很湿润，带着温热的气息，俯身钻进自己挖出来的坑洞，继续往深处挖。
终于，切割机切到了坚硬的岩石，在岩石表面划出重重的痕迹。
捌号飞了过来，对他说：“行啊伙计，看不出来啊，呐，往这边挖一下，那东西就在这儿，小心点，别把东西搞坏了。”
秦岭开始用手刨土，很快，他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他用力将那玩意儿抽了出来，发现是一块金属板。
金属板的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刻痕，一些颜色诡异的水渍让这些刻痕看上去相当诡异。
秦岭拿着金属板，借着捌号的照明仔细看。
这是一些文字记录。
我们不想死。
可我们要死了。
如果有谁发现了我们，请谨记，不要调查我们的航线，不要去那个地方。
那里是噩梦。
哦，我们要活了。
可我们不想活。
但我们无法#￥@￥%……
“是临死前的记录，看来他们遭受了巨大的变动。”
秦岭收起金属板说。
不远处的唐果脸色煞白的看着秦岭，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什么？我挺好啊？”
秦岭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两人走去。
小小忍不住了，她开始大吐特吐。
“你看你身上。”
唐果指着秦岭的身子说。
秦岭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颜色诡异的汁水，还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气味。
秦岭回头，那座肉山已经变得萎靡，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孔洞，直通肉山深处。
秦岭猛然就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些什么，但他仍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周围的污染正在迅速的消退，看样子刚才的近距离接触，无形中激发了他的潜能。”
捌号对周围扫描了一圈之后，得出结论：“至于这家伙，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放心，我很好，没有问题。”秦岭从地上捡起一块疑似毛巾的东西，将身上的汁水擦拭掉。
“我早就知道我迟早会遇到这些东西，有心理准备，当然不怕。”
“你……没事就好，你挺厉害的，某种方面上来说。”
唐果这话说的相当勉强。
捌号也有点不放心，虽然它检测过了，秦岭没有任何问题。
“这次任务之后，去老板办公室汇报一下工作吧，顺带让老板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第六二章 理智尚存的人
探索还在持续。
离开了那个诡异的地方之后，周围终于没有那种阴森的气氛了。
小小对此颇为欣慰，刚刚经历的一切把她吓坏了。
可惜，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声诡异的尖叫，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得阴森起来。
小小再次紧张起来，为了缓解情绪，她举起反物质动力锤为自己壮胆。
在捌号照不到的阴影中，野兽正潜伏着。
不知不觉中，周围的尖叫声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频繁，秦岭能从这些尖叫声中感觉到一丝迫不及待的渴望。
终于，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们出动了。
它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向着三人小队扑去。
小小几乎是本能般的抡起锤子开砸，咣咣的声响不停，那些怪物们看上去长相狰狞可怖，但却很难有能抗住小小一锤子的，没过几分钟，那些怪物们便变成了一地大饼。
回过神来的小小“哐啷”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锤子，面对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些，估计也是曾经的船员吧？”
唐果仔细观察了地上的大饼，发现这些怪物还穿着破烂的制服。
“继续走，看看还有没有发现。”
秦岭率先往前走去，前方还有怪物在蛰伏，但很快，他们便按奈不住，冲了出来。
清怪的任务还是交给小小来，在这样狭窄的环境，面对大量敌人的攻击，小小这样的范围攻击反而具备最高的效率。
一路打进去，三人终于来到了这些怪物的老巢。
如果说这算老巢的话。
这里应该是舰船的防卫部，可以看到周围摆放整齐的武器。
在墙壁上，秦岭再次看到了雕刻的文字。
我们不能放弃，要保护每一个幸存者。
我们和船共存亡！
他们来了，腐化者来了，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类似这样的文字刻满了墙壁，最开始还比较整齐，但很快就变得潦草，最后都难以辨认起来。
从现有的情况看，这艘船在某个地方遭遇了污染，并将污染带到了船上，他们做过一些努力，但最终，努力全部变成了泡影。
所有人都死去了，连带着这艘船一同死去了。
继续往前，三人来到了一处大厅，这里似乎是举办集会的场所，大厅顶部的大吊灯尚且完好，但飞船整体已经没有动力了，让它的璀璨难以再现。
“不对，情况不对。”
秦岭一直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在看到那巨大的吊灯后，他终于醒悟了。
污染的本质，是向着最疯狂，最混乱，最崩溃的境况发展。
刚刚一路看到的那些船员们的确是如此，他们在肉体和精神两个层面上都陷入了最彻底的混乱和最彻底的崩坏。
但，这艘船呢？
这艘船几乎没有表现出崩坏的特征。
除了那些诡异的花纹。
但这些纹路只是让这艘飞船看上去有点诡异，完全没有展现出其疯狂的本质。
这是为什么呢？
污染会摧毁有逻辑的存在，对于生物而言，便是生命和精神本身，而对于没有生命的飞船呢？
有一个很明显的存在，那便是飞船的控制系统。
这必然是整个飞船最具备逻辑性的村子，理论上，他应该看到飞船控制系统崩坏的迹象。
没有看到，只有一种可能。
飞船感染污染的时候，其控制系统已经下线了。
不仅是控制系统，其他具有逻辑性的设备，诸如能源系统，武器系统，等等科技设备，都下线了。
看起来似乎有人很明智的发现了关键点，赶在灾难彻底爆发之前，彻底切断了其发生的途径。
这让秦岭开始感兴趣起来，他让捌号搜索飞船的操作记录。
“你傻吗？飞船的系统都彻底关闭了，哪来的记录？”
“关闭系统总该有记录吧？”
“那可就多了，系统本身是感染了污染的，它一直在试图关机重启。”
“那为啥现在所有的系统都是关闭的？”
“可能是物理切断。”唐果突然开口，“能源总阀之类的。”
“走，去动力舱。”
三人在捌号的带领下迅速赶往动力舱段，一路上仍然遭遇了不少变成怪物的船员，但总好过最开始那些毫无人形的东西了。
通过这些现象，秦岭判断污染应该是从飞船的船首位置扩散开的，而那个位置，正好是飞船的中央控制区域。
也就是说，这艘船最先被污染的就是它的控制系统。
这意味着唐果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人手动关闭了能源总阀，导致飞船失去动力，整体关机，这才让感染的系统没有机会作妖。
终于抵达了动力舱段，秦岭在杂乱的舱室内发现了一张便签。
并非是刻在墙壁上，而是写在类似于纸张的东西上面，这说明写下这段文字的人，在那时候还是保持着高度的理智的。
纸上的文字并不多，是一封简短的信件。
后来者，不要开启动力装置，你会让整艘船都疯掉。
那东西传播的很快，我尽可能在它传播开之前，切断了它最大的传播途径，所以，只要你没有看到一些恐怖的东西，那么你就是安全的。
如果是这样，请你迅速原路返回，远离这艘船，并让它继续飘荡在无人深空中，这对你我，还有宇宙中的其他文明都好。
如果你不幸已经看到了，那么，请自尽吧，如果你不想变成你看到的那些东西的话。
“看来，那个人已经推测出来污染的部分特性了，挺厉害啊这人。”唐果由衷的感慨，“能保持理智，说明他发现的很快啊。”
“我更在意的是，这个人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变成怪物？”
秦岭盯着信件看了片刻，将信纸收起来，站起身：“走，咱们继续转转。”
在这之后，秦岭三人便没有再遇到活着的东西了，怪物依然存在，但这些怪物已经全部变成尸体了。
秦岭的影响一直存在，从他靠近这艘船的时候，这种影响便开始削弱船内的污染了。
他就像是消毒剂，将这里的污染全部清除。
失去了污染的支撑，那些难求一死的怪物们终于心愿得偿了。
秦岭没有在意这些，他一直在寻找有用的痕迹，终于，在飞船的机库内，他再次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第六三章 幸存者
面前是一行排列整齐的单人飞行器，从左至右依次排列。
就在这整齐的队列中，一个缺口十分扎眼的出现了。
那艘单人飞行器被开走了。
这艘小飞行器显然不是正常起飞的，因为它前方的舱门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
可以想象，那个关闭了飞船总动力的人，在经历了一番努力后，终于确定这艘船已经没救了，只得开着单人飞行器逃离这艘飞船。
小小上前仔细观察着这些单人飞行器，片刻之后，她说；“这不对吧？这些东西没有太空飞行的能力啊。”
所有的这些单人飞行器，都只有很小的燃料罐，没有深空飞行的能力，只能在母舰附近活动。
秦岭迅速回到小飞棍号上，利用小飞棍号的搜索系统扫描附近的宇宙空间，但一无所获。
看来那架单人飞行器并没有环绕母舰飞行。
这不难理解，母舰毕竟感染了污染，如果那人对污染有一些了解的话，自然会远离这个巨大的污染源。
“捌号，能计算出那架飞行器的轨道吗？”
“小菜一碟。”
已经确定的飞船的飞行轨迹和飞行速度，飞船的航行日志也记录了飞船系统关闭前最后一刻的星图，这就将搜索范围局限在一小块区域内。
再加上飞船内部污染传播的痕迹，甚至能推测出飞行器的大致起飞时间和位置，这样一来，要找到那艘飞行器就很简单了。
小飞棍号很快便来到了推算的区域，无人机散布开来，很快，很快，它们便发现了一些痕迹。
那是一片尘埃云。
这片云同样十分稀薄，但作为追踪的痕迹来说，还是十分清晰的。
沿着这片物质云，秦岭发现了一艘孤零零的单人飞行器。
这架飞行器的速度很低，只有几公里每秒，正朝着远离母舰的方向移动。
飞行器的通讯全频段静默，秦岭试图和其联系，但失败了。
温度探测器发现那架飞行器还具有较高的核心热量，这意味着它的动力设备还在运转，但它的引擎已经关闭了，没有驱动，只能在深空中漂流。
飞行器上并没有污染反应，这艘飞行器是完全干净安全的。
将小飞行器牵引至小飞棍号内部仓库，捌号开始拆解飞行器外壳。
很快，秦岭就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了。
节省能源。
这架飞行器在脱离母舰后，进行过短暂的减速和航向修正，之后便彻底关闭了引擎和飞船上绝大多数的设备，动力装置以最低功率运转，以尽可能的延长储备能源的使用时间。
这些举措的唯一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延长飞行器内冷冻舱的工作时间。
是的，这架飞行器的驾驶舱内塞进了一个冷冻舱。
那个逃离了母舰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这架飞行器不可能脱离宇宙真空区域，他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有路过的其他飞船将他捞起来。
