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逃离
猴脸男人头撞到了紧锁的门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不远处的脚步声停了一瞬，那些暴走少年尖叫着往这里冲来。
恺撒焦急地和楚子航商量对策——他们两个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对上这群带着枪械的暴走族少年简直毫无胜算，一旁的麻生真突然出声：“你们都先躲进衣柜里，剩下的我来安排。”
“交给你管什么用？”恺撒皱眉。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女人都是需要细心呵护的花朵，大多情况下她们只需要负责可爱漂亮就够了，理应是男人们负责冲锋陷阵……如果是诺诺和千黎那就另算，但麻生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
门锁打开又关上，在恺撒和楚子航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股力量强行塞进了身后的衣柜。透过衣柜的缝隙，他们看到刚刚带领着人离开的黑衣少年站在了麻生真面前，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并举到头顶，摁在一旁的墙上：“配合我。”
恺撒枪已上膛，却被楚子航制止住了。
从方才他就觉得黑衣少年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嗓音都很熟悉，只不过说的是流利的日语他听不太懂，退一万步讲，刚刚对方救了麻生真。
此刻静观其变才是更理智的作法。
恺撒当然也意识到了，但是指着黑衣少年心口的枪一直没放下。
暴走族少年也陆续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一时踟蹰，不知道要进还是不进，全都堵在了门口。
黑衣少年转头踢翻一旁的摆件：“滚出去！别老子好事！”
有人阴阳怪气的出声：“怪不得大人刚刚不准我们动这个女孩，原来是您看中的啊，早说……”
“我说，”黑衣少年平静的打断他：“出去，还是你想脑袋分家？”
麻生真看着眼前身形挑高的黑衣少年，投向了感激的目光。
“今天没有兴致了。”黑衣少年摸摸她的头，又走到一边抱起角落黑色的猫儿，递到她怀里：“吓到你了？抱歉，带着小家伙快走吧。”
麻生真很担心恺撒他们，但她甚至不敢往身后的衣柜瞟去一眼，生怕这个黑衣少年发现什么。
只能小声地感谢，抱着黑猫快步离开。
“都在这里愣着这干什么，去找人啊！”黑衣少年怒斥。
暴走族少年嗫喏半晌，终于还是如潮水般退出。
没人注意，一旁晕倒地猴脸男人也混在这群人中悄悄地退出去了。
黑衣少年敲了其中一个柜门，清了清嗓子，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我靠！师妹！”路明非听到熟悉的嗓音，瞪大眼。
另外两个人听到声响，也推开了柜门。
楚子航第一时间就把目光锁定了千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确定应当是没受什么伤之后，才收回目光。
“见到我惊不惊喜，路师……师姐？”千黎抬抬下巴，冲路明非挤眉弄眼：“什么时候有这个癖好了啊，不过师兄穿女装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身姿袅娜。”
“时势所迫啊！”路明非脸色羞赧：“师妹你这又是什么play？”
“男装啊，虽然通缉令上没有我的照片，但保不齐我会被见过我的蛇岐八家的人认出来，就买了一套男装和假发。”说着，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她本就生得高挑，鞋底还垫了五公分的增高鞋垫，身高直逼180，又加之眉眼总有一股英气在，只消得一挑眉，就是一个活妥妥的妖孽美少年。
“这也太帅了，说真的，如果不开口的话还真有点不敢认你。”路明非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觉得跟千黎比起来电视剧里面那些女扮男装都弱爆了。
千黎哈哈一笑。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先想办法离开。”恺撒生怕他们聊着聊着就把这里当成家了，赶忙止住话头。
“对对对，什么事到时候再聊，先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很听你的话。”楚子航突然道。
“哦对，忘记说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另一个实力还行的小帮派的二把交椅。”
“师妹你这混得也太爽了吧？”路明非目瞪口呆。
不过仔细想了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千黎日文交流完全无压力，身手自然不用说，无论丢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还好还好，我一路其实也挺惊险的。”千黎想了想，突然打了个响指，用绳子把他们三个都绑了起来：“走，爷带你们光明正大地出去。”
一巴掌把路明非拍得一个趔趄，路明非捂住胸口夸张的咳了咳。
有了千黎这个bug之后，一路上虽然算不得畅通无阻，但也没起什么大冲突。
她仿若一个冷面煞神，押送身后的三个“罪犯”，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让那些暴走族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
很快就带着他们征用了那些暴走族的跑车，路明非和恺撒分别跳上主驾和副驾，留下她和楚子航大眼瞪小眼。
蝰蛇这种超跑只有两个座位，同时征用两辆车也不太可能，留给他们两个的位置就是中间那一块，且不说车顶很低，就算是正常的高度，他们两个也绝对避免不了肢体上的接触。
楚子航率先坐在了上面，千黎吞吞口水，跻身在他怀里。
她个子不矮，骨肉匀称，但意外地，竟也没占多少空间。
“忍术？”恺撒瞟了一眼。
千黎没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楚子航薄唇紧抿，双手反复抬起落下如此几个来回，终究是将她彻底环抱在怀中，几乎嵌入他体内：“等下会开得很快，抱紧我。”
“辛苦师兄了！”千黎道谢。
鼻腔里充斥着千黎身上独有的味道，像是雪松，又像是檀香，清冷厚重，温暖却又疏离，楚子航心跳如擂鼓。
怀中的女孩比他想象中的要娇软得多，好似他稍一用力，她就会被拦腰截断。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她似乎有些挑食，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蓦地，千黎身形一僵：“师兄……”
“抱歉。”
没头没尾的对话，另外两人神奇地听懂了。路明非悄悄地朝楚子航竖起拇指，尽管此时的他被恺撒酷炫的车技颠簸得脸色苍白。
恺撒看似专心致志地开车，却也发出了一声嗤笑。
第044章 御驾亲征
“GPS系统你拆掉了吧？”
楚子航将怀中的千黎又紧了紧，脸色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当然，第一时间就是拆掉这个东西。”
“那车载电话系统呢？”
恺撒一僵。
说曹操曹操到，还不等他把这个也拆掉，蝰蛇自带的电话系统就响起”笃笃”的提示音。
“见鬼！”
恺撒恶狠狠地接通电话，准备给对面的辉夜姬放几句狠话，可对面是一个尖锐的男声，说了一大堆，恺撒没怎么听懂。
“这家伙叽叽歪歪的说什么呢？”
恺撒看向千黎。
她脸色差得出奇，路明非目光呆滞。
“真小姐在他们手上。”
千黎和路明非异口同声。
蝰蛇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恺撒凝视着前方，那是一个小山谷，暴雨在不停地冲刷着视野，山谷一片雾蒙蒙的。蝰蛇的车头灯穿破雾气，照到了曼波网吧。
通话里阴鸷的声音还在继续，千黎脸色越来越差：“他们认出了我的身份，并在网吧天台洒上了汽油，要求把车交还回去，不然就会放火烧死真小姐。”
“这群混蛋！”恺撒怒斥，他拍了一下方向盘，踩死离合，机车穿破雨幕，做了个完美的180度转头。
“抓紧了，等下会更颠簸。”
蝰蛇咆哮着前进，犹如众神的怒吼。
曼波网吧门前，三辆卡车并排着为那些暴走族少年做着掩护，他们前面，则是一溜排开的少女们。
很显然，他们准备把少女们作为一道人肉防线。
“败类！”恺撒低咒！
猴脸男隔着雨幕冲他们叫喊。
“他说感谢你把车送回来。”路明非充当翻译。
“跟他说问会把他们葬在充满女士内衣的棺材里。”
“老大你冷静一下，真小姐还在他们手上呢！”路明非抬头看着屋顶，那里，麻生真被火包围，生命危在旦夕。
“照我说的翻译！”恺撒面无表情。
路明非只能叹了口气，艰难地用原话翻译。
千黎中途脸色凝重地说要下车，事出紧急，三人只能先回去。
双方的交谈还在继续，恺撒看起来云淡风轻，无论猴脸男人说什么，都能照常怼回去，直到——
“老大，他问师兄怎么不说话。”
恺撒眉目一凛，总感觉猴脸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楚子航的确不在，按照他们的计划单独绕道了网吧后方，试图从那里把麻生真解救下来。然而甫一打开通往天台的门，一桶汽油兜头浇下。
楚子航衣服和头发上都被火苗点燃，这些暴走族早就有备而来，特地设好了埋伏在这里等着他！
这样的纰漏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可麻生真这边情况太过于紧急，他根本没有选择。
“下去！”恺撒一把把路明非推了下去：“火力压制！”
路明非在地上翻滚一圈，拿着最后一支MP7，迅速瞄准。这种冲锋枪点射极其精确，百米以内几乎可以当做狙击枪使用。而他，最大的本事莫过于远程狙击。
恺撒抓过猎枪锁住方向盘，站在了蝰蛇的引擎盖上，双眼流淌着耀眼的金色。
二度暴血！
“跳下来！”他对麻生真大喊：“我会接住你！”
麻生真在雨中瑟瑟发抖，风吹过她湿透了的衣衫与发梢，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看着恺撒，眼也不眨。
每个女孩都期待着自己以后的人生里会出现一个王子，他披荆斩棘，身骑白马，带着最温和最灿烂的笑容，将她从人群中抱起。
她觉得他看到了自己的王子了，开着蝰蛇跑车，在人群中仿佛一轮太阳般耀眼夺目。
她突然觉得不害怕了，甩掉高跟鞋，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在空中自由滑翔的鸟儿。
恺撒仰头看着身着红裙的真跳下，同样从他计划好的位置跃起。
暴血之后，言灵成倍的增强，雨滴的落地变得清晰可闻，铅丸割裂空气的破风之声尖锐刺耳。
路明非弹无虚发的连续射击震慑住了这些人，导致他们手已经开始抖了，那些铅丸只是组成一个网，从他身边划过这时，恺撒听到了一声，宛若毒蛇吐信般的冷笑。
距离他最近的那管猎枪吐出火焰，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形的领域展开，风声、雨声、枪声全部消失。
恺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将麻生真抱在怀里，两个人同时下落。
从四楼高的地方跳下于正常人来说怎么也要缺胳膊断腿，但他是混血种，甚至还启动了暴血，仅仅只是双腿被震麻了而已。
与此同时，路明非已经被逼入绝境。
弹药已经耗尽，他被人团团围住，无数的枪口指着他，只待人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他射成一个马蜂窝。
他全身发抖，但意外地没有任何逃跑的念头。
猴脸男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看看这个美艳的女孩！”
路明非啐了一口：“要不要我把内裤脱下来送你？”
他奇异的没有说烂话，而是恶狠狠的，言语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的插入猴脸男的心脏。
他心说人不能怂一辈子，至少现在不能。他亲眼看着杀胚师兄浑身着火从楼道里落下，看着老大如同天神般将麻生真接住，或许师妹也在某个角落里看着这一切。
他同样作为师兄，总不能比那两位差太多吧？至少表面上应该这样。
街面上忽然亮起灯，月光划破黑夜。
暴走族少年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上车！”恺撒大喊。
路明非用尽全力跳了上去。
学院里，看着监控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起立鼓掌。
