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天元乱3
他手指画圈，指着四面八方，“这么多人族，都在为你突破炼虚付出代价，是不是很荣幸？”
“荣幸！荣幸！”
妖族就像有了主心骨，嗷嗷叫着附和鋈明的话。
隐灵宗弟子心里重重跳着。
是啊，煊凤真人不突破，不搅乱天象，或者不召集那什么“以术会友”的交流会，魔族又怎会派大军来袭！
极境之地异象又怎会没人关注！
是了，魔族打的旗号有两个，一是说元仙门聚集大量修士，必定是想讨伐魔族，于是他们先下手为强。
二便是芥子境域。
谁都知道这只是借口，可如今大难当头，他们的心到底乱了。
围绕在煊凤身边的灵气也乱了，他倏地睁开眼，眼中遍布血丝。
鋈明哈哈笑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煊凤，“缩头乌龟终于敢伸头了。”
笑过一阵，突然又冷脸，“乌龟敢伸头，那离砍头的日子可不远了，你要当心了。”
“鋈明！”卜影怒喝，“你找死！”
“有种来杀老子！”
两位化神真人气势汹汹对峙，眨眼间就打到了一起。
天上乌云翻动，地上飞沙走石。
冰睛白虎抬爪打飞一块朝它挥来的石头，石头径直飞向人族方向，一名弟子躲闪不及，被当场爆头。
冰睛白虎大喝：“上！”
妖族各显神通，各种法术在气流中乱飞。
人族这方又死一人，让人族的愤怒再一次到顶点。
修为悬殊又如何？
体质悬殊又如何？
不过一死！
人族中有不少人祭出飞行法宝、法器，不要命地冲进战斗圈里。
血和灰扬洒满地，煊凤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发红，身边灵气乱飞，头顶居然聚集了大片乌云，且雷光闪烁。
打得正酣的卜影扭头来看，道一声：“不好！”
突然腹中巨痛，人也倒飞出去。
鋈明收掌嗤笑：“小儿就是小儿，打斗还分神，简直找死。”
卜影压下一口血，看着鋈明目光愤恨。
他不舍地看了看隐灵宗幸存下为数不多且还在拼死一博的弟子，突然掉头，闪到煊凤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鋈明并没追上去，抱手立在空中，讽刺道：“都看看吧，你们的师祖已经丢下你们跑路了，还打什么打？”
他的声音在战斗中响起，妖族得到指令迅速散去，人族茫然片刻，有人怒气冲冲道：“你休想侮辱师祖名誉！师祖一直与门派共存亡，何曾丢下我们！”
他身侧一金丹后期的女弟子拉他，茫然四望后道：“师兄——”
“别拉我！我就算死，也要和他们这群畜牲同归于尽！”
畜牲，是人族给妖族取的别名。
这是一个带着侮辱性极强的字眼。
妖族怒了，“同归于尽？你们这群小儿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可不是吗。”妖族哈哈起哄，“刚刚这群小儿连我一根毛都没碰到就死了，还同归于尽，呵！笑话！”
那人被羞得满面通红，他身侧女弟子带着哭腔，“师兄，师祖真的丢下我们跑了。”
“你在瞎说什么？师祖——”说话声戛然而止。
那人愣愣看着鋈明站立的方向，想说师祖明明在和鋈明打斗，可如今只有鋈明一人在那里，不见了卜影和炼虚真人煊凤。
那人后退两步，嘴唇翕动，突然噗地一口血喷出，直挺挺向后倒去。
“师兄——”
女子惊叫一声，接住那人连连呼喊。
人族再一次乱了，六大门派之一的隐灵宗有着数以万计的弟子，如今存活的，不过百人。
人们听着哭声，茫然不知所措，四周浓浓的血腥味让人作呕，活下来的人都是一身脏污，身上全是同门的血液，与那边干干净净的妖族形成鲜明的对比。
鋈明怜悯地道：“哎，都是可怜人啊。本尊不杀你们，你们自散去吧。”
鋈明带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留下隐灵宗剩下这些为数不多的弟子眼眶通红，不知今后去路。
那被锤影砸出的大坑中传出一声呻吟，唤醒这些神游的思绪。
人们忙慌慌跑去坑中，扶起幸存的三位元婴长老。
隐灵宗的那位元婴长老虚弱地对身边弟子道：“你们别怪师祖，他是不得已才做出这个决定。煊凤真人有伤在身，又被鋈明三言两语引得险些走火入魔，若不及时带他离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知道，如今人族被妖、魔两族围攻，只有煊凤真人才是转机，他一旦出事，人族就真的完了！”
扶着他的两位弟子僵硬地笑笑，道：“弟子明白。”
那元婴长老愣了愣，看向别的弟子，凡是对上他视线的弟子纷纷笑笑后移开目光，再不与他对视，也没一个人附和。
他无奈地苦笑，是啊，弟子都明白！
明白卜影的不得已，明白事态紧急，却无法原谅。
他们不怕死，都把身家性命压上了，又何惧生死？
他们只是不原谅卜影，为何不多等一等，以他们的实力，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必定全死在妖族的手下。
他们为了门派而死，死得其所！
可如今——他们的死得其所变成了笑话，他们从誓死捍卫门派的勇士，变成了被门派抛弃的可怜虫！
只有半盏茶……
难道就不能等一等吗？为什么要毁了弟子们的信仰？
元婴长老长叹一声：鋈明啊鋈明，难怪两千年前，元仙门先祖会和魔族联手，为的只是把他从云端上弄下来。
“你不该啊！”煊凤盘坐在飞剑上，看着极速后退的白云，轻轻叹气。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卜影低声道：“你绝对不能出事，而隐灵宗——”
卜影的语气显得落寞，却又坚定道：“——只要我还在，隐灵宗就在！”
“你不同！倘若你没了，人族就彻底没了。”
两千年前妖族的下场他们都知道。
妖族能有一个万兽境可做容身地，人族没有！
而且鋈明是回来报仇的，他绝不可能让人族有能重头再来的机会！
就算落个同样被关押的下场，人族也没有那个能活两千年的肉体！
238：天元乱4
煊凤再次叹一声：“可我如今这样子，又能做些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卜影不想再说。
他当然知道他刚刚的做法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别无选择。
……
古安门下，五位化神期魔族与人族四位化神期遥遥对望，底下弟子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四位化神期人族犹豫不定，不敢开战。
修为低时，一言不合也许就能开打，如今修为高了，大家都很惜命，最好是能和平解决，不然让底下弟子一决生死也行！
这做法虽然很无情，却也是高阶修士之间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遇到鋈明那样有底气的疯子。
这一仗打了半日，直到隐灵宗的消息传来。
四位化神修士再控制不住脸色，惊慌失措地叫停打斗，带着一众元婴修士和金丹筑基的小弟子们急急往回退。
魔族乘胜追击，一逃一追间，直到来到正贤门山下，才和其余修士聚集。
妖、魔二族各占一方，人族虎视眈眈看着二族，空气中的火药味一点就能着，只看那火星子到底是何人擦出。
……
元仙门中，煊凤回到洞府，与卜影对面盘坐下，气氛有些紧张。
“你当真要如此做？”煊凤叹息一声，“可你做了又能改变什么？你一人之力，不足以修复这被天雷劈出的内伤，只是无端牺牲而已。”
卜影神情淡然：“人族已到危难关头，只要有一丝希望，舍我一人又何妨？”
煊凤不再说话，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功法便自动运行。
元仙门的灵气蜂蛹而至，卜影拳头紧握放在膝上，嘴唇也紧紧抿起。
只见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皱纹犹如沟壑，一条条纵横交错，慢慢加深。
他的头发也从黑白相间慢慢变成一头银丝，背脊也一点点弯曲下来。
卜影慢慢变老，煊凤却以飞快的速度变年轻，那张脸从三十岁变成二十岁，一头黑发浓密且油亮。