这样的概率低到无限接近零，但他还是做了。
不那么做，死得更快。
将冷冻舱单独分离出来，秦岭发现它还在工作，生命特征监测系统还在正常运转，显示内部休眠乘员还具备生命体征。
也就是还活着。
“这可真是个奇迹。”
知道这些的唐果忍不住感慨。
“这有啥，我还遇到过概率更小的奇迹呢。”
小小指的是自己连续两次撞倒带有污染的文明遗物这件事。
就是这事儿算不算奇迹还有待商讨。
扫描分析冷冻舱的工作系统原理，等到彻底搞明白其中的技术原理后，捌号开始着手开启冷冻舱。
一步步操作下来，冷冻舱的温度开始回升，生命体征越来越强烈。
而后，紧闭的金属舱门被打开了。
一位留着银白色短发，耳朵尖尖的少女正躺在冷冻舱内，
……
少女睁开双眼，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几个相貌怪异的人围了上来，这让她紧张起来。
“怎样，还好么？”
秦岭上前试图搭话。
少女一言不发，碧绿的双眸中满是惊恐。
“放心，你安全了，这里没有危险。”
唐果也加入了搭话的行列。
但对方依然一言不发。
“翻译坏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还能听懂我的话吗？”
秦岭头疼了，面对这样一个无论你说什么都没反应的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沟通。
“我试试我试试，你滴，什么滴干活？你滴，爹老子，娘老子……”
“一边去，别捣乱。”
秦岭一头黑线的将小小推开，这丫头好的不学学坏的，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都看了些什么鬼东西。
“不然就让她先冷静一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吧。”秦岭叹了口气。
“能行吗？”
“不然能咋办？”秦岭一摊手，“要不你俩陪陪她？都是女生，应该很好说话吧？”
“我们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你确定这有用？”
“就这么决定了。”秦岭决定不再纠结这事儿，“你们俩留在船上陪这姑娘，我再回大船上调查一下。”
那艘船上应该没什么好调查的，但秦岭还是决定再检查一下，万一还有遗漏呢？
说完这句话，秦岭便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秦岭的身影越走越远，那银发碧眼的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焦急，终于，她用微弱的声音喊：“别……别去……”
“嗯？”
秦岭回头，惊讶的看向少女。
“说……说话了！”小小惊呼。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
秦岭抓住机会，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我……不……不知道，总之……就是……很可怕的东西，不能去。”
“哦哦，很可怕的东西是吧，放心，我不去，咱们能聊聊么？”
“我……好吧。”
“我叫秦岭，是救援站站长，这两位叫小小和唐果，是本站员工，你怎么称呼？”
“我……没有名字。”
“没有？那其他船员怎么称呼你的？”唐果大为惊异。
“喂。”
“喂？”
“嗯。”
“这也太糟糕了。”唐果看向秦岭，“比你给我起的外号还要糟糕。”
秦岭明白唐果的意思，比起一个糟糕的外号，这种无视是更大的轻蔑。
第六四章 默默
“那你自己呢，自己有给自己起名字吗？”
“还有朋友，有朋友吗？怎么称呼你的？”
少女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但在听到唐果问到朋友时，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从未出现过的温暖：“有一个，她叫星萤，她叫我……默默。”
“默默么……很好的名字啊，默默，现在我们就是朋友啦！”小小亲热的贴了上去，相当自来熟的跟默默攀谈起来。
看着眼前祥和的场景，秦岭松了口气。
母舰那边就不急着探索了，反正船也不会丢，先把默默照顾好再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默默终于适应了小飞棍号上的环境，不再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恐惧。
而通过交流，秦岭他们也大约知道了当初发生了些什么。
这是一艘科考船，来自某个遥远的文明。
他们的科技水平并不高，但拥有独特的优势：悠久的生命。
搭配上成熟的冬眠技术，他们可以活很久。
他们早早地开启了宇宙探索之路。
在他们看来，所谓科学，便是观察自然现象，总结其规律，进而分析其原理。
因此，只要观察足够多的自然现象，就能掌握足够多的科学技术。
他们在宇宙探测器刚刚能够摆脱母星引力的时候，就开始消耗大量时间去探索整个恒星系，等到技术有所突破之后，更是耗费大量时间横跨星系，去追寻更多未知。
这艘船便是众多恒跨星系探索的船之一，其名为，探索号。
探索号是一艘新船，它的航行里程只有五百多光年，仅仅只造访了三十四个恒星系。
然后，他们发现了一颗漂浮在真空区域的黑暗星球，一颗特别奇怪的星球。
这立刻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开始登陆调查。
但很快，登陆调查的队伍便失去了联系，直到很多天以后，才收到一条警告信息。
信息的内容是什么，默默并不知道，她只是从其他人的描述中猜到大致的内容。
“不要降落，快逃！”
收到这条信息后，船内成员分为了两派，其中一派坚持要登陆，他们认为那些调查队遇到了大麻烦，需要救援，如果就这样抛弃他们不管，实在是违背人伦常理。
另一排则坚定的认为要迅速逃离，因为登陆的调查队伍都是最优秀的科研人员，他们永远将理性放在最前面，既然他们强烈表示快逃，那最好赶紧逃跑。
就争论的这点功夫，灾难便发生了。
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开始在船内扩散，最先是有船员开始莫名其妙的呓语，紧接着，那些人的身体便开始变异，进而疯狂的攻击周围的同伴。
科学组用一天的时间才大致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条警告信息！
无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必然是通过那条警告信息传播到了飞船上，那可能是一种量子病毒，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这都不重要了。
飞船内部已经濒临崩溃。
到这个时候，他们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有乘员调整飞船的航向，让它向着更为空旷的宇宙真空地带飞行，同时也关闭了所有的通讯，希望自己不要将这鬼东西扩散出去。
但很快，这些指令便失效了，飞船的引擎开始自行启动，向着从未设定过的方向移动，而后又迅速的改变航向，其速度也在迅速改变，刚刚还是向前加速，不久之后就变成了减速。
系统崩溃了。
但这时候，船内的成员已经彻底崩溃，他们已经无力修正这一切了。
探索号从一艘完好的飞船，变成一艘发疯的鬼船，总共只用了三天。
相比起探索号的故事，秦岭更在意的是默默，她是怎么逃生的？
默默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喜欢研究，虽然他们都禁止我……他们不跟我交流，也不准我看，我只能偷偷观察，自己思考，然后，我就发现……”
默默说到这里，深呼吸了几口，才接着说：“那东西，能通过已知的一切途径传播，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知道，必须想办法切断传播途径。”
在默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探索号的很多船员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时候他们已经深度感染了，他们的行为反而变成了对飞船的破坏，而另一部分被污染的人，他们本能的要保护飞船，于是便打了起来。
在这场被污染者的内斗中，被完全忽略的默默，反而幸运的避开了最开始污染传播的爆发期。
在她想到要切断传播途径的时候，飞船内已经遍布污染了，她尝试了一些方式，但都不成功，最后，她前往动力舱段，关闭了飞船的总动力。
这一举动的确有用，随着电路的切断，污染扩散的速度迅速下降，这让飞船的后半段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保持着安全，让一部分乘员能够暂时的幸存下来。
但默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那些乘员也知道，他们的精神已经近乎崩溃，他们不想死，想要活着，但这份对生存的渴望反而引起了那东西的注意，他们也被感染，发疯，冲向感染区。
和那些乘员不同，她从一开始就身处低谷，因此，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下，她反而多出来一丝释怀。
她同样不想死，但也没有那么怕死。
在其他船员被压抑的气氛逼疯的时候，她在思考逃生的可能。
冥思苦想之后，她发现，似乎唯一可能生还的方法，就是逃离这艘船。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隔绝那东西的传播。
这之后的事情，就算默默不说，秦岭也能猜到了。
听完默默的讲述，秦岭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讽刺啊。
默默的文明存在着类似于种姓的制度，出身低微的人被禁止接触高贵的工作。
默默就是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她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
在探索号上，最高贵的工作便是研究员，而最低贱的工作，是走廊清洁工。
那些高贵的研究员们，往往都不屑于和这些低贱的人交谈，甚至不愿看到这些人的身影，在他们出行的时候，这些身份低贱的人必须回避。
而恰好就是这份自傲和鄙视，拯救了身份低微的默默。
第六五章 绒毛星
秦岭最后还是要回到探索号上。
毕竟这么大一艘船，不处理肯定是不行的。
默默极力劝阻秦岭返回探索号，她对那艘船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秦岭花了好大功夫才让默默相信，他们有能力处理那种情况，甚至还让小小和唐果现身说法，以增加可信度。
相隔了一段时间，探索号上的污染已经几乎要闲散殆尽。
尽管那些因污染而诞生的诡象依然还存在着，但它们已经无法再维持生机，变得干枯。
清理这些污染物的工作由无人机完成，等到将那些糟糕的东西都清除后，一行四人返回了探索号。
动力舱段重新启动，随着能源供给，这艘巨大的科考舰内变得明亮起来。
看着熟悉的场景，默默内心思绪万千，这是她熟悉的那艘飞船，但再也没有那些熟悉的人了。
探索号的状况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它的内部组件和软件部分都有较大程度的损伤，要修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秦岭决定带走这艘船，虽然它很落后，没什么实用价值，但可以当做收藏使用。
为了让探索号能够跟上小飞棍号的速度，秦岭决定给它升一波级。
至于探索号的归属……
秦岭想了想，决定将它交给默默。