关键时刻，eva都束手无策的时刻，有一个人冲了过来打破战局！这一次，那些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这个自命不凡的小皇帝的执行部专员，以恭迎皇帝的掌声来为他喝彩。
所谓皇帝，总是要御驾亲征的。
“老大，你刚刚真帅，就跟武侠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样。真小姐也很勇敢，要我都不敢跳！”
麻生真抿唇笑了笑。
“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后续事宜包括你上学的学费问题都会有加图索家的人给你交接。”
“嗯，谢谢。”
“你闭上眼。”
这个要求让麻生真和路明非都有些搞不懂，麻生真愣了一下，依言闭上眼。
第045章 源稚生
恺撒在路明非震惊的眼神中掏出一张一张黄色的符纸。
“老大不是吧，你也信这个？”路明非惊呆了。
虽然没亲眼看过，但这种东西在各种僵尸片里面屡见不鲜。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恺撒不知从何解释，也不想解释，在心里默念夏清风这次给点力之后，回忆着对方传授的使用教程，把符纸贴到了麻生真额前。
也亏得他这么多年根本不信这玩意，一直没用，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数秒后，那符纸上的七拐八扭的字诡异地动了起来，发出了鲜红的光亮，直至彻底把麻生真包围其中。
只一眨眼，原本端坐在旁的麻生真就消失不见。
“我靠，这玩意儿居然是真的？！”
“嗯。”恺撒同样被惊到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银色的旅行箱从天而降，在最后时刻eva将指令改写，燃烧弹换作了补给箱。恺撒跳出铲车，抓住箱子，上写着CassellColleg20xx字样，恺撒迅速打开这些箱子，枪支、弹药、照明弹、手榴弹排布得整整齐齐。
他取出黄铜弹头装填进沙漠之鹰弹匣。
“老大！那子弹是能打死人的！”
“我家老东西们经常讲一些歪理，但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说上帝创造的世界一定是公平的，如果有人犯了错，他就该支付代价，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果有人犯了错又能不支付代价，那谁还信上帝的荣光呢？”
全副武装拥有“镰鼬”的恺撒如同战场之王，所到之处，血泊飞溅，每一发子弹都准确无误地命中暴走族的小腿。
“你看到千黎了吗？”恺撒抽空问道。
刚刚救了他和麻生真的屏障除了千黎之外他想不到有别人能做到。
路明非摇头。
就在他这句话话音落下，就见到源稚生朝他们走来。
路明非激动地朝他挥手：“师妹！”
源稚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所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应该是千黎伪装而换成的。怪不得刚刚千黎要下车，原来是在策划这些。
路明非心说易容术真不愧是那些武侠小说里最bug的技能，用好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局。这些暴走族归根结底还算是黑道的一份子，对上如今化作源稚生的师妹，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源稚生脚步一顿，鞋尖打了个转，走向他们。
“是本家的执法者！”果不其然，暴走族少年看到来人的时候，顿时停下了密集的火力。
“那是假的！”
猴脸男人咬牙切齿，想起刚刚被黑衣少年骗得团团转的模样。
无论是真的是假的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
然而恺撒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擒住猴脸男，沙漠之鹰扣在他眉心。
猴脸男嘴里叽叽咕咕的一堆，他听得不耐烦了，正准备开枪。与此同时，猴脸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鲜红的试剂，灌入口中，眨眼间，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五指变成了龙爪。
一柄长刀从背后刺入他的心脏。
“师兄你没事？”路明非一脸惊喜。
“差点死了，但二楼是土耳其浴室，最后我跳进了水里。”楚子航看着虽然被长刀刺穿心脏倒下但依旧还在动的猴脸男人：“是某种能活化龙血的药物，你不该让他吃下去。”
“是猛鬼众研发的东西，可以让混血种的血统瞬间提高，达到龙化的临界值。”源稚生说道。
“猛鬼众，我好像听过……这不是我们刚来的那天那什么蛇岐八家要讨伐的对象吗？”路明非想了一回儿，终于回忆起这个名词到底在哪听过了。
“现在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下次再见到源稚生，我一定给他脑袋开个洞。”恺撒咬牙切齿。
“你现在就可以。”源稚生淡淡地道：“但我不会任你开枪不反抗。”
“妈的，源稚生！”
恺撒的手比脑子反应还要快上一步，抬手就要给源稚生来一枪。
楚子航压住他的枪口，对于源稚生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而是看向那个猴脸男人：“他现在还有意识，没必要为无关人等耽误了逼问幕后主使。”
“无关人等。”源稚生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眼，一字一顿尾音上挑，带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两人针尖对麦芒。
“停一下停一下，虽然但是，师妹到底去哪了？”
路明非见气氛不对，连忙过来打圆场。
倒也不是想做和事佬，而是他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站了一排本家的人，这要真起了冲突他们绝对是吃亏的那一方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思想，转移了话题。
不过很显然的是，这个话题并不怎么好。
源稚生凤眸微眯：“她没跟你们在一起？”
“一开始是在一起的，后来她有事先离开了。”路明非摸摸后脖颈。
源稚生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想了想，拨通了矢吹樱的电话。
“矢吹樱，帮我调取辉夜姬的监控记录，我要知道，千黎在哪里。还有，暴走族这边跟猛鬼众有关系，他们手上有强化药剂，着重调查一下。”
在远处看着的矢吹樱当即着手去办。
“师妹出事了？”路明非脸色一白。
他并没有想过这么一层，至少在源稚生到来之前。
但源稚生担忧的样子不似作假，让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提了起来。
源稚生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楚子航，但很快地又转移了目光：“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在本家的通缉令上，准备跟我走一趟吧。”
他本来顾忌着千黎，没准备用强硬的手段，但既然她现在不在，也就没必要留下情面了。
刚刚恺撒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果断用枪指着他，也证明了他们的立场。
“你一个人准备对上我们三个，源君，这话说大了吧？”
恺撒早就看源稚生不爽了，眼底盛满了讥诮。
迪里雅斯特号上的事他可一点都没忘，加之今天发生的这些，足够让这个贵公子不再想着维持表面的和平。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默默抽出了刀。
第046章 生死一线
“别这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心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老大和杀胚师兄都受伤了，别说强了，龙都算不上，而且源稚生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地头蛇，这简直就是地头龙！
这要是真干起仗来，保不准要不了两分钟他们就要再次享受一下被无数枪口指着的滋味。
然而，他正准备开口劝说，余光却猛然瞥见了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倒下的暴走族中，有一个人影慢慢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枪，枪口对准——恺撒？！
“老大小心！”
他想都没想，奋力往前一扑，将恺撒从原地推开，然而自己却没能躲过那一发子弹。
那一枪几乎把他的灵魂都打碎了，背后剧痛一瞬之后，他整个人一下子就空了汩汩鲜血被积水晕开，眼前只有楚子航大喊的画面，听不到声音，就好似迪里雅斯特号爆炸后的那样。
可惜，这次没有人会抱住他，说“明非我来救你了”。
世界飞速离他而去，他咳了咳，伸出手想是要抓住什么。
只见眼前黑影以闪，破风之声响起，随后就是人落地的声音。
堪称千里飞尸。
“咳咳……”躺在地上的少女半支起身子，吐出一口鲜血，然而目光很快就锁定他：“师兄！”
他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师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呢？同样浑身是血，甚至脸上也血迹斑斑的，头发散落下来，只有那一双眸子，灼灼入人心。
他咧了咧嘴，一句烂话脱口而出：“师妹，咱们现在就是受伤二人组了。”
只是他伤得好像有点重，不过师妹看起来也不轻，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从哪摔来的。
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了。
好冷啊……也好累啊……
“师兄你别睡！”千黎说着，捂住胸口，咳嗽两下。
“你终于出现了，哈哈。”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身后把楚子航和恺撒相继甩开的猴脸男人阴恻恻的盯着千黎笑，周身溢出黑色的浓雾。
他嘴里念念有词，在场的人虽然听不懂，但心脏却如同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呼吸困难。楚子航支着刀强撑着想要把人斩杀，却被千黎用言灵拽了回来。
“别碰到黑雾！”她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用弱不禁风的身躯把楚子航挡在了身后。
“言灵·御·暗之界。”千黎双手极快结印，一道金光落下，把身后的众人尽数包围住，只留下她和猴脸男人站在结界外面。
她回头看了看，恺撒蹲在地上试图给路明非止血，源稚生和楚子航则像是疯了一样，捶打着结界的边界。
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他们现在破不开结界后，她才放心一笑，转脸对上猴脸男人，抹去嘴角的血迹：“你是谁？”
“要杀你的人。”猴脸男人咧嘴。
千黎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总得给我个名字，日后好替你立碑打包骨灰快递给你后辈。”
“你！”猴脸男人大怒，抬手聚气罡风，直逼千黎面门。
千黎偏身躲闪，手中血玉折扇红光大盛，男人躲闪不及，硬是吃下了这一招。
然而被掀翻在地本来惊惧的男人检查完自己伤势之后，却转为大喜之色。
千黎现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虚弱！
“逆天改命，身受重伤？！哈哈哈哈哈！”猴脸男人看到她如今的状态，突然失控般大笑出声：“你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居然还妄图拯救这里的人？”
男人出手愈发迅猛，势要治她于死地。这具身体根本经受不住他这般使用，浑身肌肉爆裂开，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想想你怎么从我手下活着走出去吧。”千黎一边躲闪他的攻击，一边找准时机回击。
两人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在空中碰撞，激发出这处空间轰隆隆如雷鸣般的爆裂之声。周围一切都在他们兵刃相接处扭曲，树木倒塌大地崩裂。