一柱香后，煊凤舒展着久违的舒适的身体，长长呼出一口气。
卜影眨眨眼，眼前的事物一点点模糊，就像眼中糊了一层异物，他不适地抬手擦眼。
一遍又一遍，却始终看不清。
又干又皱的皮肤刺激得眼眶通红，他想起身，却又无力跌坐回去。
“我——”他开口只说出一个字，便惊恐停下。
想再开口时，只发出几个“嚯嚯”的音符，便眼一翻倒了下去。
“卜影！”煊凤手快接住他，面色大变喊道。
……
三日后，妖族一路打到正贤门下，被四位化神真人带着一众元婴修士拦在正贤门山下。
“……交出煊凤！妖族即刻退兵！”
“……交出煊凤！妖族即刻退兵！”
天空中一群化形期妖族重复了几遍同样的话，那声音如同惊雷滚滚，让人族心尖抖动。
“再给尔等一柱香时间，若煊凤不出，尔等便受死吧！”
每到一座山门下，鋈明都会喊这一句话，人族逃无可逃，一路向着元仙门所在地归拢。
“师叔，如今如何是好？”一位元婴修士皱眉问自己门派的化神修士，脸色郁郁，神情凝重。
他们这些人做梦也没想过，有一日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那化神修士明显有些浮躁，语气不耐，“该死的妖族！”
没等他骂出下一句，好好的云层上飘下来一句话：
“……交出芥子境域！饶尔等不死。”
这是魔尊的声音！
四位化神修士对望一眼，忧心忡忡移开目光。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人族一脉不成？
妖、魔二族齐聚正贤门，现在的人族和两千年前的妖族又有什么区别？
两族围困，人族便只有一个下场了！
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对了！
一化神期妖族突然想起来，人族现在可是有一位炼虚修士啊！
还有！
那修士突然问：“是不是交出芥子境域和煊凤，你们就撤兵将离开？”
“自然。”鋈明浅浅笑着，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金子一般，让他整个人看着竟有几分神圣的感觉。
魔尊如同一道光线飞来，接着也道：“自然。”
另一化神修士拉住他：“你疯啦？！”
“我没疯！”他甩开那化神修士的手，愤愤地道：“你自己看看，我们在此拼死拼活抵挡两族入侵，他在做什么？你可看到他人了？也许鋈明没骂错，他就是个缩头乌龟！”
“你瞎说什么？煊凤身受重伤，怎能来得了？”
“我不管！我想活命！我正贤门这么多弟子都要活命！”他脸色阴阴沉沉，看着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又看着那妖气冲天的一群妖族，道：“妖族是煊凤惹出来的，魔族是他徒孙勾引来的，都是他元仙门的事！这关我何事？关整个人族何事？”
“这就该他们去解决！”
正贤门化神长老不甘地道：“我正贤门损失这么多弟子，而他元仙门呢？”
“他们一个个守着山门，让我带着整个门派来挡两族大军，我不服！”正贤门化神长老几乎是嘶吼出来这句话。
那位试图劝解他的化神真人闭上嘴，
谁说不是……
人族的门派在短短三日内，被两族毁了彻底，据说别的山门血流如柱，那都是试图挡住鋈明被一刀结果的修士！
就连他自己的门派，也什么都没剩下。
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也难怪他能说出这些话。
正贤门化神修士手一挥，正贤门弟子纷纷让开一条路，其余门派的幸存者左右看看，不自觉也让开。
正贤门化神修士道：“我可以放你们过去，有个条件，只一个！你们可以过，但不许动我派的弟子们！”
魔族很爽快点头。“可以！”
239：天元乱5
“冤有头债有主。”鋈明也道：“本尊只要那两小儿体内元婴，其他事情，只要你们不惹上妖族，妖族便不会干涉。”
人族听到此话心中大定。
一下对上两族，他们反不反抗结局都是一样，但若是只与魔族对立，他们绝不会输！这点自信他们还是有的。
还在犹豫的化神修士们不再阻挠，纷纷让路。
魔尊怒道：“鋈明，你敢不守信用！”
“呸！”鋈明啐道：“老子跟你守什么信用？”
魔尊大怒：“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鋈明鄙夷看他：“老子虽然恨煊凤，但至少还能看得起他！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你老子当年没告诉你，他是怎么和人族联手害老子的？不过三言两语，你就和盟友倒戈相向，简直——贱！”
这又是“老子”又是“你老子”的，别人在脑子里回转两遍，才分清这两个“老子”指的是谁。
“你——”魔尊脸色涨红。
“还你呢？”鋈明嗤笑一声：“说你贱都是轻的，你老子要是知道他才刚死你就去骚扰人族，怕是会从坟堆里跳起来打死你。想到年他和元仙门那老贼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你好歹还叫过人家一声叔叔。哧！”
鋈明骂完甩袖就走，几十位化形期妖族呲牙咧嘴一边恐吓人族子弟，一边跟着离开。
直到离开很远，都看不见人影了，魔尊才回过神来，怒火冲天地窜出，就要追上去，“鋈明！你个贱人！”
这边正贤门化神期修士一声呵斥：“尔敢上前一步？”
他们现在没什么可怕的了，区区魔族，小事一件！
魔尊被拦在正贤门下，抬手一指：“给本尊打！”
他显然是气狠了，直接冲进战斗中，逮住正贤门化神修士就开打。
人族虽然此时少了一位化神修士，但魔族想赢，短时间也是不可能的。
人魔二族打得不可开交，都打红了眼，这种时候，化神修士的战斗往往都会敌我不分。
低阶弟子也很自觉，默默往远处挪了挪。
死在敌人手里叫死得其所，要是被自家人误杀——那真是太冤枉了。
高阶修士的战斗，不打个三天三夜，很难分出胜负，但低阶修士，有时候一两招就能分清。
人族人多势众，魔族子嗣孕育艰难，所以高阶修士还没分出胜负呢，低阶魔族就扛不住退缩了。
魔尊恨得咬牙切齿，不得已只能退至千里外，以做休整。
这场人魔战只持续了半日不到，就以魔族逃之夭夭而告终。
……
三族大乱，但万兽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妖族里，只能看到一些幼崽在草地上奔跑。
一声“轰隆”巨响，吓得幼崽们哧溜跑没了影。
在响声发出地，范成祥正举着笔一脸兴奋，“成了！成了！”
幼崽们小心翼翼探头出来，发现没了危险，又快活地蹦跳起来。
这段日子，每日都会发生同样的事，它们差不多已经习惯，只是那爆炸声太响，每回都让人心惊胆颤。
范成祥满脸堆笑，继续抬笔画符，潦草的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符文，符文落地浸入坑坑洼洼的草地上，草地如同活过来一般，迅速修复，与周围草地并无二致。
幼崽们眨眨眼，若不是那人一步没挪，他们还以为刚刚的爆炸是发生在别处。
符成收笔，范成祥喜滋滋转身离去。
他来到一间灵气翻滚的草屋前，先静静听了会儿，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微微叹口气，在离草屋几里远的地方盘腿坐下，静心打坐。
妖族一片祥和，元仙门却如临大敌。
鋈明一声令下：“攻！”
化形期妖族们各显神通，法术噼里啪啦打在元仙门的护山阵法上，如同烟火一般，五颜六色。
阵法晃动剧烈，元婴真人们围成一圈，咬牙维持阵法。
眼见阵法将破，白掌门心急如焚，侧头吩咐，“去看看还有多久。”
凌云应声是，急匆匆走了。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凝眉摇头：“唐师兄在门口拦着，没让弟子进去，只说如今在紧要关头，不能打扰。”
“荒唐！”白掌门低吼一声，“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凌云不敢接话，也不知这句荒唐到底骂的谁会。
白掌门转过头去，招来不远处的白纯，低声道：“你和你叶师叔一起，带上门内精英子弟，速速从后山离开。”