无论如何，默默都是这艘船目前唯一幸存的船员，她理应拥有这艘船的控制权。
探索号内还储备了大量的科研数据，秦岭将这些东西一并交给了默默。
“你不是说你喜欢研究么？正好，这东西就交给你了。”
默默有些慌张：“我……我只是喜欢，并……并不是很擅长研究……”
“你看我们仨，有哪个像是能搞研究的？”
秦岭一番话说服了默默，她终于决定接收探索号。
解决了这艘船的相关事宜后，秦岭开始考虑默默的出路。
开局一人一条船，装备全靠……
咳咳，跑题了。
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就算她有探索号，一个人也很难开走这条大船。
探索号不像小飞棍号，没有捌号这样的高度智能化助手，很多岗位都需要人去操作，一个人，根本开不走这条船。
“不然你就先加入我们救援队吧。”
救援队已经有两个人外娘了，再多一个也无妨。
秦岭心想。
面对秦岭的邀请，默默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秦岭并不急着让默默做出决定，他让默默先跟着自己一起行动，等这里的事情彻底干完了，再仔细考虑去留问题。
是的，还有件大事儿没干呢。
他可没忘记，探索号的污染是地面探险队传染过来的，也就是说，真正的传染源还没有清除。
探索号内的飞行日志有详尽的记录，根据这些记录，捌号很快便计算出污染源头的位置。
就在距离探索号四光年左右的位置。
在得知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有一颗行星时，秦岭大吃一惊。
“这附近有星球？之前没发现吗？”
“是什么让你觉得，四光年很近？是飞船引擎吗？”捌号吐槽，“那可是四光年！小飞棍号哪有那么大的扫描范围！”
“这关扫描系统什么事？引力观测，光学观测，肯轻易就能知道周围的天体吧？连我都知道，你能不知道？”
“既然连你都知道了，那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你俩都快把我绕晕了。”唐果打断了两人的吵嘴，问，“所以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很好，你问到点子上了。”捌号打开星图，给唐果解释，“我的确观测到这里有天体，但数据推测这个天体，应该只是一个小行星，而不是什么星球。”
“为什么？你也会算错？”
“因为那里很冷，很黑。”
默默突然开口。
捌号接着默默的话解释起来，那个星球没有任何辐射，因此不能被被动观测到，只靠着引力相关的数据，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将其识别成小行星就很正常了。
秦岭对这番解释表示听不懂，他说：“那可是行星，引力怎么着也要比小行星强吧？”
“因为它的质量很小啊。”捌号说。
“很小？”
“是的，质量很小，所以引起了科考队的巨大兴趣。”默默补充。
于是秦岭也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和探索的兴趣。
小飞棍号向着目标位置飞去，四光年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
默默第一次体验超光速飞行，而且还是相当快的超光速，十分震惊，有相似经历的小小和唐果开始跟默默就这种震惊展开了深度交流。
虽然大部分都是这俩对话，默默在旁听就是了。
小飞棍号抵达了目的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秦岭睁大眼睛，试图同一片漆黑的宇宙中寻找到行星的身影，但几番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
“这里真的有一颗行星？”
捌号并没有回答秦岭，只是用副炮打了一发照明弹。
蓝白色的光球慢悠悠的向着远处飘荡，与此同时，一颗蓝白色的星球出现在秦岭的视野中。
蓝白色是光球映照的缘由，它本身应该是雪白色的。
这颗星球就像是一颗毛绒球，从秦岭现在所在的位置看，整个星球都毛茸茸的，银白色的绒毛遍布整个星球，在照明弹的光照下，整个星球显得格外的柔软可爱。
秦岭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球，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构，什么样的物质，才能构成这样一颗毛茸茸的星球？
这样宛若天堂般的星球，真的会存在污染吗？
小队的其他人也吃惊的望着面前的这颗毛茸茸的星球，她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星球存在。
唐果情不自禁的感慨起来：“宇宙，可真是神奇啊。”
“是啊是啊，我跑了那么多地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呢。”
小小跟着附和。
小飞棍号缓缓地逼近绒毛星，随着距离拉近，秦岭终于看清楚了那些绒毛的结构。
那些绒毛是一颗颗参天巨树，它们随风扭动，巨大的叶片从主杆上延伸出来，就像是蚕蛾的眉毛一般，洁白，轻柔。
第六六章 一号基地
随着距离进一步拉近，秦岭才意识到，那些叶片其实巨大无比。
每一片叶片都有十几公里长，那叶片上的每一根细羽上，都分布着更多的细小绒毛，那些细小绒毛有数十米长，但却只有头发般粗细，乍一看，就像是一层很薄的光幕，在空中微微飘扬。
“表层没有大气，准备好维生套装。”
捌号提醒。
“没有大气？”秦岭愣了一下，“那这些绒毛是怎么飘动起来的？”
“哦，那是它们自己动的。”捌号说，“每一根绒毛都是一根细小的触手，当真空中有微粒经过时，它们就会蠕动，捕获那些微粒，现在么，当然是在捕获照明弹提供的光子了。”
捌号这一番话一下子打破了秦岭对这颗美好的星球的幻想，原本毛茸茸的柔软星球，一下子变成了布满触手的邪恶之地。
“你丫真会说话。”秦岭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星球的表面到处都是这样的绒毛，小飞棍号环绕着星球飞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当初科考队登陆的空地。
踏上星球表面，秦岭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一切，那大树是某种位置的材料构成的，它们表面透明，透过外壁可以看到内部的空腔。
秦岭敲了敲主杆，发现这玩意儿很硬，敲上去手疼。
“不仅硬，而且很轻。”捌号说，“我简单测算了一下这东西的密度，很低。”
“多低？”
“嗯，我想想，这么说吧，这一整个大树，你能单手举起来。”
那确实密度够低的。
根据捌号的侦查，科考队在前方大约五十公里的位置建立了临时科考站，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儿。
五十公里的距离肯定是不可能徒步的，秦岭让捌号将陆地巡逻车开出来，四人坐车向着目标地点赶去。
绒毛星的表面很平整，没有高山，也没有低谷，但巡逻车的速度并不高，周围密集的树木让车辆的速度很难提升来。
照明弹终于燃烧殆尽了，这颗星球再度隐藏在黑暗之中。
摸黑跑了有近两个小时，四人终于来到了那个临时基地。
这是一座用合成板材搭建的板房，里面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计算设备和信息储备设施。
在这座基地内，秦岭发现了科考队的探索计划。
他们在西南方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并决定沿着天坑向下探索。
这个基地用来临时存放来自太空科考舰的货物，短暂停留后，这里的东西会被运动到天坑边缘的一号基地。
除此之外，秦岭没有别的发现，就连污染都没有。
那就往天坑那边走吧。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所谓的天坑。
这是一个直径约十公里的巨大坑洞，站在天坑边缘，甚至看不到天坑的对面。
就在天坑的边缘，一座钢铁建筑耸立着。
这就是一号基地了。
即使捌号不发出警告，秦岭也能看到那污染留下的痕迹，这里的污染十分严重，钢铁的建筑表面布满了诡异的黑色肉须，像是树根一样铺洒在地上，向着四面八方延伸。
默默再次紧张起来，她知道这是什么。
“走吧，进去看看。”
秦岭隔着防护服，用通讯器下达了命令。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队形，秦岭走在最前面，小小和唐果走在后面，而默默则走在正中央位置。
这样的队形可以最大可能的保护默默。
虽然秦岭给她安装了护盾插件，但有些精神方面的伤害，护盾是无法抵挡的。
这里的精神伤害，特指秦岭可能做出的某些行为。
当得知秦岭要探索那颗诡异的星球时，胆怯的默默还是鼓起勇气申请加入，当问及原因是，默默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找星萤。”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秦岭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默默。
只不过，在怎么保护默默这个话题上，秦岭和唐果小小产生了分歧。
主要的分歧点就是精神伤害。
血肉触须已经将金属的大门彻底的包裹，秦岭探寻入口，一番寻找无果后，他果断的拿出切割装置，开始像锯木头一样切割起血肉之墙。
紧紧跟在默默身边的唐果迅速的遮住了默默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一面。
一番努力之后，秦岭成功的在血肉之墙上掏出来一个窟窿，直达一号基地内部。
基地内部比外面看着要友好许多，至少没有那些看着就相当血腥的肉墙，唐果松开捂着默默眼睛的手，警惕着周围。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侧是透明幕墙，但现在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另一侧则是整齐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实验室，里面陈列着各种秦岭看不太明白的设备。
“这是光谱仪，这是衍射仪，这是显微镜……”
默默熟悉的叫出这些设备的名字，而后一阵失落。
这里空无一人，秦岭大致看了看，没有什么发现。
沿着走廊向前，四人来到了一号基地的大厅。
这里是一号基地的入口位置，从这儿可以前往一号基地的各个区域。
通过大厅的室内结构导图，秦岭大致了解了一号基地的内部结构，主要分为试验区，仓库区，生活区，信息管理区四个部分。
他们刚刚就是从试验区过来的。
仓库区和生活区都没有什么发现，那里都是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四人最后还是来到了信息管理区。
捌号轻车熟路的破解了信息管理系统，开始搜索其中的文件，很快，它找到了一条通讯。
“发现未知感染物，我们无人幸免，已经无法返航，请母舰不要再派遣救援部队，并迅速远离。”
这就是当初将污染扩散到探索号上的那条讯息。
现在，随着秦岭的到来，这条信息所附带的污染已经极度衰弱。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或许你们该看看。”
捌号将一堆记录文件投射到屏幕上，秦岭简单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些通讯记录。
秦岭点开最近的一条记录，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女声响了起来。
“我们还是决定向下……”
第六七章 科考队
简易的金属长桌上摆放着一只水瓶，里面插着一束白色犹如满天星辰的花朵。
