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秘密
“不可能……”千黎难以置信的张张口，嘴里低声喃喃。
“怎么了，千？”楚子航回过神，眉头微皱，不懂千黎究竟发现了什么，突然露出这样惊恐的神色。
“夏弥之前是不是找过你？”千黎抓住他的衣领，很快又再次追问道：“你让她碰到你了？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有的！”
楚子航闻言满脸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原本平淡如水的模样：“没有。”
自从那次在水晶宫之后，夏弥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千黎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夏弥？
夏弥又在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你们还没有抱够啊？”正在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打断了楚子航的思绪。
换装完毕的恺撒和路明非绕到了舞台后方。
千黎迅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松开楚子航，从他身边站起：“恺撒学长，师兄，你们来了啊？”
“嗯。”恺撒朝她点点头，又抬手指着还半跪在地上的楚子航：“你家楚子航借我用一下？”
千黎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什么我家的，师兄是大家的，大家的。”
恺撒似笑非笑的瞥了楚子航一眼：“走了。”
复又叮嘱千黎和路明非：“如果我们两个晚上没回来的话不用等，你们自己先休息，明天还有生死攸关的演出呢。”
“知道知道，保证不等你们。”千黎双腿并拢，胳膊上举做出敬礼的姿势：“学长你们注意安全，我会保护好明非的清白之身的，再见！”
那两人一走，路明非就迫不及待的走到千黎身边：“师妹，这场戏怎么样？”
“很棒啊！”千黎抬起嘴角，一边担担袖口，闲庭散步般往回走，一边说道：“我有听说部分情节是明非师兄你的杰作，没想到师兄你还有这个天赋呢！失敬失敬。”
“害，我就是瞎指挥了一下，剧本娘很好没把我轰出去，哈哈。”路明非羞赧的揉揉后脑勺：“对了师妹，刚刚你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千黎歪头，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之后一脸黑线：“为艺术献身的感觉，而且最后那是错位啦，师兄你莫多想。”
“居然是错位！”路明非嘟囔。
真是给机会不中用啊！
要是当时真亲上去说不定师妹就答应杀胚师兄了也说不定……
等等，不对。
路明非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他和老大都一厢情愿的以为师妹当时口中所说的那个八婆的死小孩是楚子航，所以很乐忠撮合这一对，但万一千黎所说的那个人不是师兄呢？
想到这里，他吞了吞口水：“师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千黎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
“你喜欢的人，是杀胚师兄吗？”路明非闭上眼，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诶？我喜欢的人？”千黎先是满头雾水，回想了良久，才恍然大悟状：“明非你是说刚来到东京我说我有喜欢的人那件事啊，那是假的啊。”
“假的？！”路明非懵了。
“对啊，那是我随便编的人啊，不然怎么会有什么人是冷酷帅哥还自带八婆属性啊，他ooc了好么！”千黎大笑。
路明非也想陪着她一起笑，但他努力的翘起嘴角，却只能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所以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乌龙，是一个玩笑话。
怪不得好不容易可以近距离接触，但师妹对师兄的态度却非常奇怪。
他当时还以为是千黎害羞才会这样。
可是，真的有冷酷帅哥自带八婆属性啊！
这个冷酷帅哥甚至还会对你说“为你打爆她婚车车轴”这种话。
“明非你怎么了？”千黎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问道。
路明非再次鼓起勇气：“师妹你觉得楚师兄怎么样？”
“挺好的啊。”千黎从善如流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行了。
路明非心说。
千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尽管经历过那么多堪称暧昧的事，但人家对师兄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说不定师兄在她的心理的地位还比不上自己。
“明非你今天好奇怪，怎么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我像是会对窝边草下手的人吗？”千黎撇嘴：“而且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啥？”
千黎挑挑眉，朝他招手：“你凑过来一点。”
路明非乖乖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千黎说。
路明非大脑一瞬间宕机：“师妹你说什么？”
“不用怀疑，你没听错。”千黎说：“明非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吧？”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打死我我都不会跟别人说的！”路明非摇头如拨浪鼓。
“好兄弟！”千黎哥俩好似的揽住他的肩膀：“那么作为交换，师兄也告诉我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关于你的秘密吧！”
“啊嘞？！”路明非傻眼：“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你了啊。”千黎一脸无辜。
“可你是主动告诉我的啊！”路明非崩溃。
这算强买强卖吧？
算吧算吧？
千黎突然停下脚步，叉着腰气愤地看向他：“你就说你听没听吧。”
“听了。”
“这件事的真实性你信不信？”
“我信。”
“那你要不要给我交换秘密?”
“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千黎顿时眼前一亮：“师兄快说！”
路明非这才明白自己这是彻彻底底栽进了名为“千黎”的陷阱，而且是那种一个直愣愣的巨坑，外面甚至不会给你铺一层草的非常曹丹的愿者上钩式。
“其实诺顿是我杀的。”他说：“他失去记忆的时候变成了一个赏金猎人，叫老唐，我们以前在星际里认识，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后来他变成了诺顿，我在海里面拔出七宗罪，把他杀了。”
他平淡的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了这件事，可他感觉没说出一个字，他的心都在滴血。
明明有很多秘密，甚至说就算他随便编一个，以千黎的性格也肯定会相信，但路明非鬼迷心窍般，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一直不知道跟谁说。
在此之前也没想过说出来。
第059章 闹事
果然是这样。
千黎掩去眼底深意。
“师兄还在难过吗？”她轻声。
这是东京最热烈的午夜，交谈声、大笑声、哭声，醉酒后的嘶吼，整个高天原喧闹不堪，每个人都恨不得抓住对方的耳朵用喇叭大喊。
千黎只是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调，就算在寂静的夜晚都不会闲的突兀的音量，问出了这句话。
可路明非觉得这句话就如同寺院里晚间敲响的巨钟一样，把周围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地形转换，灯光寂灭，千黎一瞬间出现在离他很远的对面，只有两道冰冷的光束把他们两个的身形笼罩其中。
还在难过吗？
没有吧。
路明非想反驳自己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别说相处时间不久的老唐了，就连一起生活二十年的叔叔和婶婶若是离去了，他也不会太伤心。
他就是烂人一个，从来都只记住那些让她开心的事，不开心的转头就忘了。
这些反驳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肚子里有飞蛾在扑腾，翻山倒海的难受，于是他尝试着张开嘴，那些飞蛾就顺着喉管全冲了出去。
喉咙和口腔的异物感让路明非难受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只能捂住嘴，神情委顿的蹲在地上。
好难受……
千黎动了动脚，走到他面前，跟他一起蹲下。
“这里都说龙王是永生的，是杀不死的。每一次的死亡不过是一场蜕变而已，他们仍会举旗归来。”她说：“那师兄为什么还在难受呢？”
“因为死了就是死了！”路明非大吼。
“老唐是彻底死亡，没有任何复活机会的那种。他和康斯坦丁一样，都会陷入再也没有尽头的孤寂！”
“是我杀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老唐那张脸，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他就是龙王诺顿，他是只是老唐啊，会打星际说要带我去海滩骑着电摩看美女的人。”
路明非发泄般的说完，又愣住了。
他为什么会说这些？
而且这些跟师妹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却要在这里承受他的怒火。
他想开口道歉，但对上千黎的眼睛的时候，又停住了。
那双灿烂的黄金瞳里，没有委屈，没有失措，只剩下平静。
像诸天万界悲天悯人的神佛。
“要抱一下吗？”千黎张开双臂。
路明非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抱住了她。
所有惹人的喧嚣又回来了，七彩的光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将不再孤独。
“明非，妈妈爱你。”半晌，路明非听到千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草！”路明非后退一步：“师妹你不要在这种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场景下说这些怪东西了啊！把我的感动都还回来啊！”
千黎哈哈一笑。
“走了走了，座头鲸说我们等下还要兼职服务员呢，店里人手不够。”
“你们两个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不是说了你们要负责端茶送水！GO！GO！GO！小樱花别磨蹭了，跑起来！”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座头鲸远远地看到他们之后快步走来，神色激动。
“为什么只有我！”路明非吐槽。
明明这里站了两个人，结果只有他要端茶倒水，区别对待的不要太明显好吗？！
“没事师兄，我陪你一起。”千黎试图把自己头发用簪子挽起来一个发髻，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扯出一根发带扎成一个高马尾，又在一旁的富婆姐姐手里要来了一直鎏金口红，在嘴角抹了一下：“开工，你去端茶倒水，我去勾引小姐姐们。”
“我草，师妹你要不要这么快？”
路明非目瞪口呆。
“而且你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也太离谱了吧？”
“你不懂，我跟恺撒学长打了个赌，看我俩谁能拿到花票第一，而且我还不能改变自己性别的那种。”
“输了的人会怎么样？”路明非问。
千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路明非瞪大双眼：“还是生死战？！”
“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好么？”千黎无语：“输了的人要在脖子上画小乌龟。”
怎么一下子幼稚了起来！
路明非吐槽。
然而留给他吐槽的时间不多，藤原勘助前辈身边的富婆看到他的打扮，一把把他拉到了身下，嘴里还说着“右京，没有你我怎么办右京”之类的话。
由于富婆保养的太好，伙食也非常不错，导致路明非被压的整个人都差点没喘上来气，缓了缓之后艰难的从富婆身边伸出一只乱晃的手。
