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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漠雪     龙瀛剑诀txt下载     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六章 裴寂抵达

    处决内奸孔彰之后,黄伊榕又将近两日积压的文水、汾阳两县的军政事务处理妥当,并安排文武官员各司其职,内安百姓,外防敌袭。

    她走出汾阳县府衙,直去军营。一番探病诊治过后,直至亥时三刻,夜色如墨,她才返回原先居住的那间客房。

    此时家家户户大多已吹灯入睡,然客房却是灯火未熄。婢女小婷一直守在门口,另一名唤作小兰的女婢,则在里屋忙碌。

    小婷远远地看到黄伊榕的身影,便迎了过去。“黄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热水已烧好了,让婢子伺候您沐浴更衣,早些休息吧,您的脸色……不太好。”

    黄伊榕本就身上有伤,整整一日都在强撑。小婷不提倒好,对方这一说,她突然觉得身子发软,头晕目眩,“小婷,我想先吃点东西。”

    “啊?!这么晚了,您还没吃饭么?”小婷这一惊,着实不小。

    黄伊榕赧然道:“我忘了。”

    “好、好!我先扶您进屋,我和小兰这就给您热饭去。”

    “有劳了。”

    黄伊榕刚吃上两口饭菜,小婷就推门进来了。她慌慌张张、瑟瑟缩缩地小声说道:“黄小姐对不住,打扰您了!那个……有一位军爷在外面,说有紧急军务,务必要求见您。我说您需要休息,但他、他说我若是误了那个什么……军机,就要治婢子……死罪,婢子,我……”

    黄伊榕柳眉微蹙,放下手中碗筷,“没关系,让他进来吧。”

    她冲小婷微微一笑,“小婷,谢谢你,我确实有些累。但正如他所言,军机大事,贻误不得。往后若有人找我,你尽管告知我便是。”

    “是,黄小姐。”

    那名军官进房行礼过后,将一个竹制的小信筒呈递给黄伊榕。

    黄伊榕认得出这是唐国宰相裴寂的传信工具。她将筒内的麻纸取出并摊开,纸上看不到任何字迹。

    她自随身香囊内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玉瓶,倒出一滴黑色液体,滴在麻纸的正中央。黑水在麻纸上从中部向四周一点一点地化开,直至浸湿整张纸片。原本无字的麻纸,此刻才呈现出裴寂向她传达的隐秘军情:裴寂已率八千精锐骑步兵,赶至介州以南六十里。

    倘若裴寂之军能早些抵达,则她可率汾阳将士杀出县城,与裴寂军从南北两面,夹击溃败逃散的定杨军。只可惜,裴寂终是来得晚了,宋金刚早已率全军退回介州,据城固守,夹击之策,未得实施。

    黄伊榕轻轻地摩挲着字迹消失的麻纸,分析着敌我双方的战况。

    宋金刚武功高绝,纵观整个唐王府,唯有她自己仅可将其拖住一段时间,却无法战胜对方。更令她担忧的是:除开宋金刚本人,他的麾下尚有尉迟恭等诸多猛将,足可以一敌百。上一战,唐军伤亡惨重,便是这群高手所致。

    反观己方,黄伊榕如今已被打成重伤,武将雷贺之、林锟昏迷不醒,唐军之中,已无可冲锋陷阵的将帅之才。另一方面,裴寂大军远赴而至,昼夜兼程,已是疲惫不堪。

    用兵之法,攻城本为下策,更何况介州城内,高手如云。若以伤残劳竭之师,对抗早有防备的敌军,无疑为羊入虎口,绝不可取。

    故而,黄伊榕命那名军官回复裴寂:安营扎寨,休整军队,以图后计。她另将一个防守阵型画于纸上,让裴寂依此阵布防,以防止宋金刚偷袭唐营。

    待那军官离去之后,她已感困极累极。被宋金刚刀劲砍出的内伤,似是又复发了。她急急地吞下药丸,暗暗地运功调息,草草地填饱肚腹,匆匆地沐浴换药。随后,她胸腹朝下、背后朝上地趴在床上,昏昏睡去。

    岂料,她堪堪睡得小半个时辰,小婷又进来了。

    “黄……黄小姐,外面,又有人来了。”小婷支支吾吾地说着。她的心中一阵叹息,“唉!黄小姐这一整天,都没能好好地休息一会儿。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的身子,熬得住吗?”

    小婷连着叫唤了好几声,黄伊榕才悠悠转醒。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小婷,扶我一下。”她穿好衣裙,坐靠在床沿,说话声时断时续,“让他……进来吧。”

    这一回带来的消息,是唐军细作探到定杨军的最新情报:宋金刚因兵力不足,向“定杨王”刘武周密发“增兵”讯号,请求一万精兵增援。

    “此等绝密,我军暗探……怎能轻易获知?”黄伊榕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强打精神。宋金刚极善用谋,她怀疑其中是否有诈?

    那名叫张骢的武官躬身回禀,“回黄小姐,‘定杨王府’的都城马邑有一间‘雪月酒肆’,实为我唐国的秘密据点。今晨有五名定杨士兵到酒肆饮酒,老板娘暗中偷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五名兵卒说,刘武周已下令点兵,驰援介州。”

    内伤的反噬之痛,黄伊榕快要承受不住了,但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她脑中思绪飞转,“消息的直接源头并非宋金刚,或许当真只是一个意外收获,而非宋金刚之局。然此人有大才,若故意设局相诱,定是虚实相间,变幻莫测,不可大意。依宋金刚现今之情形,若他欲再战,则兵力确实不足。刘武周生性多疑且为人悭吝,若求兵之数过多,这定杨王必不应允,‘一万’之数,正压在他愿意拨权的‘底线’上。宋金刚武功智计,殊绝于人,若再添精兵一万,则如虎添翼……”

    黄伊榕软靠在床头,冷汗滚滚而下,她的湿发紧贴着前额两鬓,有气无力地说道:“若刘武周……增兵介州,‘北门’进,则必经‘连岳’,若避实就虚,绕道‘南门’,则或经‘度索原’。我军暗探、斥候,皆全面调动……起来,严密监视。全军将士枕戈待旦,加强……巡视,若遇敌情,立马……来报。”

    武官张骢得令,躬身退出屋门。小婷见军爷走了,忙进屋准备伺候黄小姐休息。

    此时此刻,黄伊榕经脉已严重阻滞,剧痛之感传遍全身。她一声轻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小婷的怀中……

    **关于裴寂的军队到达介州的日期,翻查资料书籍,有的写是8月,有的写是9月。我的文里取的是8月到达。

    PS:推荐电视剧《唐朝诡事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司徒掌门

    洪一曾推断:黄伊榕的武功,或能跻身江湖前十。虽说宋金刚——也就是瀛洲岛民禤弈的刀劲刚猛强横,但黄伊榕却也是内外兼修的强者。按理说,黄伊榕受了禤弈一刀,事后已服药调息,当不至于伤势如此反复。

    只可惜,黄伊榕虽精通医理,然医者自医本就不易,更何况禤弈的内功非但霸道,更带有一丝极其诡异的“暗劲”,黄伊榕难以觉察。那若有似无的暗劲宛如游丝,极易反噬,偏偏黄伊榕受伤之后未得好好休养,日夜操劳,最终抵受不住,伤重晕厥。

    在那间厅室与卧房相连的客房内,或站或坐着五名大夫。其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床沿,给黄伊榕施针过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儿,“总算稳定住了。”

    那名大夫将药方交至婢女小婷的手中,“速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黄小姐服下。切记,黄小姐需要静养,不可再让她过度劳累!明日,老夫会再来。

    小婷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接过药方,心中却叹道:“我也很想黄小姐能好生静养,可她就是什么事都要操心,我能有什么办法……”

    黄伊榕毕竟内功深厚,得大夫悉心医治,气脉已自行运转。众位大夫离开没多久,她就转醒了。她向小婷和小兰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喝下药汤,运行“八风慑服”的内功心法,自治内伤。

    黄伊榕很清楚,自己作为三军之帅,于唐军而言,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她若想正面对抗宋金刚,拖着这孱弱的身子,肯定是不行的。值得庆幸的是,接下来的两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终于能抽出时间静心调养。她将宋金刚留在体内的那股暗劲完全驱除,伤患虽不可能短时间内治愈,但却彻底地摆脱了反噬之苦。

    第三日的凌晨,黄伊榕又收到了暗探传回的密报:“定杨王”刘武周连夜发兵一万,从马邑赶往介州。

    “定杨王府近期不断地攻城略地、扩充版图,兵力吃紧。马邑与介州相去数百里,刘武周却不得不劳师远行,无就近之兵可调。况且,集‘一万’之数,竟耗费三日时间,可见这一万精兵于敌军而言,尤为重要。若能于半道将其全歼,则定杨王府必受重创,且宋金刚亦失去后援。”黄伊榕心中暗道。

    “绝不能让援兵踏入介州城门!否则,以宋金刚之能,得此一万增兵,我军更难与之抗衡!”黄伊榕决心已下,然如何歼敌兵于介州城外,却令她颇感头疼。

    她作为敌方,尚且知晓此次增援至关重要,宋金刚身为定杨王府之将,这个能征善战的“宋王”,又岂会不知?

    倘若宋金刚未与黄伊榕交过手,或许他会大意地认为这“小女子”不足为惧。然他前几日刚在黄伊榕的手下吃过败仗,如今他自然料定这“唐军女帅”会盯着马邑援兵不放。若想这一万定杨将士能顺利进城,宋金刚必会派兵出城相助。为对付黄伊榕,他极有可能会亲自压阵。

    黄伊榕实在是不想和宋金刚再来一次硬碰硬的对决了……她自知自己的武功及不过对方。上一回是对方手下留情,她才得以保住性命,这次宋金刚若下狠手,那自己与旭扬,岂非要天人永隔……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互抱双臂地搓揉了一会儿,以缓解平复内心的无助与惧意。她用力地深呼吸几口,稍稍定了定神,喃喃自语道:“想避开宋金刚,只怕很难……”

    唐军的斥候暗探皆是训练有素的能人,然就算他们探到敌情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定杨王府的“内部情报”。定杨援军需途经唐王府的边疆,故而行军路线定是选择曲折隐蔽、难以探查的山间野路。而这一整条秘密线路,刘武周早已传密信告知宋金刚。在“先知先觉”这一点上,唐军首先吃了一个闷亏。

    既然无法事先知晓,自然无法提前埋伏。假若唐兵打探消息能精准快速倒还好说,但若是谍报滞后,军队被迫仓促点兵集结,军阵不稳、人心浮动,则唐王府难有胜算。更甚者,宋金刚极有可能反向利用这一万增援,诱唐军深入其已布之阵局,将唐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至全军覆没。

    “能否布阵击杀宋金刚?”黄伊榕暗暗摇头,“此人谙熟近乎失传的古阵——杀狼阵,可见其对军阵之法极有研究。只怕我所知的各种攻击及防守阵型,皆伤他不得、困他不住。”

    而从宋金刚的战绩及其作战之法来看,黄伊榕推断此人非但极善用兵,更是理智冷静、行事果断、随机应变。想要寻找宋金刚的“弱点”,应该很难,至少目前,黄伊榕想不出宋金刚有什么可以攻击利用的弱点或是缺陷。

    黄伊榕甚至想过购买“火流石”,或是差人研制火药,然细思过后,终觉难以成事。

    宋金刚手下有很多武功高强之人,且想必他派出的斥候密探,也是精干之士。这些聚集在这位“宋王”麾下的强者异士,亦是不容忽视。

    黄伊榕的头脑里转过很多种方法及策略,最终却都被她自己逐一否决。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小婷进门禀报道:“黄小姐,外面来了一个人,说自己是郭旭扬郭少侠的挚友,叫什么……司徒远的,是‘霍山派’的掌门。他说他是来帮您的,需要我请他进来吗?”

    “司徒远?!”黄伊榕猛然一惊,随后心中涌过阵阵暖流,双颊泛起一抹潮红。

    她这才想起来,在长安城临别前,旭扬曾言道:“我已修书给‘霍山派’掌门司徒远,拜托他护你周全。司徒掌门武功极高,有他助你,我才放心些。”连日来,黄伊榕忙于军政,一时间倒是将这件事情给忙忘了。

    江湖传言,霍山派是综合实力排名第二的强大宗派,且掌门司徒远的武功,与“榜单”第四的“河北”周伯翁不相伯仲。得司徒远及霍山派相助,黄伊榕的诸多难处将迎刃而解。

    “旭扬,你真好……”黄伊榕捂了捂滚烫的脸颊,甜蜜而温柔地笑着,低低地说了一声。

    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裙妆容之后,向门口走去,“小婷,司徒掌门远道而来,你随我一同出门迎接。”

    **黄伊榕很头疼,我也很头疼……

    同样是“王者段位”,但低星级的王者面对高星级的王者,要怎么打?而且,武侠文不同于军事文,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可以写得厉害到“以一挑万”,就算万箭齐发,也能弄个“内功大法”什么的反打回去,一般情况下,还真拿不下来。

    黄伊榕此刻身负重伤且心生惧意。反观禤弈,不但武力值强横,用兵阵法等等和黄伊榕相比,也是伯仲难分,性格脾气上也没有寻常武将的缺陷,手下还一堆的“高手”。若是禤弈二战黄伊榕,几乎可以预见是压倒性的优势。

    想来想去,我只能把司徒远的戏份提前,唐军这边才有一战之力(我本来是打算让司徒远再稍晚一点才出场的)。

    而且,黄伊榕现在是最需要郭旭扬的时候,但是郭旭扬远在西域,来不了,那他为榕儿留的“后路”——司徒远的及时出现,也是侧面上对于这小两口儿感情上的一个互动。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战于介山

    司徒远四十有六,英姿挺拔,五官硬朗,面有短须,粗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于肩背。他身着一套翻领白袍,皮革大带紧束腰间,身后一条灰色锦缎披风长及小腿。他的就手兵刃,乃是一杆丈余长的“飞云枪”。

    郭旭扬曾救下司徒远一家,他保住了老弱妇孺的性命,自己却伤重过度,几乎命丧黄泉。司徒远欲报郭旭扬深恩,却苦于没有机会,此番,他终于等到恩人的一个托付。在收到郭旭扬传信的那一刻起,他便已下定决心:无论这黄伊榕和郭少侠是何关系,他必以命相护,以报厚恩!