“你看看这里！不过是一群凡间蝼蚁，蝇营狗苟，若不是被天道镇压，你我皆可挥手覆灭！”男人震声，明明样貌还是那班尖嘴猴腮，但气场突变，这一刻的他仿佛杀神降临，威严、暴戾：“现在投降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你也配？”千黎眉目飞扬，明明外貌上狼狈至极，却如同神明一般矗立在半空，手中折扇涨大数倍，遮天蔽日：“不管你是谁，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去！”
男人没想到她这个状态下居然还能爆发出这种潜力，然而扇骨如同根根天柱一般，把他从天灵盖向下穿透，发出惨烈的嚎叫。
千黎喘着粗气走到他面前，勾唇：“你的半个魂魄我笑纳了，剩下一半等着我回去去取，把脖子给我洗干净了！”
“即使没有我，还有他们，你会死在这个世界里，永世不得回三千界！”
男人不甘的怒吼回响在耳边。
“做梦吧你，回去第一个弄死你。”清千黎说完，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抬手把结界收回。
众人这才看到这般惨烈的战况，自他们周围方圆几十米都几乎沦为一片废墟，他们甚至不敢深想两人究竟是怎么把这里破坏成这样的。
这究竟是怎样强大的能力？
即便是身为混血种，也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实力的碾压。
源稚生率先反应过来，要把千黎拉起。
千黎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你先回去。”
源稚生：“……”
“回去！带着你的人！”千黎厉喝。
源稚生张张口，他想要解释很多东西，又想说“我带你去医院”，可他最终一个字音都没发出，默默地往后退。
“这里在辉夜姬的监控之外。”千黎又道。
“是。”
在辉夜姬的监控之外，也必须在。要保住她，就只有这一个选项。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他想等到千黎一个回头，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可直到楚子航抱着她离开，他都没能等到那个回眸。
“我好……真的失去你了啊。”
话语被风吹得变形，又被雨点砸落到地面，归于寂静。
第047章 高天原
路明非觉得此时自己正躺在海浪上，阳光轻抚他面颊，温柔又惬意。
原来地狱待遇这么好的吗？早知道就不在人间受那么多苦了。
他不着边际地想。
不对，他这样的烂人，虽然没为社会做出什么重大贡献，但好歹也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来，就算是去也要去天堂吧？
他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观察敌情。
阳光下雾气缭绕，紫裙金发的女孩端坐在一旁，露出胸前的乳沟，上面坠着铃铛叮当作响——
是个尤物。
尤物似乎察觉到他醒了，倾身过来，香甜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心说这下赚大了，从灵异械斗配角片场一下子跳到了青春偶像剧主角，身边还有这等尤物作伴……
等等，这尤物怎么有点眼熟？
他何曾有幸结识过这个level的美女？
“你醒了！”尤物把他从海水中扶了起来：“要不要喝口酒压压惊？”
本来是询问的语气，可看起来尤物并不准备征得他的意见，动作也丝毫不温柔，冰凉的酒灌入喉管，呛得他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你是谁，这是哪？”
“豁，挺有活力的啊，还担心你不太适应这里。”
尤物惊了一下，浑厚有力的声音也很熟悉。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路明非闭了闭眼，重新躺在水里：“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
“你醒一万次见到的也还是我。”
路明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昔日风光无限的老大，一阵恶寒袭来。
“抽支烟？”恺撒把雪茄递到路明非嘴边。
路明非觑着雪茄烟嘴，上面还印了一圈鎏金红色唇印，恺撒的唇娇艳欲滴——连口红都涂上了，真·装备齐全。
“师妹呢？”
“在隔壁，楚子航照顾着呢，暂时没太大问题。”恺撒双手环胸，将本就呼之欲出的丰满挤得更具诱惑力。
想着隔壁房间楚子航事无巨细的照顾和叮嘱，只觉得一阵牙酸。
他撮合那家伙和小学妹的确有自己的私心，毕竟在他眼里所谓对手就是要旗鼓相当，包括婚姻恋爱关系……
好吧其实完全是恶趣味使然，他想看看那家伙坠入爱河是不是还是那一副与世无争的苦行僧的模样。
可现在他看到了之后，只觉得一阵反胃。
妈的那个连下床走路都一脸紧张的样子，知道的明白他是喜欢人家想献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自己找了个有钱的病弱干妈。
路明非心想这一幕要是拍下来给废柴师兄芬格尔指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同时也可能被诺诺千里追杀……也不尽然，或许诺诺会买下来一堆照片在明年的情人节给恺撒在墙上贴个心形。
“我昏迷了多久？”路明非得知千黎没事，松了一口气，问道。
“60多个小时，那枚子弹伤到了你的颈动脉，千黎用尽了力气为你止住血，保住了你的命。”
“师妹最后真的赶过来了？她怎么受伤了？”
“不知道，她不愿意说，楚子航也不让问……跟个宝贝似的……”恺撒小声吐槽了一句：“我们本来应该送你们去医院，但现在日本所有大荧幕上都在发布着对我们三个的通缉令，有人不想让我们跟本部联系。”
路明非愤慨：“这样，其实我有个qq小号……”
“叫夕阳的刻痕对不对，诺诺都能查出来的事情，你指望着像诺玛和辉夜姬这种超级计算机会不知道？”恺撒耸肩。
在这种全世界都没有隐私的互联网时代，哪怕是一个在谷歌上都搜不到的人，只要你想，小时候纸尿裤用的是什么牌子都能查出来。
即便有例外，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路明非愣了一下。
他茫然地看向屋顶，心说老大有时候还是很一针见血的。他这二十年看起来很久，但在超级计算机面前，所有人的生活都很简单，无非就那几个重要的人，几件重要的事，哪怕是把其中一个人的一生做成表格可能统共也没多长。
鼠标往下翻几页，可能就已经看完了。
“再泡一会儿吧，喝酒泡热水发发汗对你身体有好处。”恺撒说着，弯腰捡了柴刀开始劈柴，“给你加把火。”
“好家伙，感觉我突然变成了唐僧，老大你就是那个垂涎我肉体的妖怪。”
还是个试图用美男计色诱结果没成功的妖怪。
“我对长生不老没兴趣。”恺撒咕哝了一句。
他默默地看着恺撒的身影，脑海里响起路鸣泽说过的话。
他说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就能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恺撒，那场世纪婚礼也不会举行，自己也不会伤心难过。诺诺也还是那个半夜开车到楼下寻找去芝加哥的同行人的小魔女，只要他抢先说“我陪你去”就可以拥有诺诺的心——只要他肯说一句“世界上没有恺撒就好了”。
其实这种思想路明非也并非没有在脑海里闪回过，可他就是开不了口啊，就算是被人拿着枪抵住脑门都说不出来！
在超级计算机里面人的一生也就那几个重要的人，恺撒也是那个重要的人之一，所以他才会想都没想就去为对方挡枪。
他觉得自己幸运值都用在遇见这些人身上了，虽然会难过，但也会开心。
他闭着眼，把自己沉入水中，倏然又跳了起来。
“不对啊，我都忘记问老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在这一个人瞎感慨什么呢？！
“高天原。”恺撒面无表情。
“高天原？”路明非懵了。
难不成其实他们在迪里雅斯特号上面就已经死了，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他们现在与神葬所一起沉没在日本海沟的深处？
“确实是高天原，在日本高天原是类似于天堂一样的地方，所以你也可以当作我们现在在天堂。”
“老大，你说了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
“很难解释，出去了你就懂了。”恺撒扔了一件浴袍给他。
事实证明出去之后只会从懵逼变成更懵逼，路明非看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和满目白花花的肉体，觉得自己灵魂和肉体都受到了冲击。
路明非都看呆了。
“老大这是你家在日本开的高档会所吗？”路明非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恺撒拉着路明非走到幕后的阴影里。
第048章 沦落牛郎店
“老大我还能穿越回去吗？”路明非抹了把脸。
“接受现实吧，那的确是楚子航。”恺撒拍拍他的肩。
黑衣蒙面的人把两米长的案板推上舞台，案板上铺满了冰块，冰上面摆着一条金枪鱼。
楚子航抬起手腕，干脆利落地挥刀——切生鱼片。
鱼片还没切完，就已经被客人瓜分完毕，最肥美的鱼腩肉被拍出了七十万日元的高价。
按照客人切好的鱼片被分发了下去，吃到的人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嘴里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辞。
醉醺醺的女人吃了鱼之后似乎有些不尽兴，冲上台把香槟泼在楚子航身上。这个举动仿佛是两军开战之前主帅手中一饮而尽的酒碗被打翻的那一刻，全场的沸腾了，酒液顺着他胸肌的沟壑滑落，他性感的喉结滚动，抬眸看了一眼某个方向。
恺撒顺着楚子航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同样隐藏在一旁阴影之下的千黎的身影。
他就说楚子航怎么今天搔首弄姿的仿佛一个花孔雀，原来是看到了悠闲地栖在梧桐枝上梳理尾羽的小凤凰啊。
“右京！右京！”全场欢呼。
“他们叫的右京是？”路明非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楚子航的花名。”
“那BasaraKing呢？”
“翻译成中文是婆娑罗之王的意思，我的花名。”
“那么这里又是？”
“高天原夜总会，整个新宿区最有名的牛郎夜总会，刚才你看到的是新人牛郎右京·橘的处男秀，他表演的节目为《鱼生武士之道》。”
“是我理解中的那种牛郎吗？”
“没错，就是女人付钱，我们陪他们喝酒。”恺撒扶住路明非：“你还好吗？”
“还受得住，就是腿麻了。”路明非强装镇定：“老大，虽然你之前的赌约是输的人穿牛郎装向所有人敬酒，但咱们也不用这么赶时间啊！”
“我们除了这里没处可去，安全港完蛋了，联系也中断了，电视上滚动着对我们的通缉令、没有信用卡和护照，甚至连语言都不通。”恺撒说着，沉了沉声：“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甚至不需要会日语，只要靠脸就能挣钱，这方面我们加图索家的人都很有信心。”
“这不是展示家族自豪感的时间吧老大！”路明非抓狂：“这是牛郎啊！我生平第一个工作居然是在日本当牛郎！”
“你觉得以我和楚子航甚至是学妹的家世，我们相识会勤工俭学过的人吗？这也是我们第一份工作。”
“师妹也要？”
“据楚子航说他努力地劝说过了，但学妹表示她对这个职业非常感兴趣，昨天就让楚子航用轮椅推着男装的她在这里转了一圈……反响不错，店长还给起了个花名，‘wang’，同音是你们中文的‘王’。”
恺撒看起来满不在乎：“学妹说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这叫做走入社会。”
“尼玛这已经不是走入社会了，这是一头栽进社会的大染缸里面淹死了啊！”路明非崩溃。
“别这么想，你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老大你中文突飞猛进啊！可就算你写出一篇洋洋洒洒文采斐然的《牛郎赋》，也不能让我跟你们同流合污！”路明非一股正气凛然油然而生：“老大你知道的，我们中国人很保守的，不像你们意大利人这么浪……浪……浪漫，对，就是浪漫！在我们中国，做牛郎这种失足少年专业户职业的人是要被……被浸猪笼的！”
“老大你还不会知道浸猪笼是什么意思吧？浸猪笼就是要被塞进一个猪笼里面，抱着巨石陈塘，死了之后连自家祠堂都不能进，要做孤魂野鬼，很惨的！”
路明非心想恺撒对中国文化只是一知半解，他尽量夸张一些对方也不懂，试图以此来吓退对方。
“这样吗？”恺撒面色果然凝重了：“那我娶了诺诺以后也算半个中国人对吗，按照你们的说法也要被沉浸水塘里面，我的天！”