星萤望着面前的这束野花，愣愣的发呆。
科考队着陆已经五个星际日了，这期间，他们在地表发现了许多向下的坑洞。
这些坑洞非常深，设备完全探测不到底部。
有队员曾开玩笑说，要是能下去一探究竟就好了。
诚然，这样深不见底的洞穴，内部结构定然十分奇特，若能探明真相，那将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可惜这些都太小了，人下不去。
但就在昨天，科考队找到了一个巨坑。
那个巨坑甚至允许母舰直接飞进去！
但科考队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母舰质量很大，一旦被这颗行星的引力捕获，再起飞将会消耗大量的能源。
“星萤，科考队要出发了！”
“来啦！”
星萤回应了一声，站起身向房间外走去。
昨天他们已经下降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凸起的平台上安放了一些简易设备。
科考队在那个平台上发现了一些生命体，有生物学家采集了一些标本，准备带上去研究。
星萤房间的这束野花，就是标本之一，因为采集数量比较大，所以她带走了其中的一束。
穿好防护服，走出一号基地，星萤看到队员们正在依次沿着固定好的绳索下降，她朝着他们打了个招呼，而后加入队伍。
科考队沿着绳索下降，很快便来到了之前去过的平台。
队伍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安装信号基站和一些简单的侦查设备，之后，他们会继续向下走。
星萤并不负责这些工作，在那些队员们工作的时候，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
周围很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遥远的地方仍然有一些光点存在。
“三月三！打个灯！”
“好嘞。”
三月三是科考队里最年轻的小伙子，听到通讯器内星萤的话，他将手中的探照灯打向对方手指着的方向。
光柱投入黑暗，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这里竟然有一座桥？”
“太神奇了，这座桥是天然诞生的。”
科考队的成员注意到了光照下的景象，那是一座长桥，略微向下倾斜，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科考队很快便派出侦查小队去侦查长桥的情况，小队离开一段时间后，十分亢奋的回来了。
“下面有一大片陆地，还有许多生物，这是一个前所未有过的生态系统，伟大的发现！”
得知这一消息后，科考队果断的决定往下探索。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一片平坦的地面。
这里的确有着独特的生态系统，发光植物提供着微弱的光照，而另一部分生物则依赖这些微弱光照生存，形成一个脆弱的生态圈。
科考队在这里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他们确信自己有重大发现，为了方便自己研究，他们在这里建造了二号基地。
随着科研设备的到来，科考队的成员们都开始忙碌起来，星萤也是如此，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充实。
某天，几个执行外出探索任务的队员带回来一枚巨大的种子。
这颗种子足足有半人高，黑色的外皮如岩石般坚硬，上面布满了奇特的花纹。
“这是从一棵特别大的树上摘下来的，我们怀疑这东西和外面的那些羽树有关系。”
一名科考队员拍了拍种子说。
“果然只有这么大的种子才能长成那么大的树啊。”
“喂，别妄下结论啊，还没具体调查呢。”
科考队的生物部门开始研究这颗种子，但很快，他们就气馁的发现，他们没法研究这东西。
这枚种子的外皮远比他们预想的坚硬，他们动用了一切手段，竟然连一点碎屑都切不下来。
一位研究员十分遗憾的拍了拍种子的外皮，叹息道：“太可惜了，我们竟然连外皮都切不开。”
“要是它能自己打开，把内部暴露出来就好了。”
“怎么可能，这只是……是……这怎么可能？”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枚巨大的种子一分为二，露出其内部如岩石般的结构。
面对这一变故，科考队的成员们在愣了一下之后，便迅速的展开了研究。
但一番努力过后，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这种子的内部结构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只能看着那些复杂的结构进行大胆的猜测，却没有办法验证。
而且这次，种子也没有再回应他们的期待了。
于是科考队将目光落到了其他种子上。
他们让外出探索的队员留意这样的种子，很快，大量的种子便被送了过来。
于是研究再次开启，这一次，他们更换了研究思路，采用最原始的经验积累研究方式，终于有了一些收获。
这些种子，能够响应使用者的期盼，实现他们的愿望。
使用方式也很简单，面对着种子说出自己的愿望，种子就会萌发，最终成长成所需的样子。
但需要注意，愿望的内容必须绝对精确，否则，种子就会成长成他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科考队的成员们称呼这种原理未知的神奇种子为愿望之种。
在发现这种子的神奇力量之后，这些种子便被视为最宝贵的收获，它们被迅速转移到地表的一号基地，那里有完善的储存条件，可以最大程度上保护这些种子。
科考队的大部分研究人员都集中在地下的二号基地，一号基地内只有少量的科研人员，剩下的便是执勤人员。
这些人并没有多高的科学素养，在得知这些种子的神奇效果，以及它们都很安全之后，有人便半开玩笑的拍着愿望之种说：“我要一座恐怖屋。”
那枚愿望之种没有任何反应。
“这玩意儿不会是坏了吧？”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这愿望太不靠谱了。”
这之后，所有人都把那句话当做了一个玩笑，没有人在意。
他们将那些愿望之种按照操作规程存入仓库，调节好内部环境参数，而后关好大门。
黑暗中，那枚愿望之种突然动了。
第六八章 我们会一直向下，直到无法前行
最近两天，星萤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或许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许多队员都产生了幻觉，他们声称自己看到了一艘木船漂浮在火海上，其描述之确切，就像他们真的看到了那艘船一样。
作为科考队的随行医生，星萤需要为这些队员进行治疗。
但简单的体检之后，星萤发现，这些人的身体都十分的健康，并没有任何异常。
她只能让这些人返回一号基地，休息一段时间后再回来工作。
这些人确实是返回一号基地了，但症状并未减轻，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就是那条船了。
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为自己是一条船后，星萤也意识到情况的严峻，她让微生物部门调查基地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某种未知的病毒在传播。
微生物部门的调查结果很快便反馈回来，他们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这时候，更加严重的病情开始大规模出现了。
那些认为自己是一条船的人们，身上开始长出黑色的硬皮。
尽管没有发现任何微生物，但严峻的情况还是让科考队立刻执行了最高级别的隔离措施。
但情况没有丝毫的好转，那种诡异的症状依然在扩散，并且越来越快。
终于，有人发现了端倪。
所有出现诡异症状的人，皮肤表面都短暂的出现过同一种诡异的花纹。
紧接着，调查人员便在基地的各个角落发现了那种诡异的纹路。
科研人员立刻研究了那些纹路，但什么都没有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种物质，更像是自己视觉产生的幻影，所有的仪器都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物质，那些带有纹路的物质在仪器下的现象，和正常物质没有任何区别。
而就在他们研究这东西的过程中，这些纹路已经遍布一号基地和二号基地了。
科考队的成员们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这些花纹可能是某种高维的生物，它们能够通过各种途径传播，以他们现有的技术，完全没有抵御其传播的能力，且这种生物危害极大！
他们试着调查这些花纹的传播途径，而后无比绝望的发现，这些鬼东西除了常规的那些微生物传播途径外，还能通过光线，通过介质震动，甚至通过能量线路进行传播！
这东西对文明而言是绝对无法抵抗的致命天灾！
当这个结论被总结出来的时候，整个科考队已经无人幸免了。
科考队的负责人悲痛绝望之余，给母舰发送了最后的警告信息，让母舰不要来救援他们，赶紧跑，越远越好！
“事情不大对。”
还是星萤发现了异常。
“有些感染者，他们此前一直在外出勤，根本就没有返回基地，可他们还是在外面感染了。”
“你觉得是外面还有别的感染源？”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星萤摇头，心中充满痛苦和绝望：“这些感染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在和基地内部感染人员联络过之后感染的。”
“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东西，可能能通过通讯传播。”
“这不可能！”
对方捂住脸，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是假的，这不可能……”
这个发现很快被送到了科考队的负责人那边。
当看到这个噩耗后，负责人愣了好久，而后失声痛哭。
他想到了那些和母舰的通讯。
他不知道那些诡异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传播到母舰那边，因为母舰在收到信息后，已经迅速离开了，现在他们也无从知晓。
况且，就算母舰未曾离开，他也不能询问母舰的情况，那同样是通讯，就算母舰没有被感染，这番问询也会让这些鬼东西扩散过去。
他们彻底绝望了。
在这绝望时刻，终于有人想到了那些愿望之种。
当他们打开储存着愿望之种的仓库大门时，那枚裂开的愿望之种，以及从中涌出的大量诡异纹路，几乎让他们彻底崩溃。
这些鬼东西是愿望之种带来的！
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人开玩笑般的许下了那个愿望了。
但那枚种子记得。
它知晓了某个人的期盼，而后将它所知的，最强大最猛烈最令人绝望的恐怖扩散开来。
现在那个人拥有一座恐怖屋了。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情况最严重的的那些感染者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形，他们变成一团团模糊的血肉，像是蠕动的蛆虫堆，毫无目的的四处蠕动，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四处攀附。
这场绝望带来的崩溃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许多人都在此期间死去，或是变成怪物。