    司徒远助阵唐军,来的当然不止他一人,他还带来了三十名门中精英子弟。然此刻到黄伊榕居住的那所独立客房登门拜访的,却只有他一人。他将门下弟子安置在附近的客栈里。

    黄伊榕快步迎出门外,对司徒远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黄伊榕见过司徒掌门!司徒掌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黄伊榕乃是唐王府的“国定钦使”,故而面对汾阳县城的文武官员,皆为“上级”。她虽不喜摆官威,然自有“一国钦使”、“三军之帅”的气度。婢女小婷头一回见黄小姐如此礼遇一个人,她赶忙跟在黄小姐身后,垂首作揖。

    司徒远爽朗一笑,亦是抱拳还了一礼,“黄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郭少侠于我有大恩,你既是郭少侠的……好朋友,自然也是我司徒远的朋友。你我之间,无需这诸多虚礼,随意一些,岂不更好?”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黄伊榕低垂眉目,双颊微红,唇边难掩笑意。“司徒掌门所言极是!您既是……‘他’的朋友,那黄伊榕便如您所言,随意些的好。司徒掌门,请进屋一叙。”说罢,她侧身让出道来。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郭旭扬。在外人面前,“旭扬”这亲昵的称呼,她羞于启齿。但她对旭扬的情,刻骨铭心,若让她生硬地说“郭旭扬”三个字,她又不愿。思来想去,便用“他”字代替吧,想必司徒远也是听得明白的。

    黄伊榕将司徒远迎至屋内,并让小婷奉上茶水糕点。两人围桌而坐,对现下局势,进行一番沟通交流。

    郭旭扬与黄伊榕乃莺俦燕侣之传闻,在江湖上已广为流传。而黄伊榕每每提到郭旭扬时便流露出娇羞模样,那“小女儿”之态与其雷厉风行的清冷之姿,极不相符。司徒远为一派掌门,人情世故颇为通达,他将一切瞧在眼里,心中明了:这黄小姐与郭少侠,无疑便是那桃花流水,一往而深。

    司徒远不免心中好笑,“想不到郭少侠竟也有‘铁树开花’的时候。想当初,我那宝贝闺女明示暗示了多少回,他都无动于衷。如今他能遇到心仪的女子,倒是替他高兴。”

    定杨王府的援兵离介州尚有数百里,唐王府此时宜按兵不动。是以,司徒远及其门人便暂居客栈,等候黄伊榕的调遣。

    继司徒远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十七名武林人士到访。黄伊榕细问后方知,他们皆受命于一个暗部势力。这十七人并不知道这个势力的“真名”,但黄伊榕却很清楚,那是洪一掌管的“洪家”,这些高手,是洪大哥派来照拂他的“弟妹”的。

    黄伊榕此前悄然去到文水县,随后又转至汾阳。她的“反追踪术”极为了得,当其匿迹潜行之时,外人根本无法探查她的行踪。就连洪家那密如蛛丝、广如天幕的渠道网,也查不出她的所在。

    后来,黄伊榕与宋金刚战于汾阳城外的消息逐渐传开,司徒远及洪家才得知这位黄小姐身在汾阳,于是纷纷动身前往相助。得这两拨人马的大力支持,接下来对战宋金刚,黄伊榕的底气比之前多了不少。

    黄伊榕暗下军令,命太原至介州的斥候、暗探皆密切注意定杨王府那一万援兵之动向。并且,她与唐国宰相裴寂每日必通书信,依斥候探报之敌情变换,及时制定或修改计策。

    裴寂手上握有八千精锐,汾阳县内尚有部分文水县的将士。黄伊榕计划留下三千人守汾阳,出调两千五百兵马。待斥候探到某个对唐军有利的“地段”,同时又是敌军援兵的必经之路时,她与裴寂的一万零五百兵将齐出,誓将定杨敌兵留在介州城外!

    定杨军从马邑出发,南下驰援介州,按理说,从介州城的北门进,最为快捷。然领军之将早已发现,唐军一直在探查己方路线。“唐王府女帅”黄伊榕所处之汾阳,位于介州之西北,若走北门,途经“连岳”,那个将领担心会遭遇黄伊榕的伏击。

    故而,在宋金刚的指引下,定杨援军避开所有大道小道,抄荆棘野路,避实就虚,绕道南门。而这一曲折隐蔽的行军之法,也使得唐军斥候差点儿“跟丢了目标”,几乎断了敌军的踪迹。

    好在唐王府斥候不辱使命,最终让他们探到:定杨王府这一万增援,将从介州南门进入。敌方军队应当路过东南方介山脚下,途经“度索原”。只可惜,裴寂及黄伊榕两方收到消息之时,敌军离“度索原”仅不足半日行程,时间异常紧迫,刻不容缓。他二人欲于此处夹击定杨军,不得不仓促点兵、快速行进。

    眼看城门就在前头,黄伊榕和裴寂都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位武功所向披靡、计谋超群绝伦的“宋王”宋金刚,会“没有动作”、老老实实地坐在介州城内,等着援兵进城。

    裴寂下寨之处便是介州之东南方,“度索原”这处利于埋伏歼敌之地,早在他的监看范围之内。唐军欲利用“地利”,宋金刚既引导定杨援军走南门,想必也有“后手”。接下来,势必是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次日子时三刻,定杨军队果然绕道至介山,经过那必经之路——度索原!

    度索原是两山相夹的窄道,乃“行军六害”中之“天隙之地”。若定杨军不走此道,则需攀岩翻越悬崖峭壁,耗时耗力不算,只怕落崖摔死的兵卒,人数也不会少。因此,度索原虽是一条险道,定杨将卒却也不得不过。

    一万兵马如蜿蜒长蛇,疾速而至。此时浓云遮挡星月,定杨兵人数虽众,然却无一人点燃明火。骑兵的马匹嘴上套有马嘴套,以防这些畜生叫唤,就连马蹄都包裹着厚布。步兵统一着布履,即使踩踏上干草枯枝,发出的声响也是极细微的。

    定杨援兵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快步走过这处险地,然裴寂却已派人准备好巨石滚木,隐于两座山的半山腰处。此时此刻,黄伊榕所率唐军因距离较远,仍未赶到。

    裴寂虽懂些武功,却只会两套粗浅的拳脚工夫,于这两军厮杀搏命的凶险地,他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然他身为三军之帅,八千精兵皆已出动,他当然也做不到龟缩在最后头。他既然能坐上唐国宰辅之高位,其机敏变通之能,自是常人所不及的。比如今夜,他特意换了一套普通士兵的粗布衫,这样就能很好地隐藏身份,不用担心被宋金刚这猛将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

    深山丛林中的裴寂手中拿着一面小军旗,轻轻地摇了摇。他示意唐兵暂且勿动,先放敌兵的先头部队过去,待军队中部经过之时,再推下木石,拦腰截断。如此,将最有利于埋伏在前后两侧的己方将士,包抄围剿敌军。

    眼看定杨军已过三成,裴寂手中的军旗正准备挥下,却听到后头猛然响声大作。他扭头一看,竟有许多人从山顶俯冲而下!敌兵一路弯弓射箭,向潜伏在半山腰的唐军直杀而来!

    **接下来是:禤弈VS(司徒远+黄伊榕)。哪边会赢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裴寂之能

    此时此地出现占领制高地的敌兵,毫无疑问必是那定杨军!然裴寂却是想不通,他早已派数十队将士,夜以继日地在“度索原”附近巡视,敌军的大批军队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攀爬至两山顶峰,并藏匿身形的?

    裴寂仰头向后扫视,敌军猛冲之时,喊杀声同起,且身后浓尘滚滚,气势极盛,具体人数着实看不真切。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了:与浩大的声势相悖,敌方射出的箭矢,却并非铺天盖地那般密集及排布有序。

    须臾间,裴寂联想到己方与敌方交战后,获取的敌军情报:定杨军中有近百名武功极强的高手。结合流矢的数量,他粗略判断,能避开大唐众巡逻将士的耳目,潜伏至度索原山顶之人,应当是敌军那数十名高手!此山山顶似乎仅有四五十人,而那高处掀起的漫天尘土,想必是由于定杨将士的身上捆绑树枝大叶,他们跑动俯冲时故意营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以此迷乱唐军之军心。

    裴寂看不清对面的山头,但就着露出云层的星月之光,以及隐约听到的声响,想必与此山情况相若。

    裴寂所领之八千精锐,山底两侧共埋伏七千二百人,因黄伊榕之兵由西北而至,故南面伏兵五千,北面仅留两千两百将士。而登至两山山腰,欲推石木阻截敌军者,为八百兵,分占两山。虽说定杨王府来者皆为高手,且占据制高优势,然唐军的占山人数,八倍于定杨军,双方各有优劣利弊。

    算一算时间,黄伊榕应该快赶到了。裴寂与黄伊榕同朝为官,他很清楚,这位大唐国定钦使黄小姐虽为女子,然武功高绝且足智多谋。她此时已受重伤,必不敌宋金刚,但她的身旁有“霍山派”掌门司徒远,更有数十名武林高手相助。此等阵容,相信足以牵制那如同魔鬼降世般的宋金刚!

    因定杨军众高手来了一招“黄雀在后”,故而唐军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然裴寂推测:己方只需坚持一阵,待与黄伊榕两军会师,必能按原计策,全歼定杨军!

    裴寂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他这许多推断,也不过只用了数息时间便已完成。此时此刻,山顶敌军射出的箭羽,已达后排唐兵的背后。

    裴寂当机立断,右手军旗挥舞,下令众军推下石木,轰砸山下路过的定杨军队,同时左手扬起另一面军旗。距离这位宰相较近的几名小将,见军旗后立时依令点燃火把,不住地狂舞。裴寂手中军旗的指令再度变换,随军旗而行动的,是二十名号兵吹响了号角。

    埋伏在两山山腰及山底的唐军,事先早已领得将令:宰相所在之“左山”巨石滚木砸落声响,“右山”即刻尾随;火把挥舞,则表明有敌来犯,需列起阵型,加强防御;号角声起,则是“加速进攻及包抄”的帅令。

    裴寂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善用计谋、沉着应战的将帅之才,但他贵为唐国宰相,自有其常人所不及的能力。此番他领了军职,且连日来又与黄伊榕书信不断地商讨两军战事,短时间内按原定计策大致地指挥一番,他还是做得到的。

    在裴寂军旗的指引下,执火把和吹号角的将卒,依令变换着手势及声调。

    半山腰处推木石的唐军,加快了推砸的动作,且后排唐兵支起盾牌抵挡飞矢,亦有弓箭手转身与山上来敌对射。

    对于山底两侧的伏兵,原计划是:待定杨军被乱石砸上一阵,死伤众多、军心大乱之时,再行出动。届时,唐军可如风卷残云一般,荡平敌军。然而,号角声早早响起,足见“情况有变”。他们已顾不得这许多,纷纷从深山密林中杀将出来,直向那一万定杨援兵执戟挥刀,砍杀而去。

    一时间,重物落地声、兵刃撞击声、呐喊嘶吼声、负伤惨叫声……回荡于两山之间。飞溅涌淌的血液,如夜色般浓稠。

    裴寂不停地扭头转身,山上山下四下环顾,时刻关注着两军战况。他不得不感叹:高手就是高手!实非寻常兵士所能敌!仅仅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唐军后排已无一人生还,倒数第二排亦死伤过半,而山腰处的己方将士,石木尚未推投完毕。

    眼看倒下去的唐军人数越来越多,裴寂不免有些心慌。他手中军旗的指令被迫再行变换,命两山山腰的唐军,放弃攻击山底那一万定杨援军,将好不容易准备好的巨石滚木丢弃在山林间,疾速撤下山去!

    “李将军!你务必要护本帅周全!”裴寂一把抓住折冲都尉李朝的手臂。在黄伊榕未到之前,这位武功还算不错的李将军,是他最强的倚仗。虽然李朝根本敌不过宋金刚的“一刀”,但李朝于他而言,如同救命稻草,聊胜于无。

    裴寂方才粗略观察了一下,宋金刚似乎不在山上。他依稀听到对面山头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隐约看到落崖尸体滚滚而下,伤亡人数远超自己所在的这座山。

    他暗暗庆幸,“看来,宋金刚是去了对面。”

    “是,宰相大人!”李朝点头应了一声,长枪一横,将裴寂护在身侧。刚开始,他对裴寂可以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然而,多日相处下来,他发觉这位宰相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况且,裴寂始终是三军之帅、唐国宰辅,自己身为臣下,理应以命相护。

    就在裴寂领着山上唐军仓惶逃窜之时,西北方沙尘飞扬,踏马声由远及近,黄伊榕总算是率领汾阳军队赶到了!

    黄伊榕一身银白色的战甲,腰间斜挂一柄便于马上作战的五尺长剑,“涅冰神刀”隐于袍下。

    她伸手接过执旗官的军旗,摇旗下令,命士卒兵分四路,汇于原裴寂军中,两翼包抄,中部结方阵,截杀定杨军!

    她的一双美目在敌阵中搜寻,似是在寻找某个人。

    司徒远一直寸步不离地骑马护在黄伊榕的身侧。他只是武林帮派的一派掌门,且他的心思与“御剑山庄”的穆剑宗不同,他并不想过多地干涉各大小番王势力之间的争斗。他此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保护郭少侠的玉人,完成恩人的托付。

    他知这位武功智计冠绝三军的黄小姐,心中所忌,唯有一人——敌军之将宋金刚。此刻他注意到黄伊榕的眼神,遂道:“黄小姐,你身上有伤,待我去会一会那宋金刚。”

    黄伊榕曾惨败于宋金刚之手,深知对方武功之强,世间罕有敌手。然而,司徒远却也是在某些榜单能排到前四的绝世高手。她心想自己的内伤外伤皆未愈,若此时前去,只怕反而拖累了司徒掌门。她思索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抱拳说道:“那便有劳司徒掌门了!您千万要当心!”

    正如裴寂所料,宋金刚确实在“右山”。

    宋金刚的六柄钢刀过处,必取人头。在他的带领下,山顶俯冲而下的定杨军,竟是将“右山”的四百名唐军屠尽杀绝!裴寂未与宋金刚打照面,实在是“祖坟冒青烟”,否则在对方的夺命刀下,那李朝将军如何护得了他?