“救……救救……前辈……”
藤原勘助把富婆托举起来放到一边，对方这才看到自己居然扑错了人，一时间脸上浮现羞赧的神色。
不过她很快又开始神色如常的呼唤楚子航，看起来像是借着酒劲开始发疯。这类客人最是难缠，如果放着不管肯定会影响其他客人的心情，可楚子航明面上表示自己要去化妆间休整一下，实际人早已不在这里——当然后者除了千黎和路明非这两个知情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座头鲸才会那么急着把千黎和路明非找来顶上一阵。
毕竟路明非也是黑发黑眼的中国男人，聊胜于无。
藤原勘助接到指令，开始一边给富婆斟酒一边向她介绍路明非。
富婆瞅了一眼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路明非，俨然不是很满意，大吵着要见楚子航。
正在这时，面色微红神色清冷的千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看了一眼路明非后把目光投向富婆。
“右京还在后台休整。”
藤原勘助一样给出了相同的理由，原本吵闹的富婆不知怎的真的安静了下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着千黎，蓦地眼前一亮：“你就是wang？”
“是的女士。”千黎恭恭敬敬的朝她弯下腰行了一个吻手礼：“在右京不在的这期间，将由我来为您服务。”
扎上高马尾穿上西装之后的千黎更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声音清冽身姿修长，富婆看了一会儿，抓住千黎的手把她拉到了她的一群小姐妹坐着的地方。
第060 炸掉辉夜姬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始料不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可以肯定千黎刚被女版藤原勘助富婆拉着坐下的时候，同行的几个小姐妹中有人是对千黎抱有敌意的，怎么一转眼就差千黎脸上全都是口红印那些富婆完全把口中的右京sama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位抱有敌意的富婆此时正醉眼迷离的缠住千黎索吻，结果吻还没要到又被她哄骗着开了几瓶顶级的香槟。一杯杯黄金色的酒液倒入璀璨透明的高脚水晶杯中，又就着千黎的手饮下，最后瘫软在沙发上，千黎转头去陪另一个富婆去了。
一套下来简直是渣男中的渣男的操作，渣男中的极品。
“我听说BasaraKing和右京最高战绩都是一晚上二百瓶香槟欸。”
千黎用指尖挠着富婆姐姐的下巴，像是在逗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偏偏富婆很是受用，大手一挥：“再给我开一百二十瓶香槟，加上刚刚的一百二十瓶，wang今晚上有二百四十了！”
“真的？！”千黎一脸欣喜。
这般豪气一掷在高天原都是少见的场面，众人纷纷朝这里投来目光。
富婆皱眉：“我们去包厢？”
“好啊。”千黎应的干脆，又对一旁的路明非使眼色。
三人连同赶来的服务生一起连抱带拽的总算把几个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富婆们送到了包厢，让路明非震惊的是明明千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主抱起那个喝醉了的小姐姐居然不费吹灰之力。
结果另外几个看到千黎这样硬是装醉都像体验一下公主抱的感觉，千黎也笑眯眯的来者不拒。
更是在其中一个姐姐问说“我重不重”的时候回了句“如果不是万有引力我可以抱着宝贝飞起来”这种但凡细想就会露馅的谎话。
但富婆姐姐明显被千黎哄的开心极了，又在千黎名下追加了一百张花票。
路明非：看得出来千黎是真的很想赢。
这种离谱到家的胜负欲为什么会有啊！而且这个比赛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好么？为什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要比什么谁在女人堆里更受欢迎这种事啊！
要不是恺撒和楚子航已经去源氏重工调查了，他真的快以为经过这一个多星期的改造，几人已经彻底沦陷在这个大染缸里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有点难过，恺撒自是不用说，千黎的性格也是那种随遇而安的，可就连楚子航也都能很快的适应这里，有了师妹之后另外两个人的日语都进步的飞快。只有他，除了日语变好了一些之外，上舞台还是放不开，花票也少得可怜，很多时候都是千黎拉着他四处跑才积攒下来了一些。
“明非你在愣什么啊，快点帮我一起处理了这些姐姐咱们去找恺撒学长和师兄汇合。”千黎催促的声音传来。
路明非回神后大惊失色：“师……师妹，你把她们怎么了？”
“没事，只是打昏了而已，明非你帮我拍照。”千黎把手机递给他。
路明非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依言照做举起手机给千黎拍了好几张和富婆合唱啊、喝交杯酒啊之类的照片作为证据。
千黎想了想，又叮嘱路明非在这看着，自己一个人出去。
路明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乖巧点头，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亲爱的，再陪我喝几杯，呜呜，你都不知道……”一个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之后，看到这里坐着的唯一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朝他走了过去，一把抱住。
路明非被勒的喘不过来气，只能乱扑腾。
“姐姐，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我快被勒死了！”
好在很快门就被推开了，女人迷迷瞪瞪的看了过去，一脸欣喜：“右京，你来了啊！”
说着，撒开路明非跌跌撞撞扑向“右京”。
“师兄？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路明非也很震惊。
“是我啦！”楚子航用一种很俏皮的语气说道。
是千黎伪装的的楚子航。
“明非师兄，快，给我们拍几张照片，给恺撒学长和师兄也伪造一下在场证据。”千黎一边抱着小姐姐往里走，一边说道。
“这是谁啊右京？”小姐姐指指路明非。
“BasaraKing。”伪装成楚子航的千黎顿时冷下脸，惜字如金。
“原来是BasaraKing！”尽管路明非怎么看都跟恺撒完全不一样，但在这些人的认知里，她们的右京是从来不会说谎的，他说是BasaraKing就是BasaraKing，肯定不会有错！
“你今天晚上都见了谁？”千黎又问。
小姐姐掰着手指头数数：“见了wang、小樱花、BasaraKing，当然还有你，右京！”
“嗯，很好。”千黎点点头，把人送到沙发上，然后一个手刀让她失去了意识：“晚安，宝贝。”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路明非瞠目结舌。
“亲爱的别发愣了，快点走，我估计恺撒学长和师兄都快闯到源氏重工里面了，我们磨蹭了太久。”
“不是，师妹，我们真的非过去不可吗？”路明非心里有点发憷。
千黎不知道，但他其实很清楚，恺撒和楚子航这次行动说是摸底，但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今天进去只有一个目的，炸掉那个让他们束手束脚的辉夜姬。
几个正在被日本通缉的外国人，拿着各种武器去到日本黑道本家老巢准备把他们的高级智能程序炸掉，这种想想就很作死的事情就没必要硬掺和进去了吧？
“明非师兄你在害怕吗？”千黎问了一句，没等路明非回答就在腰间别好了枪，补充道：“那你在这里看着这群小姐姐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去。”
“那怎么能行，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很危险的！”
“我又没被通缉啊，而且我日本语还很流利，放心啦问题不大，就算被源源抓到也没问题啊，他又不会动我。”
“那也不行！那太危险了！”路明非只是重复。
“可是我不想让恺撒和师兄在前面打头阵我在这里坐享其成，万一他们也陷入危险了怎么办？我听说前几天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还跟猛鬼众的大家长王将交了手，这几天肯定会增加源氏重工的警戒。”千黎说。
“我陪你一起！”
第061章 樱井
路明非心中突然就涌出豪气万丈来，他想千黎说得对，人总是有那么一两次要为了珍视的人奋不顾身的。就算明知前方是万丈悬崖，就算明知注定要马革裹尸还。
就像那些保家卫国的将领一般，决定出发了就振臂高呼，在战场上厮杀直到力竭身亡。
这样至少也不算白来一趟。
千黎笑了笑，递给了他一件乌兹冲锋枪，又把几坨橡皮泥塞到他手里。
这是最常用的小型c4炸弹，威力惊人且便于携带，是那些战争爱好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路明非刚生出来的舍生取义倏地不见了，他脸色一白，嘴角颤抖：“师妹，有必要带这么多家伙吗，咱们不是要去和老大和师兄汇合然后炸掉辉夜姬吗，不是去单挑源氏重工所有人的对吧？”
“有备无患嘛。”千黎挑眉抬抬下巴，又说：“师兄你后悔了？”
“怎么可能！”路明非挺起胸膛：“我打头阵。”
千黎嘻嘻一笑：“那肯定的啊，毕竟你才是师兄，这种情况肯定是送死的你去，逃跑的我来。”
路明非嘴角一抽。
他想说师妹你找的这个理由也太站不住脚了，甚至还不如说女生是弱者女士优先之类的，但他转念一想千黎好像从没有对他们这样说过，这两个词跟她唯一沾边的地方就是她会对别的小姐姐这么说，仅此而已。
更多情况下千黎对他们反而就像她经常开玩笑的那句“妈妈爱你”。
千黎对源氏重工比他想象中的要熟悉的多，明明之前摸点从未见过千黎跟过去，但路明非跟着千黎很快就在入口跟恺撒和楚子航两人相遇了。
“老大是我，别开枪！”路明非眼看恺撒举起了武器，连忙抱头蹲防。
恺撒和楚子航都愣了一下，飞快小跑着过来。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恺撒问。
“来……凑凑热闹？”千黎满不在乎的回：“老大，我今天卖出了251瓶香槟，已经超过你了哦~”
恺撒：“……”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些，他不知道该夸她天真还是无知。
就算仗着她跟源稚生有点矫情，但在今天晚上之后他们若是得手那就要彻底撕破脸了，源稚生能不能自保都说不好。
“这里很危险。”楚子航开口。
千黎点头：“我知道啊，是吧明非。”
被点名的路明非不再装死，清清嗓子：“我和师妹实在担心你们，处理好高天原的事情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楚子航俨然还想说什么，但被恺撒打断：“既然来了再回去也不现实，我们先过去吧。”
“走咯！”千黎拍了拍路明非。
楚子航眸光一暗。
千黎又在刻意忽略他。
然而进入了源氏重工内部的电梯，众人犯了难。这么多层，辉夜姬究竟在哪一层？
总不能一层一层的去摸底，那是在找死。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千黎。
千黎摊手：“辉夜姬我确实不知道，要不我们去接线员那层看看？”
“好主意！”路明非立刻击掌赞同这个说法。
还是师妹靠谱，要不然以另外两个的性格，绝对不会选择这种保守的方案。他们只会到顶层然后直捣黄龙！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刻恺撒就发表了既然不知道去哪那就直接去顶层的观点。
“我们不能这么冒进啊老大，你看历史上所有能成大事的人全都是谨慎谨慎再谨慎，莽夫只配当炮灰啊！”路明非生怕他这个时候开始行使自己作为唯一队长的权利，极力劝阻。
“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好了，咱们先去接线员……”
“28层。”楚子航补充提醒。
“嗯，先去28层，最保守的情况找个接线员问问路。”恺撒拍板决定。
你这也没比直捣黄龙保守多少啊，还找人问路，路明非内心疯狂吐槽。但好歹是比第一个方案生还概率大了不少，所以他也没再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伸手准备去摸电梯按键，结果只听叮的一下，电梯自动停止了。
他们都还是新手，只顾着讨论忽略了电梯其实一直在上升！
“该死！”恺撒骂了一句，立刻握紧了腰间的枪。
21层会有什么完全是未知，在场的人除了千黎都变了脸色。
门开了，身穿职业装的女人匆匆走进来，差点撞上恺撒，还好被千黎伸手拦住。
那是一张冷艳的脸，而且很熟悉。
恺撒心说他们真够倒霉的，蛇岐八家认识的人不多，刚巧包括现在进来的这个。
这是樱井家的当家，樱井七海。
就在恺撒思考究竟是做笔交易还是开枪的时候，樱井七海嘴角挽起笑，叹了口气：“小黎也在这啊。”