终于，最后一批幸存者们觉悟了，他们是科考队的核心成员，他们意识到，这样在绝望中变成怪物，最终死去，没有任何意义。
这完全是在浪费他们所剩不多的时间，是现在他们所能犯下的最大的罪行。
于是他们决定做点什么。
他们决定，往下走。
仓库内，愿望之种还有很多。
他们将愿望之种集合起来，用这些愿望之种许下愿望，让自己能够尽可能的维持理智和向下走的力量。
带有花纹的触手从愿望之种内伸了出来，这些触手将科考队的成员们紧紧地缠绕捆绑，而后刺入他们的身体。
紧接着，这些触手开始和他们的身体融合。
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体也开始迅速的膨胀变形，他们变得又粗又圆又胖，将身上的防护服都撑裂开，紧接着，他们的皮肤表面开始像熔化的蜡烛一般流下肉瘤，这些肉瘤迅速的变得坚硬黑暗，并最终变成了如同树皮一样的东西。
他们的手和脚开始失去原有的样貌，变成触手和肉瘤的组合体，但这变化不但没有影响他们的行动能力，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灵活。
最后，他们几乎完全变成了一枚种子，一枚愿望之种。
只有脸部轮廓还模糊的存在于种子的正面。
这些已经面目全非的人，拖着非人的躯体，踏上了向下的旅程。
“我们还是决定向下。”
“我们会一直向下，直到我们再也无法前行。”
第六九章 向下走
一号基地内的系统数据，绝大部分都因为污染而损坏，只剩下少量记录还能够读取。
通过这些记录，秦岭大致了解到，科考队的成员应该是探索那个深坑去了。
污染到底从何而来，文件并没有详细记录，只是说他们在深坑里发现了某样东西，而后被传播了污染。
一号基地内再也没有别的线索，秦岭决定前往深坑下的二号基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科考队已经在深坑边缘建造了简易的升降梯，四人乘坐升降梯，大约下降了两百米左右，秦岭看到了二号基地的一角。
相比起一号基地，二号基地要显得简陋许多，外墙是预制板搭建的，内部设施也都尽可能的简洁。
往这里运输物资到底还是有些困难，能够修建到这个规模，也是很不容易了。
二号基地内依然没有太多发现，这里只有一些不便携带的大型设备，那些科考队成员在出发之前，将他们能够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这里竟然有一束花诶。”
小小看到了一只金属花瓶，花瓶里是干的，一支干枯的花束插在花瓶中，它虽然变得干瘪，但如同漫天星辰般的花朵依然灿烂。
秦岭走了过去，他看到金属花瓶的下面压着一张类似于白纸的东西。
顺手抽出，白纸上的字迹很是娟秀。
“我们要启程了，这将是一次没有归途的旅行。——星萤”
秦岭愣了一下，将纸条递给默默，默默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文字，呆住了。
二号基地比一号基地更干净一些，虽然这里面已经落满尘土，但至少没有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多少还能当房子用。
秦岭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绒毛星不分昼夜，但秦岭自己有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了，是时候休息了。
二号基地建成已经很久很久了，密封系统已经损坏，现在这里面是真空状态，秦岭取出随身的维修设备，临时修复了部分舱段的密封系统。
当适宜的空气充满舱段后，秦岭卸下防护服，拿出锅灶，开始准备晚饭。
唐果看得目瞪口呆：“你从哪儿拿出来这么多东西的？”
“四次元菊……咳咳，不是，是空间手环。”秦岭展示手腕上的电子手环。
直到前不久，秦岭才发现制造列表上有不少实惠好用且没有权限限制的小东西。
这些东西全部归类为民用日用品范畴，种类繁多，以至于秦岭一开始都懒得看这个菜单，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利用搜索功能寻找可能需要的东西。
准备好锅灶，秦岭又开始往外掏食材，这些东西原本是存在小飞棍号的仓库里面的，不久前才被秦岭塞进刚刚制造出来的手环中。
一切准备完毕，秦岭开始准备晚饭。
虽然他的厨艺并不算太好，但他有一颗敢于创新的心，所以他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都异于寻常食物。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的味道都不算差，所以唐果和小小也都能接受。
秦岭在做饭的时候，默默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很快，她便学会了秦岭的烹饪手法，开始给秦岭打下手。
秦岭诧异的看了一眼默默，而后接过默默递过来的食材，继续做饭。
一番折腾，富有秦岭特色的晚饭便做成了。
今天的晚饭依然是创新菜系，它的造型让其他三人莫名联想到了一号基地。
虽然卖相很惨，但味道确实不错，几人很快便吃完了晚饭，准备休息。
秦岭写完工作日志，正要睡下时，默默找了过来。
看到默默主动找自己，秦岭再次惊讶起来，他问默默：“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默默用手捏着衣角，犹豫着，终于，她鼓起勇气，对秦岭说：“我……我想往下走。”
“往下？什么往……哦，往下啊。”
秦岭反应过来，默默是想沿着科考队们曾经走过的路线往下探索。
原因不言而喻。
“就算你不提，我也会继续往下走，污染源头还没探明呢。”
“……谢谢……”
“甭客气，小事。”
……
秦岭是被噪音吵醒的。
他睁开睡眼，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忍不住嘟囔道：“天还没亮呢，搞什么呢？”
捌号亲切地问候：“这儿就没有白天，你睡懵了？”
一股香味传来，秦岭一翻身爬起来：“那俩饭来张口的家伙竟然做饭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是小小和唐果，是新来的。”捌号说，“顺便提醒你一下，这种带有本地文化特色的比喻少用，其他人可能压根儿就听不懂。”
默默？
秦岭好奇的走出房门，看到默默正在做早饭，内容则和昨晚的一样。
那两个饭来张口的家伙正围在默默身边，嗷嗷待哺。
默默之前肯定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所以她肯定是昨晚现学的。
这位新人的学习能力很强啊。
难得享受一次饭来张口的生活，秦岭意外的发现还挺不错的。
早餐结束，几人收拾好行李，开始出发。
科考队离开已经很久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尘土掩盖，无法追踪，但方向是固定的，只要往下走，迟早能寻找到他们的踪迹。
绒毛星的引力很低，昨天几乎全程都在交通工具上度过，秦岭还没有多大的体会，仅仅感觉像是失重似的。
现在开始下降，秦岭终于体验到了极低重力下的运动特性。
走路轻飘飘的那是小意思，一个大跳几十米远，那才是真的刺激。
前方出现了一个断崖，落差大约有三十多米，秦岭想也没想，直接跳了下去。
唐果好奇的看了看下面，伸出脚在悬崖边上试探了一下，而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小小和默默就显得熟练多了，她们优雅的从断崖上方降落下来，就像是天女下凡似的。
前方有一个光点，这吸引了秦岭的注意，他向着光点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秦岭终于看清楚那光点是什么了。
那是一朵蘑菇。
或者说，一朵长得像蘑菇的植物。
在这朵蘑菇下面，一只金属小盒半埋在土壤中，细小的根须将它牢牢地捆住。
“看什么呢？”
唐果走进秦岭，而后便看到了那金属小盒子：“这是……之前科考队留下的东西？”
第七十章 最后三枚
科考队开始下降了。
因为这里极低的引力，他们得以带上绝大部分体积不大的东西。
沿着向下的长桥一路向前，在经过一个断崖之后，他们抵达了第一个临时扎营点。
“紫月，队员的状态不是很好啊。”
星萤忧心忡忡的对紫月说。
自从改变了形态之后，他们一度以为那鬼东西的影响已经消退了，但在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后，他们发现他们错了。
愿望之种的确暂时抵消了那鬼东西造成的负面影响，但却是有代价的。
“或许是队员们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作为幸存者团队临时推选出来的新的负责人，紫月必须兼顾许多东西，现在的她也很疲倦。
这种疲倦是不正常的，这里的引力很低，她不该这么疲倦。
低声的呢喃在脑海中若隐若现的回荡，让她坚硬的外壳隐隐发痛。
休息时间过了一半，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队员们坚硬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痕，伴随着惊恐的尖叫，他们一个个都裂开来。
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血肉来，这些血肉像软泥怪一般蠕动着，而后逐渐变成类似人形，却又毛茸茸的生物。
没有了那可怕的外表，这些科考队的成员们变得可爱起来，就像是儿童早教节目中科普力学基本定律的动物姐姐。
“这……这什么情况？”
一身紫色绒毛的紫月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新身躯，心中升起一股不安：这样的躯体，显然不如之前的躯体结实，那还能支持他们继续深入吗？
因为这样的变故，小队暂时停下了下降的步伐，他们开始研究自身的状况。
很快，研究结果出来了，基因检测显示，他们已经完全变成了全新的物种，原有的医学知识可能不再适用这个新身体。
但好消息是，这具全新的身体，十分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们的身体保留了之前丑陋躯体的优势：无惧真空，无需呼吸，身体灵活，力气巨大。
他们的思维连接在了一起，无需通过复杂的交流方式，便可以直接知晓对方所思所想。
这样强大的躯体，几乎是为探索这深渊量身定制的。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紫月安心，愿望之种并不是万能的许愿机，在获得了某些东西后，一定会付出更多的东西作为代价。
那么这幅完美的身躯所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科考队的成员们针对这个问题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发现，直到某个成员逐渐心生退意，试图离开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返回了。
随着高度的上升，这幅身躯会迅速的崩溃。
他们将自己作为筹码，换来了这幅强大的躯体。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这样的代价似乎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星萤，咱们来拍个照吧。”
紫月拉着科考队所有乘员拍了照，而后将照片分发给每一个乘员。
“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样做，至少可以保留我们曾经的模样。”
“曾经的模样么？”星萤喃喃自语。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紫月说：“照片还能再给我一张吗？”