    宋金刚眼看便要冲下山底,他那凌厉狠绝的刀招,让司徒远很快便锁定了目标。司徒远的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提枪径直朝那易容为“宋金刚”的禤弈杀去!

    **ennnn……这一章的“主角儿”是裴寂。在这个小说的设定里,裴寂的军事才能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

第二百七十章 刀光枪影

    丈余长的“飞云枪”携带浑厚的内劲横扫,只眨眼间,禤弈左右两侧的八名定杨军,便被司徒远一招毙命。那八人的身体被一截两断,向后倒飞而出,溅出一团团猩红污浊,尸块血肉落挂在山石间、林木上、杂草中……

    禤弈原以为黄伊榕负伤,唐军中再无能战之人,遂未做过多的防御,只想在猛烈的进攻中,尽可能地削弱对方的兵力。他的五柄钢刀正在山间不住飞旋,收割着敌军士卒的首级,此刻他的手中,仅握着一把刀。他猛然感觉到有一股凌厉的劲道横劈背心,同时听到尖锐的破空之声,连忙疾速转身,枪劲已扑面而至!他全力运劲于刀,横刀作挡。

    司徒远枪杆一抖,横扫之势瞬间转为斜上刺之击,一杆银枪如同一条银白色的长龙,直取禤弈咽喉!

    “叮!”伴随着清脆短暂的金属撞击声,禤弈被司徒远连连逼退六七步。他暗暗心惊,“想不到唐军中竟还有如此高手!”

    禤弈的余光瞥了一眼阵亡的将士,他深知若自己在此与那持枪高手对决,则大批定杨军必成为他二人内力碾压下的无辜亡魂。他极其爱惜己方兵将之性命,故而将外放的五柄刀全部收回,朝“右山”顶峰飞蹿。此时无人的山顶,正是两大高手的最佳决战地。

    司徒远既已决定为黄伊榕扫除障碍,如今哪里肯放禤弈逃走?他心中明了,若不能擒杀那个“宋金刚”,则唐王府难有胜算,黄伊榕决不肯撤离战场。“宋金刚休逃!”他大喝一声,提枪直追而上。

    禤弈和司徒远轻功高绝,两人很快便掠至山巅,彼此相隔四丈,呈两两对峙之势。

    黄伊榕遥望司徒远及那由禤弈假扮的宋金刚,柳眉微蹙。宋金刚的武功深不可测,她着实放心不下司徒掌门。待她与裴寂汇合之后,她将两军的指挥权交至这位宰相手中,并嘱咐对方依照原定计策及布列好的阵型,堵截围歼定杨军。眼见裴寂接过帅旗,指挥有度,她心中稍定,便跟着上了“右山”。

    为了不让司徒远在战斗中分心,她在一个较远的距离停下脚步,藏好身形,暗中观察着司徒远与宋金刚的战况。

    禤弈看向对面笔直站立的司徒远,双目深邃而明亮,他向对方颔首抱拳,缓缓说道:“银龙出海啸苍穹,英雄百炼舞神枪。阁下武功之高,在下佩服!敢问高姓大名?”

    司徒远怔愣片刻,他感觉有些讶异。眼前这个“宋金刚”面有刀疤,样貌狰狞,他原以为这敌方将军是一个粗鲁凶残的莽夫,却不料宋金刚的嗓音极其温润好听,且言语间颇具雅儒气度。既然对方“先礼后兵”,司徒远亦是抱拳还了一礼,说了两句对战前的见礼谦词,“在下霍山派掌门司徒远,特来领教宋将军高招!”

    “原来是司徒掌门。今日在下能与司徒掌门一战,实乃三生之幸!”禤弈微微一笑,精神抖擞,开门见山地直言,“司徒掌门既为唐军而来,那便请吧!”

    “如此,小心了!”司徒远朗声提醒一句之后,身形忽闪,内力汹涌磅礴,长枪快如闪电地向对手的“膻中死穴”直刺过去。

    禤弈虽为瀛洲岛民,然对于中原的人、事、物,却是有相当的了解。司徒远在江湖中的盛誉,他早有耳闻,是以不敢大意。他一声低喝,刀匣内的六柄钢刀猛然齐出!

    禤弈给六把爱刀都命了名,由长及短分别为:长河、连刃、缴龙、玄鸣、飞霜、灵影。每一柄刀都打造得极有讲究,比如“缴龙刀”,便暗含了“专克长枪”的机关。

    眼见飞云枪疾速平刺而来,禤弈右手紧握缴龙格挡,待枪头堪堪撞上钢刀,他手腕微斜,引枪尖在刀身上滑过,随后长刀下压右扭,迫使枪尖卡进刀镡特设的豁口中。他牢牢地钳制住司徒远的兵刃,未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左手的玄鸣刀直往对手右肩劈砍,另外四柄钢刀于空中或高或低地回旋飞舞,直击司徒远的后背、左腰及下盘。

    枪尖受制,司徒远立时变招,侧身抬杆,以枪杆拦下玄鸣刀的劈斩。他的身形凌空翻飞,险险地避开了对手御风而飞的四刀。

    待司徒远再度站定,掌中运起十成内劲,两手在枪纂上反向用力互搓。枪随气动,整杆枪即刻飞速旋转起来,殷红色的枪缨直转成一朵鲜艳的红花。此招乃极为精妙狠绝的“穿心钻”,枪上裹挟强横的力道,其威势增强一倍有余。倘若以此招直击山体,可钻穿山石。

    禤弈不敌,卡死飞云枪的缴龙刀反而被对方绞脱手,远远地弹飞出去。他皱了皱眉,目中闪过一丝决绝,在其内力牵引下,弹向半空的缴龙刀一个转折回旋,绕身一圈之后,直击司徒远的面门!

    司徒远把一杆银枪舞成一簇簇闪亮的枪花,将禤弈的六把钢刀尽数拦在身外。

    禤弈以一人之力同御六刀,非但毫无阻滞,更似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自然。他手执刀、脚踢刀、气御刀,交替往复,刀招诡谲狠厉。攻,如排山倒海之势,数刀并进;守,如天衣无缝之密,无隙可乘。

    枪乃百兵之王。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然而在禤弈的六柄飞刀之下,长枪的优势却难以发挥。

    但司徒远既能胜任江湖上综合实力排名第二的霍山派的掌门,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飞云枪刺、绞、挑、捣、劈、拦、拿等枪技相互结合,攻守兼备。他将雄厚的内力,贯注于整条枪上,长枪舞得不见枪身,只见一点红缨随其鬼魅般的身形,于山巅星点闪烁。

    司徒远与禤弈内劲外溢,山上石屑纷飞,断木残枝乱舞。两人越战越快,越打越猛。只可惜,司徒远的内力稍逊禤弈一筹,且禤弈携六刃之利,刀招繁复,如此对战了数十个回合,司徒远渐感不敌,战至后面已是九招守招中,仅能急急地刺出一枪,草草进攻。

    禤弈倏然变招,左手不露痕迹地向内划个半圆,空中飞旋的四柄钢刀,悄无声息地先后接近司徒远的身后,且在这四刀之后,尚隐着那柄最短最小的“藏刀”——灵影!

    此时司徒远已被禤弈逼至一处绝境,照他目前的情形,他即使避得开前四刀,也决计避不开那第五刀灵影。

    黄伊榕躲在暗处,看得真切。禤弈的这一招,她实在是再熟悉也不过了……她自己便是被此招重伤、久久不愈!

    黄伊榕亦是武艺超群之人,她看得出司徒远此刻的险境。她想都不想地迅速抽出腰间的五尺长剑,甩手飞出!长剑穿过灵影刀镂空的刀柄,将灵影钉牢在石壁上,及时化解了司徒远的危机。

    飞剑救人之后,她轻叹一声,自丛林中缓步徐行,现出身形。

    **下一章的章节名为《三英之战》。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三英之战

    战得正憨的禤弈和司徒远,均未发现屏息潜藏的黄伊榕。霍然飞出的一柄长剑,令他二人皆暂止刀兵,快速跃开数丈后,齐齐望向飞剑来处。他们需要确认来者是敌是友,以作应对。

    司徒远首先抢道:“黄小姐你怎的跟上来了?!不是让你在下面等我吗?此处危险,你快下去!”

    虽然此前黄伊榕再三强调,宋金刚之强,世所罕见,然而这位司徒掌门,却也是个极其自信的人。他嘴上虽应付着黄伊榕,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区区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宋某某’,难道我司徒远还拿他不下?黄小姐确是武功不弱,但毕竟是女子,她被敌所伤,难免心有惧意。”

    现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再战下去,自己必定成为这“宋某某”的刀下之鬼。但即便是战死,他也要护黄伊榕周全——这是他在心中,对郭旭扬的承诺!

    禤弈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黄小姐,实不相瞒,在下是很佩服你的。无论武功抑或智计,你都算得上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对手。然你何故如此不知进退?你应当知晓,上回我已手下留情。”他此前与黄伊榕拼过一回生死战,那时双方刀刀杀招,未发一言。这是禤弈第一次对黄伊榕说话。

    黄伊榕听罢神情肃穆,对禤弈郑重地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宋将军的不杀之恩,黄伊榕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必报厚恩!我并非不识好歹之辈,然各为其主,实属无奈,且司徒掌门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不救?”

    她抽出隐于袍服内的“涅冰刀”,语调平静,“此战,避无可避。司徒掌门,您无需再劝我。宋将军……请吧!”

    其实,这一战,她真的不想打。面对宋金刚,她确有惧意。可她也很清楚:若是自己不加入战局,则司徒远必是死路一条;若是不将宋金刚斩杀,则唐军将士将死伤无数、必败无疑。

    不知何故,黄伊榕突然感觉心中一紧。背后的伤还疼着,即使自己与司徒远联手,他二人能敌得过宋金刚吗?她……还能再见旭扬么?……

    人未战,她那握刀的手,已有些许颤抖。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她赶忙深呼吸两下,调整情绪、收敛心神。此时此刻,分心去想其它,必是百害而无一利。只有全力以赴地应战,方能搏出一线生机。她的右手微微用力,执刀已然沉稳。

    黄伊榕心意已决,司徒远却仍是百般阻挠。他长枪一横,挡在黄小姐的身前,“不行!黄小姐,我决不允许你参战!你快下去!别忘了,郭少侠在等着你!”

    他毕竟是一派掌门,极通人情世故,三言两语便直击黄伊榕的软肋。他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并思索着如何在死之前拉宋金刚垫背。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但郭少侠的心上人,绝不能伤到一根发丝!

    黄伊榕那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泛起一丝涟漪,她悠悠地叹道:“司徒掌门之情谊,黄伊榕岂会不知?然若您有何不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您我二人全力一搏,必有胜算!”

    黄伊榕和司徒远你一言、我一语,禤弈远远地站着、看着,却也没有趁机发动猛攻,颇具君子风范。当然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司徒远能将黄伊榕劝走,若对面两人同时出手,他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黄伊榕好说歹说,司徒远终是不答应,“黄小姐,不行……”

    然司徒远话未说完,黄伊榕一个纵跃,绕过飞云枪,直向禤弈扑杀而去!

    三人中,禤弈的内力最强,但若论轻功身法,却是黄伊榕最佳。黄伊榕的“千翼影”施展开来,司徒远根本拦她不住。司徒远望着黄小姐的背影,枪尾猛地在山石上一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身形一晃,朝禤弈挺枪斜刺。

    自从上次惨败过后,黄伊榕闲暇之时便会细细地钻研禤弈的武功路数,并思考着破解之法。尤其是后来司徒远到访,她亦设想过会有今日之“以二敌一”之战。只不过,她深知司徒掌门心气极高且对自己爱护有加,是以,她事先并未向司徒远透露自己的“联手作战计划”。然而,司徒远乃是在战场上杀伐多年的江湖老手,想必几个回合下来,他也能窥探出黄伊榕的心思。

    “宋将军得罪了!”黄伊榕一声娇呼,人未到、刀先出。她人在半空,涅冰刀裹挟内劲,凌空一刀,直劈禤弈头顶。

    “来得好!”禤弈高举玄鸣刀,拦下黄伊榕这凌厉的一击。他左手手掌翻转间,以内力将那柄被钉在石壁上的灵影吸出。短小的灵影于空中飞舞,划向黄伊榕的咽喉。此时,司徒远的枪已攻到!

    禤弈倒转翻身,右脚踢上飞云枪的银杆,左脚一钩一送,宝刀飞霜直击司徒远面门。待他再度站定,右腕侧旋甩刀。玄鸣刀在真气的包裹下,紧随飞霜之后,呈螺旋之势,绞向司徒远的胸口。

    他右手握掌成拳,往内疾收,飞旋在外的缴龙刀随主念,疾速回撤,追击黄伊榕的后心。他堪堪逼退二敌,长刀长河已然在手。他双手握刀,运起十成内劲,一招简简单单的“力劈华山”,向司徒远狠劈而下!

    “铛!”的一声巨响,长河并未劈中司徒远,而拦下长河的,竟不是司徒远的长枪。一柄钢刀横在长河刀与飞云枪之间,赫然竟是禤弈的第三柄宝刀——缴龙!

    禤弈暗暗心惊。方才他正是用缴龙刀袭击了黄伊榕,此刻怎会出现在此?他知黄伊榕轻功了得,缴龙仅一击,必伤不到对方,但总不至于自己的兵刃,反被敌人利用吧?他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须臾间,他就发现了黄伊榕的秘密:缴龙刀的刀柄上,缠着一柄柳叶飞刀!

    原来,适才黄伊榕在作战之时,自腰间摸出一柄早已备好的飞刀。飞刀的刀柄上系着“千年雪蚕丝”,她抓握住这根视若无物、斩之不断的蚕丝,左手控制飞刀,缠绕缴龙,撞开长河。

    “了不起!”禤弈暗赞一声。他大手一伸,一把抓过连着飞刀的缴龙刀的刀身,用力一扯,欲将黄伊榕硬生生地拽下地来。

    黄伊榕的内力敌不过禤弈,身在半空的她,瞬间被拉低三尺。她赶忙收回飞刀,足尖在司徒远的枪杆上轻轻一点,再一次往高处飞蹿。于此同时,她向司徒远递出一个眼神。

    不过短短的数息光景,这三大绝世高手竟交手了数个回合。

    司徒远不愧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强者,在他与黄伊榕对视的一刹那,他当即明白了黄小姐两度占领“制高点”,实是想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轻功优势。他亦通晓了黄伊榕的战术:黄小姐攻上,自己攻下!