“七海姐姐晚上好。”千黎笑得甜美。
樱井七海被这声熟悉的称呼讨好到了，捂着嘴直笑：“要是被他听到估计又要恼了，你叫他叔叔叫我姐姐。”
这句话说出来，千黎和她脸上的笑都慢慢消失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啊。”千黎声音很小。
“是啊过去了很久。”樱井七海也低声：“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还挺好的，像个正常人一样。”千黎回。
“那就好。”樱井七海没在说什么，低下头重复了一句：“那就好啊……没辜负他。”
樱井七海又看向她身后的三个人，仔细辨认了一下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眼神却瞬间凌厉了起来。
“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看不到外面这么忙吗？还不快点跑起来！”
几人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她完全没认出来他们几个，高天原都是带妆上阵，穿的又是平时基本上不穿的衣服，如果不是非常熟悉比如千黎那种，一般人根本没办法把现在的他们跟之前联想到一起。
三个人小跑着加入了搬运的工作，樱井七海和千黎也走下了电梯。
“这是要做什么啊？”千黎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
樱井七海没有回答，而是越过了这个话题：“阿贺出事那天，是你过来了吗？”
“怎么可能啊。”千黎撇嘴，看到熟悉的身影之后脚步一顿。
第062章 橘政宗
“Hi~源源，橘政宗先生，又见面了啊。”
源稚生上前一步想要走向千黎，却被身旁的橘政宗不露痕迹的捉住手臂。
“千黎小姐，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回到这里。”橘政宗笑着说道，像个慈祥的老者，眉目舒展。
可他周围杀气凛然而起。
“怎么不敢呢。”千黎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好像也没犯什么错误吧，还是说蛇岐八家现在已经不欢迎本家的学生了？”
“怎么会？”橘政宗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近：“昂热校长前几天来到了这里，作为他的学生，千黎小姐应该知道这些吧？”
千黎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校长居然来了？看来前几天我给发邮件说这里的鱼子酱熟了被他听进去了。”
橘政宗嘴角和善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没什么耐心跟眼前的小辈再耗下去了，既然不配合，那么就算她是昂热名下的学生，也没必要继续留着。
“昂热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跟我们添一个大麻烦，就算最后没得手，现在也在蛇岐八家的内部搜寻令上面，千黎小姐如果最近没事的话，介意跟我们走一趟吗？”他说。
“老爹！”源稚生皱眉，突然挡在了橘政宗和千黎中间。
“稚生这是在做什么？”橘政宗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
“我保证她跟当时的事没有关系，从来东京之后我就一直在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她。”源稚生开口。
橘政宗面无表情，但语气温和了下来：“放心，我没说千黎小姐跟那件事有关，只不过阿贺醒来之后跟我说想起来这位千黎小姐的身份，我想确认一下而已。”
源稚生没继续说话，但薄唇紧抿，没肯让出一步。
“稚生，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曼波网吧发生了什么？”橘政宗长眉一皱。
这个看起来睿智平和的老人终于对外展露处他真实的面貌了，满目威严。
“源源让开吧，我没事啦。”
源稚生感觉背后被人点了两下，旋即一个柔软的身躯整个贴近，千黎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
对方从他身后探头，笑嘻嘻的对橘政宗说道：“先生对我身份这么好奇的话我可以如实以告哦，何必绕那么大圈子。”
由于背对着源稚生和橘政宗，所以谁都没发现千黎在抱住源稚生的时候悄悄在背后用手势示意身后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另外几人尽快离开。
恺撒第一时间拉住路明非后退，见楚子航像是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咬牙又把人拽了回来，压低声音：“师妹磨蹭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我们吸引他们注意力让我们尽快上去，不要辜负她一番好意。”
“对啊对啊。”路明非也附和：“放心师妹肯定没有事的，要不然那个什么橘政宗肯定第一时间就对师妹下手了，肯定不会拖到现在。”
楚子航想说这些自己也都清楚，但是看到她有危险，他怎么能放心？
……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千黎的身影在眼前消失。然而低迷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在他们看到电梯按键全部失灵只剩下神道二字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棘手得多。
神道和鬼道一样，都是通往坟墓的道路。
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电梯里弥漫，楚子航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师妹经常用的香水味道。”路明非吸了吸鼻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厚重了很多，应该是焚香的味道。”恺撒做出判断。
电梯门打开之后也验证了他的猜想，这里是一个寺庙一样的地方，看起来年久失修，有设计师把这里整个搬到了源氏重工里面。查理供奉着乱七八糟的鬼神，木雕被幡幢一一缠好。
燃起的杯蜡亮度有限，昏暗的光把那些木雕的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起来诡异又阴森。
血腥味随着前进的脚步逐渐浓郁起来，恺撒蹲在一具尸体旁，沾了几滴血在指尖：“杀人者速度很快，在这些人还没来得及掏出枪的时候就在瞬间把他们都击毙，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校长。”楚子航打断他的铺垫。
恺撒翻了个白眼。
路明非一拍手：“是了，刚刚那个橘政宗说校长也来了，我们要不要尝试联系一下校长？”
有校长在的话，总不能还是他门几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来处理这些可怕的巨龙和蛇岐八家吧？他有的时候真的想不通，明明无论是学院还是秘党都养了那么多执行专员，实在不行还有那些老家伙，结果偏偏就是放着这么多执行部专员不用，每次危险的事都派他们这些小兵过来冲锋是不是有点过分？
难道真跟有些人说的一样，大学生都是不要钱的牲口是吗？
这个世界也太黑暗了一点。
“校长既然没有主动联系我们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楚子航说。
“见鬼！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到我们之后再把蛇岐八家解决了吗，就算我不重要，那师妹和老大一个是昂热的亲传弟子一个是远近闻名的贵公子，怎么说也不敢出问题吧？”路明非蹲在地上挠头。
而且师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好奇？
源稚生、橘政宗，甚至包括楚子航和恺撒，这些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以让这个世界抖上一下，偏偏都在死磕千黎身份，所有人都一点头绪没有。
校长究竟在搞什么?
这次来日本出任务千黎真的只是被碰巧选中当后勤吗？
想着想着他头有点痛，手腕也有点发热。
等等……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直觉得手腕处开始发热，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因为搬得箱子太重了磨到手，但现在越来越烫了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胳膊，只见之前在海底的时候千黎送给他们的手串一直在发光。
尤其是那个据说是从鬼齿龙蝰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
第063章 皇
“老大，你们有没有……”路明非想要提醒另外两个人。
“看到了。”恺撒也举起了手腕：“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戴上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言灵一直在增强。尽管这种变化是非常细微的，但他毕竟跟镰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任何一点变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抛开这些不论，这个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这个珠子起异常反应？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了答案了。
眼前墙壁上壮观华美的壁画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人身蛇尾的祭祀队伍的吟唱声由远及近，在他们道路的尽头，那个漆黑的山洞里，一具巨大的骸骨矗立其中。
那是庞大而完美的生物，左眼是太阳右眼是月亮。撑开的双翼带着远方的风的悲鸣，四爪蜷缩像一团炽烈的火。
一黑一白两条巨龙在天空中发出振聋发聩的龙吟，他们共同握住了黄金权杖。
路明非全身都在颤抖，牙关紧咬。
他死死的盯住那个黑色的巨龙，压制住灵魂被呼唤的战栗。
这就是龙族历史上最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由他诞生了四大君主，开启了龙类的统治时代。
为什么他会这么熟悉？
刻入灵魂深处的熟悉。
黑王身旁的白王像是注意到他了，长鸣一声，试图朝他俯冲而来。
是愤怒？是欣喜？
路明非此刻已经无法深究，他只觉得恐惧。明明浑身发软，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蹲不下去，直直的战力，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把他在高天原定做的的黑色军装衣摆吹起。
他伸出手想要挡住眼睛，可是却不受控制的做出迎接的姿势。
“咔嚓”
快门声和闪光灯响起，在白王即将碰到路明非掌心的那一刻。
一切都定格在相机的屏幕上。
白王仿佛受到了时间静止的天地法则一般，一动不动了。
“你哪来的相机？”恺撒问。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秋叶原电器街，那里的商家都是中国人，店员很高兴的为我介绍他的东北老家。”
恺撒满脑子黑线。
秋叶原那会儿楚子航还没开始恶补日语，在完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敢一个人去逛电器街最后还买了一件装备，故事听起来可真够荒诞离奇的。
“你看这个。”楚子航把相机递给他。
“不就是现在的场面……哦不对，路明非你个b什么时候蹲下了，刚刚不还是耍酷的能手吗？”恺撒一边吐槽路明非一边试图找出楚子航口中照片的奇怪点来。
“按理说我们现在看到的都应该只是幻象，如果没有千给的手链，这些应该都是壁画上的东西。”楚子航解释。
恺撒也反应过来了。
相机怎么可能拍到处于幻象中的一幕？
不知怎的，他脑子一抽，念出了当时夏清风交给他的“言灵”。
那一瞬间，狂风大作，壁画上的各种画面扭曲着从墙壁中挣扎出来，好似电影荧幕一般，一幕幕生动的在他们面前转换。
恺撒来不及说什么，举起相机准备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只是两三次之后它就放下了相机。
“无法被记录？”
“嗯。”
恺撒不敢点头，也不敢眨眼。无法被相机记录，就只能用眼睛，他不敢错过每一秒的变化。
画面一开始出现的只有龙类，初代种和亚中，后来，一个奇怪的带着羽冠的人矗立在亚中之上了。