“可以。”
科考队收拾行李，准备继续深入，星萤将照片放进金属盒子中，选了一个安全的位置放好，随后又拿出一枚种子，放在盒子旁边。
这是之前外出探索的队员带回来的种子，据说一片区域内只能存活一株这样的植物，它们会存活很久，并且会发光。
留下这个种子后，星萤跟上队伍，继续下行。
队员们的情绪很不错，自从使用了愿望之种后，似乎一切都在好转。
那鬼东西造成的疯狂已经消退，而现在，就连畸变的身体也变了回去，虽然不是原来的样貌，但更可爱了。
他们觉得他们的状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回不去又如何？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这样良好的自我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症状再次出现了。
低沉的呢喃在思维网络中回荡着，那声音宛若梦呓，又似乎是痛苦的呻吟，听不清，但又感觉痛苦万分。
“又来了……”
紫月用毛茸茸的爪子按住脑袋，看向身边的星萤。
星萤闭着眼睛，白色的绒毛显得有些干枯。
最近这呢喃声越来越清晰，它无时不刻的回荡在思维网络中，折磨着众人的精神。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到还好，这呻吟呢喃，他们完全可以当做是欢快的乐曲，或许还能舒缓心情。
他们开始变得虚弱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扛着巨大的行囊健步如飞，但现在，他们不得不丢弃一些不是很重要的设备了。
躺在地上的星萤终于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内布满了黑色的阴影。
那鬼东西还是存在的，它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重。
他们良好的自我感觉，完全是愿望之种的欺骗。
当设备扔无可扔，而他们却无法再继续向下探索的时候，一丝不甘在队伍中回荡。
他们是科考队。
他们还未知晓这大地深处是什么景象。
他们还不想就这么终止他们的旅途。
可他们太虚弱了，虚弱的连挪动自己的身体都快做不到了。
“星萤，我还不想就这么结束啊。”
“我也不想啊。”
“我们还有办法继续吗？”
“有啊，紫月，我们有呀。”
星萤看向他们从始至终都未曾抛弃过的那三只包裹。
那是三枚愿望之种。
最后的三枚。
紫月打了个寒颤。
愿望之种吗？
他们已经使用那东西很多次了，他们很清楚，用那玩意儿来实现自己的愿望，绝对是饮鸩止渴。
它会用扭曲的方式实现你的愿望，然后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可我们连自己都拿来交换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代价？”
强烈的探索欲望支撑着他们动用了一枚愿望之种。
“我们想要一辆载具，一辆可以带着所有人向下走的载具。”
第七一章 道路向前延伸
“咔！”
秦岭打开了金属盒子，金属盒子并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里是真空。
声音是捌号配的。
盒子里是一张照片，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上面的色彩还很鲜艳。
一群毛茸茸的可爱生物背着大大的行囊站在一起，就像是动画片中的场景。
“这啥情况？”
秦岭翻来覆去的看着照片，实在是无法将这些可爱生物和默默的同族们联系起来。
“他们是穿着毛绒玩偶服装吗？”小小问。
“怎么可能？谁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干啊。”
照片上的人型生物长得千奇百怪，但都是毛茸茸的，并且各具特点。
有的一身紫色飘逸长毛，有的眼睛里像是藏着行星，还有的身上带着奇特的斑纹。
“这里还有一张纸哎。”
唐果将金属盒子翻了过来，一张小纸片从盒子的边缘飘落下来。
“我们使用了愿望之种，它带来了灾难，却又让我们能够继续下行。”
还是那个娟秀的字迹，这是星萤留下的文字。
“愿望之种……这是什么东西？”
秦岭微微皱眉，这东西从名字上就透露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应该是某种东西，它带来了污染，同时又让那些人具备一定抵抗污染的能力。”小小一脸认真的分析。
小小这一番话，秦岭听了如听一番话。
这个金属盒子让秦岭知道了一个关键线索，某个名为愿望之种的东西传播了这次污染，那么，只要他找到愿望之种，就可以反向追踪污染的根源了。
算盘打得挺好，可惜，继续往下走了整整两天，秦岭愣是没找到半点跟种子能沾点边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几百年过来，当年科考队见到的生命都已经死绝了，还是他们走岔路了。
秦岭刚开始是坚信自己没有走错路的，毕竟这里直上直下的只有这么一条路，这要是能走错，猪都能上树了。
但随着继续向下，秦岭终于动摇了。
这一路上太过于平淡，就好像真的在探洞一样。
就在秦岭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路的时候，捌号突然发出警告。
“扫描到大量金属物品。”
捌号一边将光照打向岩壁，一边将讯息发送给众人。
在灯光的指引下，秦岭看到了那堆丢弃在岩壁角落的金属设备。
默默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些东西是什么了，那些都是研究设备。
一号基地和二号基地都是空空如也，只有那些重型设备留在原地，现在，秦岭找到那些中型和轻型设备了。
“那些人的大背包里面就塞这东西？”唐果表示不能理解。
秦岭倒是能理解科研人员对探索未知的狂热，但他同样无法感同身受。
小小已经开始扒拉这堆严重过期的设备。
唯独默默，她默默地叹息一声，没有人听到。
小小在垃圾堆里面刨了一会儿，终于也失去了兴趣，这堆设备现在已经彻底的报废了，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废物利用。
继续往前，更多的设备出现了，无一例外，这些设备都已经严重损坏。
这样被丢弃的设备见的多了，唐果逐渐发现了一个异常：“这些东西好像不是随意丢弃的？它们的存放位置好像经过特意挑选似的。”
默默终于开口了：“这些……都是宝物啊，就算无法带走，也舍不得直接扔掉啊。”
前方又一次出现了微弱的光芒，秦岭本以为那是某种发光植物，等他走进了才发现，那其实是一盏长明灯。
这盏灯应当是科考队们临时赶制出来的，可以看到上面的手工痕迹，它的做工很粗糙，但却意外的相当耐用，在其他精心保存的设备都已经受损故障之后，只有它还在忠实的旅行自己的职责。
长明灯的下方有一只金属盒子，秦岭捡起金属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我们坚持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变得无比虚弱，愿望之种只是压制了我们对那场灾难的感知，然后透支了我们的身体。
“那些东西还在，在这段时间里，它深度侵蚀了我们的身体，现在开始侵蚀我们的精神。
“即便是互相连接的思维网络也难以抵抗这种侵蚀了。
“我们的旅程很难在持续下去了，除非我们突破下限。
“我们的确这么做了，我们突破了作为人的底线。
“愿望之种还剩下三枚，我们使用了其中的一枚，让它给予我们能够继续下降的能力。
“我们的愿望实现了，三月三成为了我们的载具。
“我们终于可以带着剩余的东西继续向下了，但这一切，都值得吗？”
这封信同样是星萤留下来的，也是秦岭见过的最长的一封信。
但这封信的笔迹已经略显凌乱，显然，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情绪很是激动。
秦岭看着信，琢磨着信的内容。
突破了人的底线？三月三成了载具？
三月三是什么东西？
“是一名队员。”默默说。
对于那个名叫三月三的科考队成员，默默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她只记得这是个年轻活泼的家伙，每次看到他，那家伙都是乐呵呵的。
一名队员使用了愿望之种，变成了载具。
秦岭很难想象当时的场景，他只能通过有限的有关污染的见闻，努力的去构建那个场景。
一个年轻人吞下一枚种子，随后他开始变形，在一番难以脑补的细节之后，他变成了一个有着炫酷红蓝色涂装的大卡车车头。
等下这场面不太对劲。
秦岭放弃了联想，连写信的人都说他们突破了人的底线，那他还是不要细想的好。
“走吧，看看前面还能有什么发现。”
秦岭相信，前面的路上，自己还会发现星萤留下的信件。
这些信件就像是跨越时空的桥梁，让他能够窥见当年科考队经历的一角，同时也将两个数百年都未曾再相见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继续往下，很长一段路程里，秦岭都没有发现有类似的结构装置，与此同时，有岔路从后方斜着接入他们所走的那条道路，秦岭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第七二章 卧槽！
秦岭决定在岔路口就地休息。
从空间手环里掏出简易太空帐篷，作为休息点，而后，秦岭掏出一些无人探针，让它们沿着岔路去搜索。
“怎么这会儿想到用无人探针了？”
“啥事儿都让无人探针去干，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秦岭扔下这句话后，开始控制无人探针去侦查。
最近，做饭的大任被默默接了过去，要不是空间手环是临时赶制的只有一个，秦岭甚至想直接整个空间手环，把后勤的那一堆东西全部装进去交给默默。
手环不能送，但别的可以，秦岭搜索了一份食谱大全送给默默，让默默自己琢磨，最近这几顿的伙食明显好起来了。
这会儿默默正在做饭，秦岭操控无人探针去探索几条岔路的情况，唐果和小小则无聊的开始玩你画我猜。
不过因为两人来自不同的文明，所以到现在为止，俩人还没有一次能成功猜出来的。
终于，小小开窍了，她画了一个橘黄色的圆圈。
秦岭凑了过来，瞄了一眼，说：“这是……橘子？”
“是恒星啊！恒星啊！”
小小很是受伤，明明已经是最好猜的东西了，为什么他们就是猜不到呢？可恶！
“原来是恒星啊，我还以为是烧红的枪管呢。”
“你这猜的就离谱。”秦岭吐槽。
“你也没好哪去。”唐果还击。
默默将饭菜端了出来，于是游戏结束，开始吃饭。
捌号的头顶冒出一个充电中的字样，表示自己也在吃饭，秦岭瞄了一眼，没有吐槽。
这家伙总是搞些让他难以理解的操作，习惯了。
见秦岭没反应，捌号便问：“怎么，刚刚有什么发现没？”
秦岭摇摇头；“没，跟咱们这条路差不多，一直往上走的话，最终会从一个小洞里出去。”
“小洞？”唐果抬起头，“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地表飙车的时候，我就看到不少小坑来着。”
唐果这一句话落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秦岭则放下了碗筷。
“难道说，那些小洞最终都通往这些地方了？”
“总感觉这个星球是一堆支架撑起来的空心球哎。”小小嘬了一口汤，说。
秦岭猛一拍桌子：“对啊！这颗星球是空心的啊。”
唐果敲了一下秦岭：“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
秦岭调出虚拟投影开始画示意图，一边画一边说：“这颗星球应该是这样的，内部是这种巨大树枝构成的网格状空间，最外层则是密集的树冠球壳，那些看上去毛茸茸的大树，实际上是伸出去的枝干！”
唐果看着秦岭，问：“你为什么会想到大树？”