    司徒远舞出一个枪花,拦下禤弈旋转飞舞的四刀。他身体下沉,长枪横扫对手腰身。眼见对方挥刀格挡,空门大开,他转身下蹲,背对禤弈,以身体掩藏出枪方位,银枪化作一条灵蛇,自其胁下从下往上蹿出,枪尖直扎禤弈那来不及防御的肚腹。

    禤弈凌空翻飞,急急避闪。他低头一望,枪头已刺穿衣甲,刺破皮肉,好在他退得迅速,否则定要被捅出一个透明窟窿。他虽躲过了被刺穿肚肠的厄运,但司徒远长枪上携带的内劲,还是让他受了一些内伤。

    “好一招回马枪!”

    飞身高空的黄伊榕瞧见司徒远得手,她未给禤弈丝毫喘息之机。她的身形如灵巧的燕雀,腾挪翻转间,避开了劈向前胸后背及削向左足的连刃、飞霜和灵影,左手飞刀缠上灵影的刀柄,望准禤弈右肩的“中府穴”甩出,右手涅冰刀齐挥,朝敌手的天灵盖隔空劈出十成劲力!

    **此战最终是胜还是败?黄伊榕还能再见她的旭扬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生死未卜

    黄伊榕的出招刁钻狠辣,她封死了禤弈的上方,若对手向右避闪,则必与灵影刀相对。而禤弈的左路,正现飞云枪的点点枪影,偏偏在此险境之下,禤弈下腹受伤,已见血光。

    禤弈知司徒远枪法厉害,此时若再硬接长枪,则必受重伤。他将牙一咬,身形后仰,手中玄鸣刀疾抬。两股刀劲猛烈撞击,在剧烈的震荡下,禤弈挡下了黄伊榕的内劲刀风,避开了欲击穿“中府穴”的灵影。但他始终闪避不及,肩膀被削出一道刀伤,鲜血直冒。他赶忙收回六刀,全面防御,连退数步后,他点穴止血,暗暗调息。

    黄伊榕与司徒远联手,果见奇效。在两人的连番抢攻下,禤弈险象环生,再无先前那般游刃有余。眼见黄伊榕的倩影稍落,司徒远眼疾手快,银枪朝半空一伸一抖,非但接住了下落的黄小姐,更顺枪势将黄小姐抛得更高。

    黄伊榕在禤弈的上空盘旋飞舞,她完全占据了制高的优势,手中涅冰刀连挥,一刀快似一刀,直击敌手的头顶及双肩。

    禤弈原想施展轻功抢上,与黄伊榕在空中对决,无奈一次又一次地被司徒远逼回地面。他不得不略微仰头,抬眼锁定黄伊榕,为了抵御这轻功高绝的女敌,宝刀“飞霜”不住地凌空回旋,再也无法与另外五柄刀相互配合,使出繁复严密的刀招。

    禤弈不仅要提防黄伊榕,更要时刻注意司徒远。他左手并指如剑,将一股真气注入“连刃”的刀把,伴随一声轻响,连刃刀竟一分为二,唯有刀柄末端相连。一把连刃分为两柄薄刀,刀随气动,或正向开合削切,或反向旋转回击,或抖成长过长河刀的两刃,直线劈斩。

    禤弈的“六刀”化为“七刀”,须臾间弥补了飞霜刀的攻防空缺。原来,“连刃”之刀名,由此而来。

    司徒远的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得黄小姐相助之后,他少了很多“后顾之忧”。禤弈为了更好地防备黄伊榕,有几次无法周密地顾及下盘。司徒远每每必能抓住良机,对准敌手空虚的腿、足,或刺或扎。

    飞云枪向外拨开连刃双刀的一招剪向左腰的“阴阳剪”,司徒远的身体借势下沉。他背部着地、双脚朝天地踢开攻来的两刀,长枪随之贴地横转一圈。他从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出枪,枪刃在禤弈的左小腿处砍出一条深深的伤口,直裂筋骨,血喷如注。

    黄伊榕的武功虽稍逊一筹,然她轻功最好且持续占领高空。司徒远的枪法精妙绝伦,如今更是攻多守少。面对此二敌,禤弈难分强弱,是以,他的“六刀攻守”,在这两人身上,可以说是“三三均分”。然此刻他连伤三处,尤其是左腿之伤,对其行动造成影响,面对两大劲敌,他已露败象。

    禤弈面色阴沉,那双原本波澜不惊的目中,渐现狠绝之色。他一声暴喝,使出杀招“天罗乱杀”。

    这是一招先守后攻、攻守兼备的绝杀。六柄钢刀在其内力的牵扯下,收拢交织成一张密闭的光影。禤弈抢在飞云枪二度进攻前,罩住了全身。下一瞬,宝刀齐齐向外飞射而出,点点刀尖如夜空繁星,多不胜数。千万道刀影中,仅六刀为实,其余皆为虚妄。六柄刀顷刻间暴增为成千上万把利刃,蜿蜒曲折、回旋乱舞,从各个方位直击黄伊榕及司徒远。

    黄伊榕实难分辨出真刀假影,她不得不将“千翼影”发挥至极致,左闪右避的同时,右手涅冰刀及左手柳叶飞刀齐出,架拨开阵阵刀光。她虽轻功卓绝,左臂却还是被划出一道血口。她为禤弈的内力所伤,整条左臂顿时失去知觉,柳叶飞刀脱手,“叮”的一声,钉入山巅石缝之中。红色的血液流过袖衫,自指尖一滴一滴地滴在土石杂草上。

    司徒远的内力及目力均胜过黄伊榕,禤弈那虚实相间的刀招,他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的。他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身体向后倒飞数丈。好在黄伊榕替他分担了一半“乱杀之刃”,故而他勉强躲过了刀劲伤身之危,然他强接禤弈的必杀技过后,他的气血翻翻滚滚,握枪的双手抖得厉害。

    他惊出一身冷汗,暗道:“想不到他竟还藏有如此狠厉的杀招……”

    “天罗乱杀”乃禤弈刀招的最强奥义,一招祭出,内力瞬间消耗五成。在真气不济的情况下,他若想取胜,只能弃车保帅,他已做好了被司徒远刺穿胸口的准备。他双手连动,六柄刀疾速飞旋,尽数攻向上空无处着力且左臂被废的黄伊榕!

    他的脑中闪过接下来的画面:黄伊榕被乱刀砍死,而自己空门大开。当司徒远的长枪刺入胸腔之后,他抓牢枪杆,制住司徒远。那六柄带着黄伊榕鲜血的利刀回旋,让这位“霍山派”的掌门,血溅当场。

    然而,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外!

    司徒远当然看到了禤弈那毫无防备的前胸,但他却弃之不管,纵身一跃,直追黄伊榕而去!长枪拦拨狂舞,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誓死护住黄小姐!

    禤弈见“情况有变”,立时了然。他隔空御刀,被飞云枪拨开的钢刀转折飞回,刀刀杀招,全部往黄伊榕身上招呼,仿佛司徒远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黄伊榕眼见钢刀飞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全力避闪。奈何她的左臂软垂在身侧,无法动弹,影响轻功身法,且她激战过久,又频繁地使用“千翼影”,早已体力不支。她背后的伤在加入战局时便已裂开,鲜血浸湿了内衫,只不过她强忍剧痛沉着应战,再加上外面的银铠较为厚实,故而禤弈和司徒远,均未瞧出端倪。

    司徒远的速度已是极快,他连连挑飞四刀,又飞枪挡开第五刀,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黄伊榕的背部被玄铁打造的玄鸣狠狠地劈了一刀,铠甲衣衫碎裂四溅。她的后背本就有伤,再度重击之下,她完全抵受不住禤弈刀锋上裹挟的浑厚内劲,连痛呼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当场昏死过去,人事不知。她的背部鲜血直流,因内伤过重,血线亦从唇角不住滑落。

    “黄小姐!”司徒远焦急万分,低吼一声,他的兵刃已然脱手,刹那的分神令他被飞回的灵影刀,整柄贯穿了右腿,捅出一个大血洞。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似乎毫不觉察,他将晕厥坠落的黄伊榕拦腰抱住,右腕翻转间真气外溢,将远飞的长枪握回手中。他运起十成内劲,银枪横扫,直劈禤弈!

    禤弈横刀作挡,却因内力不足而被击飞出去,在山石上撞出一个大坑,咳出一滩血水。他暗道一声,“我终是命丧于中原……”

    司徒远虽伤,却只伤在大腿,且内力尚在。如今禤弈仅剩五成内劲,双方实力悬殊,司徒远若动杀机,则久战之下,禤弈必死无疑!

    然而,司徒远再一次做出了出乎禤弈意料的举动。他扯下自己的披风,包裹住黄伊榕的血躯,他将掉落的涅冰刀和蚕丝飞刀均吸入掌中之后,横抱着黄小姐头也不回地往山下飞掠。

    “黄小姐此前欠你一恩,今日我也饶你一命。记住,你和黄小姐之间,两清了!”司徒远的声音自山腰飘上山顶,传进禤弈的耳中。

    禤弈是死是活,司徒远根本不在乎;唐王府是胜是败,他也完全不在意。

    司徒远略通医术,他很清楚黄小姐此刻的情况极不乐观:筋骨脏腑皆已重伤,甚至有好几处已经破裂,性命岌岌可危!他只知道:黄小姐的伤情一刻也耽误不得,必须马上救治!

    **小说+历史:女主现生死未卜+裴寂将兵败介山。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兵败介山

    司徒远带着晕厥的黄伊榕向山下猛冲。此时,唐军和定杨军两方兵马正处于混战胶着的状态。

    两军交战地“度索原”乃两山相夹的“天隙之地”。

    起初,裴寂及黄伊榕对唐军的指挥调度较有成效,唐王府将士分别埋伏在山腰及山道两侧。山间的八百兵卒负责推木滚石,山道处唐军的两路兵马合军后,立时结阵。方阵以盾牌做挡,锋利的矛戈朝前,稳步推进。

    故而,定杨王府的一万援兵经过此处,先是被半山腰的巨石滚木一截两断,随后又被唐军从两侧包抄截杀。军队中部被砸死砸伤者不少,前后两端被推挤刺死者更多。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痛呼声,定杨军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然而,禤弈用兵如神,他既已亲上战场,则必有“后手”。他亲领麾下武功高强之人先行,众高手登至两山之巅偷袭唐军,他另下令尉迟恭率六千精兵出介州南城门,秘密行军至度索原之南。

    定杨军一番苦战过后,尉迟恭才领军赶到。他恼自己来迟一步,“哇啦哇啦”的大叫怒骂着。他一马当先,冲散唐兵阵型,丈余长的玄铁枪连挑唐军后方兵卒数以百计。原本山道南面的唐军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但因尉迟恭军队的到达,唐军反被敌兵前后夹击,局势逐渐逆转。

    因南面得尉迟恭所领兵卒扳回局面,是以,左右山顶的定杨高手俯冲下地之后,即刻融入己方军队,直扑防守薄弱的山道之北,与黄伊榕带来的汾阳唐兵杀成一片。

    定杨高手武艺超群,实非唐军寻常将士可比。各式兵刃裹挟着强横的内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唐军将士那排列得整齐密布的方阵,撕出好几道口子。唐兵血肉横飞,倒下一片又一片。若非得“霍山派”的三十名精英子弟,以及洪家派出的十七名武林人士相助,唐王府的死伤人数,势必要多出数倍。

    唐王府及定杨王府均是当今实力极其雄厚的两大势力。自从隋王朝覆灭之后,中原、江南等地四分五裂,各大小番王诸侯占地为王,雄霸一方。江湖人士及离乱百姓的心中,已无“家国”之念。在他们眼中,番王之间为争夺疆域而发生的冲突对战,本就难论是非、难分对错。他们所在意的是:最终夺得天下之人,是否是心系黎民、攘外安内的明君。

    司徒远掠至山底后仅扫视几眼,便将双方战局摸了个十之七八。他无意深入任何一方,唐兵是死是活,他已是无暇顾及。

    此时此刻,司徒远的心中被恐惧占满。他很害怕黄小姐下一瞬便返魂乏术,那他还有何面目去见郭少侠?十年前,郭少侠为了救他司徒一家几乎丧命,现如今,他却保不住郭少侠的珍爱之人么?……更何况,他很明白:若非黄小姐飞剑相救且加入战局,自己必定成为宋金刚的刀下亡魂。

    郭黄二人救了他两回,可他自己呢?又做了些什么?……

    司徒远双目充血,心如刀割。他横抱着黄伊榕,左掌一直抵在对方的肩头,将内力源源不断地猛灌入对方体内。

    “掌门,您受伤了!”一名霍山派弟子眼尖,他看到了司徒远,更看到了掌门那条被鲜血湿透布裤的右腿。他急急地掠过来,欲撕扯自己的衣袍替掌门包扎伤口。

    “别管我!”司徒远低喝。

    他的右腿被整柄利刀洞穿,烂肉外翻,筋骨碎裂,然他却偏偏强行运转轻功,发足狂奔下山。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前胸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失血过多的面色白如浆纸。但他却好似自虐一般,只知给黄伊榕注入真气,对于那锥心之痛,全然不管不顾。他因不能替黄小姐挡刀而悔恨不已,腿上那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他提足真气,大喝一声,“霍山派众弟子听令,撤!”他一门心思只想救治黄小姐。他这个掌门人既已离开,自然不会将门下子弟留在战场上做无谓的搏杀拼命。

    司徒远一声令下,正忙着摇旗指挥作战的裴寂,才远远地看到对方。

    当裴寂看到司徒远怀中那昏迷不醒的黄伊榕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以往那英姿飒爽的唐国女钦使,如今柳眉微蹙,双目紧闭,鲜红色的血液自唇角溢出,流得满脸都是。她的身躯裹在披风之内,然而那件披风已被其背部和左臂的血水,染得通红。

    裴寂不免心慌,“黄伊榕伤得如此之重,会否已经……死了?!”