“这是什么？”恺撒疑惑。
“这些人中的领袖。”
“像大家长那种咯？”恺撒语气带着意味不明的轻蔑。
其实他对橘政宗没有什么印象不太好的地方，但对领袖这个词敬谢不敏，实在是他跟其中一个被称之为领袖的人接触了太久，导致对这两个字感官都不太一样。
“不，他们称这些人为‘皇’，或者说是超级混血种。”楚子航在密密麻麻的篆体中尽量摘取解读自己需要的知识。
“超级混血种？”恺撒一愣。
这种概念从未听说过，学院给出的最高级的混血种只有S级，但自从有了路明非这个水货之后，S级也变得不是那么让人信服起来。
而且混血种评级是从学院建立开始的，并不完全是根据血统来划分。前有只有血统就拿到S级的路明非，后有因为表现太渣导致就算血统良好也只是F级的芬格尔，更不用说还有千黎这个实力和血统都不明晰的B级。
他甚至都一度怀疑这个所谓的评级是不是根据校长昂热的个人喜好，毕竟听说昂热跟他那个混账老爹庞贝私交不错，难免会受到一部分影响，后期的学员评级完全按照抽签来也说不准。
这些还都是只建立在混血种这一评级上的细分，超级混血种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SSS级？UR？
能读懂那些说明性文字的楚子航脸色凝重：“是超出我们认知的评级，被称为’皇‘的超级混血种不受‘临界血限’限制，即便龙血浓度再高都不会失去心智变成死侍，他们拥有匹敌龙王的潜力，所以生下来就是蛇岐八家的领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恺撒：“’皇‘是天生的，注定要统治东方的土地，即便年纪轻轻也足以让那些长辈俯首称臣，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形容词跟我们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是……象龟？他的手下叫他少主！”这个猜想在恺撒脑海里炸开。
楚子航肯定了他的猜想。
恺撒只觉得好笑，那个懒散的只想去法国沙滩买防晒油的日本男人，居然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怪不得千黎可以仅凭他的一个承诺就能抹掉在曼波网吧发生的一切，怪不得橘政宗明明明明对千黎动了杀心还是会因为源稚生的袒护而不得不放手。
源稚生才是注定的统治者，而橘政宗就好比因皇帝过于年轻而代掌权的摄政王，他的权利永远都束缚于源稚生。
“这太荒谬了，你不如让我去相信这个世界有超级赛亚人。”
他承认现在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才是唯一的贵公子，所以优秀如楚子航他也不在乎，刚刚路明非和白王亲密互动他也不在乎——太阳总不会介意月亮借由他的光芒散发清辉——但听到楚子航描述说源稚生其实才是那个王，他是王之下的庶民……
错的太离谱了！
第064章 路鸣泽
微弱的光照亮了少年的侧脸，白玉一般的面容，翘起的眼尾像是猫一般轻佻。或许是古希腊的神之子，抱着白玉兰眺望着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河。
“又见面了。”他看着眼前飞跃隔着一道壁障长着人类面孔的鱼，轻声说。
“是啊。”千黎走到他身边席地而坐：“又见面了，我该叫你什么？”
“小魔鬼吧，哥哥经常这样叫我。”男孩说。
“小魔鬼？”千黎右手握拳抵住鼻尖笑了两声：“挺适合你的。”
“嗯。”路鸣泽点头。
确实很适合他。
千黎复又看向那些奇怪的人面鱼生物，眼底没有一丝惊异，只是啧啧了两声。
“你们这里的人可真够变态的。”她说：“不怕最后养出的刀把自己杀了吗？”
“要是怕的话这些东西就不会出现了，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明知身后就是深渊，也敢再退后半个脚掌。”路鸣泽说。
千黎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
饶是路鸣泽，也被这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太自然。
“你对我的话有异议？”
“没有没有。”千黎连连摇头：“只是觉得正太脸说这种话太可爱了。”
“你也挺变态的。”路鸣泽无语。
不愧是跟路明非相性那么高的人，果然脑回路不是常人能及。
“谢谢夸奖。”千黎顺口答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向人面鱼。
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少女面目含春，长发如藻般在水里铺散开来，见到千黎，她先是颤抖着往后缩了缩，但看到她没有任何恶意之后，又控制不住把脸贴向对方放在壁障上的手。
好似这样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一样。
“你真漂亮啊。”千黎感叹。
“应该说她们生前的时候。”路鸣泽纠正她。
人面鱼从脖子就开始被改造成诡异的兽型，况且这种东西很容易暴怒起来，到时候无论再美的脸，也会张开畸变的大嘴，露出尖利的长牙。
就如同现在。
那只漂亮的人面鱼被什么激怒了一样，开始凄厉的嚎叫起来。周围其他的人面鱼朝她围攻，不过片刻水就被彻底染红。
“看看现在的他们，多丑陋。”路鸣泽面上不见悲喜。
千黎摇头：“还是漂亮的，这个时候最漂亮。不过你确定要把它们都放出来吗，明非应该处理不了吧？”
“不是我要把它们放出来，而是它们应该出来了。”路鸣泽解释：“至于解决……这些东西哥哥还不用看在眼里。”
“嗯，也对。毕竟明非很快就能意识到自己是什么了。”千黎颔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或者说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路鸣泽这才终于有了情感上的波动。
“跟你差不多咯。”千黎摊手：”我们暂时还是盟友，放心。你从行动上，我从心理上辅助明非，强强联合，等你的任务完成之后我只需要收取一点点小小的利息就行。”
说到最后，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食指和拇指分开一道微小的缝隙，示意自己的索求真的很少。
“呵……”路鸣泽冷笑一声：“想要从我身上谋取利益，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与虎谋皮了？”
“嘛，反正现在的你又干不掉我。”千黎倒是浑然不在意他的威胁，弯下腰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亚子，这样就没刚刚可爱了哦~”
路鸣泽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玻璃墙瞬间被震碎，数万吨的水奔涌而出，还有不知凡几的人面鱼。
路鸣泽站在原地没有逃走，嘴角挂着恶意的笑觑着有些狼狈的千黎。
“真是小魔鬼，坏孩子。”千黎担袖：“溜了，去找你哥哥玩儿去。”
“你最好是……不要伤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身后传来路鸣泽的警告，千黎挥手：“现在肯定不会的。”
“不是吧，哪来的水声？”路明非面露惊恐。
他终于从方才老僧入定般的状态恢复过来了，然而甫一清醒就感觉浑身发抖，似乎有什么东西什么事情正朝着不可挽回的趋势向他赶来。
“你先下过去去看看什么情况。”恺撒做出决定。
路明非在留在原地和下去趁机开溜两个方案中抉择了一下，觉得还是第二种比较保险也符合他的风格，狂奔向电梯井。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决定，根据小说定律，遇到危险的时候，和主角小队分开的配角一定会死，很显然他就是那个遇到危险选择开溜的炮灰男配。
可是电梯已经开始下降，他没办法，只好摁了熟悉的28楼。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听到有人开始呼唤他。
“RicardoM.lu？”
路明非下一世应了一声，而后直呼完蛋。这是在源氏重工里，他现在应了不就代表身份暴露了？
不过好在刚刚发生了地震，这里的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除了刚刚叫他的人。
他穿着一身黄色的制服，身上还印着DHL快递的字样。
“有你的快件，请签收。”
路明非都蒙了。
这种时候还有人送给他快件？关键是这个快递员还能给他送过来。
要钱不要命啊！
……
长刀相接处迸发出耀眼的火花，把黑暗的空间照亮了些许。
赶来顶层查看袭击人员的源稚生和楚子航以及恺撒三人刚一碰面就打了起来，他以一敌二。
周围火势蔓延，源稚生也终于在他们联手中显现颓势，被恺撒抓住机会在小腹上来了几发弗里嘉麻醉弹。这种东西虽然对他造成的创伤不大，但已经可以把原先施展的“龙骨状态”解除掉了。
他坐到地上，身后靠着墙壁，看到刚刚死去的执行局专员，眼底浮现一丝悲凉。
恺撒被这丝悲凉打动，到底没有继续下手：“先出去在解决我们之前的事，学妹去哪了？”
“她跟政宗先生在一起，放心，是安全的地方。”源稚生说。
“橘政宗自身就不安全。”楚子航对他这个做法非常不赞同。
源稚生攥紧拳头。
第065章 离家出走
路明非跟着快件里面路鸣泽寄过来的新版手机——原来的那一个在迪里雅斯特号上损毁了——上面浮现的路线图指示来到了一间金库门前，一个深红色头发赤裸的女孩背对着他。
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明明气质千差万别，但路明非还是难以避免的想起诺诺。
那个校园里远近闻名的红发小巫女，眼中的神采明亮的像一把锋利的刀，那是翱翔在天地间自由的神鸟，是一团生命之火。
眼前躲在门后一边看着他一边用宽大的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的少女也有着这样的眼睛。
路明非身后全是血，但女孩只是冷冷的看着。
诺诺也经常这样看着他，像是在审视。
不带一丝感情。
路明非瞬间气势就弱了很多，他哆嗦着举起双手：“你还记得我吗？绘梨衣小姐，我们见过两面，在醒神寺和海底。”
当时搁着深蓝色的海面，眼前的女孩从天而降，一举杀死那些龙型尸守，是蛇岐八家最隐秘的人形兵器。
就是这样可怕的女孩，被蛇岐八家关在这样毫无人情味的医院里，用足足有二十厘米厚的合金大门来隔开她与外界，是保护也是禁锢，他们同样在恐惧这个女孩。
她像个孤独的怪物。
在跟千黎交换秘密之前，路明非从来不敢跟别人说起是自己杀了诺顿和芬里厄，他觉得这件事就像是打开某个禁忌之门的钥匙，一旦泄露出去，他就会跟这个女孩一样被关在门里面，成为另一个孤独的怪物。
绘梨衣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里拿着牙刷，刷完一边就换另外一边。
路明非突然福至心灵，把手伸进皱皱巴巴的衬衫下面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只小黄鸭：“你还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的。”
上面还清楚的写着“绘梨衣のDuck”，短短的一句话出现了中日英三种语言，足以见得绘梨衣的语言系统有多混乱。
绘梨衣盯着那只小鸭子看了一会儿，路明非在心里默念千黎给的咒语，小鸭子再次活了过来，在空气中游了一会儿，停在绘梨衣的面前。
绘梨衣原本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跟看到路边可爱小动物的普通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她欢喜地伸手把路明非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揉乱，如同鸡窝一样，然后心满意足地将小黄鸭放在他的头顶。
快乐极了。
所以当时就是看他在海底乱糟糟的头发才给他小黄鸭的吗？
路明非哭笑不得。
“我叫路……”他截住话头：“是Sakura，Sakura·路。”
绘梨衣点头。
玻璃门被撞击的声响打断了这还算友好的重逢自我介绍，路明非脸色惨白的转身看向那些附满鳞片的畸形的手：“我们快走，离开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吗？”
整座大厦已经被这些嗜血的怪物占领，他们游荡在四周。
绘梨衣没回答，握住刚刚杀死尸守时插入金属大门的长刀，随手一挥。
那长刀仿佛长了眼，旋转着飓风般的破开玻璃门，把沿路的所有尸守的脑袋全部割了下来。
路明非看得心惊胆战：“还是没有路啊？”
反而是那些漫无边际游荡的尸守都围了上来。
绘梨衣把牙刷也掷了出去，只是一柄普通的塑料牙刷，但所过之处没有一个尸守敢接近。像是在王城维护治安的先行侍卫，为国王在熙熙攘攘的平民队伍里开辟了一条道路。或许侍卫并不是在场所有人中实力最强的，甚至有可能侍卫只是一个拿着刀的花架子，但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他们惧怕的不是侍卫，也不是他手里的刀，而是来自王权的威压。