“爹！”白纯摇头：“让柳师弟走吧，女儿如今已经结婴，不是孩子了！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白掌门目光欣慰，抚摸着白纯的头，“好孩子！”
下一刻他眼神一变，白纯只觉得眼前一暗，就失去知觉软软倒了下去。
白掌门接住她，叫来九叶：“叶师弟，小纯就交给你了！”
九叶从他怀中接过白纯，点头道：“师兄保重！”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各元婴修士的真传弟子，一行人通过一个简约的传送阵，传送到宗门后山就不见了踪迹。
白掌门感受到那些消失的气息，重重叹口气。
那条路，是先祖在关押了鋈明后留下的，为的就是今日。
也好，九叶是元婴一辈中最有希望结婴的，他带走的弟子每一位都是天元大陆的佼佼者，有他们在，元仙门总有一天能重立山门！
他们这群遭老头子，本来就没多少年可活，大不了就和妖族拼了！
他沉下目光，恨恨看着负手立在阵法外的鋈明。
老妖怪！
白掌门没风度地低骂一声，提剑一指，“鋈明！本掌门来会会你！”
他飞上天，底下的元婴修士见了顿时慌了。
玉莲真人手一抖，脸色煞白，因这一变故，导致阵法被妖族破开一条口子，法术顿时就从口子里飞了进来。
白掌门抬手挡住，对她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玉莲咬紧下唇，眼中含泪，灵力稳稳输入阵法里，补上了那个缺口。
白掌门再次看了她一眼，决然飞上天。
鋈明隔着阵法看清来人，不由哈哈大笑，“你们元仙门是没人了吗？居然敢派一个元婴中期的小娃娃来对付本尊？真是笑死人了。”
240：天元乱6
在千年老妖怪眼中，白掌门这几百寿龄也的确是个小娃娃。
白掌门不说话，直接提剑挥过去。
剑气穿透阵法，对着鋈明砍去。
鋈明面色不变，笑着挥挥手，如同打发一个三岁小孩的态度，轻轻松松挡住了剑气。
“滚滚滚，老子不想和你玩，让缩头乌龟煊凤滚出来！”鋈明脸色一沉，“老规矩，一柱香时间，要是他不出，今日老子就血洗元仙门！”
“鋈明！”白掌门低吼一声，“你别得意！就算你杀光元仙门弟子又如何？只要师父活着一日，你就别想过好日子！”
鋈明哈哈大笑，“他一身伤，老子只要在他伤好之前杀了他，他又能如何？”
他长袖一挥，“别他么叽叽歪歪的，一柱香已经到了，看样子那缩头乌龟当真不管你们了。也好，你们自尽吧，省的老子于心不忍。”
一柱香这么快？
众妖瞪瞪眼，算了，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看最蠢的那厮如今都没说话吗？！
最蠢那厮“冰睛白虎”凌空卧在鋈明脚边，无一丝作为妖族之王的尊严，就如同养的家犬一般。
“呸！”白掌门不雅地啐一口，“你死了这条心吧，本门弟子，绝没有自尽一说，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妖族做垫背！”
他眼神发狠，看样子是做了必死之心了。
鋈明抚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比你那当缩头乌龟的师父好太多了。”他旋即话音一转，“你要不要考虑叛变？本尊不介意妖王是人类的。”
冰睛白虎耳朵一抖，直起脑袋，虎视眈眈盯着白掌门。
白掌门又啐一口：“你想得美！”
他喝一声，再次提剑冲过去。
白掌门很轻松穿透了阵法，剑尖直直刺向鋈明下腹。
击破元婴所在，才能彻底打垮一位修士。
鋈明依旧在笑，从未把白掌门放在心上。
在剑尖距离他还有一条手臂的距离时，他只微微侧身，屈指弹在剑身上。
白掌门前行的身体微微一顿，面色陡然煞白，他居然握不住手中之剑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剑脱手而出，打着圈飞出去，穿破阵法，直直钉在入云峰的峰体上。
剑身深深埋进山上的石头里，剑柄在晃动，轻吟声响彻元仙门。
白掌门捏着发麻的手，恨恨一转，手上瞬间出现一把匕首，对着鋈明的喉咙割去。
鋈明抬手敲在他的手腕，一阵巨痛从手腕传至全身，白掌门脸色又白了些，手掌一松，匕首垂直掉落。
鋈明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不悦地道：“本尊本不想杀你，你别得寸进尺！”
“呵呵！”白掌门冷笑一声：“本掌门誓死捍卫宗门！”
他的脸色由白转红，不过一眨眼，周围狂风四起。
鋈明深深看他一眼，“倒不知你这般有骨气。”
白掌门笑了，旋即又听鋈明道：“不过就这些？怕是远远不够啊！”鋈明叹息一声捏紧了白掌门的手腕。
白掌门只感觉一道妖气从他手腕的经脉处冲了进来，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径直冲进丹田，将已经涨大两倍的元婴紧紧地包裹住。
白掌门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鋈明嗤笑：“你以为在化神修士面前自爆这般容易？哈哈哈哈～”
他手一甩：“留着你们自己人享受吧！”
白掌门脸色惊恐，人飞速倒退。
他想稳住，但元婴被禁锢，他一丝灵力也提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穿透阵法，直直飞到一堆元婴修士里。
“快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元婴真人们手忙脚乱，一时想跑，一时又想留下继续固守阵法。
可如今怎么做都难逃一死，跑了阵法破，妖族大举进攻，不跑被元婴修士自爆所伤，依旧阵法破！
他们当机立断，收回灵气飞走。
只有玉莲真人未动，眼中带笑，抬手准备接住朝她砸来的白掌门。
“你让开！”白掌门挣扎起来。
玉莲真人笑着摇头，飞身上去接他。
阵法也在这时被破开，妖族叫嚣着飞到元仙门内，追着逃跑的元婴真人们而去。
鋈明未动一步，目光冷清望着那即将相拥在一起的二人。
“放肆！”
就在此时，一道如惊雷般的厉喝从九华峰山顶传来。
带着一股能把人脊梁压断的威压，直直打在所有妖族身上。
妖族同时惨叫一声，如流星般从元仙门阵法中倒飞出去，方向正是鋈明那里。
鋈明手一挥，妖族们被一层力量挡住，稳稳站在天空中。
白掌门与玉莲真人落地前闭上眼，此生能为宗门死，能一起死，他们不悔。
原以为的疼痛和爆炸声并没到来，他们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白掌门元婴外的一层妖气悄然间变了主人，转化为一股强大的灵气。
原本涨大的元婴被灵气包裹，温柔揉捏，没一会儿就如同气球一般，慢慢瘪了下去，变回正常大小。
白掌门喜出望外，落地时双膝跪地，“多谢师父。”
玉莲真人亦是哭着道谢。
一双柔和的手托起二人，二人心下一惊，居然如此之快！炼虚修士果然不同凡响！
二人旋即心内大喜，师父恢复了，元仙门有救了！
随着阵法慢慢修复，元仙门弟子激动大叫：
“师祖！”
“师祖！”
煊凤抬手，声音停下，元婴真人们一身伤走来，现在他身后。
鋈明看着他愣了一瞬，旋即似笑非笑，“煊凤小儿，为了人族，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呢。”
他并未指明敢做什么，谁知煊凤听了脸色大变，“鋈明！”
他腾空而起，冲破阵法立在鋈明面前，冷冷道：“你找死！”
“本尊找死？”鋈明似是不敢相信，问身后妖族：“他说本尊找死？”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鋈明自顾自笑起来，笑声骤然停下：“煊凤小儿，本尊原想杀了你，如今看来，留着你才能看好戏，你——好自为之吧！”
他甩袖想走，谁知煊凤却阴沉着脸，闪到他身前，二话不说一掌打来。
241：天元乱7
煊凤此时眼眶通红，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眼前这个人！