    待他看到霍山派的高手们应掌门之令,相继撤离之后,他更是又惊又惧。他已顾不得身份地位,赶忙双手拢在嘴边,提气高声大喊,“司徒掌门请留步!大唐还需仰仗诸位英雄!”

    两军兵卒共计两万余人,哄挤在狭窄的山道间,互斩互杀,可谓是尸山血海,山摇地动。

    司徒远带领门人抢下马匹,杀出血路,已奔出一段距离,然他耳力极佳,于乱军丛中亦听到了裴寂的喊话。他以充盈的内力将声音送出,清晰地传至裴寂的耳中,“裴宰相对不住了!霍山派此番只为黄小姐而来。因黄小姐之故,才助贵国。司徒远誓救黄小姐,告辞!”

    洪家派去的那十七名高手,现今已折了两人。剩下那十五人将司徒远的言行举止瞧在眼里,心中各有盘算。他们到此的意图,其实与司徒远完全相同。他们受命的暗部势力只说让他们保护黄伊榕,却并没有说让他们相助唐王府。既然这“被保护对象”都走了,他们还留在此地作甚?想到此处,这一十五人亦是紧随司徒远之后,纷纷飞过一众兵卒的头顶,远离这杀伐之地。

    裴寂看着武林高手一个接一个地“跑了”,一时间慌了神。他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那混乱血腥的战场,思绪飞转。

    双方将士均杀得眼红、杀得兴起,刀枪戈戟不断地朝对方胡砍乱刺。甚至有人兵器被打落了,双臂被砍断了,却更加发狠发狂地张口去咬敌人的耳朵。战场上每个人的头脸甲衫上都满是鲜血,有自己的,也有敌兵的。

    裴寂心道:“敌军高手众多,我方将士虽悍勇,但就算一个人能生出八个脑袋,估计也不够对方砍的。”更何况,黄伊榕和司徒远重伤下山,那宋金刚极有可能还活着。一想到宋金刚那个魔鬼挥出的六把“杀人刀”,他的额角就滚下几滴冷汗。

    如今双方兵力数量虽相差不远,然战力却悬殊非常。黄伊榕生死不知,司徒远一众强者皆离队而去,军中已无能战之人。再战下去,唐军必败无疑,甚至有全军覆没之危。

    然而,今日若不将定杨援军埋葬在介山脚下,待他们顺利进入介州城,与宋金刚的其余兵力汇合,日后再想战胜宋金刚,只怕是千难万难,就连唐国的发源地——太原,都将面临威胁。

    裴寂尚踌躇不定,却猛地看见六柄钢刀自“右山”处飞旋而下,瞬间便收割了唐兵二十几颗人头!

    宋金刚果然还活着!他没死,那死的就是唐军所有人!

    “撤!快撤!”裴寂的胆儿都吓破了。

    他将军旗一把丢给身旁的小将,尖叫道:“快!下令撤军!”他的嗓音因惧怕而颤抖,他右手一扯缰绳,夹起胯下骏马,扭头便跑。

    唐国兵士正一面挥刀出枪杀敌,一面竭尽所能地汇拢,欲将被冲乱的阵型再度布列。岂料,众军突然听到一阵阵“撤退”的金鸣声,抬眼四顾,只见那扛帅旗的竟已逃出半里开外。李唐治军有方,训练有素,将凭帅令,兵随将走。撤兵命令既已下达,众兵将虽不明所以,却也不得不丢盔弃甲,轻装而逃。

    至此,“唐”与“定杨”两大势力交战于度索原,以唐王府全军溃败而告终……

    **“历史——小说小注解”系列之二十:

    (1)历史:公元619年8月,裴寂与宋金刚战于度索原,唐军全面溃败。——小说:第二百六十八章至本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汤池变故

    唐王府兵败度索原,无力再战;黄伊榕伤重晕厥,生死未卜。这些关乎中原两大强盛势力局面的转折点,以及足以令郭旭扬自责、悔恨、心碎的消息,远在数千里外的西域之焉耆国,是不可能及时获知的。

    西域泛指玉门关、阳关以西的地区,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其地形地貌多为沙漠、戈壁、山脉、低地等,生活环境远不如中原,有些甚至到了恶劣的地步。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有数十个或大或小的国家部落并存,国家的数量虽多,人口却是极其稀疏。西域的夏日,白天在烈日的炙烤下酷热难当、干旱缺水,晚间日落迟晚,然红炉西沉之后,气温却转为凉爽,较为舒适。

    焉耆国得益于其境内的巨大淡水湖“博斯腾湖”,孕育出沃土良田,实比那些位于贫瘠区域的国家,要富足充裕得多。

    该国有多处汤池。当地居民的石屋毡房内,大多数是不备洗浴器具的。百姓隔三差五会去汤池或河域沐浴更衣。郭旭扬进入都城——博格达沁城的那日,伊力亚斯•阿不都拉便是带他到附近的汤池,洗去那满身的污浊尘泥。

    “拜火教”年度宴前一日的夜里,该教教主都会去往“明纳穆汤池”洗礼祈福。十余年来,每年的八月初二,祆宇浡王必行此事,没有一年例外。

    “明纳穆汤池”位于上游地带。它被拜火教占用,以栅栏围隔,并派一队教徒严密把守,禁止外人靠近。此处为泉眼,乃专供祆宇浡王独享之所。既是西域第一大教派之教主的专用场,自是不能选址于中下游,否则会接触到他人洗出的不洁之物。

    汤池的四周环以绿植,架起火盆,东南方搭建一座大型毡房,房内的布置华贵豪奢,为教主的休憩地。

    负责打理汤池的徒众定期于池内投入花草或药材,它们与温泉相辅相成,从而达到各种功效。若是在炎热的夏季,混以银丹草、干野菊等物,可使浸泡者热汗尽散、消暑解乏。待到寒冷的冬季,则换上中原或西域的上等神药,祆宇浡王在池中修炼内功,可事半功倍。

    亥时一刻,祆宇浡王乘马车前往沐浴圣地,其身后有两纵队教众,骑快马护主随行,加上驾车老奴及近身小仆,此行共计四十八人。

    行至目的地,教众分两排站守于汤池木门外,教主徐徐迈步而入,步履沉稳。五名身着素白罗衫的小童紧随其后,他们跨步一致,举止庄重。

    仆童们的双手分别捧抬:承花瓣的方形玉盘、焚烧“龙涎香”的紫铜香炉、盛装二度净身淡水的琉璃盆、干身栉发的器物以及更换的成套新服。他们需在教主大人沐浴之时及完毕之后,在旁小心伺候。因涉及“敬天祈福礼”,故每个环节均有讲究,不容错漏。

    祆宇浡王四十有九,全身上下似有朦胧迷离的真气笼罩,气度高旷,神情肃穆。他肤色白皙,鼻梁笔直高挺,下颌蓄着浓密卷曲的络腮胡,灰蓝色的瞳眸古井无波。他头戴圆形高帽,伟岸魁梧的身躯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金色袍服,袍服的背面缝制着拜火教众所崇拜的、象征智慧的光明火神。

    待到子时,于那两日交汇的时间节点,祆宇浡王在仆童的服侍下,褪净衣袍,进入温池。

    水下修筑层层台阶,他坐于池内,背靠石沿,池水正好没过他的胸肩。他抬头遥望远处,目力甚佳的他,隐约能看到那连绵绝峰上常年不化的皑皑白雪,那双平静柔和的眼中,终是泛起一丝波澜。

    他的心中,一声轻叹。他多么希望这温润的池水,能洗去自己的一身罪孽,他更希望自己每一年的祭祀祈求,能为全教徒众求来安康喜乐。只可惜,年复一年,得到的却是事与愿违的悲惨结果……

    祆宇浡王暗暗地平复心境,他正准备依祖制开始吟经祈祷,却猛然觉察到有一个武功极高之人,快速逼近“明纳穆汤池”!仅须臾间,池外纷纷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外围守池教徒及随行护卫,有近百人之多,却没有一人发出叫喊或痛呼之声!

    祆宇浡王这一惊,着实不小!纵观当今天下,能有此手段者,屈指可数。来者究竟是谁?他一阵心痛:外面的子弟,多半已经……死了……

    他堪堪站起身来,一封信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向他的眉心飞射而至。他伸手夹住飞笺,警惕地环顾一周,却并未看到人影。他抖开信纸。纸上仅写着八个中原字:少女一名,予吾血占。

    猛地,一个全身上下、从头至脚都罩在玄黑色大袍子里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在祆宇浡王右侧的矮树旁。此人除了在眼珠处挖了两个小洞视物之外,头发耳鼻皆藏于黑袍之内,几乎与那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是你!?”

    祆宇浡王在看到来者的一瞬间,立刻左手微抬,掌中劲力轻吐,将那五名站立在池岸上的小童击晕。他根本来不及穿衣,赤身裸体地立于池中,向来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们只是孩子,亦未看到你的面目,请尊者放过!”

    他等候少顷,却未等到那“黑袍尊者”的回答。他的心里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刻,五名天真稚童便血溅当场。他赶忙飞身上岸,挡在晕倒的仆童面前,再扫一眼手中信笺,故意转移话题,“你又要行那血占之术?”

    他心有疑惑。黑袍尊者与自己的书信传递,是约定了“特殊取字顺序”的,为何今日书写得这般直白?是因为本人已到现场的缘故么?

    况且,此前黑袍在“卡伊绝谷”施乩占之法,掳劫女子时并未动用拜火教的势力。如今不过是抓一名少女,以黑袍的能耐,何需“大动干戈”地潜伏在此,并留书于己?杀死池外数十名拜火教众,与活捉一名不懂武功的少女,难易对比实是显而易见。

    原来,这行事怪异的来者,并非真正的“黑袍尊者”,而是由郭旭扬假扮之人。

    郭旭扬隐于黑色大袍之内,看着对面那未着丝缕的中年男子,心道:“这祆宇浡王如此看重幼童性命,看来本性确是不坏。若果真如南璃掌使他们所言,他是一位悲天悯人的和善教主,只是被迫屈服于黑袍,倒是能省去我不少麻烦。然而,现今尚不能大意,仍需再探。”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张信纸上,一对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伊力亚斯阁下的情报精准非常,方才的举动,已坐实了祆宇浡王与黑袍的关系。然……祆宇浡王未从我模仿的这手笔迹中,看出端倪么……”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眼竟有些许润湿。

    洪一的得力下属祁源,曾查到黑袍尊者在焉耆的“卡伊绝谷”以血行占,并有专人从残留骨殖中看出,死者当为年轻女子。洪一命祁源将此事飞鹰传信至焉耆国的洪家据点。洪家管事伊力亚斯•阿不都拉自然将其毫无保留地转告郭旭扬。除此之外,伊力亚斯通过暗线,亦得知黑袍占卜当日,祆宇浡王几乎是同一时间赶赴那处。

    由此推断:拜火教主必知黑袍乩占之事。

    因此,郭旭扬仿照黑袍尊者的笔迹,诓骗于祆宇浡王,便是要通过此绝密,证实教主与黑袍是否相识。而另一方面,他也想从侧面印证他的一些猜测。

    来到“明纳穆汤池”的人,既然不是黑袍而是郭旭扬,则守在池外的拜火教众,自是性命无虞。郭旭扬用内力将他们震晕,然置身池内的祆宇浡王,却并不知晓。

    郭旭扬接下来要与对方多番对接交流,开口说话已是无可避免。他思索片刻,便决定开始“第二探”,“若我放过他们,有何益处?”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那五名男童。

    “尊者,你的声音……”祆宇浡王欲言又止。他皱了皱眉,将袍服吸入掌中,草草穿上。他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藏于袍袖内的右手,已有磅礴的内力,隐隐流转。

    **“汤池”就是“温泉”,比较有名的比如“华清池”。表示参观华清池的时候,是有些心理落差的。但后来想了想,在唐代,池底肯定铺的是金砖玉石,瞬间就感觉格调上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各怀心思

    黑袍尊者曾逼迫“夏明王”窦建德广发“英雄帖”,召开“天择之会”。是以,他说话的声音,已让很多“有心人”记得清清楚楚,其中不少便是“洪家”暗线中的人。

    郭旭扬原先的计划,雏形略定,“冒充黑袍”便是计划中的一环。他尚未走出中原时,曾通过洪家渠道练习模仿黑袍的嗓音。然他并非精于改变声域的行家里手,练了许久,好不容易学得七八成的相似度,不料刚刚发声,却还是被这拜火教主,听出了异样。

    郭旭扬透过眼前挖出的那两个小洞,看到祆宇浡王的举动,他的目光更是停留在对方的右袖上。他当然看得出来,以祆宇浡王的架势,极有可能随时“动手”。

    面对这被众人誉为“西域第一高手”的拜火教主,郭旭扬若与之对战,并无胜算,若能避免正面冲突,自然是最好的。况且,郭旭扬仍想探一探对方的“底”,而生死搏杀的对决一旦展开,就不方便再开口问话了。

    郭旭扬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他主意既定,遂不在“声音”之事上多做纠缠。能胜任西域第一大派的教主,想来必是聪明绝顶之人。对方既已听出“声音不对路”,则无论如何解释,也不可能令其消除疑虑,反而有可能造成欲盖弥彰的效果。

    “要动手么?你不顾他们的死活了?”郭旭扬所说的“他们”,仍是指那五名男童。他这两句话问出来,既转移了话题,又能进一步试探祆宇浡王的反应。

    郭旭扬的言外之意,祆宇浡王自是听得懂的。他二人皆为当世数一数二的至强者,两人对拼下的内力外溢,足以让那五名天真稚童粉身碎骨。

    祆宇浡王的眼神黯淡下来,隐于袍袖中的右手,已将内力收回。他又对“黑袍尊者”行了一礼,态度虽恭敬,语气却是有些清冷,“不敢。”

    祆宇浡王的心里,自有盘算。

    来者究竟是黑袍?抑或是他人假扮?他事后势必要探查清楚。若是有人冒充黑袍与自己对接,则事情非同小可。那意味着黑袍的身份已彻底败露,将直接威胁到整个“圣教”!全体教众的将来,会因此发生怎样的变化?命运多舛的拜火教,又将何去何从?这些隐秘复杂的问题,一时半刻是得不到解答与解决的。

    反观眼前人——这个罩着一身黑色大袍、瞬间击杀汤池外近百名教众的男子,祆宇浡王猜测:对方的武功造诣,只怕不在自己之下。正如“黑袍”所言,双方若对战,则五童必亡。如今,他这个处处受制的“无能教主”,只希望能保一人,便保下一人。倘若,教徒子弟皆能安康,他自己的个人生死,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一声轻叹。死,或许反而是罪孽的救赎……

    郭旭扬暗暗地点了点头,祆宇浡王的表现,令他感到很高兴。他闯荡江湖多年,看透世间冷暖。他很清楚,许多居高位者,视仆役下属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尤其在这纷争乱世,无辜枉死者,多半是那些安分守己的底层百姓。祆宇浡王乃是受千万教众狂热崇拜的教主,在拜火教内,身份地位直达“云端”,然而,几个伺候沐浴更衣的仆童,却能成为他被敌掣肘的“软肋”,足见其仁慈宽厚。

    “本次‘年度宴’,给众人派的解药,以何种形式呈现?”这是郭旭扬想了解的另一个关键。针对天亮后的这场宴会,长时间以来,他已做了许多部署,但他依然很想知道,那一年一度派发给每一位参会教众,以暂缓他们体内潜伏毒性的“解药”,是掺杂进酒水里?还是混合在某种食物当中?