绘梨衣把路明非拉在身后，抓住他的手腕沿着那条路轻松离开。
这条小道通往旧式的屋子，地板被擦拭的干净明亮，路明非赶紧脱下鞋。这种情况下看救命恩人的背属实不太礼貌，但路明非还是禁不住扫了一眼。光滑的脊背，随着走动洒下斑驳的竹影。
刚刚路鸣泽在短信里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兰若寺，眼前的少女是千年女鬼小倩，他是路过的苦逼柔弱书生。
绘梨衣版小倩领着柔弱书生路明非走到了她居住的屋子，指了指榻榻米让路明非坐在那里，她则转身进了里屋。
路明非环视四周，这里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除了一台液晶电视。
被关在这里的她就这么枯燥的生活了二十多年？
路明非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了。
绘梨衣很快就出来了，却只穿了一件内衣。路明非因为低头的动作太迅猛差点磕到桌子上，嘴里一直念叨着清心咒。
应该没有人教过女孩一些生活常识，所以她根本不懂为什么路明非会有这么大反应，他只能歪歪头，拿起一旁的巫女服船上，又捡起骨碌碌滚落的小鸭子。
“走吧。”绘梨衣找出纸板，在上面写字。
“去哪？”路明非一脸懵。
“出去。”
“外面都是那些可怕的家伙，很危险的！”
“去更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绘梨衣想了想，又写下一句：“趁哥哥不在，去找姐姐。”
姐姐……
千黎？
路明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绘梨衣就抱着千黎缠着叫她姐姐。
“千黎就在这，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不好吗？”
“不好，要出去玩。”绘梨衣展现出属于自己的执拗。
她不等路明非答应，就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都写上绘梨衣专属字样的小玩具都塞到一个箱子里，把它们放到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现在算是懂了，敢情也不是很想找千黎，这个黑道小公主只是想翘家。外面就算地震了她估计也不在乎，她的世界只有这里和外面，现在没有人看着她，所以她要偷溜出去玩了。
并且是不容拒绝的决议。
路明非看着已经站起身的绘梨衣，只得苦哈哈的认命跟上。
没有绘梨衣，这里对他而言只会更危险。成群的尸守死侍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破这里，而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
菜鸡是没有选择权的，抱紧大佬大腿是唯一破灭死亡flag的选项。
第066章 黄金血液
一只手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抓住楚子航的脚踝，力气大的惊人。楚子航所有武器都藏在风衣里，这个姿势根本套不出来，一时间挣脱不能，眼看这就要被那只手拖入电梯井里。一旁的源稚生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正在这时突然又加了一分力，把两人都拖着滑入电梯井。
恺撒从后面拽住源稚生的脚，另一只手死死扣着墙壁的钢筋。
楚子航终于掏出了自己的枪，抵住抓着他脚踝的那个人。
准确来说应该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是一个怪物，长着姣好的少女面容，但下半身已经变成蛇的躯干。
楚子航用枪抵住她的眉心。
“别开枪！”源稚生突然大吼。
死侍挡住了楚子航的视线，但源稚生却看得清，那死侍手里分明抓着另一个女孩。
棕红色的长发，白皙的肌肤，此时紧闭着双眼陷入了昏迷状态。
是千黎。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昏过去了？这个死侍抓住千黎又是为什么？
源稚生脑海里一瞬间浮现许多疑问。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需要确保千黎的安全。
只见那死侍举起手臂，硬是靠着单手的力量把千黎举起来，递到楚子航手边，待楚子航抓紧千黎之后才放了手。
骤然轻松许多，恺撒脚下一滑，几个人再次连珠一样往下滑了几个身位，直到恺撒再次握住钢筋框架才停下来。
雌性死侍坠入电梯井底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源稚生往下看去，数百双黄金色的瞳在黑暗中亮起。
死侍没能落到底部就被其他死侍撕裂分食殆尽，他禁不住打个寒噤。
如果刚刚掉下去的是千黎，那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没有，我拉你们上去。”恺撒咬紧牙关，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的胳膊因为长时间使力青筋暴起，红肿充血，掌心攥得发白。
刚刚经历一场苦战，他自己也受伤不轻，要不是开了爆血，今天他们的下场就跟那个死侍一样掉下去葬送死侍之口。
这是他决不允许的，身为恺撒·加图索，死的也太没牌面了！
“好了。”楚子航不愿意像拽着破布娃娃的手一样拽住千黎，但他不敢在这种时候调换位置，只能尽可能的减少千黎的痛苦，尽管她可能感受不到。
恺撒和源稚生共同使力，顾不得对身体的伤害源稚生再次开启龙骨状态，终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回到了上方的平台。
“千！”楚子航把千黎半抱在怀里，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浑身多处抓伤，最严重的一处在距离心脏不到一指宽的地方，深可见骨。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结血痂，也没有血流出。
他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在曼波网吧千黎身受重伤，到高天原查看的时候也是这种状况。
那时候他以为是错过止血时间太久。
恺撒和源稚生也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尤其是源稚生，他的呼吸瞬间粗重。
那个在心里一直怀疑却一直不敢确定的疑问涌现，源稚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掏出刀，在千黎右手指尖划了一下。
“你干什么？！”楚子航暴起，把源稚生甩开。
头和脊背撞上横起的钢筋发出骨缝裂开的巨响，源稚生像是没感受到疼痛一样，不顾形象的连跪带爬到千黎身边，握住他刚刚划伤的手指。
划伤的伤口很浅，只有一丝丝血迹渗出，但却是不容错辨的金色。
金色的血液。
他见过的，只有她有。
“是你……真的是你……”
源稚生艰难的重复这几个字，脸上出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扭曲而癫狂。
恺撒和楚子航交换了个眼神。
源稚生看到的他们当然也看得到，金色的血液，就像是融化了的金水一样，没有任何记载有人可以是这种颜色的血液。
龙类一直以金色为尊，巨龙对金光闪闪的东西毫无抵抗之力，即便是这样他们的血也是鲜红色。所有有记载的文献里，对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死去的描述都是红色的血。
不是人，也不是混血种，也不是龙，千黎究竟是什么？
然而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都没注意到，那道细小的伤口越来越大，黄金色的血液也在千黎的指尖汇聚得越来越多。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如梦似幻，随着通道口的风飘散开来。
那些死侍彻底沸腾了。
他们一个叠着一个，疯狂的嘶吼着，朝这里爬。
“该死！你养的那群宠物要怎么解决？！”恺撒拔出沙漠之鹰连开数枪，然而死侍的数量不计其数，他们前赴后继，眼看着就要来到他们这里。
“不是我的，我没那么蠢在自己家养这些怪物！”源稚生反驳。
恺撒眼看着刚刚中枪掉下去的死侍不过片刻又爬了起来，爆了粗口：“妈的，根本打不死，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是被龙血诱发之后畸变的死侍。”源稚生说道。
不然不会对千黎的血液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死死的盯着千黎伤口渗血的地方，喉结滚动。
好渴……
楚子航撕下自己的衣服试图给千黎止血，被源稚生一把挥开：“她不能长时间接触这些普通织料，不然会严重过敏。”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楚子航：“用这个。”
他一直保留着带着这种特殊织物的习惯，哪怕千黎已经离开他那么多年。
但流血状态下的千黎于他而言就像是鲜美的食物，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只能把注意力转向下面那些死侍和恺撒。
“龙血携带的活性基因能诱发畸变，但这种是不可控的。原本死侍应该有各种形态的畸变，但这里绝大多数都是蛇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得出答案：“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进攻，目的并非占领，而是毁灭。”
“理论上可以操控死侍吗？”恺撒问。
“古波斯皇室豢养过死侍，并组成了一支上万名死侍的军队，但这都是传说。”楚子航把千黎包扎好，回应了恺撒。
“所以我们现在有合作的理由了吧？”
第067章 无耻
他是看着恺撒说的，但其实是在问楚子航。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
根据校规和亚伯拉罕契约，秘党成员必须阻止龙类和死侍伤害普通人类，他虽然出任务的时候大多都不顾后果单刀直入，但他其实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
不然在学校也拿不到那么多三好学生。
源稚生听完并没有放下心来，而是继续等待着他的附加条件。
可一直都没等到。
“你不问我关于千黎的事？”他问。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楚子航喜欢千黎，而且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千黎对楚子航的态度也非同一般。说实话他不赞成这门“婚事”，不过既然千黎喜欢，他可以试着接受。
“千想告诉我她会自己说。”楚子航开口。
源稚生突然嗤笑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指望着千黎说真话？
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他曾经跟千黎相处那么多年，其他的暂且不论，但有关于她嘴里的话的真实性却有一个很深刻的认知。
同一个问题，你问第一遍的时候可能会从她口中得到七分假三分真的回答。
问第二遍的时候，能得到六分假四分真的回答。
听起来或许会觉得一直问总能问出来真相的，然而事实上完全相反！
在这两次询问中得到的假话加起来是十三分，得到的真话却被稀释成一分。
只是不论如何，楚子航答应了合作当然是最好，他刚想转头询问恺撒的意见，就感觉太阳穴抵上了枪口。
“合作？别开玩笑了。”恺撒冷哼一声：“看看这是什么？一头人形巨龙！像龙类多余像人类的东西，你觉得我们帮他解决掉这里的危机他会开香槟庆祝然后我们放我们一马吗？”
“别天真了会长阁下，还记得当时他在海底做出的决定吗？让千黎去引爆核动力舱，让她去送死！几分钟前他的刀还快要刺穿你的心脏，这种人你今天帮了他明天他就敢带着一群执行局的人让你沦为阶下囚，不亲自开枪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我说的对吗，源先生？”
如果说他来到东京之后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在那个雨夜把源稚生引为知己绝对首当其冲。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真会伪装，当初跟他谈男人的天职的时候满口大义，让他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同类，谁知道人家转头把他们卖个彻彻底底。
甚至雁过拔毛一样，知道他们活着回来还试图绞杀。
跟这样的人合作，不被坑死那是运气好，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一个人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坑栽倒两次！