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一定是知道了！
煊凤招招带着杀意。
鋈明虽然自大又自负，此时却知他自己势弱，双臂一张，化成一对巨大的翅膀。
翅膀大扇，周围狂风四起，煊凤的招数被狂风挡住，近不了鋈明身。
神兽一族，战力天生就高人一等。
他们兽化后修为会比人形高出一个台阶，且妖族生来就体质强悍，对上初晋炼虚的煊凤，鋈明虽然赢不了，但想要他输，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人一鸟的打斗，对旁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冰睛白虎早已嗷嗷带着妖族跑了。
白掌门等人狼狈躲开四处乱射的法术，只听隆隆声响越来越大。
他们抽空看过去，当即呆若木鸡。
元仙门最高的入云峰被利器从山腰切段，上半截山体带着洞天台慢慢往下滑，然后直直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白掌门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噎死，他嚎啕大哭，“天呐！那是师祖幸幸苦苦建造的洞天台！”
还没等他哭完，另一道法术又飘向九华峰——
白掌门眨眨眼，仰头倒了过去。
玉莲真人忙接住他，灵气一探，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刚刚自爆未成的后遗症，如今又被气到，一口气没缓过来而来，我们快走。”
说着抱起白掌门就走。
元婴真人们压下心里的痛惜，只能先逃命要紧。
金色的大鸟嘎嘎笑着，翅膀一挥，又把煊凤打来的法术打到一旁，看那方向，却是缥缈峰的方向。
正在远处观望的浮广看到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拔光大鸟的毛发一锅炖了。
不待他痛心多久，一道法术又朝他飞来，吓得他扭头就跑，唯恐慢了被误杀。
一人一鸟这一打，就打了足足两个时辰，缥缈峰是最后一座被毁的山峰，战场早已移到元仙门那片望不见尽头的后山。
元仙门后山灵气不浓，只有一些低阶妖兽生存，供门派弟子练手。
但后山之外，却有一片与无际海相连的丛林。
元仙门位之正东方尽头，是整个东木境离海洋最近的地方，当初选址在此处，除了此处灵气最浓郁之外，还有就是为了阻挡无际海的毒气。
因为丛林与无际海相连，林中受毒气影响，已经没有活物的存在，是以此处就如同死地一般，上万年以来从无人涉足此处。
鋈明看着那明显战斗力不如先前的煊凤，再次嘎嘎笑了起来，“怎么，这是油尽灯枯了？也对也对，你这‘油’不是自己的，当然用尽就没了。”
听了此话，煊凤便清楚明白的知道，鋈明绝对是知道了！
煊凤赤红双目，连发几掌，身旁的凤凰火呼哧呼哧喷，熊熊烈火隔着千米高，将元仙门后山的树木直接烤干，一片枯黄。
鋈明左躲右闪，身上的毛发也不如之前顺滑，长长的羽尾甚至还有些凌乱。
但大鸟的精神头还算不错，还有力气嘎嘎嘲笑。
躲闪间又听他调侃道：“怎么，这是说中你的心事，恼羞成怒了？”他仰头哈哈笑，“老子真想让人族来看看，看看他们信仰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闭嘴！”煊凤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吼道：“你闭嘴！你给本尊闭嘴！”
他指挥着凤凰火，不要命般冲上去，想把鋈明烧死在火焰中。
谁知鋈明深深看了凤凰火一眼，俏皮帅气甩了甩鸟头上的长毛，道：“不，就不闭嘴，你有本事来咬老子啊。”
煊凤身形滞了一瞬，唇紧紧抿着。
因为主人的停顿，凤凰火也停顿下来。
鋈明又乐不可支，无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无人理解，他在这种生死的战场上，为何还能有笑出来的欲望。
笑过后，趁煊凤未动，它轻吟一声，展翅飞走了，天空中还传来他离开后说的一句话：“煊凤小儿，老子等着看你的下场！”
事到如今，煊凤再傻也能明白，鋈明在这里和他周旋这般久，为的不过是让妖族其他人先跑罢了。
大鸟已飞远，煊凤再控制不住，噗哧一口黑血吐出来，人也软软倒了下去。
凤凰火轻叫着飞过来接住他，一路飞往元仙门。
白掌门还未醒来，煊凤真人又昏迷着被送回来，元仙门又乱成一锅粥。
元婴真人们一查煊凤的身体，骇得眼前现星星，这身体明明是一副颓败之相，为何之前却又如同鼎盛一般，还能出去迎敌？
他们纷纷质问浮广：“你到底给真人服用过什么！”
浮广来回只有一句话：“等真人苏醒，你们自己去问吧！”随即甩袖走了。
元婴真人们没法，只能轮流用灵力帮煊凤疗伤。
只是杯水车薪，他们这点灵力进入煊凤的身体，就如同一滴水滴进大海，根本溅不起一点浪花。
于是他们只能把煊凤搬到九华峰的断峰上，那里有山体被劈成两半后露出来的灵脉，灵气十分磅礴。
这些未经转化的经脉，虽然看似灵气丰富，普通修士却吸收不了。
煊凤如今已跨过化神，进阶炼虚，说他是半仙之体也不为过，自然不是普通人。
如今只有一试之力了！
元婴真人们管不了那么多，把煊凤放在灵脉上就跑。
他们刚跑远，就发现元仙门的灵气正在疯狂减少，大惊回头，就看到煊凤盘坐在灵脉上，狂涌的灵气如同一层厚茧，慢慢将他包裹过来。
元仙门的灵气眨眼就消失了一半，剩下的灵气浓郁度，还及不上一个普通的门派。
元婴真人们再痛心，如今也无济于事。
白掌门一觉醒来，感受到这灵气浓郁程度，又听其他人这么一说，只恨不得再晕过去为好。
可以他身为一派掌门，如今病着也得爬起来主持门派事物。
如今元仙门最不好过的，就是浮广了。
当他面对元婴真人们质问时是他真不想说吗？
他是不能！
浮广咬牙切齿，只恨那小贱人，居然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且还不知所踪！
浮光努力想压下胸口那团无名火，却依旧没忍住，将面前陈旧的案桌拍得稀烂。
242：天元乱8
看到这张案桌，浮广又觉一股无名火袭来。
想他结婴以来——不！是他结丹以来！他何曾用过这种破烂玩意儿？
如今倒好，他堂堂元婴后期修士，还不如一个金丹小弟子的日子过得自在！
“师父……”
门外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来。
那是一位容颜绝美的绝代美人，白面桃腮，生的一双水灵灵的，能勾人魂魄的眼睛，粉色的唇自带笑意，如今忐忑看着浮广，使他心头之火就如同逢瓢泼大雨一般，浇得连一丝烟都产生不起。
浮广无力招手，“过来吧。”
缪妙青迈着碎步小跑过来，跪坐在浮广身边，小心翼翼道：“师父，您怎么生气了？是因为苏师姐吗？”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浮广就脸色难看，冷哼一声：“什么师姐？她早已被为师逐出师门，如今为师名下，就只有你们师兄妹五人！”
为何只有五人，那是因为范成祥也被捎带着，一起被逐了出去。
鋈明被放出来已经不是秘密了，到底是被谁放出来的，这也早已不是秘密了，皆因鋈明每到一处都会宣扬宣扬苏子静如何如何好，让每个人族修士都知道他被放出，一定与苏子静脱不了干系！
鋈明能这般做，无非是想打元仙门，打煊凤的脸！
如今这种时候，那二人是要被整个人族追杀的，他要是还是二人的师父，到时这事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缪妙青垂眸笑了，而后仰起头，“师父别气，师兄师姐肯定不是故意的——”
“行了！”浮广不耐烦地打断，不高兴地看着她问：“你现在还有空管别人？看看你自己的修为！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还在炼气大圆满，你到底何时才能筑基？那小贱人在你这个年岁，早就已经结丹了，你有没有骨气？啊？！”
缪妙青被吼得一颤，哭唧唧道：“师父别气，徒儿这就回去修炼。”她哭着爬了出去，到门外后捂着脸站起来跑了。
浮广阴着脸，一天天的，没一个省心的！