“阿这……”路明非抓耳挠腮，思考到底怎么圆过去。
“所以你知道啦，”恺撒搂住路明非的肩膀：“你和学妹还有楚子航都是中国人，我也算半个中国人，按照你们的家规，我们几个做这种行业会被塞进猪笼浸入池塘，所以这种经历我们要一起保密，我们要统一口径，我们没做过，我们是清白的，对吗？”
“对啊对啊，老大你怎么可能做牛郎，我作为兄弟怎么能出卖你呢？”路明非忙不迭地表忠心。
“你记得进学生会的规矩吗？”
“记得，半夜十二点在山路上裸奔，我干过啊，我靠还有一群人围着我拍照。”
“其实我也跑过，也被拍了照，但你知道为什么没有被爆出来吗？”恺撒谆谆教诲：“因为我们都做过啊，我们都要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的，谁敢揭发出来谁就死定了。”
路明非犹如醍醐灌顶。
“所以堕落的事要大家一起做才安全。”恺撒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语重心长。
路明非痛心疾首。
在他们交谈期间，舞台的光突然黑了，一束光从天而降，笼罩了台上的一个身影。
“天使们，今夜你们快乐吗？”
他挥舞着麦克风，声音高亢。
客人们挥舞双手，吹起口哨。
此后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在他说出“留下他”的那一刻，他身后的大屏幕上，一串数字飞快滚动上升。
服务员端着箱子，从卡座和沙发上的客人手里接过钞票。
“这又是干什么，难道给得钱多就能与师兄春风一度吗？”路明非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当然不是，这玩意什么用都没有，一张花票一千块，花票数量只代表有多喜欢楚子航，多么想让楚子航留下。”
“……”
仅仅半个小时不到，这些人在店长的欢呼之下，为楚子航狂砸五十万日元，豪迈得让路明非吞吞口水。
狂欢还在继续，楚子航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展现着他淋漓尽致的美，隐藏在暗中的恺撒也被人发现了，无数少女朝他们这里涌来。
两个大字哐当一声从天而降，砸在路明非脑门上。
完——了——
第049章 楚楚可怜
“很不舒服。”楚子航垂着眸子，把手帕递到千黎面前，仔细听不难察觉语气里潜藏的“楚楚可怜”。
千黎只是低着眸子似笑非笑地觑着他，半晌，才终于接过他手中的手帕，把他身上的酒水擦拭干净。
恺撒和路明非在门口看着一跪一坐的两人。
路明非用手挡着嘴，凑到了恺撒耳边：“老大，师兄这什么路数？”
师兄该不会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吧，不然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还委屈？！
见鬼！
这还是那个就算胸前被划一个大口都能面不改色地开车载他离开地杀胚吗？
恺撒表示早就见怪不怪了。
千黎刚醒那会儿整个人都呆呆的，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一样，无论他们两个怎么叫都无动于衷，连喝水都是楚子航嘴对嘴喂的。后来试了好久，楚子航才终于能让她开口。
就只有一个套路，装可怜。
如今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了，楚子航可能一时间还没能回去，说话还带着这种恶心吧啦的习惯。
反正他是不忍直视。
清理完毕，楚子航转过身，看到路明非和恺撒之后，面上古井无波。
路明非这才确定师兄还是师兄，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
“有什么事？”
“师妹……”路明非下意识的道。
“她现在需要静养。”楚子航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
恺撒说千黎恢复正常了，其实并不尽然。千黎神志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混沌，他不得不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唤醒她的理智。
他不知道在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千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她受得伤很重，而且不是皮肉伤。
他悔恨不已，每次看到她都如同被人凌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不跟上去。
可他同样也知道，那个情况下，千黎不会让自己跟着。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说的，就是这家伙对自己的定位认知有些不清晰。”恺撒瞟了一眼神游天外的路明非。
“老大、师兄，你们确定要这样谈话吗？”
装饰华丽低调的房间内摆着三个冒着白雾的浴桶，路明非看着左边正在……一只腿翘在浴桶边缘拿起刮毛刀给自己刮腿毛妖娆性感的恺撒，又看着聚精会神地看报纸的楚子航，吞了吞口水。
“我明天要上台表演阿波罗，观众不会想看到我涂着橄榄油像个绒毛猩猩的样子。”
“那师兄呢，师兄你明天要表演看报纸吗，可你能看得懂吗？”
“我这两天有学一点简单的平假名，这上面也有汉字，大致意思都可以推断出来。”
“见鬼，这就是理工男吗，研究欲也太强大太可怕了。”路明非有些不忍直视：“师兄你不是有洁癖吗，居然在这当牛郎，感觉在这里要不了几天之后你就会变成残花败柳了啊喂！”
“是见习牛郎，我们现在还没办法成为真正的牛郎，还需要学习。”楚子航听到残花败柳那四个字，目光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从报纸上移开，看向了路明非。
“牛郎还需要学习吗？”路明非不太能理解，同时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感到无比的担忧：“难道不是勇于献身就行？”
“这里是高天原，整个新宿区最顶级的牛郎会所，只有靠脸在这里可混不下去，而且也不提供除了陪酒聊天以外的情色服务。”
“听起来可真高级。”路明非哼哼两句。
“能在高天原挂牌的牛郎没有弱者，他们经过层层筛选，达到一定数量的花票要求之后才能获得店长的面试资格，最后经由店长亲自调教，变成一个真正的合格的牛郎，从里到外都完美无缺的男人。”恺撒抬了抬下巴：“我和楚子航算是攒花票攒得比较快的，我攒了九百二十五张，楚子航也攒了九百张。”
“怎么感觉老大你很得意啊，作为贵公子，难道不应该觉得讨好别人是屈辱吗？”
“女人例外。讨好女人是每个进入上流社会之前的人的必修课。”恺撒摊手：“每个女孩都是天使，无论美丑……当然也有学妹那种小疯子。”
楚子航剑眉拧起：“她不是。”
“好好好，她不是，她是天底下最纯洁善良的小可爱。”恺撒语气里满是揶揄，在心里补了一句“挥挥手能杀死数个亚种的那种”。
楚子航：“嗯，她很善良。”
“噗……”恺撒吐血。
合着这位老兄根本没听懂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对吧？
还是说在他心里那位的确可以用“善良”和“纯洁”来形容？
总之不管是哪个结果，都足够让他恶寒的。
“打住打住，这些都不是重点，为什么我们会来到牛郎店？”路明非道。
“你中枪之后，学妹为了保住你应该是强行动用了某种能力，本来就受伤的她跟你一起昏了过去。虽然源稚生那家伙好像顾忌学妹没有当场对我们实行逮捕，但也没撤销对我们的通缉令。我和楚子航只好抱着你们躲开蛇岐八家其他人的搜捕，一路躲躲藏藏，最后居然跑回了东京。然后我们就在其中一条路上看到了‘男派花道，女子天堂’的广告车，发传单的人问我们要不要什么帮助，我们没办法了只好撒谎说是从外国过来让旅游结果不小心得罪本地黑道被追杀，那家伙居然信了，还很热情地表示可以提供帮助，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人很信守承诺，帮你们俩包扎好伤口……”说到这里，恺撒顿了顿，瞟了一眼楚子航。
那会儿千黎浑身是血，楚子航根本不让别人碰，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一样，问店长要了酒精和纱布之后就关上了门。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打开门出来，千黎已经换上了他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好了。
楚子航眸子闪烁，手中的报纸被捏皱了也没有察觉。
其实当时他脑子里根本没想那么多，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心脏都快跳停了。
可经恺撒这么一提，反倒想起血迹擦干净伤口处理好之后的那些画面。古人常说美人要骨肉匀停肤如凝脂秋水为神玉为骨，可他觉得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千黎，美好的无法用具象来表达。
第050章 特殊关系
“师兄，你再握的话报纸就要烂了。”路明非暗笑。
楚子航：“……”
“还以为某人是个苦行僧呢，没想到……”恺撒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楚子航几眼：“不过如此。”
楚子航薄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其实藏身在这里当牛郎并不是唯一的办法，你对我们隐藏了一些原因。”
刻意得不能再刻意地转移话题，但不像路明非那样，楚子航总有办法找到蛇的七寸。
恺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你我都学过野外生存，我们还有武器，生活至少三个月没问题。”楚子航面无表情从浴桶中起身，走到一旁的花洒处，用冰冷的水将身上的燥气冲去：“你选定这里的唯一原因是这里离源氏重工很近，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你是在寻找机会反击，而非销声匿迹。”
恺撒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双臂交握枕在脑后，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势躺在了浴桶的边沿。明明是很泰然的姿态。可路明非却觉得但凡下一秒有任何风吹草动，恺撒都会直接暴起，致对方于死地。
“蛇岐八家的人在我面前做错了事，那就应该付出代价。”恺撒语气森然。
路明非明白了，那天的事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惊险的小插曲，但对恺撒来说就是屈辱。既然是屈辱，那就要去洗刷掉。那群暴走族只有蛇岐八家的人能指挥，这笔账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蛇岐八家头上。
“我说老大，别总想了。”路明非叹了口气：“那些都是意外，最后我们不都平安无事吗？”
“加图索家的字典里，没有意外这两个字。”
恺撒亦是直起身，拿起用密封袋封好的沙漠之鹰。
路明非舔舔唇。
成吧，这俩神经病一开始就是拿着被逼无奈当牛郎做幌子，实际上都准备暗戳戳地报仇。
恺撒无法原谅暴走族的袭击，而楚子航……是因为学妹吧？
无论是迪里雅斯特号那次出舱的指令，还是后面师妹受伤一事，都跟蛇岐八家脱不了干系。
但是——
“师妹跟源稚生的关系好像有点特别。”
这一点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他记着他昏倒之前，师妹可是凭借着三言两语就直接逼退了源稚生，甚至让对方把辉夜姬里关于他们那天的记录给抹去。
源稚生那个人，看起来还算随和，可毕竟是长年身居高位的人，骨子里的倔强跟恺撒差不多，能以命令的语气对他发号施令还让他乖乖听话，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
路明非一语道破他们最担心的一点。
他们根本无法估量源稚生和楚子航两个人到底谁在千黎心里占得分量更重一点，因此也不能确定到时候真要是打起来千黎会站在谁那边。
万一与源稚生联手，无论是就实力而言还是情感方面，都会使他们受到掣肘。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一室沉静。
恺撒将沙漠之鹰丢给楚子航，楚子航双手持枪躲在了柜门后面，而他则裹上浴巾，打开门。
“十分钟，打扮好自己，店长要见你们。”这里的大前辈藤原勘助用英语说道。
“面试？来得太快了。”
“还有小矢吹樱花和王，店长说要一起面试。”藤原勘助说完，转身离开。
“赶鸭子上架也不用这么急吧，我还没出新手村呢，我花票培训期还没过啊！”路明非懵了。