“因为我刚刚探查的那些岔路就是树枝啊。”
秦岭说着开始绘制树杈图，这样一来，大家就清楚多了。
所有人的脑子都有点懵，这颗星球竟然是一棵树？
一颗星球那么大的树？
小小突然怪叫一声，她兴奋至极：“果然跟着站长就对了，我跑了那么远，还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宇宙景象呢。”
秦岭看向默默：“你呢，你遇到过吗？”
默默摇摇头：“没有，我见过最大的树，也只是母星的圣树。”
秦岭本想靠着自己的行动去发现这颗星球的真相，但现在他忍不住了，他想要看剧透！
于是他将大量的无人探针释放了出去，草草的吃完晚饭后，便再度控制那些探针去侦查了。
片刻之后，秦岭发现了一个让他务必震惊的现象，而随着探针的继续深入，更加让人震撼的场景也出现了。
秦岭已经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还有许多谜题没有解开，这需要他亲自去探索。
同时，他也没有将这些消息告诉其他人，他很期待，当另外三人看到他所看到的场景后，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短暂的休息之后，秦岭便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拉着众人向下走去。
唐果很纳闷，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在秦岭的高度热情的带动下，小队的前进速度加快了很多，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堵墙面前。
秦岭激动情绪几乎无法压制，他那异常的表现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在猜测秦岭到底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如此的激动。
“这边，往这边走。”
秦岭沿着墙壁往前走，没过多久，众人就在前面看到了一个光团。
这大概就是秦岭如此激动的原因了。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三人跟着秦岭向着那光团跑去，距离越来越近，那光团也越来越大，很快便变成了一个近一米高的巨大光团。
光团是镶嵌在墙壁上的，唐果仔细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小洞，洞内填充着某种液体，这些液体并没有因为重力而流出来，只是填充在小洞内，折射着来自小洞深处的光。
“这是什么？”唐果问秦岭。
秦岭故作神秘：“跟我来，然后你就明白了。”
说完这句后，秦岭一头扎进小洞内。
那些液体依然没有流出来，只是在洞口位置微微鼓起，而后便又缩了回去。
看到秦岭故作神秘，唐果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紧接着，默默和小小也跟了上去，最后则是捌号，像是一个句号似的给这支队伍收尾。
小洞很长，也很窄，粘稠的液体通路内一片昏暗，只有前方一团光明吸引着众人。
终于，众人穿过了这段被液体填充满的隧道，来到了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
这里很空旷，也很明亮。
柔和的白色光芒从头顶倾泻下来，这里照亮。
在众人的脚下，白云连绵，远处的地面上，草木丛生，各种各样的奇特生物在林间和天空欢快的追逐，清澈的水流在大地上流淌汇聚成大河，奔流至大海，起伏的山脉，像是粗大的树木主干一般，从大地下方伸出，直达天空，撑起这一片天地。
“这……这……这……”
唐果震惊的目瞪口呆，内心的情绪无法用语言表达。
默默也震惊的瞪大眼睛，一时间忘掉了所有。
小小兴奋的攥紧拳头，小脸憋得通红，终于她跳着喊：“太厉害啦！”
而秦岭呢，虽然早就通过探针看到了这一幕，但在亲眼看到这些后，万千思绪最后还是汇聚成了一句话：“卧槽。”
第七三章 最后的信
这是一个藏在行星内部的生态圈。
这里有适宜生存的大气，氧气含量高达百分之三十，剩余的则是氮气，可以呼气。
温度恒定在三十度，这对秦岭而言略微有些高了，但还能接受。
从这里开始，引力的影响便很明显了，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是轻飘飘的了。
距离传感器显示，这里距离地表已经有四千五百多公里，而这颗星球的半径，也只有四千八百公里而已。
也就是说，最外层的四千五百公里，全都是那种密度极低的物质构成的中空结构，仅有少量的生物在这一范围内生存。
而内层，则汇聚了这颗星球的绝大部分质量，这些物质构成了一个小型生态圈。
沿着主干向下，众人来到森林中。
这里的草木都是紫黑色的，看上去颇有一股特别的韵味，那些奇异的生物们也大多是紫色。
小小兴奋地在紫色的草坪上跑来跑去，追着那些小动物四处逃窜，唐果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开始自拍，唯有默默，开始记录这些未知生物的资料。
下一步要去什么地方，秦岭已经决定好了，那地方不算太远，他们有充足的时间。
因此，秦岭决定一边玩一边往那边走。
这里的环境很棒，温度和很舒适，唐果决定换一身清凉的衣服。
取出太空帐篷，扎好，众人开始野营。
秦岭换下维生套装，在紫色的草地上搭建锅灶，默默便跟着处理食材，唐果换上一身清凉的短袖衫背带裤，跟穿着连身裙的小小到处乱跑。
这两位可真是悠闲啊。
秦岭看了看默默，这姑娘还是那样。
“东西我来收拾吧，你去跟她们俩好好玩玩去。”
“这样不好吧？”
“没事，你去玩吧，本来就没多少事情，都让你干完了我还干啥？”
给唐果发了条信息，让她拉着默默去放松一下，秦岭则开始忙碌野餐。
“真的决定好了？”
捌号飞了过来，问。
“那不然呢？总得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吧？”秦岭将手中的冷鲜肉切开，穿上铁签。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瞒着这件事才是更好的选择？”
“我不这么认为。”秦岭放下手中的食材，看向远处玩水的三只人外娘萝莉。
“这是她的事情，我替她做了决定，看上去像是保护了她，但也会让她难以成长，嗯，这话怎么显得我老气横秋的，算了无所谓了，举个例子，当初火星救援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我只是提个建议，我总觉得那孩子的性子，可能，嗯，不太容易接受。”
“放心，她可比看上去坚强多了。”
“那你干嘛还要搞野餐聚会？直接去不就得了？又没多远。”
“……”
秦岭没说什么，埋头继续准备食材。
前方的旅程依然压抑，总是绷紧神经，也不是什么好事，适度放松一下也好。
地心生态圈没有黑夜，这是一个永远只有白昼的世界，刚好和外层相反，秦岭还是要看时间来确定是休息还是继续前进。
短短几十公里的路程，一行四人边走边玩，硬是走了四天时间。
面对一反常态的秦岭，唐果也觉察出了异常，她明白秦岭应该是发现什么了，故意延长这段时间，让她们做好准备。
终于，四人来到了一处山谷。
在这里，他们久违的看到了人造物的痕迹。
那是一间用石头搭建的小屋，小屋内外已经爬满了植物，看上去经历了很长时间。
在小石屋门外的大树下，一只金属手提箱静静地躺着，它的一半已经埋入大树内部，另一半则长满了攀附植物。
“呀，这次的留言盒子好大，看样子有很多话要说呢。”
小小蹲下来拍了拍金属箱，金属箱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是很大啊。”秦岭上前，“我来把它拿出来。”
一番努力后，秦岭小心翼翼的将金属箱子抽了出来，好像生怕弄坏了一样。
看到秦岭这么谨慎，众人都好奇起来。
“站长，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看你很谨慎的样子啊？”
“大概，是一些信吧。”秦岭说，“毕竟过去那么久了，这里又是生态圈内，设备的保质期会短很多嘛。”
清理掉箱子表面的泥土碎屑，秦岭打开了金属箱。
箱子里有许多纸质文件，封面上写着某某研究记录，这些都是科考队一路下行过程中的研究成果，现在被存放在这里。
小小有些疑惑：“怎么把这些都留在这儿了？这一路上也没看到他们把研究成果留下来啊？”
秦岭将这些文件收好，而后从箱子底部拿出一封信封来。
“先看看信吧。”他说。
信封上写着一些话，还是那熟悉的笔迹，这是星萤留下来的。
“这些东西，我本来不打算留下，只想带着它们和我们一起走向毁灭，但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将它们留下来。
我们所做过的事情，不应该隐瞒，即便那是有罪的，也该由他人审判。”
一股压抑的气氛油然而生。
秦岭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条，最顶部标注了数字顺序。
秦岭拿起第一张纸条，将上面的内容展示在众人面前。
“我错了。
我本以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我错了。
我们都错了。”
下一张纸条，笔迹很缭乱。
“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吗？”
再下一张纸条，笔迹凌乱，但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美感。
“曾经有个人说，我们是人，但我们先是野兽。
我曾经不明白，但现在，我想，我懂了。”
再下一张纸条，字迹已经变得工整了许多。
“我很庆幸我们再次使用了愿望之种，现在大家都很满意，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再下一张，笔迹已经完全恢复为原本娟秀的样子。
“写这些东西之前，我本以为会很痛苦，可真的开始写时，我才发现，这似乎没那么难。”
“这是我们使用愿望之种后发生的事情，我们所犯下的罪行。”
第七四章 最后的旅程
“三月三真好用啊。”
紫月坐在三月三的肩头，或者说，可能是肩头的位置。
在经过投票后，三月三幸运或者不幸的成为了许愿者。
在许愿之后，那枚巨大的愿望之种便直接变成无数细小的肉须，将三月三彻底包裹起来。
而后，那些肉须依靠着三月三的身体，逐渐变形。
这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其他队员们开始休息。
当星萤再次睁开双眼时，她看到了一段扭曲的树桩。
它的最前面隐约还有一张人脸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的孔洞都还能看到，它的根部分成四股，而后又分散成更多的触须，它的树干中空，内部有一片很大的空间，足以容纳所有人。
它是……
三月三。
三月三就这样停在原地，发出短暂而又急促的催促。
在三月三的催促下，众人费力的攀爬上去，缩进树干中央的空腔。
而后，那些树根便开始蠕动，带动着巨大的树干主体向着前方缓缓移动。
队员们一开始很不适应，但很快，他们便遗忘了那些不适，开始期盼着未来。
“三月三真好用啊。”
紫月坐在树干顶部，她轻轻拍打着树干，自言自语。
星萤爬了上来，坐在紫月身边，看向远方的黑暗。
“前面又会有什么在等待我们呢？”
“不知道，那需要我们自己去看了。”
“真奇怪，我感觉我不再是一个人类了。”
“或许这就是代价吧，我们已经不完整了。”
两人沉默，随着三月三的蠕动，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科考队还在继续下降。
他们继续探索，继续发现。
这样美好的日子持续了没多久，新的问题又来了。
众所周知，能量是守恒的。
三月三带上了所有人和所有物资下降，他并不比其他人强壮，也并没有更多的体能。
能够继续走，是愿望之种更进一步的压榨了他的体力。