再看看四周，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缥缈峰被毁了个顶，正好把他的屋子给削了，如今住的还是之前苏子静住的木屋，怎么看怎么窝火。
但他窝火归窝火，如今门派内大事小事不断，煊凤真人的洞府毁了，白掌门的洞府也毁了，还有执事堂、洞天台，全要重修，这一件件的，轮到他还不知猴年马月，他要是想住新屋子，便只有自力更生。
浮广一想到这件事，脑子又涨得要爆炸。
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良久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冷冷哼了声。
煊凤再次昏迷的消息不知怎么又被传了出去，人族满目疮痍的情况还没恢复，又听妖族魔族联手了！
人族欲哭无泪，这种情况，和之前有什么差别？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差别！
之前妖族鋈明单方面与魔族解约，让这场大战并没打起来，如今魔族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直接和鋈明签订了契约，妖族已经没机会再倒戈了。
人族被两面夹击，化神修士骤然少了两位，妖族鋈明又是一个混不吝的，完全不按章法出牌，四位化神修士没有办法，干脆聚集所有弟子赶到元仙门，联合所有人族修士一起退敌。
计划的好好的，谁知人族散修以及西金邪修同时倒戈，归顺魔族！
这无疑是让人族雪上加霜，痛上加痛。
这波痛还没过去，又听说元仙门已经离开的精英弟子被抓了！
距离煊凤昏迷，已经过去五日，白掌门日夜忧心，按理来说，九叶在听说煊凤出关赶走鋈明后就会带着弟子们回来，谁知一过五日，杳无音讯。
如今消息终于被带回来，却是人被魔族抓走了！
白掌门只觉得一记天雷劈在脑门儿，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人族全被杀又如何？
只要他们一群人在，总有机会抢回属于人族的东西，可如今——全军覆没啊！
“他们怎么会被魔族找到的！”白掌门扯住前来报信的弟子的衣领，咆哮道：“密道那般隐秘，只有师父和叶师弟两人知道，魔族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那弟子哭道：“掌门师叔，是，是莫师姐沿路为魔族留下的信号，魔尊亲自带人去围堵的九叶师叔……”
“莫小琪？”白掌门瞪大眼，不可置信问。
“是她！”报信弟子流泪道：“大师姐被魔族所伤，九叶师叔为救大师姐才被抓的……”
白纯虽然已经结婴，但他在这届的金丹弟子心中，永远是他们的大师姐。
白掌门踉跄后退两步，“你说小纯怎么了？”
那弟子不敢再刺激白掌门，只道：“掌门师叔，如今门中只有您了！”
白掌门想哭，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是！
如今只有他了！
白掌门疾步往外走，他要去救他的女儿！
莫小琪！莫小琪！
这个名字一直在他心里回荡，最后变成了“白眼儿狼”几个字。
……
“白眼儿狼”此时正满脸忐忑又怨恨地站在魔族飞船的一见牢房外。
这间牢房坚不可摧，一道道阵法将里面一个铁笼子“保护得严严实实”。
这种阵法并不阻挡视线，是以莫小琪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一切。
以往对她严厉的师父此时此刻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只心心念念盯着那个满身血迹，躺在他怀中的女人。
以往温柔的师兄闭目陪在师父身边，任她眼中含泪，也不再看她一眼。
至于其他的，多是以往她的追随者，或是白纯的，此时都一脸愤怒瞪着他，恨不得生吞了她。
莫小琪内心苦涩，她原是不想走这一步的，她只想让白纯走，走得远远的，离她师父和师兄远一点。
可谁知魔族人知道白掌门爱女如命，师父又是元仙门的中流砥柱，才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师父……”莫小琪喃喃喊道。
九叶终于抬眼看她，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莫小琪如坠地狱。
“你我师徒情早在五日前就断了，日后你的路如何走，只看你个人。如今——”九叶顿了顿，继续道：“以后别再叫错了人。”
343：天元乱9
莫小琪不敢置信，她惊恐地贴在铁笼上，“师——”
九叶已然低下头去，为白纯整理着贴在额上的一丝秀发。
“大师兄——”她不死心，想喊柳岸青。
刚刚还顾及着九叶面子的弟子们如今得了九叶的准话，再也忍不下去了，纷纷骂道：“叛徒！你背叛师门，怎么还有脸来哭？大师姐如今这样都是被你害的！你滚！”
“……滚！别再来祸害我们了！……”
“……元仙门不会有你这种弟子……”
“……忘恩负义的小人！亏得当初掌门师叔疼爱你，还如你所愿把你放在九叶师叔身边，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居然来害师叔，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一声声辱骂没让莫小琪寒心，只有那两道漠然到连看她一眼的视线让她如坠地狱。
她张张嘴，后退两步，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起来，“是啊，她白纯一直都是你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只有我，只有我是多余的。”
她仰头大笑着，突然又停下，贴在铁笼上声嘶力竭地问：“可这是为什么？我才是师父您的弟子，我才是大师兄唯一的师妹，为什么你们永远向着她？”
此时的莫小琪面目狰狞，宛如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把铁笼中正看着她的人吓了一跳。
可惜纵然她嗓音震天，九叶和柳岸青都如同聋子般。
有人回过神，然后不屑地说道：“你做了这种事，怎么还有脸来问这种话！大师姐就算自己陷入危险，也绝不会害元仙门弟子，你拿什么和她比？！”
“就是！之前九叶师叔对你多好，柳师兄对你多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大师姐也对你的挑衅一再忍让，你如今不知感恩便也罢了，你居然还恩将仇报，你还有没有良心？”
“……没良心！”
“……你走！我们都不想看到你！”
莫小琪才问一句话，便被你一句我一句的责骂淹没。
她等了许久，想听九叶亲口说一句什么，可对方干脆闭目养神，柳岸青连坐姿都未曾改变，这让莫小琪的心揪成一团，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她如今终于明白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可怜的笑话。
那些指责就如同蚊子，嗡嗡在耳边响起，她伸手捂住耳朵，不想听，但那些话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里，莫小琪再也受不了了，啊啊大叫起来。
那些指责声骤停，被关在铁笼中的元仙门弟子面面相觑，被莫小琪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弄得不知所措。
“你们懂什么！”莫小琪笑着笑着，突然贴在铁笼上吼道：“你们什么都不懂！他堂堂元仙门掌门人，为何会对我一个陌生人这般百依百顺？那都是因为他心虚，都是因为他愧疚！”
“哈哈哈哈，世人都笑他们神仙眷侣，夫妇恩爱，可谁知，谁知这些人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却做出那般不堪的勾当！”