“千也没有。”楚子航试图安慰他。
“这么快就改口叫得这么亲密了吗？”路明非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
楚子航：“……”
“行了，穿好衣服带上亲爱的学妹一起过去吧。”恺撒看了楚子航一眼，旋即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记住，在这里唯一的准则，就是不要去惹店长。”
“那个刚刚在舞池扭动像一个虫一样的男人？看起来可真像一个神经病。”路明非不明白强如恺撒会对哪个人这么在意，一边蹬上裤子一边吐槽。
“店长可是被称为鲸的男人，在这个四面环海的国家，鲸的存在不啻于神明。”恺撒淡淡地道：“昂热也是神经病，这并不代表他不厉害，不是吗？”
路明非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更准确地说，在某些领域，神经病远比普通人要厉害得多得多。
他们往往比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更出乎意料，做出来的事也更惊世骇俗。
比如面前这两个神经病。
这么想着，他有些绝望。
论好朋友都是神经病我究竟要不要躺平任同化？还是要做那个出淤泥而不染近墨者却不黑的智者？
俨然对于他来说后者的实行难度远远大于前者。
“师妹这情况……”路明非看着端坐在轮椅上目光空洞地看着他们的千黎，满脸担忧。
“暂时原因不明，不过用不了几天了，我们会尽快想办法送她去医院。”恺撒道。
他注意到，在他出声的时候，千黎蓦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千黎面前，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像是在逗弄一个小女孩儿。
“小殿下，可以这样叫你吗？”说着，他抬起手露出千黎之前给的手串，在她眼前晃了晃。
千黎眼底一瞬间恢复清明。
“老大，男男授受不清啊！”
千黎往后仰倒，拉开了与恺撒的距离。
楚子航冷脸走了过去，抓住恺撒的胳膊把他拽开：“离她远点。”
“啧。”恺撒耸肩，轻啧一声。
“师妹，师妹，是我呀，还记得我吗？”路明非也凑了过来。
千黎茫然：“你是……谁？”
“什么鬼！师妹不记得我了？！”路明非大惊失色。
恺撒和楚子航眸子一凛。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路师兄。”千黎笑着从轮椅上站起身：“我们可是好兄弟啊！”
“师妹你吓死我了！”路明非惊魂甫定地拍拍胸膛。
天知道在对上千黎陌生的眼神后，他有多难过。
“来来来，我们受伤二人组抱一个。”千黎哥俩好似的把胳膊搭在路明非肩上。
“师妹你为什么会受伤啊？”路明非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第051章 喜欢的人
“emmm……这是个问题。”千黎沉吟片刻，咂摸咂摸嘴：“事实证明没事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路明非挠挠头，对上她的电波：“是因为在迪里雅斯特号那会儿吗？”
“是，但也不全是。”千黎撇嘴：“那只是让我虚弱一阵而已，我那天不是下车了吗，其实是去救人来着。”
“救人？”
“嗯，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千黎摸摸鼻子。
听出她还是有所保留，但路明非没再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尽管他知道他追问下去千黎一定会回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千黎显然是秘密很多的人，他还是希望有那么一天，千黎愿意主动跟他……
路明非眼角余光瞥到楚子航的脸，吞吞口水。
们讲。
由藤原勘助领着他们到店长休息室门口，五人一同停住脚步。
“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们，不是作为这个店里的人，而是作为前辈。”
他目光一一扫视过恺撒小组的四人。
听到有望泄露考题，四人立刻屏息凝神，尤其是路明非，他的内心满怀激动。
“前辈是有标准答案给我们是吗？”
他心想果然全世界的考试都是互通的，他们几个就像是一群狠命抱住学霸大腿的学渣，等待着考试临开场前学霸朋友押题。
而眼前这个大前辈，很可能就是芬格尔的翻版，下一秒就会从裤兜里掏出考题大纲。
不过看前辈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像废柴师兄那样坐地起价。
“没有标准答案。”藤原勘助摇摇头：“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诚实。”
说着，他目光转向了千黎，好似意有所指。
楚子航不着痕迹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将她挡在身后。
路明非也赶紧插话。
“对对对，诚实，我们一定诚实！”
藤原勘助点点头：“你们有这样的觉悟很好，祝你们好运。”
大门在他们眼前洞开，四面墙壁以透明的鱼缸做底，两米长的虎鲨绕着大厅来回游动。
简直是一个地面海洋馆！
千黎摸摸下巴，眼底写满了兴致盎然：“或许可以在我家仿照着设计一个。”
“师妹你要不要这么财大气粗。”路明非被她镇住了：“这玩意建起来要花多少？”
“也就几百万吧。”千黎粗略地预估了一下。
“也就……打扰了。”路明非冲你抱拳。
大厅里，店长座头鲸坐在丝绒沙发上，抽着雪茄。
巨大的黑色墨镜几乎遮住了他大半长脸，更衬得他瓦光锃亮寸草不生的脑袋……格外显眼。
更为突出的就是他周身介乎于中二病和神经病之间的气场，不可小觑。
店长随意地指了指门口的长沙发，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单人座椅，意思很明显。
面试的人坐在他面前，剩下的人在沙发等候区等着。
“我帅我先来。”恺撒果断挺身而出，身先士卒。
剩下三个人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楚子航和路明非在千黎身边一左一右坐下，谁都没说话。
千黎有些后悔没第一个冲上去了。
恺撒的面试已然开始，她正了正神色，凑到路明非那边，跟他说悄悄话。
“你猜等下店长会问我们什么？”
路明非想了一下：“我觉得是牛郎三要素的论证。”
“师兄你这明显还没跳脱中国人的出题方式。”千黎不甚赞同：“我觉得啊，会问……”
千黎拖长了音调。
路明非满脸紧张。
千黎伸出手挡在唇边，小声地道：“不要告诉师兄。”
路明非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好。我不会告诉师兄的，师妹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路明非说着，对千黎竖起了拇指，眨了眨右眼。
“好兄弟，下次有好事也带着你。”千黎笑得灿烂。
楚子航喉结滚动，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的神色。
心底酸酸胀胀的，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令它每一次跳动都极其艰难，好不容易挤出新鲜的血液，也不过只维持了呼吸而已。
他闭了闭眼。
“右京。”座头鲸的声音响起。
他站起身，目光划过恺撒的脸，又别开了眼，走到了椅子上坐下。
他的问题并不算难回答，他只是淡淡地把这几天得出的结论说了一下。
只是说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打了个壳，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
“很好！”座头鲸对他非常欣赏，甚至鼓起了掌：“精彩，精彩！”
楚子航站起身，准备回去，不料座头鲸复又开口。
“右京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的确是古怪的，因为他自己也没搞懂为什么另外两个老板娘突然对这个事情这么感兴趣。
按照她们之前的表现来看，她们的关注点完全集中在还没开始测试的小矢吹樱花身上的啊！
不过老板就是老板，boss的命令从来都只需要执行，而不是问“为什么”。
楚子航身影一僵，他转过身。
“有，这个对我从事这个事业有影响吗？”
“哦这倒是没有，甚至可以说更好，如果不懂爱一个人的话，又怎么能当好抚慰其他少女的人呢？”那边两个老板娘还没开口，座头鲸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下去。
“嗯。”楚子航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如果……有一件事需要你必须放弃你现在挚爱之人，你会做吗？”座头鲸又问。
楚子航摇头：“不会。我放弃过一次，得出的结论是我宁愿放弃自己。”
“所以，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一字一顿。
座头鲸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
但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那么，祝你好运，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
“谢谢，我会的。”楚子航转身离开。
“小矢吹樱花。”
“到！”路明非一个哆嗦。
“放松放松，”千黎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路明非是最棒的！”
明明是带着开欢笑的语气，甚至是完全把这句话当作开玩笑也没有任何违和感，但路明非不知怎的，就是蓦地从胸腹中生出一股子底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第052章 世界之外
座头鲸那一张严肃的脸上骤然绽放出异常和蔼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右侧的位置：“过来坐，这个位置是专门给你留的。”
路明非受宠若惊。
“他好像很在乎路师兄。”千黎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笑。
“嗯，感觉得到，他第一眼见到路明非的时候就一脸激动的样子。”恺撒点点头，“他对路明非的评语是什么来着，楚子航。”
“楚楚可怜的稀世珍宝。”楚子航字正腔圆的重复。
“这个形容词哈哈哈哈哈……”千黎哈哈大笑：“不过倒是挺合适的啊，路师兄就很可爱啊，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捏一把。”
千黎支起下巴，专注地看向路明非。
“这种衰小孩啊。”
“王，可以请您也过来一下吗？”结束了路明非的测试，座头鲸说。
“啊可以的啊。”千黎摸摸鼻子，走上前去。
座头鲸从座椅上站起来，伸出手：“请坐。”
千黎摆动双手：“不用不用您客气了，直接开始测试吧。”
“是。”座头鲸点点头，坐到了一旁。
千黎则是退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您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噗……”千黎喷笑：“我喜欢美人。”
“冒昧问一下您对美人的定义是？”
“长得好看的人赏心悦目是为美，性格好的人相处愉快亦为美，美从来不拘泥于任何一个标准，身上有闪光点的都是美人。”千黎耸耸肩。
“那您对人的定义是……”座头鲸快被老板娘们的问题搞疯了。
千黎一愣，似笑非笑：“君之下皆为臣，神之下皆为人。”
“师妹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面试甫一结束，路明非就凑到千黎身边，问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那句话很感兴趣，他想了一下，把此归咎于本以为同为学渣的好基友突然说出了不得了的蕴含人生哲理的话的好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楚子航淡淡地道。
“嘶……再通俗点？”路明非挠挠头：“我是个学渣啊师兄，我只记得这句话有歧义，但忘记本义是啥了。”
“emmm。”千黎舔舔唇：“通俗点的话就是，在座各位除我之外都是垃圾。”
最后一句特地用了跟原话很相近的音色。
路明非沉默半晌：“……谢谢，DNA动了。”
“你们这些二次猿不要什么都往DNA里刻啊！”千黎模仿考哥的表情，旋即又正了正神色：“哦我也是二次猿啊，那没事了。”
“有被内涵到。”路明非摸摸鼻子。