楚子航听他这样说，也犹豫了。
恺撒说的是事实，就算他可以把之前的打斗归结于立场上的不同，但当初在海下做出决定的确实是源稚生，他现在都不敢想千黎受过怎样的伤才从海里爬出来。
他不清楚千黎跟源稚生究竟是何关系，但他记得刚下飞机源稚生就已经表现出对千黎的不同，就算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也一直保持怀疑。
可他还是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在源稚生这里，再重要的人也要为他牺牲，而他们这种不重要的人，细想起来能活到现在居然全凭运气。
这个理由荒诞得引人发笑。
楚子航和恺撒两人都在等着源稚生的辩解，只是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源稚生肯定了恺撒的猜测：“你们说的对，就算你们这次帮了我于我有恩我也会在结束之后用枪顶住你们的脑门。我不是好人，身为黑道我做的更过分的事不计其数。如果不帮我请把我的武器留下，我作为他们的领袖，必须要在这里战斗。”
一席话恺撒听得目瞪口呆。
他简直不敢相信时间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还无耻的这么坦然，这么理直气壮。
他都快气笑了。
然而更多的是不寒而栗，一个人连心中坚持的正义都没有了，那他还能称之为人吗，确定不是一个被魔鬼操控的行尸走肉？
“你的老师就这么教你的？连最基本的正义和善恶是非观都没有？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源稚生在某一个词出现的时候眼神微动。
他看向千黎，低垂着眸子似乎在忏悔：“我的老师教的确实不是这些，但有一条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小的时候她告诉我的观念是‘既然要当王，那就不可以让追随我的人平白无故去送死’。”
恺撒被最后那句熟悉的话触动，放下了枪：“至少这句话教对了，虽然你也没做到。”
这栋大楼里被困住的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平白无故的被牺牲。
“我给你这个机会。”恺撒做出了退步。
楚子航把千黎放到身后安全的地方，给乌兹上膛。
恺撒觉得源稚生无耻，但他并不这样觉得。在他眼里源稚生更像是充满悲情的武士，他在等待着一场必然的死亡，在此之前他会一直拿着刀。源稚生的立场不可信，说过的话也不可信，但他觉得如果把源稚生留下来，他会直面自己被死侍啃噬的死亡结局。
“弹药不够，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楚子航皱眉。
他们来的时候只是想炸掉辉夜姬，根本没带多少弹药。
源稚生走到一旁，转动机关，身后的墙壁缓缓展开：“欢迎来到蛇岐八家的私藏库。”
琳琅满目的武器，从短刀道长刀到各种枪支一应俱全。
火力充足。
“普通的子弹对这些怪物造成不了伤害。”恺撒想起之前开枪的景象。
“那是因为它们被她的血强化了。”源稚生看向千黎：“血已经止住，那些死侍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说完，源稚生选好了自己趁手的兵器，走到千黎身边，用手替她梳理好凌乱的发丝。
“我知道我现在可能……并不像你期望中的那样长大，甚至做了那样的事，所以你才不愿意告诉我你回来了。”他哽咽：“我很想你，如果一切结束之后我还能侥幸保住性命的话，我们……还在一起生活吧。”
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
第068章 不解风情
“什么路数？”恺撒用肩膀怼了怼一旁的楚子航：“这到底是不是你情敌？”
楚子航沉默，继续装填弹药。
“啧。”恺撒自讨了个没趣，舔舔牙根，去挑选趁手的枪去了。
源稚生往下瞅了一眼，死侍没了千黎的鲜血吸引，变得如同无缝苍蝇一样，在大楼里四处游走。到嘴的食物失去了目标，这些东西比之前看起来更为暴躁。
他蜘蛛切割开手腕，细小的血柱滴落在离他们比较近的死侍头顶。
那些死侍动作停止须臾，整齐划一地嘶吼着朝这里奔来。
“我的血对这些死侍一样有吸引效果，但是并不能强化他们。”源稚生解释：“不过已经够了。”
旋即掏出汤姆森，和楚子航恺撒一起开启弹幕模式。
三个专注攻击死侍的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躺着的千黎悄然睁开眼睛。
她活动活动僵硬的骨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绕过兵器陈列柜，走到了壁画前。
千黎用食指蘸取壁画上的涂料，在指尖轻嗅。
熟悉的味道。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又回了那里。
“这些东西根本杀不死。”恺撒咬牙。
从刚刚到现在，死在他们无差别扫射下的死侍不足十个数，而那些死侍已经爬到了八九楼的高度，迫在眉睫。
他停止了射击，在另外两人震惊的目光里从怀中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黄纸。
是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看不懂的赦令。
楚子航对这些东西了解的有限，仅能通过表面来判断出这些符纸非同一般。
“试试这玩意儿管不管用。”恺撒咬牙：“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他说着，嘴里默念咒语，把一张符纸扔了下去。
只听一声巨响，以率先接触到符纸的那个死侍为圆心，半径两米周围的死侍全都四分五裂。
“wow！”恺撒震惊地挑挑眉。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居然真的管用。
毕竟在此之前，这玩意儿只是用来玩的。
他还是小魔王的时期用这些炸小鱼，堪比小型炸弹而且不会有任何火药残留。庞贝养在山庄后面人工湖里的珍贵的鱼全都被炸得翻了肚皮。
那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无限量供应的，他想用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夏清风这个傻逼走之前就只塞给他几张，还声泪俱下地千叮咛万嘱咐：“我这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啊，哥哥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这些珍贵的宝物就都留给你了，记住这种东西用一张少一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浪费，保命的关键时候再用。”
听起来似乎很感人，但炸鱼的时候他也没少在场！！！
不想给就不想给，非要用这种假得离谱的理由。
不过有件事倒是没说错，这玩意儿确实能保命。
如果给他多来一些，他相信不出几分钟这些难缠的死侍都会被他清空。
“你从哪弄来的这些？”源稚生问。
恺撒又丢下一张，冷笑着回答：“买的。”
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在市场里流通，但源稚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恺撒肯定不会跟他说实话。
“蹲下！”一声娇呵在三人耳边响起，他们下意识地照做。
身后的人拔出源稚生腰间的蜘蛛切，将趁乱爬到他们头上准备偷袭的死侍一分为二。
千黎长舒一口气，笑了笑：“反应都很快啊。”
“你醒了？”源稚生眼前一亮。
“嗯哼。”千黎点点头：“刚醒就这么惊险刺激，咱们这是又换题材了？”
“是啊，从古惑仔变成艺伎回忆录现在是生化危机。”恺撒回。
“学长你的阅片量这么广的吗？”千黎笑了笑，又把童子切抽出，熟练地把着两柄兄弟刀在手中首尾交错组合，往下一掷。
两柄长刀在空中划出圆形刀扇，霎时间收割了几个死侍的头颅。
没了目标之后，长刀诡异地按照原路回到了千黎手中。
“我还是没学会这个。”看着千黎递来的刀，源稚生开口。
千黎淡淡开口：“谢了。”
绕过了那个话题，也绕过了与他相认。
源稚生目光一暗，没再继续。
“太多了，估计杀不完咱们就要力竭而亡了。”刚刚清空的区域又被填满，千黎皱了皱眉：“我手里炸药不多，师兄你们还有多少？”
“15磅，但普通炸药连重伤他们都做不到。”楚子航冷静分析：“这种情况君焰也没用。”
“有用。”源稚生开口：“火焰对他们是致命的，壁画厅是最好的火场。”
这些泰坦巨蟒品类的死侍体内都是人鱼油这种易燃物，他们自己就是燃料。
“焖烧死侍吗？”恺撒咧嘴。
“可这玩意儿看起来真不咋好吃。”千黎接话。
恺撒、源稚生、楚子航：“……”
沉默一会儿，几人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在设想把这里变成死侍火葬场的可能性。
只有千黎撇嘴。
要是路明非在肯定会跟她一起继续讨论好不好吃，这群不解风情的男人！
等他们商讨出安全可行的方案，千黎才插了进来：“我来吸引死侍吧。”
源稚生看着她跃跃欲试的眼神，自然不敢答应：“不用，我来就好。”
这祖宗虽然嘴上说着“哎呀可真难”、“这下肯定要死在这”之类的话，实际上一点都没有紧张感，倒像是来这里玩游戏一样，听到可以引小怪过来就一脸兴奋。
这不是游戏，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用，我来就好，略略略略。”千黎故意用奇怪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嘴角轻撇，扭头就走。
源稚生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复又正色下来，划烂了掌心。
……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一路跑到了天台，中间还给这位小公主买了自动售货机里的饮料，长舒一口气。
总算安全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这里除了管道和水箱之外，就只剩下狂风暴雨。
唯一的铁门他用脚踹了一下，只收获了脚疼的debuff。
路明非满目悲痛，转脸看向绘梨衣。
哦，人家已经开始观景起来了。
第069章 女朋友
千黎和楚子航恺撒三人在门外听着屋内巨蟒尾巴游动和吞噬骸骨的声音，手里拿着小型军火库，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这声音可真够让人难受的。”千黎吐槽。
听得人遍体生寒，骨头发颤。
“解决了我们就走。”楚子航出声安抚：“大概有多少死侍？”
“超过一百，都已经进入壁画厅。”恺撒的言灵镰鼬在这种时候作为侦察兵非常好用，能时刻监听具体情况：“这种死侍战力怎么评估？”
“A级。”楚子航说。
卡塞尔对死侍同样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作为死侍来说，评级为A要比评级为A的混血种强。它们的龙血浓度更高，而且大多时候都只对杀戮和鲜血有着本能的渴望，存在只为了毁灭，痛苦并不能使他们停下脚步。
“那个日……”恺撒余光看到千黎，顿了顿：“源稚生真的可信吗？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既然选择合作，那就只能相信他。”楚子航开口。
“不一定可信。”出乎意料的，千黎提出了异议。
两人侧目。
千黎摊手：“我乱说的调解一下气氛，别信。”
恺撒无语，继续她的话说：“龙是冷血动物，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反杀你。”
楚子航沉默。
恺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千黎：“我的锅。”
他只是想吐槽一下，并没有要含沙射影的意思，但话题选择确实不太合乎时宜。
千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恺撒以为她介意这个：“对……”
“来不及了，快进去！”千黎打断他，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木雕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恺撒和楚子航都愣住了，只见壁画厅的正中央一个庞然大物站立起来，足足有三米高，腹部隆起，而在它周围，密密麻麻围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死侍。
源稚生手里拿着火把，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浑身和地上都浇满了汽油。
听到身后的动静，源稚生转过头。
言灵王权释放之后，除了被释放者允许的人之外所有生物都将低头臣服，动弹不得。