    虽说届时在“年度宴”上盯紧内奸东客掌使,基本也能猜到解药置于何处。但倘若事先能确定此药物,及时将其控制在视线范围之内,则毫无疑问,对于整个行动筹划而言,有利而无害。只不过,将此事摆上“明面”,则有可能加大祆宇浡王对来者真实身份的怀疑。

    果然,祆宇浡王灰蓝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他心中惊疑更甚,“他竟然在问‘化羽浆’?”

    “化羽浆”这个名字,以及药物研制的全过程,祆宇浡王皆是从黑袍尊者处得知。黑袍曾言:化羽浆仅能压制教众一年的毒性,若某人不能每年服用,则必死无疑。故而,黑袍从不称其为“解药”。况且,十年以来,化羽浆俱都是融入每人必食之“祭天馕饼”中,无一年例外。来者若是黑袍,又岂会不知?

    若说适才“黑袍的声音异常”,仅造成些许“疑惑”,此时此刻,祆宇浡王已能断定:眼前人绝非以往碰面、操控全教的那个黑袍尊者。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郭旭扬想探祆宇浡王的“底细”,而对方,亦想套出郭旭扬的“来路”。

    祆宇浡王镇定自若地回答,“尊者,今年的‘解药’将投入‘奶酒’当中。”他故意说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对于祆宇浡王,郭旭扬从始至终皆未受西飒、南璃及明斯的影响。他对这个拜火教主,没有盲目的信任,而是保持“防备”的心理。他捕捉到了对方方才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眼神,他着实吃不准这个教主是否会故意诓骗自己。

    郭旭扬思索片刻,倏然间,一对铁尺自其宽大的黑袍中抛出,“笃”的一声,直插在泥地上。那是西飒掌使的铁尺!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祆宇浡王看清这对兵器之后,十指微颤。他当然认得出,那是西飒掌使的贴身兵刃!

    “我的问话,你最好老实回答。”郭旭扬的嗓音,刻意冰冷而低沉。

    “他,还活着吧?”

    十余年来,祆宇浡王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煎熬。曾经的拜火教,盛极整个西域地区,教众齐心,上下和睦,宛如一个温暖的大家庭。皆因自己一时不察,才令黑袍尊者趁虚而入,控制全教。教众们还能活多久?他的心里,根本没底……

    如今,东客叛变,南璃入狱,西飒生死不知。曾经他视同兄妹的四大掌使,仅剩北牧一人……

    “‘四掌使’太多,东客一人足矣。”郭旭扬并不是一个善于欺瞒谎骗之人,然而,为了整个布局,他不得不如此行事。有些话语是他事先做足了准备,才能较为“自然”的道出,比如这一句。

    祆宇浡王袍袖内的双拳越握越紧,指甲几乎陷入掌心的肉里。不管对方是不是黑袍尊者,此刻,他已生杀意。

    “东客那叛徒,终有一日,必押他入‘火刑狱’中!”拜火教众第一年全体中毒,便是东客与黑袍的“里应外合”所致!祆宇浡王盛怒下喝出的这句话,无疑让郭旭扬再次确定了东客掌使的奸细身份。

    “你究竟是谁?!”祆宇浡王决定“撕破脸皮”,他踏前一步,直言质问。

    在黑袍尊者的掌控下,圣教和教众虽处于水生火热之中,然众人短期内尚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这“假黑袍”如此在意白天的年度宴,只怕天亮便会做出对圣教不利之事。考虑到全教的安危,他必须立刻揭开来者的真面目!

    **猜一猜,下章打不打得起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留下教主

    “且不管我是谁,若我手上拽着西飒这条命,你会怎么做?”郭旭扬的心中,叹气连连。这些有违本心的话语,他说出来着实不自在。

    对于郭旭扬而言,祆宇浡王看出自己并非真正的“黑袍尊者”,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暗道:“既已破绽百出,这便是最后一句‘假扮黑袍’的言语吧。”

    “擒下你,救下他!”祆宇浡王的回答,言简意赅。说话间,他向郭旭扬隔空劈出一掌!

    郭旭扬的站位,在汤池右侧的矮树旁。祆宇浡王刚猛无敌的掌风经过宽阔的汤池之时,竟将流动无形的池面之“水”,霍然劈为两半!温热的池水猛地向池岸两旁扑涌狂飞,重重地拍打在四周的绿植上,池内岸上瞬间皆一片狼藉,花草树藤残毁败落,四处乱溅。

    郭旭扬在祆宇浡王出手的一刹那,便已施展轻功避闪,故而这足以将人一劈两断的“断水之掌”,并未落在他的身上。他飞身闪避的同时,亦凌空击出一掌,落掌的目标,却不是祆宇浡王,而是他身后一名晕倒的仆童!

    “卑鄙!”祆宇浡王从始至终都护在孩童的三步之内。

    两大绝世高手对决,其威势震天撼地,生死仅在瞬息之间。祆宇浡王既想擒拿“假黑袍”,又想护住五孩童,他这般“一心二用”,尚未出招,便已吃了暗亏。

    郭旭扬出招迅猛、角度刁钻,他那一掌,是“攻敌之所必救”——当然,祆宇浡王也可以选择“不救”,则必能安然无恙地应对接下来的决斗。

    最终,祆宇浡王没有令郭旭扬失望。他脚步一滑,没有丝毫犹豫地拦在稚童面前,双掌平推而出,准备硬接下郭旭扬那可开山裂石的一击!虽说祆宇浡王内功深厚且体格硬朗,然硬生生地受敌一掌,所受内伤,绝对不轻。重伤之下,他必失去取胜的机会,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眼看凌厉的掌劲就要轰在祆宇浡王的身上,猛然间,数十块云白色的幕墙自地底蹿出,占满整个“明纳穆汤池”。每一块皆有一丈高、两丈长。其中一块幕墙,隔挡在郭旭扬的掌风与祆宇浡王之间,这层看起来又薄又透的气墙,竟能将郭旭扬那裹挟着雄浑内劲的掌击之力,尽数挡下!

    “这是……阵法?!”得益于这突然出现的幕墙,祆宇浡王以及他身后的孩子,均未受到任何伤害。

    此阵乃是一个中原古阵,名曰“莒截阵”,相传为周代莒国人所创。所有幕墙均依某种轨迹,不断地变换着方位。它们不但能拦挡郭旭扬的掌力,其所过之处,亦能将土石等物“一削为二”。薄墙仿佛一块块浑然天成的巨盾,又似一把把锋利无比的“长形刀”,每一块墙体相互配合,攻守兼备,威力甚强。很显然,“莒截阵”是郭旭扬提前布设好的。

    祆宇浡王的一对浓眉紧紧地拧在一处。从阵法拦隔掌劲之事中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想与自己“动手”。他心中不解,“此人,究竟要做什么?”

    祆宇浡王思绪飞转。对方既能事先布阵,可见早有准备。他二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如今“假黑袍”又得阵法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他扭头望了一眼身后沉沉昏睡的小童,决定暂时“静观其变”。被困阵中的他,实在没有把握既能护孩子周全,又能战胜眼前之人。

    郭旭扬自那件大黑袍中摸出一枚响箭。他把响箭扣在大拇指与中指之间,指尖运劲,将其弹向高空。响箭在内劲的催动下,疾速高升,一声尖锐的长啸,飘出老远。

    “祆宇浡王,请少安毋躁,在下绝不伤人!无论是你,抑或是孩子们。”郭旭扬的黑袍未脱,然其躬身的动作,祆宇浡王却是看得出来。

    郭旭扬复道:“方才多有得罪!然事出有因,实属无奈,万望宽宥!待见过两人之后,始末因果,自有分晓。”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再也不用“装作黑袍”,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假黑袍”前后判若两人,其声音、用词及态度等的转变,令祆宇浡王惊异不小,然其面上却是古井无波之态。面对言行怪异的对手,此刻,他连一丝异样的神色,也不会再表露出来。

    郭旭扬与祆宇浡王面对面地站立着,既不再做声,亦没有动作。但两人却紧盯着彼此,防备之心不减,掌中内力亦在悄悄运转。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汤池的正门被人轻轻推开,两名男子跨门而入。他们见到祆宇浡王之后,立刻叩拜下地,“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西域语。此二人,正是西飒掌使及明斯护法!

    看到西飒和明斯,祆宇浡王更是吃惊。他原以为来者是“假黑袍”的帮手,却不料竟是教中的掌使及护法!他亦说了几句西域语,右手虚抬。郭旭扬虽听不懂,但他也能猜得出来,应当是祆宇浡王命令两位下属起身说话。

    西飒和明斯恭恭敬敬地再拜三拜,才站起身来,但脑袋却垂到了胸口上。祆宇浡王仍是说着西域语,垂首答话的西飒,自然也不会用中原语来回答。

    郭旭扬无可奈何地说道:“明斯护法,有劳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请明斯通译。经郭旭扬一句提醒,场阵中的三个西域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中原人”杵在那儿。

    祆宇浡王盯着“假黑袍”,灰蓝色的瞳眸隐隐显现“摄心之术”。虽说他一直在猜测对方的身份,但此时此刻,伴随着西飒明斯的出现,他的惊疑猜忌达到了顶点。他似是要将对方看进心里,他用中原语缓缓说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我圣教有何图谋?”

    郭旭扬终于将那件又大又重的黑袍脱下,露出一张英挺俊逸的面容。祆宇浡王或可“摄”他人之心,然此秘术对于郭旭扬而言,却是无效的。

    “你是……郭旭扬!”拜火教曾广绘郭旭扬的画像,并大肆搜捕。祆宇浡王一眼便认出了“假黑袍”的身份,“你二人竟同‘祭火追杀箓’之敌有往来?!”他后面这句话,语气微冷,是对西飒及明斯的诘问。

    西飒、明斯立马又跪拜下地,满脸愧意。考虑到郭旭扬在场,明斯说了中原语,“教主大人,我二人犯下弥天大错,不敢求您宽恕。待今日事毕,我二人便自废武功、自入‘火刑狱’,以鲜血洗涤罪恶!只求您能听我二人说几句话。”

    “祭火追杀箓”乃是拜火教最神圣的白狼皮册,但凡罗列其中的人名,则必与全体教众势不两立!无论“郭旭扬”这三个字是否是那个该死的黑袍尊者强行列入的,如今,西飒明斯与“敌”合作,便是通敌叛教。前不久,他们更将名箓上的“必杀之人”视为朋友,遵照圣教法典,他们已是万死难赎其罪。

    “西飒掌使、明斯护法,万万不可!”郭旭扬急道:“祆宇浡王,一切皆因在下逼迫,与他们无关!”

    “不!教主大人,郭旭扬是好人!是我们该死!”

    郭旭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与西飒等人长久接触下来,对于拜火教众的“单纯”与“乱来”,他多少还是有些体会的,“三位,时间异常紧迫,能否暂且抛开此事,先将情况说清楚?”

    郭旭扬深邃的眸子宛若黑夜中闪耀的星辰,他望着祆宇浡王,一字一句地说道:“祆宇浡王,望你听完之后,能有一个正确的判断。否则,请恕在下狂言,无论如何,在下也要将你留下!”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教主失踪

    在焉耆国的都城——博格达沁城以西,有一处两条河源灌溉的水域地带。两河均为淡水巨湖“博斯腾湖”的分流,故此地乃是水草丰茂、人流会集之所。

    西域第一大教派“拜火教”选址于此,建立起“焉耆分坛”。石土砖墙垒起的屋楼堡垒,其规模竟比焉耆王族以九顶大型毡房围建的王庭大殿,更加雄伟壮观。该教派以其铁腕之势,强行将焉耆国大量沃土良田划入掌控范围之内,其战力与财力,足以与皇族军队分庭抗礼。

    八月初三卯时四刻,教众自四面八方齐聚而来。因出发地不同或行程有顺有阻,故有些徒众几天前业已抵达,而有些则是带着一路风尘,刚刚赶到。

    焉耆分坛内外,拜火教众多达三千余人,占全教三成。予会人数众多,休息场地却极其有限。是以,这十年来已形成一个不成文的做法:“外地教众”出门之时,事先自备器材,若是来得早,就在附近找一处空旷舒适的场地,搭建简易毡房暂住。虽然他们每年都为参加这一场宴会而奔波劳碌,但徒众对祆宇浡王皆敬若神明,教主的号召,自是人人响应。今日除却一十二人确是有事耽搁,脱不开身之外,十一年前首场“年度宴”的参会者,尽在其中。

    西域绿植缺稀而沙土遍地,故丈余高的围墙为土石所筑,四处转角为平台式墩台,墩台上时刻有教徒巡守。城门宽三丈、高一丈,为拱券式结构,入正门即可见三幢三层高的建筑物,亦非木材构筑,而是石楼。

    用于朝会、议事或宴客的主楼在前,教主、掌使、护法及其他分坛教众的居所在后。楼房造型多为圆券拱门、葱头形龛柱及穹顶设计,与中原那些琉璃瓦、朱红漆的土木阁楼,风格迥异。石壁雕刻的画像,是位于“萨珊波斯”国的“拜火教总坛”的人文风景。