“讷讷呐，明非sama要相信人家只是说出了心里的话，才不会是想要引起明非sama的注意呢。”千黎冲他挤眉弄眼。
“千酱果然不同凡响，但如果不用男声的话我估计会代入感更强，你用现在的这个声音只会让我感觉我好像一个死基佬。”路明非吐槽。
千黎笑得前仰后合。
恺撒和楚子航在后面走着，看着两人的背影，恺撒笑了笑。
“某人好像完全插不进话。”
“你不也是。”楚子航面无表情。
“我无所谓啊，我又不喜欢他们两个中的其中一个。”恺撒摊手，表示自己完全不care。
“你还没有联系上诺诺吧？”楚子航果断插刀。
恺撒：“……”
妈的。
千黎的房间和他们三个的相隔了一些距离，所以走到半路千黎便先行回房了。
剩下三个人在沉默中兀自往前走。
“她……跟你说了什么？”楚子航主动开口，打破寂静。
恺撒侧目。
路明非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之后，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皱起眉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师妹说让我不要跟你讲。”
楚子航插在口袋里的指节动了动。
他看得出路明非在装模作样，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好奇。
他不喜欢千黎做什么事都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觉，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游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你想要什么？”
路明非心说师兄你这贿赂的也过于直截了当理直气壮了点，但面上丝毫不显。
“这……不好吧？”
“除了杀人放火，都可以。”楚子航沉吟。
“这样吗！”路明非激动地搓搓手：“那帮我追师妹！”
“不行。”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子航就严词拒绝了这个提议。
“卧槽师兄你这什么眼神等等等等，你别拔刀啊师兄，我靠，老大救我！”路明非一溜烟地窜到了恺撒身后。
恺撒虽然不屑于掺和这种像小孩子打架一样的傻逼互动，但鉴于对象是楚子航和路明非，也还是双手抱胸，斜睨着楚子航，意思很明显。
楚子航薄唇动了动，喃喃开口：“没有要拔刀，你跟她……不适合。”
最后一句声音极轻，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路明非还是说给自己的。
路明非叹了口气，像是良心发现一样，走到楚子航身边：“其实师妹说的是让我不要跟你讲。”
“嗯？”楚子航懵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
“所以一开始，就是拿我开玩笑吗？”
“啊，是这样没错。”路明非挠挠头，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师兄你没生气吧？”
楚子航忽而笑了一下。
仿若雪山上兀立的红梅骤然间绽放，原本灯红酒绿的内室都盈满了清润的光。
“没生气。”
路明非吞了吞口水。
“老大，师兄刚刚是笑了吗？”
“不光笑了，还傻了。”恺撒满脸无语。
他觉得一开始撮合楚子航和千黎就是个错误，楚子航迟早给他恶心死。
夜还很长，牛郎门特地开了个庆典，为了欢迎四个新同事的入职。
这些牛郎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有些甚至毕业于日本高校，虽然中文不好，但是英文却非常流利，交流起来完全无障碍。
其中一间包间内，两个黑影摇晃着酒杯，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满屋子的英俊面孔，酒德麻衣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路明非一个人，看着他漫无边际地游荡，对着玻璃跟鱼缸里的小鱼做鬼脸的幼稚举动。
第053章 红荼蘼
苏恩曦谄媚一笑，仿佛古代青楼在门口挥舞着手绢脂粉浓重的老鸨：“客人您是看中了我们的小矢吹樱花吗，他可是我们这边最当红的哦～”
“只是觉得很有趣，就像看着一条蚕宝宝慢悠悠地吐丝，最后把自己困死在茧……”她突然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千黎猫着腰走到路明非身后，趁他不注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吓得路明非……花容失色。
随后两人就闹作一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路明非眼底迸发出的光芒，好似破茧化羽的蝶。
“也说不准，或许怂怂衰衰的蚕宝宝在闭上眼的前一刻遇到了风，勾起了对天空的渴望，重新振翅，真的飞起来了。”她改了口。
“可惜风不是他的。”座头鲸叹了口气。
“此话怎讲？”苏恩曦有点好奇。
“千黎桑其实是在透着他看着某个人吧，”座头鲸道：“可也不大对，因为千黎桑眼里没有怀念。按理说这种透过某个人去看另一个人的情况应当是极为怀念那个人，但千黎桑看着小矢吹樱花出神的时候，没有这些，又像是的确只是在看小矢吹樱花。”
“说了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苏恩曦摆摆手：“绕来绕去的，哪有这么多深意啊。”
“做我们这行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能通过客人的眼睛来看出她内心所想，读懂他们花枝般的心。”
“呦，那你倒是说说那几个分别像什么花？”苏恩曦来了兴致：“像恺撒那种人间富贵花贵公子，应当是玫瑰之类的吧？”
“不，恺撒的花恰恰是小矢吹樱花的花名，矢吹樱花。”
“你说楚子航是矢吹樱花我还信一点，恺撒哪里像了？他那么花团锦簇的。”苏恩曦不以为然。
“所谓矢吹樱，其实是男人之花啊，华美而坚贞，在花期到临的那一刻盛放到极致，然后在一夜之中凋零……”座头鲸感慨：“他的坚持就像是武士刀那样凌厉，他的坠落就像是矢吹樱花那样美，热烈而坦荡。”
“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在恺撒身上插满‘此人终将牺牲’的flag。”苏恩曦摇摇头：“那楚子航呢，他是什么花？”
“菊花。”
“噗……”苏恩曦刚送入口中的红酒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老板您没事吧？这瓶酒不合你胃口？”座头鲸紧张。
“没事没事，你继续分析。”苏恩曦表示不用管她。
“他是风雪中的矢车菊。”座头鲸继续道：“花语是忠诚与思念，优雅与单身，遇见，还有再生。”
“你从哪里读出了优雅单身，还再生？他刚刚就差拿起鞭子狠狠抽在你身上跟你说‘今晚就这么结束了吗，不如早点回去哭一场睡觉吧’，这分明是强S属性的渣男发言！”
“他喜欢千黎桑吧？”座头鲸问。
“嗯哼，大概。”苏恩曦耸肩。
“或许对上其他人应当表现出S属性，但对上千黎桑的话，貌似无论是谁都只能是M的份，如果当一个S会被逼疯的。”
“展开说说。”
“千黎……是有名的荼蘼，孤寂、灿烂，这种花除了他自己之外，不适合跟其他任何东西放在一起，包括他的叶子。”座头鲸皱起眉头：“这种外表艳绝的事物对其他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它却根本不理俗世之物，你无论怎么试图触碰它，它都不会给你想要中的回应。”
“对上一个哪怕是在看着你，都像是在看着一阵风看着天地万物的人，要怎样强大的内心和实力才能不感到无能为力？”
“哦豁，听起来跟矢车菊一起碰撞确实很惨，一个默默守候一个根本不再看你什么的。”苏恩曦扶额。
“不过能看得出来千黎对右京并非毫无感觉，就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爱还是其他的了。”
“听起来还是能救一救。”
座头鲸没说话。
救吗？与其说是救不如说是把他彻底引入沼泽吧？
千黎看起来，完全不懂什么是爱啊！所以才会跟小矢吹樱花走在一起相性那么高。
一个完全不把爱本身的定义不当一回事，一个把所有的爱都集中在几个人身上，一个鲜血淋漓，一个歇斯底里。
红荼蘼和白罂粟，简直是两个可怕的极端。
夜深了，千黎和路明非一起走了出去，坐在了露台上。
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中那会儿，他坐在叔叔家的天台上，看着匍匐在脚尖的纸醉金迷。
只是现在又有些不同了，旁边有了个人。
其实他跟楚子航说要追千黎只是开玩笑罢了，与其说是当做喜欢的人，不如说是把千黎当做了同类。两个人看似嘻嘻哈哈地相处，实则都在小心翼翼地触碰对方。
像黑暗中的两只初生的小动物，用鼻子嗅着对方的气息，跌跌撞撞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至于爱情，他实在想不出师妹跟自己在一起的场景，会很奇怪吧？不光别人会这么感觉，他自己只是想想而已都觉得别扭。
“叽”的一声，路明非腰间的不明物发出了一声声响。
路明非愣了一下，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黄色的橡皮鸭。
他想起来在海底最后那段时间，出现在视野里的红发女孩。
真像诺诺啊，并非是现实中的诺诺，而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诺诺，从天而降满身荣光的天使。
他那会儿觉得自己要死了，才不顾一切地把对方抱住。
人总要抱住什么才知道自己真的存在，哪怕只是个幻影。
现在想起来，对方应该觉得他是个傻之逼吧，第一次见面就像个狗一样，死命地扒拉着人家不愿意撒手。
“在难过吗？”千黎歪歪头。
夜风将她的头发吹起，有几绺打在了他脸上，痒痒的，他顺手替她把碎发挽在耳后。
千黎突然笑了一下。
“不是吧师妹，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场景你不说心动，也至少感动一下啊，这么笑我会很没面子欸。”路明非道。
“好了好了不笑。”千黎压住嘴角弧度：“心动的确没有，但感动有的哦，吾家儿郎初长成，麻麻的好大儿知道怜惜老母亲辛苦了。”
第054章 王的男人
路明非：“……”
就尼玛离谱。
“吭……”一身妖艳贱货装扮的高大男子坐在了路明非旁边，长腿一曲一直，双手后仰着撑着地面。
千黎挑挑眉：“老大你怎么也来了，不继续喝点？”
“算了，再喝下去我要吐了。”恺撒摆摆手。
千黎一乐。
“你们倒是会躲闲。”恺撒瞅了瞅千黎，又瞅了瞅路明非，最后瞟了一眼身后的楚子航：“刚刚某人一眼看不见差点没急死。”
楚子航：“……”
“欸？师兄？”千黎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坐呀。”
楚子航一怔，旋即抬了抬唇角，三步并两步坐在千黎身边。
“师兄刚刚在找我吗？”千黎问。
她双腿顺着露台墙面前后摆动，目光纯澈而安宁，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嗯。”楚子航看着她，颔首：“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
楚子航舔了舔牙关，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口：“要离开的时候。”
“唔，好的呀。”千黎顺答如流，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也没读懂其中深意。
楚子航眸子黯淡一瞬。
千黎伸出手，露出凝了霜雪似的皓腕，露出与他们几个相同的红玛瑙手串，下面坠着的是金黄的珠子。
“哦对，路师兄，我给你看个宝贝！”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脸看向路明非：“你的小黄鸭可以给我用用吗？”
“嗯？好啊。”路明非把小黄鸭递给千黎，在离手之前，倏然福至心灵地摩挲了一下。
千黎捏了捏小黄鸭，把它送到半空中，蓦地松开了手。
路明非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就想把小黄鸭接住，但下一秒就怔在原地。
小黄鸭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半空中一边“叽叽叽”地叫着，一边游荡。
千黎又顺手撕开了几片小纸片，那几个小纸人也扭着身子走到了小黄鸭身边，手拉着手，围着它转。
“唔，现在的……言灵只能恢复成这样啦，以后给你看他们一起跳舞。”千黎支着脑袋，笑眯了眼。
路明非好奇的伸出手：“我能摸摸他们吗？”
“当然可以哦。”