这种堪称bug的言灵对身体的消耗自是不能估量，在释放的一瞬间源稚生就感觉自己被彻底掏空了。好在他提前准备了火把，足够在王权结束之前把这些都解决掉。
他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血管暴起，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现在这个恶鬼决定以身死的代价，结束这一切。
三人想要闯进去，但被言灵限制了行动。
“带她回去。”源稚生咳出一口鲜血。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听话。”源稚生努力让自己做出笑的动作：“我已经没力气了。”
他们设想得很合理，但没考虑到有些死侍已经被强化过，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由他自己来引燃一切。
他逃不出去了。
他想到了小时候，住在深山竹屋的时光。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衣服也破破烂烂，最大的爱好大概就是在下雨的时候坐在屋檐听雨声。
“这叫画船听雨眠。”女孩的声音清脆。
他没有弟弟聪明，听不懂其中含义，只知道这种天气他就没办法出去练刀了，所以不喜欢雨天。女孩讲了几遍，无奈放弃。
现在淅淅沥沥血雨落下，竟然也参悟了几分其中韵味。
千黎食指微动，原本僵直的身体松动了些许，她缓缓抬起手，血骨扇化作利刃抵在手腕处。
“别他妈废话，你就跟我说今天能不能走能不能活，不能活就一起死。”
什么体力不支什么作恶多端无从忏悔，都是废话，都是为了逃避的懦夫行为。
不过是想明白了只要活着一天就在痛苦一天，所以想着一了百了。
所以她不会劝，也不想劝。
源稚生跪坐在地上，把火把熄灭。
周围禁制一空，恺撒冲向源稚生把他从怪物堆里拖出来，楚子航把千黎手中的刀劈手夺下。
“疯一起去了。”恺撒无语。
源稚生把蜘蛛切递给了楚子航：“实在不行就把我放在这。”
“混蛋，要想放下你我刚刚就不会把你拖出来，闭嘴。”恺撒咬牙坚持。
他也是强弩之末，几个人最完好的只有千黎。
但千黎直到现在都没出手。
“我的言灵被封住了，最近一段时间都用不了。”千黎摊手。
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允许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过我力气蛮大的，要不我把你们三个端出去？”
楚子航、恺撒、源稚生：“……”
想想那个画面，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几人艰难走到了电梯旁边，被死侍握住脚踝坡了脚的源稚生摁了货运电梯的上行键。
红灯亮起。
恺撒惊讶：“居然还正常运行？”
他以为这种时候无论是货运还是客载都损毁了，没想到这么坚挺。
“这么说路明非应该还活着。”他欣慰。
楚子航心神一动。
没想到恺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看来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路明非的安危的。
“我来的时候看到明非啦，放心，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还交了个女朋友。”千黎提及此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恺撒：“怎么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千黎瞅了一眼源稚生。
源稚生不明就里。
那一眼中包含的情绪太多，但最主要的居然是怜悯。
好像路明非的女朋友跟他有很大关联。
矢吹樱？
这个名字划过脑海的一刹，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瞬间紧绷。
不，不可能。
樱不会喜欢路明非这种，而且她现在应该陪在橘政宗身边寸步不离，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可能中途离开。
而且……
而且什么呢，源稚生想不明白了。
眼前像是隔了一团迷雾，如水月镜花。
“这些怪物也想搭乘电梯。”楚子航把合金门炸开，恺撒扭头看向身后，用子弹把他逼退。
然而即便被轰得浑身断裂，它们还是嘶吼着试图扑上来。
情况不对。
那些死侍追着他们不放，俨然还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你的血。”楚子航看向源稚生。
他的肩膀在方才的战斗中受了伤，此时正往外渗血，染红了大半个身躯。
“啊哦，好像是哦。”千黎接话：“把盔甲给我吧。”
第070章 莽就完了
众人以为她是想把盔甲扔到火里或者有其他处理办法，并没多做它想。
源稚生脱下身上的甲胄和血衣递给了千黎：“需要怎么做。”
“不用，等下电梯来了你们先走就行。”千黎摆摆手。
恺撒一愣：“你要做什么？”
“打架啊。”千黎活动活动筋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蜘蛛切，挡住身后持刀长尾蛇男的进攻。
长刀在她手里被舞得密不透风，明明是在被动抵抗，但却游刃有余地如同猫逗老鼠。
“学妹体术这么好？”恺撒震惊。
他一直以为千黎是个远程法师，毕竟言灵虽然有着奇奇怪怪的变种但也大多都是加buff的，身材又绝对算不上健美。
可她现在把那个蛇男刀都砍豁口了，每一次挥刀都把蛇男逼得往后退两步。
就算是身体强度如楚子航，面对死侍这种变态的对手都只能做到勉强不落下风。
这看起来风一吹就跑的小姑娘到底哪来的怪力啊？！
源稚生开口：“她的人生格言一直都是莽就完了。”
按照千黎的说法，什么禁制什么无法突破的壁障，老子给你一拳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一力破万法。
想到这里，他无奈又好笑地揉了揉太阳穴。
“艹什么玩意儿啊，手都给我震麻了。”千黎再次挥出一刀，这一刀直接砍向蛇男的肩胛骨，发出金属相碰的嗡鸣。猝不及防的手腕一软，她差点没握住刀柄。
千黎双手握住刀柄往下压，抑制住长刀余颤。蛇男把自己的刀从火中取出，那刀背上涂满了油，一瞬间火光四起，利刃卷着火一并朝千黎斩来。
千黎目光一凛，侧翻越过火刀的横扫范围，然而身上披着的铠甲过于不合身限制了她的动作，发尾却被燎了一下。
她大惊：“我焯玩儿脱了！”
“怎么回事这蛇男怎么突然智商提高了那么多？”恺撒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刚刚还是个被杀戮和鲜血侵蚀了脑子的怪物，现在居然知道每次攻击之前都让火舌吞没刀背，让千黎根本找不到机会夺刀。
源稚生也不明就里：“他们学习速度不会这么快。”
“他在引诱千深入。”楚子航惊慌失措。
看起来像是被千黎击退，实际上蛇男每次攻击也都会往后移动一个身位。
只不过这种移动实在太过细微，如果不是他一直关注着战况，肯定发现不了。
那千黎呢？她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楚子航倏地想起她的那句让他们先走。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跟他们一起离开。
死侍一旦发现盔甲是死物就会立即继续放弃盔甲追他们，所以千黎才会选择穿上笨重的盔甲，才会一直跟着死侍的脚步。
她想通过自己把那些死侍吸引在壁画厅。
顾不得跟另外两个人解释，楚子航同样提着村雨，追着千黎而去。
恺撒和源稚生也想明白了这点，但他们只能待在原地干着急，甚至不敢对着里面开枪。
被火淹没之后的千黎和楚子航二人的身形完全看不清了，现在开枪无异于投鼠忌器。
密集的叮当声和楚子航的喊声让恺撒听得心浮气躁，他用力地把弹夹填满，随时准备侧影他们两人。
“他妈的，一个个地逞什么英雄。”恺撒额头上凝聚的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滴。
全都是疯子。
他也快被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逼疯了，自从来到东京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下了车就被全日本警察追杀，下海之后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引爆核动力舱，九死一生逃上来想要联系学院却被发现，还差点因此导致无辜的麻生真受害，被迫当了牛郎想要反击又落到这般田地。
他身为顶级贵公子的傲骨被一寸寸打断，然后又被残忍地接上。
学妹为了保护他们身受重伤，路明非为了保护他差点中弹死亡，现在楚子航和学妹又再次陷入困境。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讨厌身为皇的源稚生，觉得对方挑战了自己的权威，但现在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千，回来！”楚子航终于突破死侍们的壁障，看到了站在中央与那个蛇男缠斗的千黎。
熊熊烈火燃起的黑烟熏得他眼泪直流，肺部汲取氧气不足让呼吸沉重得像是经年失修的拉风箱。死侍们闻到鲜血的味道前赴后继地扑向他，又被他的村雨震开。
其实他撒了谎。
源稚生问他想不想知道千黎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比谁都渴望。
他太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又抱有哪样的目的接近他们保护他们，他又怕知道真香之后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相反，抑或就是最不想看到的那种猜测。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她身上由内而外的熟悉，为什么有关于他的很多不被旁人了解的习惯她能一清二楚，又为什么，她跟鬼这么相似。
可鬼是一个男人，一个年纪跟父亲相似的男人。
在父亲离开之后不久，鬼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妈妈也不再提起这个人，就仿佛跟这个人有关的回忆连同父亲的死一样彻底被这个世界抹除掉了。
他曾试着寻找过鬼，最终一无所获。
直到高考之前他收到了对方的邮件，那是一个网址，点开之后有卡塞尔和混血种的各种资料。父亲去世之后他从各种网站里搜寻混血种的资料，但始终了解得不够多，那个只为他开放的网站帮他补全了所有。
和生日同时到来的还有卡塞尔的录取通知书。
“天骄哥不让我让你接触这些，他本来的意思是你要能平安活到十八岁，我就负责把你关于这些的记忆彻底清除掉。可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你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混血种和龙族，包括当时天骄哥的死以及杀死他的凶手，你一定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吧。录取通知你收下，剩下的事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帮你更多。如果有一天你想忘记这些，直接回复这个邮件‘TD’。一直关注你的鬼。”
第071章 牺牲
“你怎么过来了？”千黎蹙眉，分心看向楚子航，满脸不赞同。
楚子航靠近她：“你准备自己牺牲保全我们？”
“啊？”千黎目光呆滞：“没有啊。”
楚子航也愣住了。
他会错了意？
“我没必要找死啊。”千黎眨巴眨巴眼：“我还没活够呢。”
“那你为什么自己来到这里？”楚子航质问。
千黎沉默片刻。
她该怎么告诉眼前的人，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她要找的东西刚刚没找到，本来想着等死侍都被那些炸药炸飞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密室也炸开，找找看在不在这里的。
毕竟源氏重工就这么大，最隐秘的东西肯定都藏在这一层。
对方隔绝感知的手段很高，她没办法知道精确的位置，只得碰碰运气。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算了……
大概确实跟那个东西缘分不到。
“回去吧。”千黎说。
然而这句话话音方落，她余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被击倒的蛇男并没有彻底丧失行动力，而是晃晃悠悠地从火场中站了起来，双手举起长刀，向楚子航背后砍去。
“小心！”千黎脸色一变，想也没想拉住楚子航与他调换了位置。
楚子航觉得周围都静了声，眼前的画面放慢了数百倍，一帧一帧地在他视野里播放。
少女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身后是熯天炽地，火光把一切都扭曲了，只剩下她在眼前逐渐清晰。上挑的眉目，红影在眼角晕开，肤白若雪，美好的像是出现在梦里的景象。