很快，三月三便彻底耗尽了体能。
它不再移动，静静地趴在地上，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木桩。
在这样的状况下，渴望着继续下降的队员们一致决定再用一次愿望之种。
愿望之种再次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某种未知的力量改变了三月三的结构，在树干空腔里，多出来一个一人多高的腔。
这个腔便是三月三的动力炉。
科考队将所剩为数不多的核动力电池都塞进了动力炉中，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三月三的状态都十分不错，带着科考队向下走了很远很远。
但这些电池的能源依然是会耗尽的。
在这之后，科考队的成员们开始将随身带着的没用的东西塞进腔内，那些失去动力无法开启的科研设备，那些不再需要的生活用品，那些衣物，首饰，一切能证明他们曾经作为人存在过的零碎物品。
可依然不够。
三月三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速度越来越慢。
他们试图采集沿路的岩石作为能源，但那东西太坚硬也太轻，敲不下来，也提供不了多少能量。
当一切都烧无可烧后，剩下的，就只有科考队了。
黑暗中，星萤和紫月坐在树干顶部，所有的队员都已经休息了，她们默默地讨论着。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可以停下来。”
“你甘心吗？这星球几乎所有质量都集中在核心，你就甘心倒在门口？”
星萤沉默了，她的内心无比挣扎，最后放弃了思考。
第二天，众人醒来时，发现有一名队员不见了。
“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他想回去，我拦不住他。”
紫月面无表情的宣布了结果。
没有人在意，那名队员的失踪就像是喝水睡觉那样普通的事情，他们更在意的是，三月三好像又能走了。
就这样，他们继续往下走。
队员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三月三则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因为吸收了很多物质，那些物质都积累在三月三的身上。
终于，科考队只剩下三个人了。
星萤，紫月，还有另一个，也是紫月的好友。
引力越来越强了。
三月三的速度再次缓慢下来。
这一次，不等紫月说什么，那个人便一脸微笑的看着她，在思维网络中说道：“这一次，轮到我逃了吧？”
星萤的心中一颤。
紫月没说什么，上前紧紧抱住对方。
“原来你还没有彻底丢掉作为人的东西啊。”
紫月抬头，紫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哀伤：“一路走好。”
“嗯，也祝你们看到终点的绝景。”
随后，那人便钻进了腔中。
紫月呆呆地站着，而后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坐倒在地上。
许久，她才站起身来：“走吧。”
三月三还在往前走，但它的速度已经变得缓慢。
星萤不知道是它身上担负了太多，太过于沉重，还是越来越强的引力让它的根须难以在蠕动。
三月三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比走路的速度还要慢。
但星萤和紫月还是只能依靠着三月三前进，她们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虚弱，最多只能走几步罢了。
前方出现了一个光团，紫月忽然激动起来，她努力爬到树干顶部，眼中充满了期待。
星萤来到紫月身边，两人坐在树干上，身影逐渐没入那团光芒。
“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啊。”
望着前方那紫色的绚丽世界，紫月心满意足的回到树干中央。
三月三停了下来，这一次，无论星萤用植物还是动物去喂食，它都不走了。
这里也是它的归宿。
紫月不走了，她决心留在这儿，她的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那诡异的存在已经给她造成了极大地影响。
但星萤还是有一些遗憾，这些遗憾，源自追求未知的本能。
对紫月来说，抵达地心世界便是终点，但对她而言，找到一切的源头，揭开所有谜题，才是旅途的终点。
她将目光落向最后一枚愿望之种。
“决定了么？哪怕没有结果？”
“决定了。”星萤说着，递给紫月一个金属箱子，“帮我把这些东西保存好吧。”
第七五章 你怎么来了
看着信上星萤用平淡的语气讲述着一切，众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他们……吃……吃……”
小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小小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的前进，在她眼中，实在难以接受。
而比这件事更难接受的事情，是那些队员们，明知道要死，明知道要被当柴烧，却依然面带微笑的跳进反应炉。
为什么？活着不好吗？
唐果的震惊不亚于小小，但她比小小想的更多，她明白人为了目标可以放弃一切，但这样的方式，这样的代价，还是超越了她的想象。
唐果抬头，眼神复杂的看向那棵大树，刚刚秦岭取出金属箱子时很小心，她本以为是秦岭担心弄坏了箱子里的东西，现在看来，他是担心弄坏了科考队。
这棵树，便是承载了整个科考队的三月三。
不对，还差一个人。
星萤。
“要去找吗？星萤？”
“当然。”
秦岭点点头，说：“她最后去寻找污染的源头了，正好和我们的目的一致。”
“那什么时候走？”
“不急，先休息。”
秦岭看得出来，这些信件的内容给默默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现在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秦岭给唐果使了个眼色，可惜因为种族文化差异，唐果完全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你眼睛有什么毛病？”
无奈，秦岭给唐果发了段消息，让她帮着照顾一下默默。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的。”
秦岭本以为他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上路，但默默的恢复速度比他预想的快许多，仅仅是第二天，她便主动要求出发。
秦岭仔细看了看默默，发现她状态确实不错，于是便答应了。
众人离开山谷，继续往前。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秦岭依然是知道的，这就是看了剧透的好处。
很快，他们便来到一条狭长的裂口处。
“这是要继续往下？下面还是空心的？”
唐果猜对了。
这个地心世界依然不是这颗星球的最内层，它的下面还有一层更为核心的东西。
从裂口处往下走，又是一片黑暗。
但比早期那段路要好一些的是，这里有能够呼吸的大气，温度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还是捌号打灯，秦岭带路，沿着蜿蜒曲折的枝干道路，众人最终抵达了一处平整的地面。
这里的引力再次变得弱小起来，来自头顶生态圈的引力抵消了一部分核心的引力。
秦岭来到一根粗壮的树干前，让捌号向上打灯。
捌号将灯光投向上空，众人抬头望去，一枚枚巨大的种子正挂在枝头。
不仅是这里，在其他地方，在更远的地方，这些半空中无法抵达的树枝上，全部挂满了巨大的种子。
尽管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众人的脑海中还是瞬间蹦出“愿望之种”这个词来。
“这是愿望之种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秦岭没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这些种子了，这会儿只是让其他三人看看而已。
这并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还在更前面。
继续向前，秦岭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平整的地面，周围满是悬挂着愿望之种的树干和连接上层生态圈的巨大粗枝。
“怎么了？”
看到秦岭停了下来，唐果忍不住问。
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土，秦岭弯腰在地上摸索了片刻，而后捡起一枚金属卡片。
如果单纯的只依靠肉眼，秦岭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这东西的，也只有无人探针，拥有多频段扫描技术，敏锐的发现了这块元素构成和周围其他物质大相径庭的东西。
秦岭将金属卡片递给默默，默默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卡片。
卡片上并没有复杂的内容，只有两行不长的字。
星萤
探索号科考队特级研究员。
唐果叹了口气，走到默默身后，搂住默默。
曾经的一切，现在都化作一抔尘土，只剩下那棵没有思想的大树，度过无尽岁月。
小小问秦岭：“她的愿望实现了吗？”
“实现了。”
秦岭抬头看向上空。
那是一根树枝，树枝上有一半是光秃秃的，另一半则挂满了愿望之种，远远看去，那愿望之种上隐隐带着一层诡异的花纹，那正是污染存在的证据。
“可我不明白，科考队是在地表找到愿望之种的，而不是地心位置。”
“那是因为……”
秦岭一句话还未说完，一阵低沉宛若梦呓的呢喃声响彻空间，紧接着，那根悬挂了一半愿望之种的树枝向着上方延伸而去。
“动……动了！”
小小目瞪口呆，指着那根移动的巨大树枝喊。
“这就是我想说的。”秦岭一摊手，“仔细想想，这并不奇怪，绒毛星最外层的那些巨大绒毛就能无风自动，这说明它本来就具备移动的能力，它不是树，不是植物，而是一只……动物。”
“那它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探寻的了。”
秦岭跨过那片尘埃，大步向前：“他们都达成了他们的目标，现在是我们了。”
前方平整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堵断崖，秦岭并没有向上攀爬，而是沿着断崖走。
很快，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圆形的通道，边缘平整，表面光滑。
秦岭走进这通道，其他人紧随其后。
通道很长，四人沿着通道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个圆形的大厅。
看着这大厅的结构，小小和唐果越看越眼熟。
“控制室？”
小小脱口而出，而后看向秦岭，期待着秦岭的答案。
秦岭点点头：“对，控制室，飞船的核心控制室。”
“竟然真的是！”
唐果惊叹，这一次探索经历的一切是如此的挑战她的想象。
这居然是一艘宇宙飞船，一艘巨大的，有自己生态圈的，堪比一颗星球的飞船！
“太难以置信了，到底是怎样的文明，才会建造这样的飞船！”
小小出身于五级文明，但就算是她，也未曾见过如此壮观的人造物。
呢喃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呢喃声中夹杂着一道略显清晰的惊讶的声音：“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