“要不是因为他，我娘又怎会被逼跳河，我又怎会沦落成一个孤儿，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做下的错事，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凭什么一点小恩小义就要让我感恩戴德，凭什么？”莫小琪嘶吼道：“这一切都是他欠我娘的，这一切都是他欠我的！”
此刻的莫小琪，身上充满了怨气，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
九叶终于有了动静，他抬头，面无表情问：“这难道就是你一直针对小纯的原因吗？”
“是又如何？”莫小琪哭着道：“师父，师父！您不是一直知道吗？明明我和她有相同的身份，可是为什么，他对我却冷冰冰的，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这两个“他”字，让所有弟子都有些昏头，听得云里雾里，根本理不清头绪。
九叶养了莫小琪几十年，有时候不用听她说话，直接看她的眼神，就能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九叶嘴角扯了扯，收回视线，才道：“看来你一直都误会了。”
“我误会了什么？”莫小琪继续哭道：“师父，您从不说谎的，您告诉徒儿，到底误会了什么？这哪一件事是我胡思乱想的？”
“他离开后的一个月，我娘就查出怀有身孕，村里容不得她怀有一个野种，逼着她要打掉，是她苦苦哀求，才保得我一条性命。可是野种就是野种，这种名字一辈子也摘不掉。所以她绝望了，怀着一身的屈辱付死，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要不是遇到师父您和大师兄，我恐怕如今已是一捧黄土。”
莫小琪扭曲着脸，“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都是他！如今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内心愧疚，想要弥补——”
“够了！”九叶冷言打断。
莫小琪浑身一抖，扭曲的脸也随着这一声呵斥回归正常。
九叶再次抬头，眼中的怜悯深深刺痛了莫小琪那脆弱敏感的心。
他道：“你只信你听到的话，从不用心去看，但凡你能用自己的心去看一看周围，你自然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深吸口气，缓缓道：“本尊既做过你师父，如今便最后一次以师父之名，为你解开最后的困惑！”
“当年与你母亲在一起的，并不是掌门，而是大师兄紫言真人。”
莫小琪瞳孔放大，“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九叶眼神愈发怜悯，“紫言真人一生放荡不羁，处处留情，且无不是美貌无比，只是不巧，正是因为他处处留情，惹到别人，被人追杀致死。这在门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莫小琪踉跄后退，是啊，就连她也听说过的，这位师叔就是死在了“情”字上！
她捂住耳朵大喊：“不！您一定是骗我的！我不可能是他生的！您一定是想为他洗刷名声，才会这么骗我，师父！”
九叶眼神未变，继续道：“不过紫言真人修为高，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也只有你娘一人有孕。当初你娘深爱紫言真人，是以村里想用药流掉你被她拼命拦住。只可惜，生下你之后不久，紫言就被劫杀，你娘一时无法接受，这才投河自尽。”
334：天元乱10
“掌门怜你父母双亡，幼小无依，便请了人亲自照看你，直到你测出灵根后，才把你接回门派。”
“只是不成想，这些恩义之举，却被你当成心虚和补偿！以往你针对小纯，我们只当你是使性子，大体上不出错就好，如今倒惯着你犯下这般大错！”
九叶看着她，道：“你能犯下如此大错，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职，教导不利，今日我便在此请辞，请辞天斩峰峰主一职，此后只当一个闲散真人，不再收徒。”
此话一出，所有全都看向九叶，柳岸青猛地睁大眼，看着九叶欲言又止。
峰主之称，并不单单只是一个称呼，还有整个峰上的出产，以及弟子供奉，这些数目并不小，何况天斩峰这般的主峰。
元仙门一共有二十几位元婴真人，却只有七座主峰，可想而知，这峰主之位有多吃香。
九叶放弃峰主一职，就等于放弃了所有，听到此话的弟子无不震惊。
莫小琪怔怔地看着他，“师父——”
“本尊话已至此，今后怎么做，怎么过，只看你自己。”九叶摆手：“走吧。”
走吧……
莫小琪捂着嘴忘了哭，“走吧”两字，终于让她清楚的明白，她与九叶的师徒情分真的断了。
断在她自己手上，此后永远不可能再修复。
那些话的真实性，她没有了探究的必要，因为她了解师父的为人，谎言他不屑说，因为没必要，也不想浪费口水。
莫小琪踉跄地站起来，走到牢笼前，咚的一声跪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是徒儿不孝，让师父落到如此出境，不敢求师父原谅，徒儿这就走了。”
话说完，头也磕完了，莫小琪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舱门被门口魔族守卫缓缓关上，这间屋子里，就只剩牢笼中的人。
弟子们回过神，纷纷围着九叶道：“九叶师叔，万万不可啊！”
柳岸青也忍不住，喊了声：“师父。”
九叶看着这些关心他的弟子们，欣慰不已，淡笑道：“你们别担心，如今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峰主又有什么分别？倘若有几分离开的可能，今后也要闭关冲击化神屏障，所以不用担心。”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办法离开此处，小纯的伤，不可拖太久时间，大家都聚在一起，想想办法吧。”
弟子们这下无话可说了，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该怎么冲破这个阵法。
可惜阵法是魔尊亲自设下，能冲破的机率很小，而且身在魔族飞船上，就算冲破阵法，能全身而退的机率同样小之又小。
商量了许久，一点头绪也无，弟子们不免有些泄气。
而离开的莫小琪并没走远，她就站在舱门不远处，笔直站立着，静静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此时有魔族人走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莫小琪抿抿唇，不甘地走了。
不知不觉，她走向了三族大战的方向。
看着下方滚滚烟尘，看着那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元仙门，莫小琪忍不住流下了泪。
元仙门的美，是整个天元大陆所有门派都不及的，是元仙门各位师祖呕心沥血，历经千年才休整完毕，如今两座主峰被毁，次峰更是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碎石残骸。
有被烧成黑炭的山头……
也有夷为平地的……
以及后山那一片枯黄……
这些无一不戳中莫小琪的内心。
她向右边望去，妖族正哈哈大笑，对战场指指点点，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元仙门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莫小琪捂住胸口，这种情况有大半是她造成的。
就在这时，她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是缥缈峰的浮广真人。