    城堡的西面建一座圆形祭火圣坛,径长约十丈。以“非拜火教徒”的眼光来看,分坛的圣火,其实只不过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火堆。圣火由专人敬守,日日添柴加油,如遇暴风雨季,则将其恭请进屋,好生拱卫,务必确保圣火永不熄灭。祭祀圣火的桌案前摆放着一本精致的白狼皮册,此物,便是闻名天下的“祭火追杀箓”。

    朝拜圣火的时辰未到,仪式尚未开始,三千多名教众或站或坐于堡内堡外。拜火教并不要求年度宴上统一服饰,众人只需穿上自己最美的华服参会即可。他们大半是肤白高鼻、深眼宽额的西域容貌,男子头戴圆帽,女子披裹纱巾,亦有部分着中原袍服的徒众,融入其中。众人三三两两的围聚成堆,不时地轻言低语,恭候教主大人的出现。

    在城堡左后面那幢高楼的顶层回廊上,东客、西飒和北牧三位掌使,站在一起,担忧与焦虑的神情,在三人的面上表露无遗。

    今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堪堪照耀在广袤的大地上,教主的贴身仆役便神色慌张地向三位掌使禀报道:“昨夜,教主大人前往‘明纳穆汤池’洗礼祈福,至今未归。”若在往年,祆宇浡王此时早已自汤池返回分坛,入静室冥想。

    仆役所言,非同小可。三人立刻分头行动,四处寻找教主大人。他们把整个分坛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直到约定碰头的时间,他们在教主的寝室外相遇之时,三人均未看到祆宇浡王的身影。心急如焚的三大掌使,用西域语快速地交流着。

    “两位也没找到教主大人吗?”东客还没站稳,就火急火燎地首先发问。

    今天是给全体予会教众派发“化羽浆”,以稳定一年毒性的大日子。他作为黑袍尊者安插在拜火教里的内奸,自然一清二楚。祆宇浡王受制于黑袍,十一年来对东客处处配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被东客“架空”。如今在这紧要关头,傀儡教主却偏偏失踪了……东客不免有些慌乱,他隐隐地感觉似乎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教主大人到底去哪里了!?”西飒急得在原地直打转转,他那挠腮顿足的模样,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不得安宁。但实际上,这些都是他故意“作戏”、装装样子罢了。

    三个人里面,他是唯一的“知情者”。在“明纳穆汤池”,祆宇浡王听完郭旭扬、西飒及明斯将前因后果细述之后,选择相信郭旭扬,并放手一搏。故而他此刻隐匿行迹,就是为了方便郭旭扬接下来的部署安排。

    北牧跟着摇了摇头。他既非奸细,亦不知情,他无疑是最担心教主安危的一人。然惜字如金的他,并不想说多余的话。他双唇未启,心中却道:“教主大人武功卓绝,世间难逢敌手,当不至于遇险才是……据我多年暗查,这‘年度宴’似有‘内情’,而教主大人似有难言之隐。教主大人神踪难觅,莫非与这宴会有关?教主大人他,应当无恙吧?……”

    他是中原人,但对于西域拜火教主却是绝对衷心,否则祆宇浡王必不会与他“单线联系”。想到教主大人的处境,他的手指因恐惧而微颤,那双清秀的眉毛,轻轻蹙起。他的余光逐一瞟过东客及西飒,将对面两人的神情举止,都瞧进心里。

    “吾吐克尔,什么时辰了?”东客高喊一声。

    那名唤作吾吐克尔的教众,是第三层楼的值守。听闻掌使大人的喝问,他赶忙应声后迅速去瞧了一眼日晷,折返回来,叩拜下地,“回三位掌使大人的话,已是辰时三刻。”

    三位掌使听罢相视一望,随后竟不约而同地掠上高台,向下扫视。

    往年的这个时候,祆宇浡王早已现身,带领全体徒众前往祭火圣坛,准备朝拜仪式。现今,台下的三千余教众,迟迟等不到教主大人圣临,每个人都面露惊疑惶恐之色,时不时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少人更是不安地走来走去,只怕下一刻,便会引起躁动与骚乱。

    “祭火大典必须按时举行!如果再寻不到教主大人,仪式由我组织!”东客说出这番话,极有可能暴露他的“内奸”身份,但他并非鲁莽之言,而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的决定。

    祭火仪式只是一个形式,接下来派发至每个人手中的必食“祭天馕饼”,才是举办年度宴的真正意图。倘若,教众不能服下“化羽浆”,三千“棋子”俱都殒命,进而使得整个拜火教失去主心骨,沦为毫无利用价值的“空壳”,这样的“恶果”,是他这个小小的掌使所承受不起的——黑袍尊者势必让他生不如死!

    “你来组织?”北牧天生盲一目,他用那只可视物的桃花右眼,死死地盯着东客,语气微冷。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他,此时话语竟是不留情面,“教主大人在圣教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便是你东客掌使,也当认清自己的身份!”

    **推荐电视剧《唐朝诡事录》。

    PS:XJ用于宴请宾客时,极有名的一个是“九碗三行子”,但貌似又看到有写“九碗三行子”始于明朝,无法确定时间点……所以,接下来的年度宴菜谱,我不敢将这个写进文里。通过查资料了解:似乎隋末唐初时,西域的吃食还算不上多么的丰富多彩。

第二百七十八章 年度宴会

    “我……”北牧之言,令东客一时语塞。只须臾间,他又想好了应对之辞,“北牧掌使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其它意思!伟大的教主大人是天上的神明,我对教主大人绝对地忠心与崇敬!只是,祭火大典真的不能耽误!当然,北牧掌使你来组织也是一样的。我们四大掌使,本就亲如兄妹,不分彼此。至于教主大人,我会再派人去找。”

    北牧虽贵为拜火教的四掌使之一,但行踪素来诡秘。西飒及南璃对他有所怀疑,是以所有行动均未对其透露只言片语。他是祆宇浡王的心腹,然祆宇浡王深知在“黑袍尊者”之事上,北牧无力回天。为了避免北牧涉险,这位仁善的教主,便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了十余年。

    无论是同袍抑或是教主,均对北牧隐瞒实情,然而,北牧聪明绝顶,他从许多细枝末节中早已看出:圣教早非从前的圣教。他暗查多年,关于“教徒依令大量开矿采宝、锻造兵器,各教中分坛种植‘拙木’似有它用,东客及其下属淫辱焉耆王妃”等等秘事,他都一清二楚。他的心中,自有大致的推断。东客方才的言语,亦印证了他的猜测。

    “抱歉。”北牧一声低语,移开了盯着东客的凌厉目光。对方那句“亲如兄妹、不分彼此”,始终是他的软肋。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曾经能以性命相托的至交,会做出背叛光明圣教、背叛教主大人的恶事。

    西飒瞧了瞧北牧,又瞥了东客两眼。他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东客掌使说得对,祭火大典不能耽误。命八护法继续搜寻教主大人,仪式就由我们三掌使一同组织吧。”

    “什么?!一同组织?”东客和北牧异口同声地惊呼,齐齐看向西飒。

    西飒摊了摊手,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北牧与东客对望一眼,两人各怀心思,缄口不言。最终,他二人先后摇了摇头。

    城堡西面那座径长十丈的祭火圣坛上,七面鹿皮大鼓架于石坛边缘。七名教徒双手持锤,神情肃穆,立于鼓身前。他们身着素白布衫,头戴白色圆帽,腰间白带随风狂舞。

    当日晷的刻度直指巳时,鼓声响起。击鼓教徒并非寻常徒众,而是内力充盈的巫乐师。每一击鼓点之音,他们都能稳稳地扩散出去,送入三千余教众的耳中,“砰砰砰”的重击声,与所有人的心跳声,竟能做到完全同步。这不同凡响的鼓点声,令众人血脉偾张。

    拜火教规有云:鼓乐起,万众齐。每一位教众都很清楚:鹿鼓之乐是祭火大典的前奏。他们闻声而动,纷纷围聚在圣坛周围。

    依圣教法典:除却教主、掌使、护火圣使及巫乐师之外,其他教徒是没有资格踏上这座祭火坛的。众人以那簇永世不灭的炽烈圣火为中心,里里外外围了十数层。距离圣火愈近的教众,则能沐浴更多的炽火光辉,恩获更多光明火神的庇佑。虽说祭火之礼无关身份、不分地位,然普通教徒却很识时务地将前排之位,留给各中高层首领。

    教众齐集,鼓乐声止。众人双臂弯曲,掌心朝天,叩拜下地,静静地等候着教主大人的圣临。三千余人面朝地、背朝天,密密麻麻地围着石坛一圈又一圈地屈膝跪伏,虔诚膜拜。放眼望去,每人穿着的华服在日光下格外耀眼,犹如一块块贴伏于地的平滑巨石。拱卫圣坛的三千斑斓之色,组成一幅奇特而瑰丽的画卷。

    东客、西飒及北牧三人,施展轻功,从天而降,分立于石坛上接近圣火的三个方位。

    教众们听到声响,微微抬头,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当他们看到来者是三大掌使时,不免有些疑虑慌乱:今日当真见不到教主大人了么?

    正如适才北牧所言:“祆宇浡王在教众心目中的位置,无人能及!”三大掌使虽地位超然,但毕竟不是教主大人。已有部分徒众心生不满,却仍然保持跪拜之姿,敢怒而不敢言。毕竟,三大掌使的威望仅次于祆宇浡王,拜火教众心思简单,“以下犯上”之事,他们轻易不会去做。

    东客环顾坛下众人,见无人骚乱暴动,略感宽心。他提足真气,用西域语朗声说道:“教主大人要务缠身,本次祭火仪式,由我三人共同主持。礼启,诵经——”

    东客语毕,遂与西飒、北牧一道,面朝圣火,行叩拜礼。三千教众齐声低吟神圣的经文,清音雅调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上,涤荡戾气,净化心灵,久久不散。

    三掌使带领教众祈祷诵吟过后,站起身来。众人进入“闭目冥想”的仪式。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伴随三声清脆的金鸣之声,冥想结束,教众睁开双眼。经过吟经及冥想,他们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神采奕奕,一双双望向圣火的目光,热烈且充满期盼。

    “恭迎火神,拜!”北牧生性少言,第三阶段“请神礼”只有五个字,正合他意。

    教众们依北牧掌使之令,再度匍匐于地,跪请神灵。

    圣坛上的圣火熊熊燃烧,火苗不断抖动,愈跳愈快、越蹿越高。猛地,圣火幻化出鹰、牛、狮三兽之形,分别呈白、黑、金三色。三兽凌空盘旋,其朦胧的形态在火光中由小变大。它们或振翅奔走,或摆尾嘶吼,栩栩如生。待三兽占满圆坛上空,倏然间,鹰、牛、狮撞在一起,合体为光明火神!火神一飞冲天,追随天上那轮血红烈日而去。最后,神灵与白云红日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火大典的最后环节由西飒组织。他提气运劲,大声喝道:“至圣池洗礼,礼毕!分座入席,‘年度宴’开席!”

    所谓的“圣池”,其实只是一个不甚大的淡水浅台。然这汪淡水池,却并非普通的淡水池。祆宇浡王每日都会面朝圣池祷祝诵经,故而,池水具有“神力”。所有参会的拜火教众,都必须用浅台流下的圣水,洗净双手,并掬捧圣水,吞入腹中。如此,每名徒众由内而外,皆有“神力”加持,可净化自身,洗涤罪孽。

    拜火教焉耆分坛的选址地,是水域交汇之所,在河流的灌溉下,此处乃是茫茫沙海中的一片巨型绿洲。城堡周围水草茂密,亦有接连不断的胡杨林自然生长,风景绝美,避暑极佳。年度宴的予会人数多达三千余人,故此盛宴并不在分坛的“宴客石楼”内举行,而是在绿草丛林间,按既定的座次,铺好席垫。教众们成排席地而坐,围成百余纵列,热闹非凡。

    极具当地特色的美食,陆陆续续被端上宴席,平铺在教众身前的草垫上。马蹄、牛筋、红柳烤肉、羊肚包肉,以及各类瓜果,应有尽有,更有三百只大尾羊被架上火堆,涂抹香料,每十人分食一只烤全羊。拜火教在正式的宴会上,是不允许饮烈酒的,然淡雅解渴的清酒,却窖藏有数百桶,以供教众们享用。

    东客完全不在意宴席上的美味珍馐,他只关心每人必食的“祭天馕饼”是否派发下去?每年宴会的前三日,他都会安排亲信,悄悄地将“化羽浆”和入馕饼之中。只有将三千教众来年的毒性顺利压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能安定。

    负责膳食炊事的徒众,正准备将一张张“祭天馕饼”从硕大的烤炉中取出,然而此时,一些耳力甚佳的教内中高层领袖隐约听到有踏马之声,由远及近。他们赶忙飞身上树,极目远眺,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浓沙滚滚,正是有大队人马朝此处奔袭而来!

    **表示虽然去过XJ,但对西域所知非常有限,对于拜火教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写上一章和这一章,耗费了我不少时间。我只希望不以臆想下笔,而是能结合旅游时的自身感触,以及网上查到的各类信息资料,融入故事情节中,尽可能地接近实际,包括西域喜用吉祥数字“七”等细节。只可惜,总感觉写不出想要那种效果……=。=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围而不攻

    “怎么回事?!是谁?”

    “来者不善!我们需尽快做好准备!”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是……是焉耆王庭军队!”

    几名站在树枝上的领袖用西域语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其中一名眼尖的分坛主很快便看清了:朝他们疾速奔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圣教仇杀冲突了数十年的焉耆国军!