路明非用指尖戳了戳小纸人，那小纸人叉起了腰，转过身，歪歪头看着路明非。它吃力地弯下腰抱住路明非的指尖，试图把它推开。
路明非不知怎的就想跟小家伙对着干，不肯退让半分。
小纸人呼朋唤友，甚至连小黄鸭也加入了战场。
路明非手腕翻转，将他们都抓在了掌心。
不知是不是他用力过猛，小纸人都蔫吧了，小黄鸭也不复方才的神气，静静地躺在手心，又恢复成了一个死物。
路明非眉眼耷拉下来。
“师妹……”
“路师兄很喜欢他们？”千黎问。
“嗯。”
“那就送给师兄好了。”千黎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串晦涩难懂的语言：“以后说这些他们就会站起来陪着你哦，不过可能要定时找我注入一下言灵。”
“好。”
明明是听着都觉得难记的话，可路明非张张口，竟是脱口而出。小纸片一个个又支棱起来，试图翻越“五指山”。
“怎么样，神奇吧？”千黎嘻嘻一笑。
路明非狠狠地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啊，如果师兄觉得寂寞了，就可以叫他们起来陪你。”千黎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样，麻麻对你好吧。”
“滚啊！”
路明非笑骂。
千黎笑着拍了拍大腿，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拍！错！腿！了！
千黎机械般的稍稍扭头：“师……师兄……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楚子航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僵住了，调整好表情之后，摇摇头。
“学妹不用紧张，说不定某人乐在其中呢？”
恺撒摆弄着他的打火机，忽明忽暗的火苗跳跃着倒映在他脸上，他眯了眯眸子。
会动的小纸片人他也有，甚至包括千黎教给路明非的那句口诀他也会，夏清风当年哄骗年少无知的他叫他“哥哥”就是用的这一招。
他没想到的是，千黎居然也知道。
再联想到她在迪里雅斯特号里面看到水晶宫的那一连串的异常反应，以及水晶宫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看来千黎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啊！
恺撒抬眸，觑着千黎。
千黎眨巴眨巴眼，好似对他探究的目光毫无察觉，只是用唇语比了个口型。
恺撒当即收回脸上玩味的笑：“你是谁？”
千黎眼底似有迷茫的神色：“老大你在说什么，我是千黎啊。”
他没想到千黎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装傻，挑了挑眉：“没关系，我总会知道你是谁的。”
……
“嗯？什么，我要上台？”
“对啊，店长说后面两天就是我们四个人分别组队，你和师兄一起，我和老大一起，然后出演不同的话剧。”路明非挠挠头：“不过师妹你放心，你和师兄的舞台主题已经确定了。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叫王的男人。”
“王的男人？听起来好几儿奇怪，王是谁？”
“你啊。”
“那师兄呢？”
“他演“的男人”。”
“？？？”
千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傻眼。
“店长说你需要女装，反串一下女王。”
“好家伙，搁这套娃呢？”千黎一脸黑线。
“哈哈哈哈，师妹你加油啊。这是你的剧本，要熟悉一一下吗？”他递过来几页资料。
千黎接过，信手翻了翻。
“师妹，这是王……的男人，熟悉一下。”路明非余光瞥见楚子航的身影，眼疾手快地把人拉进了屋，坏笑了一声闪身出去，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楚子航薄唇轻启，打破寂静：“要看一下剧本吗，晚上才要上台演出。”
“啊好。”
千黎点点头，把目光强行定在剧本上，随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师兄坐下来一起吧。”
“好。”
楚子航坐在了千黎身旁，背脊挺得笔直，双腿并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坐姿训练，与跷着二郎腿一手抓着零食一手翻看剧本几乎毫无形象的千黎大相径庭。
第055章 暴君
但很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她的存在感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甚至不关乎外貌，而是更深层次的摸不清看不透的东西。
那是久居上位者身上多年培养出来的不怒自威，无论是坐着卧着是嬉笑还是冷脸，她看起来都不是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好相与。
他记得路明非曾悄悄抱怨过，千黎气场太强了，就算天天跟他一起“发疯”，安静下来之后也让人有距离感，不敢轻易接近。
千黎的资料他看过无数遍，每一个字都仔细拆开来研读，但每一条都跟千黎现实中的表现极为矛盾。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养出这样的性格，为什么她的资料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有关于她亲人的情况？
楚子航大脑被这些疑惑吞没。
而被探究的目光一滞紧盯着的千黎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看着剧本，只不过眉头越皱越紧。
楚子航捏着纸页的手一顿：“怎么了？千。”
“啊嘞？”千黎愣了片刻：“师兄你怎么突然叫我名字，我刚刚都没反应过来。”
楚子航薄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很……不习惯吗？”
“也不是。”千黎颇为懊恼地挠挠头：“来这里很少有人叫我名字了而已，师兄你不要管我。”
而且在她的记忆中大多情况楚子航都会忽略掉对她的称呼，连像恺撒和路明非那样喊她师妹都很少，突然这样叫她还是只叫了一个姓氏总觉得有些暧昧了。
“以后都可以这样叫吗？”楚子航又问。
“也行？”千黎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些，于她而言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便又把目光放到了手中的纸张上：“不过嘛这个剧本，啧啧……”
“不喜欢吗？”
“也没有，”她摇了摇头，旋即话锋一转，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很像暴君吗？”
根据剧本里的设定，她即将要出演的是一个堪称十恶不赦的暴君女帝。性格阴晴不定，手段更是狠戾，开场第一幕就是对上前谏言的大臣痛下杀手，还血洗了别人全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非常突出的设定，那就是好美色。
还未登基那会儿就喜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美男，坐上了皇位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而楚子航所饰演的男人就是被她巡查的时候强撸过来的。
至于后面的剧情，那更是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冰美人虽然被强撸到了后宫，但却完全不care暴君，暴君心说“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就与冰美人开展了一系列的相爱相杀的故事。
嗯，确实是相杀。
剧本的末尾，暴君被冰美人亲手了结，一剑捅了个对穿。
最俗套的剧本，他是前朝太子。
千黎看得嘴角直抽：“我这么可爱善良，怎么看怎么是个千古明君啊！”
“嗯。”他颔首：“千很善良。”
“爱妃，你就这般不念着朕？”千黎突然翻身覆到他身上，挑起他的下巴。
楚子航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仰倒，锢住了她的腰：“千……”
千黎眯了眯眸子，眉目流转间冷冽逼人。捏住他下巴的手稍稍收紧，使了点力道：“在朕面前还敢提别的女人的名字，朕是该夸你深情呢，还是该笑你大胆？”
“……”
“几时未见便忘记自己身份了吗？”千黎冷笑。
楚子航薄唇紧抿，喉结滚动，半晌，方才终于出声：“臣妾。”
千黎扑哧一笑，双手撑在他身上同他拉开距离：“不行了，师兄你这种咬牙切齿自称臣妾的样子太可爱了。不过既然他不喜欢王，又是前朝太子比较骄傲，应该不用自称臣妾的。”
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开口：“就……航吧，这样不卑不亢和疏离都有了。”
“嗯。”他颔首，目光闪烁，失了着力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仿佛他只要一抬身就能彻底把千黎拥在怀中，鼻腔间充斥着千黎身上独有的味道，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剧本他之前是看过好几遍的，比之千黎要熟悉一些，可此时回想竟然想不出任何情节，满心满眼的都是她覆在他身上巧笑倩兮的模样。
说话间，千黎的发梢垂下几绺，打在他的脸上与锁骨前，随着她的动作在他皮肤上骚动。
“师兄？”
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子航蓦地回神：“我在听。”
“那师兄说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楚子航一怔，讲了什么？
“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还以为师兄会随便编几句话呢。”千黎嘟嘟嘴，满脸不开心。
其实千黎什么都没讲，只是瞅准他回神的时候故意叫了他一声，又问了比较混淆视听的话，准备诈一下他。
“不想对千说谎。”楚子航试探着伸手，勾起千黎一缕青丝，在指尖绕了绕，方才克制地替千黎梳理到脑后：“还要对戏吗？”
“对啊怎么不对！”千黎耸肩，刚准备从他身上起来，就听到门“咔哒”声，再次开启。
路明非看清楚室内的景象，连忙用手捂住只不过五指间开了一条足以尽揽全景的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和老大就是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的，现在看起来不用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说着，就要退出去。
恺撒倚在门口，眼底尽是戏谑：“我是来传话的，店长说剧情你们两个看着改就行，不一定要完全遵循，比如那几场亲密戏。”
他特地加重了亲密二字，意味不言而喻。
“……”
“好的，谢谢老大和路师兄了。”
千黎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对，离她最近的楚子航眉峰一皱：“怎么了？”
“他们来得太突然，闪到腰了。”千黎嘴角下撇，看着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跟刚刚入戏的时候那种充满侵略和控制感的样子天差地别。
楚子航搭在她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侧眸看向另外两个明显在看好戏的人：“出去。”
恺撒摊摊手，撂下一句调侃的话，转身离去。
“嘿嘿，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师妹你们继续哈。”路明非说完，闪身出去。
第056章 工伤
待路明非彻底走后，千黎果断咸鱼翻身，滚到沙发的另一端直抽气。
“对了师兄，”她丝毫不顾形象龇牙咧嘴的揉着腰，把楚子航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眨巴眨巴眼：“这算不算工伤啊？我是不是可以去劳保局请求协调？”
方才的暧昧氛围随着这句话彻底消散了个无影无踪，楚子航沉默良久，才终于开了口。
“在日本找这种机构应当没有直接找蛇岐八家快。”
千黎顿时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有着人间利器之称的师兄，轻而易举就能想到更为方便快捷的方法。”
楚子航：“……”
……
演出时间排的很紧，还要出去换装和彩排一次，留给他们背台词的时间非常少，千黎在后场化完妆之后直接葛优躺在沙发上，仰面朝天，深感自己是一条咸鱼中的咸鱼。