浮广的前面不远，是独自站着的白掌门。
白掌门似乎也看到了莫小琪，视线如刀，隔着战场都能让莫小琪脸颊生疼。
她正狼狈躲开视线，却突然又瞪大眼，猛地扭回去，惊恐之下张大嘴，连呼吸都忘了。
此时的白掌门身受重伤还未恢复，门中元婴真人们除了留下照顾煊凤的，其余都上了战场。
原本该在战场上与魔族殊死搏斗的浮广手中提着飞剑，正一步一步走向白掌门。
莫小琪终于找回声音，大喊着：“快躲开！”
她手舞足蹈地挥舞，希望让白掌门注意身后。
白掌门皱眉，在他看来，此时的莫小琪就像是得胜后的公鸡，正耀武扬威朝他比划着。
他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白眼儿狼！”
“掌门。”
白掌门转过身，“原来是周师弟，你现在来，可是师父好转了？”
浮广摇头，“师叔还被灵气包裹着，我无从下手。”
莫小琪不知道，浮广正是被留下照看煊凤的人，介于他上次用“秘法”帮煊凤恢复灵力一事，门中真人们虽然好奇，只浮广口风很紧，未曾透露，真人们虽然生气，但如今只有浮广这一线希望在，于是只能先死马当活马医，能让煊凤早点醒来最好。
白掌门叹口气，拍了拍浮广的肩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是——”
“不幸苦。”浮广笑着道：“照顾师叔，本就是弟子份内之事，何谈幸苦一说。只希望师叔早日醒来，能让人族度过此劫。”
白掌门无奈点头，“我又何尝不是。”
说罢二人再无共同语言，各自看着战场上出神。
移开视线的浮广实则在看莫小琪之前站立的位置，眼中看似古井无波，实则里面暗潮汹涌，让莫小琪心惊不已。
她刚刚绝没看错，浮广偷偷站在白掌门身后，就是想杀了他，只是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
莫小琪背靠着飞船蹲下身，捂着脸默默哭泣。
刚刚那一瞬间，她明白是多不想让白掌门死。
那个被她一直当作父亲的男人，她最初渴望过能得到他的关爱，虽然恨他，却更想靠近，这就是她嫉妒白纯的理由。
哭了一会儿，莫小琪狠狠擦干眼泪，她虽然犯了错，幸好还没酿成大祸，如今一切还来得及！
335：天元乱11
魔族不慌不忙地与人族打了一日后，才终于撤退。
只是撤退的意义，让人族无一不心中恼火。
就像是猫抓老鼠一般，喜欢把猎物玩弄到精疲力尽后，再慢慢享用。
现在的魔族和妖族就是那只“猫”，人族就是被他们玩弄于掌心的“猎物”！
短短一日下来，元婴修为以上的，无伤亡，金丹及以下的，人族伤亡已达三成。
低阶弟子士气低落，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念头，煊凤不醒，人族就是死局，解不了。
眨眼来到第二日，按照妖、魔二族商量好的，今日该妖族出战，谁知鋈明半点攻打元仙门的念头都没有，老神在在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没起。
他就这么凌空侧卧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虎视眈眈的化形期大妖，不想注意他都难。
魔尊气势汹汹上前去质问，被一个化形成彪形大汉的妖族拦住，那铁塔般的个子，把身形不瘦的魔尊衬得像个小孩子。
魔尊过不去，只好停下来，他怕的当然不是这大汉，而是他背后的人。
于是魔尊只好隔着人墙喊：“鋈明，今日你还打不打了？”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信，魔尊侧头看一眼，差点没被气死，鋈明居然换了睡姿，背对他继续睡去了。
魔尊咬牙切齿，这厮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坐享其成了？
魔尊气归气，但这短短几日相处下来，他对这个比他爹还大几十岁的大鸟有了一定了解，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绝对不是此鸟对手。
气得一挥袖子，带上一众手下，对元仙门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没成想还没打，就被一妖族拦住，“老大有令，今日该妖族出面，魔族人不许插手。”
魔尊坐在一头黑色麒麟上，被这话气得险些倒过去，压抑着满腔怒气低吼，“行，本尊就在此看着你们，绝不插手！”
那咬牙切齿的态度，活像要把传话的妖族给生吞活剥了不成。
谁知这个妖族也是个憨货，得到准话后就仰头傲娇地走了。
魔尊这一等，就等了两刻钟不止，妖族别说动手了，鋈明那厮更是床都没起！
人族也被两族的动向搞昏了头，担惊受怕一上午，这到底打不打了？
要是不打就赶快滚，别把箭拉弦上，要发不发的样子甚是吓人好吧。
魔尊怒气冲冲去质问：“鋈明，你到底搞什么鬼？打还是不打了？再不打，人族元气恢复，费的力更大！你要是不打，本尊就自己带人上，再过三日，定拿下元仙门！”
莫小琪躲在后面吓得脸色发白，三日……
时间太短了，她要做的事来不及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莫小琪转身跑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魔族队伍中。
而这边鋈明被魔尊吵醒，脸臭得像茅坑中的石头，“滚你妈的，催什么催？是你爹坟上没香了急着回去上香还是什么，今日是老子的，怎么打老子说了算，关你屁事！”
这连番不给人脸面的辱骂让魔尊脸色发青，手颤抖着指向鋈明：“你别太过分了！”
“老子就过分了！又能怎么地？”
“你——你——”
“别你啊我啊的。”鋈明不客气地打断他，“再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的，老子今日就先拿你开刀！”
那嚣张的语气，那欠揍的表情，让魔尊终于体会到两千年前他父亲在世时的感受了。
魔尊此时想起，当年父亲咽气时嘴里还骂着鋈明，他当时万分不解，多大仇多大怨，能在把人关押了几百年后，怨气还能这么大，直到咽气时还不忘咬牙切齿地骂一骂。
如今他明白了！
因为他深刻体会到了！
魔尊的脸青了白，白了青，那手如同被雷击过，抖个不停，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重重咬着舌尖，生怕一开口，说出的话就能让妖、魔二族打起来。
妖魔二族不是不能乱，却不是现在！
只能等人族永远沦为奴隶后，妖、魔二族才能彻底撕破脸。
很快，魔尊就尝到一股腥甜的味道，那是他自己血的味道。
他看着那被妖族团团围住，万众瞩目能一眼看到的男人，再看看自己身后乖乖站着的魔族，魔尊第一次觉得手下太听话了也不好，不然此时就会有一个眼力见很好的手下，来强拉他离开，他再扭头骂上两句，这样气也出了，面子也找回来了，合约还不会被毁。
不像如今，他要真一句话不说就灰溜溜离开，那他魔尊的面子，就当真是被人当作抹布，随便抹来抹去。
可惜这群没脑的蠢货，没一个人上来为他解围！
魔尊只能暗暗刺激黑麒麟，黑麒麟吃痛下，一撅屁股就跑，魔尊趁机回头骂：“鋈明，你给本尊等着！”
说完了大话，魔尊不敢看鋈明的眼睛，一头扎进飞船中。
魔族人面面相觑，最后灰溜溜撤回飞船附近，虎视眈眈盯着妖族那边。
看着狼狈的魔族人，妖族发出一阵阵起哄，鋈明更是被捧上了天。
人族如临大敌，纷纷抄起家伙，等着妖族来攻。
又等啊等，妖族起哄声也停了，却迟迟不动手，这让人族就好像喉咙里卡了鱼刺，咽不下，吐不出。
最后干脆原地打坐，恢复灵气。
一夜过去，人族休整完毕，妖族依旧未曾动手，过了后半夜，居然三五成群玩起了摇骰子猜大小的赌博游戏。
魔族人怨气十足，尤其是魔尊。
一大清早，趁鋈明睡得正稳时，魔尊带领手下们，气势汹汹去挑衅人族，势必要把昨日在鋈明手上受的屈辱统统讨回来。
白掌门拿不准鋈明到底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对策，便只能留下一部分人盯着妖族动静，一部分人则迎战魔族。