    东客、西飒和北牧三大掌使自重身份,因此“探查情况”此等小事,是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的。但在得知“敌袭”的下一瞬,他们立马做出了反应。

    “众圣教弟子听令:布圆形防御阵!”北牧腰杆笔直,将紫檀木制成的“掌使大令”高举过头,提足真气,高声下令。

    三千余教众正连排围坐,喝酒吃肉,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在这个热闹欢快的氛围下,许多普通教徒并未听到远处的马蹄声,亦未注意到少数几位领袖飞上了胡杨林。待北牧掌使高亮的嗓音灌入众人的耳鼓之时,教众们均感大吃一惊,左顾右盼,都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虽又惊又疑,却仍是在第一时间听从号令,纷纷站起身来。

    “焉耆军队进犯,速布阵!”北牧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话音一落,所有人皆了然,他们迅速依令而行。

    兵法有云:圆阵者,所以槫也。亦云: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圆阵”乃是军兵身处野外之地,遇敌时所结成的圆环形状的防守阵。它能因地制宜地采取各种变幻,可谓是中原沙场军征中广泛运用的大阵之一,许多主防御的阵形,亦是由圆阵演变而成。

    然而,西域人对于中原文化知之甚少,即使是日日操练兵马、时常战场搏杀的军队士卒,对于“以阵歼敌”这四个字,也并没有太多的认知,很多人甚至从未见识过阵法阵术。拜火教地处西域,且绝大部分教众是武林人士、江湖草莽,故而,中原那些复杂的阵法,他们是学不来的。

    好在北牧出身中原,此前曾在教内向众人讲解过“简化后的圆阵之法”,而此次参会的教徒,八成以上皆身怀武艺,若是双方开战,拜火教众当有生机。

    方才,众教徒先后参加了圣坛祭火大典和圣池洗礼仪式,出于对神圣的光明火神及教主大人的虔诚崇拜,他们绝不会将沾染血腥的兵刃带在身上。随后,众人又齐聚在青草密林间大快朵颐,谁承想会在此时遇袭?既无就手兵器傍身,教众们便就近劈折树枝树干,权当武器,亦有人抬来巨石,拦在阵型外围。

    此时此刻,那武功超凡的祆宇浡王不在此间,四掌使只得三人又心思不齐,就连八大护法都全部被派出去找寻教主大人,整个拜火教的战力,消减五成不止……

    北牧心中暗道:“但愿领军者不是龙突骑支。教主大人神踪不明在前,焉耆军队于宴会上突袭在后,不知今日……”

    西飒装模作样地掰下两根粗枝,拿腔做势地靠向北牧,“北牧掌使,你来指挥阵法。焉耆国的那些个小混蛋,就交给我来解决!”

    东客眼看着北牧西飒、各中高层领袖及教徒们,布阵的布阵、劈树的劈树、搬石的搬石,耳边那愈来愈近的跑马声早已清晰可闻,他在犹豫少顷过后,狠狠地跺了跺脚,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快把‘祭天馕饼’拿来给众人分食!”

    一时间,所有人皆止住忙碌的身影,望向这位地位仅次于教主大人的东客掌使。所有人望着掌使大人的眼光满是难以置信、莫名其妙,仿佛,阵中央站着的不是掌使大人,而是,一个傻子……

    西飒首先接过东客的话头,他眨巴着大眼,挠了挠后脑勺,“东客掌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什么饼?赶紧杀敌啊!”

    东客暗骂西飒一句,表面上却是不好发作。他尴尬地笑了笑,“大家吃饱了才有气力杀敌。”他的话尚未说完,脸已经红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一辈子说过的,最愚蠢的一句话!可他实属无奈啊!他心底萌生出的直觉越来越浓烈了:若此时不能逼迫全体教众尽快服下“化羽浆”,那么,他接下来将再无机会!

    北牧终于按捺不住,再一次对东客冷言冷语地说道:“东客掌使,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

    东客正想辩解,然焉耆大军的先头部队,已到眼前!

    焉耆军堪堪抵达,便立刻对拜火教焉耆分坛的石楼城堡、西面的祭火圣坛,以及距离城堡不远的胡杨丛林,实施包围。此次予会的三千多名教众、负责膳食炊事的教徒甚至是那七名巫乐师,俱都落入焉耆军的包围圈内。

    继先头部队之后,中军及后军陆续赶到。此番国王龙突骑支派出的兵力竟多达一万八千人,数量乃是拜火教的六倍,且骑兵占一成。来者均手持兵刃利器,强弓劲弩亦有两千之数。且不说兵力军马,单论武器,焉耆军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焉耆将士到达之后,逐渐形成某种围剿阵型,将拜火教众团团围困。

    三大掌使及各分坛主的武功不弱,他们若想在焉耆军行动之际离开,自是不难。就算此时焉耆军的阵法已成,三大掌使亦有把握能杀出重围。只不过,拜火教众亲如一家,他们着实做不到弃普通教徒的生死于不顾,自行逃命。

    敌军带队的,并不是能与祆宇浡王一较高下的国王龙突骑支,而是他的堂弟——武将“龙库尔班”,这令北牧略感宽心。他暗暗地呼出一口气,“龙突骑支未到,我圣教尚有一战之力。”

    北牧仔细地观察着敌军的阵型,心道:“焉耆军何时懂军阵之术了?这似乎是‘四门兜底阵’,但又不太像。不知他们是得哪位高人的指点?”

    正如北牧的猜测,焉耆军所布之围剿阵,确是“四门兜底阵”,这是郭旭扬授予的一个阵法。正因西域人吃不透中原过于繁复的阵术,故北牧只得将“圆阵”简化,与拜火教众的情况相似,郭旭扬也只能依据焉耆军的情况,对“四门兜底阵”进行相应的删减调整。

    大敌压境,众教徒在北牧的带领下,双手紧握树枝石块,准备做殊死一搏!不料,龙库尔班却下令:摆好阵势,暂不进攻。

    北牧、东客及全体教众大感疑惑不解,然西飒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他很清楚,这是两日前,郭旭扬与龙突骑支达成的“合作方式”:郭旭扬请龙突骑支于八月初三拜火教的年度宴上,派兵包围整个焉耆分坛。只需出兵,无需动手!

    北牧狠狠地盯着龙库尔班,对方那双好似看“笼中兽”的轻蔑的眼神,令他极其愤怒。他冷哼一声,用西域语喝道:“龙库尔班,你要干什么?敢不敢与我北牧单独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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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原形毕露

    龙库尔班摩挲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北牧。他是西域人,只会说西域语。他“嘿嘿”直笑,“你就是拜火教的北牧掌使?你的名字我以前听过,但没见过。真没想到啊……长得跟个小婆娘一样白嫩。不错,是个美人!很带劲!我很喜欢哈哈哈!”他的言语间尽露淫秽之意。

    原来,龙库尔班好美色,无论男女。他平日里豢养了不少男奴女奴。但凡相貌柔美之人,皆是他的“心头好”。而北牧容颜清秀,眼若桃花,一头如雪银丝长及腰间,虽是三十七岁的年龄,但看起来却像是一名十七八岁的病弱美少年。北牧这独特的气质美貌,被龙库尔班一眼相中。龙库尔班乃一介武夫,他看到己方兵多将广,便不分场合地对敌方领军污言秽语起来。

    “小婆娘,我可舍不得打你。”龙库尔班淫笑着将手中的阔刀,收入马股后的刀鞘中,摆出一副“罢斗”的模样。

    他手指三大掌使及一众教徒,“你、你、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说了:你们这群拜火教的小混蛋,必须臣服于我们焉耆皇族!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要是敢不答应,就把你们统统杀死!”

    龙库尔班环顾敌众,并未看到祆宇浡王的身影,这令他越发地肆无忌惮。他曾分别与西飒、东客交过手,双方打得互有往来、高下难分。他推断:北牧既与另外两名掌使齐名,那么武功应该也在伯仲之间。此番,在焉耆大军的突袭下,拜火教众被打得措手不及,皇族军队优势占尽。

    龙库尔班洋洋自得:“我们兵力比他们多六倍,而他们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祆宇浡王不在,三掌使也没多大本事,就算真要打,他们也肯定不是对手!”

    龙库尔班的自负之心,也正是北牧的忧虑之处。

    北牧的就手兵刃是铁骨扇,武功走的是阴柔刁钻的路数,辅以暗器发射,方能克敌制胜。现今,他的身上并未携带一枚暗器,铁扇更是被留在石堡之内,他若想战胜武力不俗的龙库尔班,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因他清楚两军实力悬殊,所以才不得不“主动挑战”。他欲于决战中竭尽全力地擒拿龙库尔班,以作人质。怎奈,对方并未应战。

    北牧的心中,有诸多疑团。焉耆皇族与圣教的矛盾对立已达数十年之久,国王龙突骑支甚至多次将自己的王妃,敬献给东客。皇族对圣教忌惮至此,为何今日突然进犯,并逼迫圣教称臣?以目前之情形,敌军直接动用武力岂非更好,又为何给予长达一日的时间去“考虑”?

    北牧是一个知事明理之人,相较于三千教众的生死存亡,他自己所受的那点屈辱,根本不算什么。故而,对于龙库尔班淫靡猥亵的言词,他只能握拳强忍,不便发作。敌军将领既不出兵,又不接战,在教众被团团围困的劣势下,静观其变、等候良机,方为明智之举。

    北牧绞尽脑汁地与敌周旋,西飒只在表面上“做做样子”,而此时此刻,冷汗滚滚而下的东客,才是最为惶惶不安的。

    东客略作权衡过后,将牙一咬,大声喊道:“龙库尔班,带我去见你们的国王,我有话对他说!”整个焉耆国皆受制于黑袍尊者,他作为黑袍指定的“对接人”,十余年来,尽享无上荣光。当下这“反常”的局面,想必只有国王龙突骑支,才能告诉他最真实的答案。

    岂料龙库尔班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没有资格见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东客,我要你做我的奴隶!我会在你身上用尽所有的刑具,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去!”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东客!

    “你……”东客的眉毛拧成一团。此前,他暗地里与龙库尔班频繁接触,对方对自己一直是毕恭毕敬的,他从龙库尔班态度的巨变中判断:焉耆皇族这是要“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被压迫了十余年的龙突骑支,敢于奋起反抗?东客在焉耆王庭安插有细作,为何无人回报于他?焉耆军队围而不攻,究竟意欲何为?龙库尔班不知还有何“后手”?……

    这一连串的疑问,东客已无暇细想。每年“年度宴”这一日,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始终都是:参会教众能否压制一年的毒性?以往皆是巳时祭火大典完毕后,众人便分食和有“化羽浆”的“祭天馕饼”。若是耽误了服用的时辰,会造成怎样的恶果?他的心里,完全没底。

    既然敌军暂不发动进攻,便需尽快想办法解决这“首要任务”!东客藏于背后的左手,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他的亲信收到掌使的“暗号”之后,层层传递下去,直传到距离炊事房最近的那名亲信——木合塔尔处。

    木合塔尔是个机灵人,他趁着教众布阵应敌的混乱,佝偻着身子欲潜至烤炉处取饼。只可惜,他堪堪奔出几步,却被西飒高声喝止。

    西飒身形一闪,便将木合塔尔提到了场中央,摔在东客的跟前。“东客掌使,他是你的人吧?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这“瓮中捉鳖”之计,郭旭扬等人筹谋已久,西飒自然不会放过奸细东客的一举一动。

    “这……”东客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随后,他故作淡定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是我的部下,但我不知他要干什么。木合塔尔,大敌当前,你不随众退敌,乱跑什么?”

    “掌使大人……我,我,您,您不能……”木合塔尔瞬间明白了:自己已沦为掌使大人的“弃子”。他害怕得舌头都打了结,他不知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能说?他不想死,但他心中了然:若是泄露了机密,自己的结局,将比“死”更可怕!

    对上东客冰冷而残酷的目光,木合塔尔顿感寒意袭遍全身。他猛地一颤,紧接着,一口浓血和半截断舌,自口中狂喷而出。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木合塔尔就咬舌自尽了……

    “东客掌使,你对他做了什么!?”长久以来,北牧对东客都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如今,这如沙粒般虚无缥缈的“希望”,已荡然无存……

    西飒已从教主大人口中得知:祭天馕饼实为何物,亦了解到东客更多的恶行。他“趁热打铁”地直指关键要害,“东客掌使,他该不会是受你指使,去取祭天馕饼吧?我看你对这馕饼很在意啊?难道有什么秘密?啊!我想起来了!每年宴会,你都把馕饼偷偷地扔掉!”

    “你胡说!”东客下意识地怒吼一声。他感觉西飒似乎能将自己的内心看穿。于他而言,黑袍尊者最大的恩惠是——没有给他中下那万恶的毒蛊混合之邪物。既然没有中毒,自然不需那“以毒攻毒”的所谓“解药”。他每一年“丢弃馕饼”的动作都做得很隐蔽,西飒怎会知晓?

    “那我现在派人拿个馕饼过来,你当面吃给我瞧瞧。”

    一万八千名焉耆敌军将外面围得水泄不通,三千教众正忙着商量对敌之策。在这“内忧外患”的当口,西飒却叫东客“先吃个饼”,这场面视之令人发笑,而西飒多少也显得有些“胡搅蛮缠”。

    正当西飒与东客僵持不下之际,龙库尔班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你们这群小混蛋,当我焉耆大军是摆设吗?被我们包围了,居然还想放鹰求援?”

    五名焉耆兵卒押着一个拜火教徒,来到三大掌使面前。一只被击杀的苍鹰,被士卒扔在了草地上。随后焉耆兵卒依龙库尔班的命令,又退回队伍当中。

    西飒和北牧认出那名放鹰的教徒名叫瓦力斯,也是东客的亲信之一!

    “东客,你欲求救于何人?”北牧的质问,冷若冰霜。他对东客的称谓,再无“掌使”之敬称。

    “是啊!圣教的人都被困在这里,让我来看看,你还能给谁传信?”西飒慵懒地接了两句。他蹲下身子,准备从鹰爪上的信筒里,取出信纸。

    东客连番的怪异之举,众人皆瞧在眼里。教内中高层领袖,乃至普通教徒,此刻对这位东客掌使的言行,俱都有各自的猜测。东客正苦苦思索应对之策,西面又是一阵骚动。原本布列“四门兜底”围剿阵型的焉耆军队,竟然让出了一条大道。

    所有人均看得真切,自外向内走进来的共有四人。他们分别是:失踪了半日的拜火教教主祆宇浡王、拜火教护法明斯,以及,“祭火追杀箓”的必杀之人郭旭扬!这三个人会同时出现,已出乎教众们的意料,再看郭旭扬的手中,正拉拽着一个眼神凶戾、面有刀疤、身上绑缚着锁链的西域大汉。却不知这凶狠大汉与拜火教,又是何关系?

    **2023年到了!在新的一年里,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愿疫情在今年能彻底消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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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瀛剑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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