这厢率先表演完毕的恺撒和路明非也匆忙赶到了后台，率先出现在视野的事堪称金光闪闪的恺撒，就算化妆间的灯光暗到把那些闪粉的亮度都降低了不止一个量级千黎仍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堆金山。
不过不得不承认，恺撒这种金堆里出来的贵公子确实很适合这一套装扮，这么多金堆砌在他身上非但不觉得艳俗，反而衬得他愈发高贵，再搭配上阿波罗神之眼的图腾，仿佛古罗马的神祇降临。
而他身后的路明非，更让千黎眼前一亮。
“我们家明妃这么受欢迎啊？”她调笑道。
路明非出演的角色是与贵公子恺撒完全相反的小可怜儿，装扮也用了清新的紫，加之他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所以身上和脸上那些口红印更是夺人眼球。
实在是太多了，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密密麻麻一片，看样子他还擦去了不少，可即便是这样，也不难还原当时堪称“惨烈”的景象。
想到一群“怪阿姨”一边喊着“妈妈疼你”一边追着大惊失色的路明非跑的样子，千黎就控制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思。
路明非一脸痛苦的做到她边上，开始倒苦水，末了还不忘传授自己的经验：“师妹你等下出去演出结束千万别多留，不然他们会一边亲你一边给你花票的。”
千黎大笑：“还有这等美事，一边得到漂亮姐姐的亲亲一边得到漂亮姐姐的钱？”
路明非：“？”
仔细想想，师妹这个逻辑好像没啥问题……
个鬼啊！
他不干净了啊！他被玷污了啊！
如果说这十几年有什么自己一定会封进小黑屋的记忆，这段绝对被列入榜首啊喂！
他虽然一直挺想获得别人的关注的，但那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好吗？
他们现在，正被日本最大的黑恶势力蛇岐八家全面通缉。各种大头照挂满了整个日本的大街小巷，迫不得已龟缩在这个小小的牛郎店里，旁边还有两个疯子随时准备反击势必要给蛇岐八家一点颜色看看。
而最根本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要来日本屠龙，现在做的事却又是在这当牛郎。
就算是现在有人来采访他们，刨开这些不能说的和内心活动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知名大学卡塞尔留学生沦落日本街头辛苦赚钱准备回国，而他们的工作是——当牛郎！
再辅以几张刚刚他和恺撒被亲的照片，简直是混乱到了极致！
流传到国内他就是那种去大城市闯荡回来发现村口大爷大妈在讨论他轮番转伺候了好几个富婆所有的钱都是从富婆兜里掏出来的那种失足村中小伙。
想想就很可怕啊。
要是婶婶看到……
路明非“啪”的一声捂住脸，发出悲戚的长鸣。
谁来救救他？
不如跟小魔鬼商谈一下，用1/4生命换来所有人失去这段记忆吧？毕竟如果这段一但公开，他就会彻底社会性死亡，或许还会加上生理性半截入土，那还守着这点生命也没什么作用了。
“好啊哥哥，虽然我的承诺很珍贵，但是如果哥哥你执意要兑现在这种事上，我很乐意哦~”
小魔鬼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浮现。
路明非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不行，不能再想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把其他人拉入同样的深渊，那样至少到时候暴露，可以互相打个圆场。
想到这里，他开始寻找千黎和楚子航的身影。
老大毕竟已经有这个觉悟了，甚至连他都是被恺撒拉入的这个深坑，唯一要担心的是那一对不算小情侣的小情侣。
“你找什么？”恺撒在化妆师的辅助下卸完了脸部花的妆，挑眉问路明非。
“师兄和师妹呢？”
刚刚不还是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哦他们啊，前台布置好了轮到他们上场了。”恺撒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去看他们表演吗？”
“去！怎么不去！”路明非一拍大腿。
没人知道，那个剧本最开始经过的手是他的，他暗搓搓地给剧本娘提了不少意见，这下不就派上用场了？
他想自己有时候也挺无耻的，师兄和师妹对他这么好他居然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但没办法，就像老大说的，这种事要一起做才能保证安全性和保密性啊！
恺撒不懂路明非的心态转变，只是觉得这股热血来的莫名其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沉默半天开口：“你先把妆卸了。”
口红看的他快有密集恐惧症了。
路明非火速做到化妆镜前面，拿起卸妆水往脸上涂。
好在他走的是清纯路线，脸上妆感不浓，三下五除二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等下表演结束你和学妹一起在这，我和楚子航有点事，别暴露我们离开。”恺撒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路明非一愣。
“这么快？你们要不要再准备准备？”
“不用，这次只是去摸底。”恺撒摆摆手。
经由路明非科普，这地方他确实不想久呆。而且他这个人报仇不喜欢隔夜，这点上来算确实跟楚子航一拍即合。
“好。”路明非抹了把脸：“师妹知道这个情况吗？”
“不知道。”恺撒回的坚决。
如果让她知道，以她的性格说不定要自己单独行动把他们留在这。
第057章 戏中人
在舞台上身穿金色凰袍的女人百无聊赖的摩挲着自己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跪在地上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壮的肌肉。他应该是经常锻炼的，身上每一处肌肉都漂亮的恰到好处，仿佛林间纵情飞跃溪涧跨过山川的猎豹，把力量和美感完美结合。
就连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也只会让人觉得可怜，而不是狰狞。
而那双黄金色的眸子半隐藏在还在滴水的长长的刘海下面，水珠顺着额头没过精致的锁骨，给人一种奇怪的凌虐欲。
“王。”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他抬起头直视坐在凰椅上的看似轻佻实则威严尽显的女人，开了口。
明明只是一个短促的音节，偏偏能听出他的委屈和乞求。
王座上的女人终于动了，只见她脚尖一转，绣着龙凤的黑色锦靴鞋尖置于男人下巴处，把他的脸抬得更高。旋即脚尖向下，踩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稍微用了些力气，引得他痛苦的闷哼一声。
“呵……”女人冷笑一声：“方才为别人挡剑的时候骨头不是很硬吗？怎么才这样就受不住了？”
“王，我只是……”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内心极为挣扎，沉吟片刻才又说道：“只是怕那刺客伤了那位小姐会坏了王的计划。”
“哦？本王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爱妃不如详细说说你知道的？”
“臣也只是推测，王上近些时间一直在接触丞相家公子，想来是要纳为王夫，若是丞相家小姐在此次宫宴上受了伤……”
然而他还未继续说下去，冷眼旁观他解释的女人就不知从哪抽出了鞭子，狠狠地甩在他身上。
“够了！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来人，把他带回宫，禁足三月！”
舞台旋即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男人隐忍的喘息。
“呜呜呜心疼我们右京。”
“右京好惨，他那么爱王，居然还要被误会……”
“感觉右京没表面上那么喜欢王吧。”
“我也这么觉得，右京表现的太奇怪了，就算丞相家小姐死了跟丞相公子也没关系啊，这个解释我不信！”
路明非听到前面几位富婆小姐讨论的热火朝天，莫名有些骄傲。虽然他只是提了一些意见，具体情节安排都还是剧本娘的功劳。按照一开始的剧本，两个人一个好色又偏执狠戾，一个爱权又一心想复国，但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谁说起于利用就不算爱情呢？
像师兄这种闷葫芦正道少侠就应该跟肆意骄纵的反派小妖女相爱相杀啊！
好吧他承认这也是他的恶趣味的一部分，但谁会不喜欢这种呢?!
果不其然，在最后真相大白楚子航一剑插入千黎心脏的时候，现场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满天飞舞的花票。那些花票如同凄美的樱花瓣一般纷纷扬扬洒落到一跪一躺的两人身上。
背对着他们的楚子航却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们在彩排的时候一直没有彩排这一幕，所以剧情上也完全按照剧本一丝不差的照搬的。可是他现在后悔了，即便知道脸色苍白和心口被血染红只不过都是演出来的，但他还是感觉心脏如同被人攥住了一样，呼吸困难，浑身发抖。
“千……”
他一遍遍小声的呼唤千黎的名字，然而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就好像千黎真的在他的刀下死去一样。
这个认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千，对不起，对不起……”
他抬手小心翼翼的捂住千黎身上的伤口，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速收回了手。
忽然，他俯下身，在千黎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往下移，眉眼、鼻梁，最后是失了血色的唇。
“啊啊啊果然右京是爱王的！我就说我没猜错！”
“但他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啊。”
“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利用的过程中其实已经喜欢上了王吧？”
“我倒是觉得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喜欢上王了，但比起来与爱人厮守，还有更多事要做。”
“……为了自己的事可以杀了自己的爱人吗？我不敢苟同。”
“但是我觉得很好嗑啊，我爱你，但是爱不是我生命中的一切。”
“右京和王本就是对立面啊，就算右京不杀王，王到最后也会杀右京吧？”
“王会杀吗？”
“会的。”
“呜呜呜好好哭，右京留下！王留下！”
“右京留下！王留下！”
而他们的正上方，酒德麻衣支着下巴看着下面的闹剧，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王会杀右京？”一旁的苏恩曦抱着一袋薯片，嚼的咔咔响。
“我只是肯定千黎会杀楚子航罢了。”舞台的黑幕已经落下，但从他们这个角度还是能看看清台上的两个人的动作。酒德麻衣盯着千黎震惊的黄金瞳，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
“什么？”苏恩曦有点没听明白。
千黎杀楚子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突然跟世界脱节了？
这俩不是一对吗？
不会她刚嗑的cp就要be了吧？
酒德麻衣转过身，不再看台上的两个人：“她知道了，楚子航的身份。”
“楚子航能有什么身份？”苏恩曦只觉得现在自己几乎要猪脑过载了，她心说楚子航不就是一个天天热衷于屠龙的杀胚少年吗，还能有什么身份，总不能是屠龙少年终成为龙……
等等！
苏恩曦想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圆瞪。
“不可能！”她下意识反驳自己这个猜测，而后又像是失了魂一样，不住的摇头，嘴里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应该知道，她也没办法知道的啊？”
“不行！”
苏恩曦把薯片丢在一边，毫无形象的从一旁翻找出自己的手机，嘴里念念有词：“这件事必须要告诉老板，不然牵扯太大了，要是被千黎知道，咱们的计划就要彻底玩完了！”
“老板已经知道了。”酒德麻衣轻声说：“因为这场戏就是老板亲自安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