悬在她头顶的长刀带着灭天之势，凌空劈下。
他想张嘴说什么，早已布置好的火药在此时彻底被引爆。
无形的冲击波卷着弥天大火，把他们朝外推。
楚子航抱着千黎倒飞出去。
爆炸的巨响让他脑子里只剩下了轰鸣，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抱紧她。
抱紧千黎。
目的、身份所有的所有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平安活着。
“为什么会提前引爆？！”恺撒大吼。
源稚生也懵住了。
按照他们的估算，炸弹至少要再过两分钟才会开始爆炸。
“你干什么？！”他拉住就要冲进火场里的恺撒。
“去找他们啊！”恺撒甩开他。
“没用的。”源稚生摇头，他指了指打开的电梯门：“剩余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引爆，我们要先保全自己。”
“我不会死，所以记住，如果有哪天我出事，你要做的就是不论后果地离开原地，我会去找你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只有你活着，才能让那些牺牲有价值”，这是千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蛇岐八家的少主，是未来的皇，无论什么时候，第一选项是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保护好其他人。送死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他们在加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为了我们的终极目标牺牲的准备”，这是橘政宗教他的。
也是他一直贯行的。
恺撒不可思议地瞪着源稚生：“你他妈在说什么？”
这太可笑了不是吗？一个高高在上的皇，长居上位的领袖，居然能抛下伙伴说出这种没有良心也没有骨气的话来。
这种危急时刻，要做的不是和伙伴同生共死，而是自己苟且偷生。
就像小说里那种恶心黏腻的蛇鼠一样。
源稚生不说话，只是看着恺撒。
恺撒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摁在墙壁上：“你他妈听好了，上电梯自己逃跑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如果我的朋友们死了，我保证你也活不成，无论你是伟大的皇还是象龟，不对，你是下水沟的老鼠。”
本就虚弱至极的源稚生被这个冲撞力激得快把肺都咳出来了，他艰难地重复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恺撒：“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是组长，组长的任务是最大限度地保全团队存活。”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伙伴去死！”恺撒一字一顿：“我不是组长，我是正义的伙伴。从不丢下朋友就是我的正义，我为我的正义活着，也为我的正义去死！”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彩色绳结把源稚生绑了起来，谨防他自己趁机操纵电梯离开。
“你真是侮辱了这些东西。”他看着那些彩色的线。
这是夏清风给他的，也是唯一一次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名为悲痛的情绪。
“这是在遥远的中国古代战场上的习俗，名为‘归家结’。”夏清风给他解释：“在士兵准备奔赴战场的时候，每个人都从自己衣服上抽出一根线打络子系在彼此身上，活下来的人要带着络子去看望战友的亲属。我把这个给你了，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负责带着络子告诉我家人。”
小小的恺撒第一次珍而重之的双手捧住络子接过，系在自己腰间：“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所以你不能死。”夏清风一脸正色。
小恺撒：“……”
这么些年他一直把这个戴在身上，但没有一次想要试图寻找过夏清风。
在他认知里，那种傻逼就该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我不能忍受不再正义的自己，如果有别人背叛了正义，我会第一个杀了他。”
恺撒说完，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进火场。
正义的……伙伴吗？
源稚生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嗤笑。
他是在笑自己。
曾几何时他也想做正义的伙伴，但他没能坚持下去，成了自己最不希望成为的人。
无耻、自私、逃避、退却，甚至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下手。
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大义和终极目标。
这样的自己让他都觉得好笑。
恺撒说得对，他不是皇也不是象龟，他是老鼠，是行尸走肉，是一摊烂泥。
这么些年一直都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终极目标支撑着这幅躯壳，他则是被躯壳禁锢住的傀儡，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可是怎么办啊，就在他彻底接纳这样的自己的时候，他的光又回来了。
还是那么耀眼，干净。
纯澈得不带一丝杂质。
他不能再把光弄丢了。
源稚生站起身子，断裂的骨头重新组合起来。
第072章 仿生人
恺撒看着抱在一起几乎被火吞没的两个身影，苦中作乐地笑了一声：“还挺唯美。”
如果是在某个电影里出现这个画面的话，他想就算剧情是一坨狗屎他也会因为这个而给上五星。
可惜这是现实，两个人生死未卜。
背对着他的千黎，身后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没有流血，白色的切口露着鲜红的肉，直白地摊在眼前。
楚子航看样子还有点意识，只不过瞳孔都快涣散了。身上布满了龙鳞，跟身后那些死侍也差不了多少。
身体虚弱成那个样子居然还能在最后一秒把暴血开到三挡强化体表强度，就都不要命呗。
他冷笑。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恺撒快步走到他们身边。
楚子航这才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他机械地抬起头看着恺撒，眼里是恺撒以前最想从他这里看到的乞求。
但如今愿望达成他一点儿都不开心。
就算求饶也要是在被他打跪的情况下求饶啊喂！
“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楚子航把千黎推给恺撒，强撑着说完。
“你都快死了还在这给我开空头支票？”恺撒嗤之以鼻：“话记下了，你最好能活着兑现。”
他半抱起千黎，斜睨着楚子航：“还能不能站起来？”
楚子航尝试了两次终于算是站起，然而下一秒腿一软又要栽倒下去。
恺撒眼疾手快地捉住他，把他的胳膊架起：“快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炸。”
还有一堆……
咦？死侍呢？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来着。
难道他们又开始走狗屎运了？
不对劲。
恺撒环顾一周，终于看到死侍的身影。他们像是疯了一样朝电梯口的方向爬去，似乎在那里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们连命都可以不在乎的东西。
他几乎在一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的合理性，舔舔牙根连拖带拽地带着两个濒死病患逃脱。
源稚生半个身子在外半个身子已经在电梯里了，恺撒以为他准备丢下他们逃跑，气得加速冲到他面前，一脚把他踹到了电梯里，又把楚子航和千黎放下。
如果不是两个手都被占用，他绝对会掏出配枪给这个卑鄙无耻的日本人来上一梭子弹。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恺撒蓦地反应过来源稚生一半身子留在外面的可能性。
好像……似乎……可能……
是为了防止电梯自动关闭？
意识到这个乌龙之后，恺撒清清嗓子想给他道歉，却发现角落里的源稚生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意识。
手腕还在不停地往外涌出鲜血，再不止住估计就要失血而亡了。
他沉默片刻，决定看在最后帮忙拦住电梯和吸引死侍的面子上，蹲下身给源稚生止血包扎。
伤的地方在手腕大动脉，怪不得血像是不要钱一样。
也是个不要命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源稚生睁开眼。
“我以为你会让我流血而死。”他说。
“那太便宜你了，而且也算不上死在我手上。”恺撒没好气地呛声，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眼前发黑，要不是一口气撑着半路他就要带着另外两个人跌倒在地，如今松了口气脑子都是木的，这时候跟这个气人的日本说几句垃圾话说不定能保持清醒：“我准备把你送到高天原……就是那个牛郎所，然后让你被凌辱而死。”
“确实是个不光彩的死法。”源稚生笑了笑。
“真丑，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恺撒讥讽。
源稚生知道恺撒的意图，但还是被这种好似小孩吵架的行为噎住了：“你很爱你女朋友？”
“是啊，所以任何让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她的人都会被我报复。”恺撒把散落一地的文件聚拢起来，毫无形象地坐在上面长舒一口气。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只是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声响。
“疼疼疼疼疼疼……”千黎龇牙咧嘴地试图扶腰站起来，又被剧烈的痛感扯了回去：“救命，早晚撒了这群死侍。”
“伤口在背后，别乱动。”楚子航握住千黎的手，奈何这种时候根本找不到可以止痛的方式，一想到这种痛苦是因为自己，他语气沉了沉：“抱歉。”
“没事没事。”千黎环顾四周，一脸惊奇：“咦？都活着啊。”
她松了口气，然而疼痛让她面部扭曲：“正好，能给我一拳吗让我晕过去吗？”
楚子航、恺撒、源稚生：“……”
虽然要求很合理，但真的做不到啊！
“你不是已经没有痛感了吗？”源稚生突然想到什么。
千黎摆摆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被带到中国之后二次改造啦，说是让我活得更像个人一点。”
简短的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巨大。
“你是……仿生人？”恺撒消化了好半晌，才艰难地斟酌用词问出心中的疑问。
是了，如果是仿生机器人的话，就能解释千黎身上这些怪状了。
“不不不。”千黎摇头：“你知道列宁号上面有什么吗？”
“胚胎？”恺撒怔住。
“对，但不只有这个，还有被改造后的混血种，后来随着列宁号被运到蛇岐八家看守的研究所，我是为数不多的生还者之一。”千黎提起这些经历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平静的就像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生平：“我的改造非常成功，可以短暂地使用品级不高的言灵。我利用无尽之门从那里逃了出去，然就跟源源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后来，我回到了中国，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然后就是入学卡塞尔啦。”
末了，她摊手：“一个很无聊的故事咯。”
“那你的年龄？”恺撒追问。
“年龄上是有造假啦，不过我因为基因改造导致身体发育比平常人慢了很多，所以你们也看不出来。”说到这里，千黎颇为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我的资料你们应该都查过吧，后来我的身份暴露，昂热校长选中了我，所以才会在这次行动中跟你们一起，目的就是确保你们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么……
楚子航垂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