邪修们在游缘城主竹笙的带领下，与魔族一起，对人族发动了强烈的攻击。
一时间，人魔二族打得难分难舍，战况激烈——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因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人魔二族伤亡甚少，倒是散修邪修伤亡不低。
人族是摸不透妖族的意思，魔族同样如此
336：天元乱12
魔尊思前想后一夜，总觉得鋈明是有意如此，为的就是借口与魔族合作，暗地里却想看着人、魔二族自相残杀，他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他鋈明当他堂堂魔尊是傻子不成？！
魔尊心思多了，自然不肯出全力去做事。
就这样，一日便草草过去。
又到翌日，魔尊冷眼看着妖族动静，果然如他所想一般，妖族一动未动，那三五成群的嘻哈声更是一夜未停，一群刚染上赌瘾的妖族越玩越起劲，一日一夜也未曾停下来。
鋈明非但不制止，连最得力的手下妖王也参与其中。
这哪里是打仗？这怕是出来踏青游玩的吧！
魔尊气得头皮发麻，却又无可奈何，便召集上得力手下，一起分析分析妖族到底有什么意向。
这场会没开多久，一则消息突然在魔族中传开了。
芥子境域就在妖族！
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是在今日就流传开来，鋈明疑是被芥子境域持有者所救，持有者在妖族也在常理之中。
以往魔尊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芥子境域，这不过是个攻打人族的借口，但今日却不同。
因为魔尊怀疑鋈明的用心，以至于他把芥子境域的事一起安在鋈明头上，就连那个线人，他也怀疑上是不是鋈明安插进魔族的奸细！
促成这则消息传开的原因还有一点，那便是地位低下的魔族们并不知道上层的真正用心，以至于听风是雨，认为妖族就是想捡便宜。
以鋈明的德性，人、魔二族如此对他和妖族，他想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几方猜测下，人、妖、魔三族的关系又变了。
之前都是你我联合去打他，如今慢慢在朝三方对立发展。
这样一来，可为人族争取了不少时间，也为某些人争取了一些时间。
就在魔族上层密会时，莫小琪小心翼翼引开舱门魔族守卫，潜入进关押九叶等人之地。
时隔几日再次相遇，笼中修士都有些颓废，头发散乱，衣裳凌乱，眼眶还有些发青，就连九叶和柳岸青也不能幸免。
莫小琪的视线停留在九叶怀中，白纯脸白如纸，直到如今也未曾清醒。
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按照往日，她心里早就嫉妒得发狂，恨不得把白纯从九叶身上撕下来丢得远远的。
如今却是百味杂陈，有愧疚有怨气，却没了恨意。
摇摇头，撇去脑中杂念，几步冲到笼子边上。
元仙门弟子看她的眼神依旧很愤怒，还不待她开口，就一句句利言骂了过来。
莫小琪低吼一声：“闭嘴！你们是想招来魔族人吗？”
她因为“献上”九叶和白掌门爱女一事对魔族做了不小的贡献，却也只能在魔族小范围内活动，还远不到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步。
更何况她今日是偷偷前来，要是被魔族人发现，只怕今日连她也要被一起关进去。
元仙门弟子明显不买她的账，挤兑到：“引来又如何？大不了一死！你这叛徒，休想侮辱我们！”
莫小琪知道如今她说什么这群人都不会信，便直言道：“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你们若是想留下来，就尽情叫吧！”
果然，此话一出，元仙门弟子们虽然依旧不信她，却也不大声嚷嚷了，都瞪眼盯着她，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射个窟窿。
莫小琪不再理会这些人，看向九叶和柳岸青，“师父，师兄……”
二人不理不睬，像是睡着了一样。
莫小琪只觉口中苦涩味渐浓，张张嘴，唤道：“师父，弟子从未有想害您之心，不管您认不认我，我都是您的徒弟。”
说完后，她心里落下一块重石，然后继续道：“弟子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可以一试，就是要师父配合弟子，或许可以早日脱困。”
二人终于睁开了眼，缓缓看向她，九叶慢慢道：“说来。”
莫小琪微微笑了，只要师父肯信她，她就知足了。
“弟子记得师祖闭关前给师父留下一滴龙息水，如今可还在师父身上？”
九叶顿了顿，片刻后缓缓点头。
莫小琪松了口气，魔尊抓到他们后可是搜了身的，储物袋什么的都被收走了，她真怕龙息水不在师父身上。
她急忙道：“若是师父此时服下，有几成机会化神？”
柳岸青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很快暗下去。
九叶皱眉道：“这种办法本尊也想到过，只是这阵法厉害，灵力无法使用，而龙息水正需要灵力开启，这便是最难的一关。”
“师父只需告诉弟子，有几成就行。”
九叶见她坚持，想了想道：“二成！”
若是灵气充足，他想应该有七成能成功，只是如今这情况，二成是他最高的机率了。
莫小琪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坚定地看着九叶，问：“那师父敢不敢赌一次？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身死道消。只要师父敢赌，弟子就有办法把阵法破开拇指大的洞，让师父取出龙息水！”
九叶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小琪，心里对她稍微改观了一点，他不是个墨迹的性子，只默默在心里计算一遍，便有了答案。
他对所有被关的弟子道：“你们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这群精英弟子的答案只有一句：“与师叔同生死！”
九叶微微笑了，嘴角上扬得恰到好处，在压抑逼仄的牢笼中也能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
莫小琪心狠狠抽了一下，苦涩味渐渐蔓延开，师父的笑容，从不是对她。
此时九叶侧过头，脸上还残余着微笑，他道：“麻烦小友了。”
这声“小友”，让莫小琪因为那微笑升起的欢喜倏地被压下，随之而来便是一股钝疼。
师父果然不要她了。
她艰难地开口：“不……不麻烦。”
她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有匕首大小，似是什么动物的指甲。
莫小琪将灵力聚集于指甲上，她深吸口气，然后紧紧抓住指甲，狠狠戳在阵法上。
那一瞬间，飞船猛地动荡起来。
337：天元乱13
此物是当初源火秘境中清醒时，就莫名其妙挂在了她的腰带上，她翻阅古籍时才无意间发现，这居然是神龙的指甲。
莫小琪将灵力聚集于指甲上，她深吸口气，然后紧紧抓住指甲，狠狠戳在阵法上。
那一瞬间，飞船猛地动荡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九叶飞快从白纯耳朵上取下一个水滴形耳饰，将白纯转移到柳岸青怀中，仰头仅用从破洞中溢出的一丝灵气便捏破耳饰，一滴蓝色水滴顺着他的手，顺利滴入他的口中。
等到这一切做完，就听一声巨响，舱门应声飞进来，重重砸在地上。
“哪儿来的叛徒，竟敢私放本尊的俘虏！”
魔尊愤怒的声音随之传来，一群魔族贵族蜂拥而至。
莫小琪咽下那口被震出的血，狼狈地护在牢笼前。
魔尊眯眼，语气不善，“原来是你！本尊以往见你听话，对你多有照顾，不成想如今居然敢背叛本尊，找死！”
他伸手一抓，莫小琪如同牵线木偶般被他牵引过去，细嫩的脖子被那双大手紧紧捏住，仿佛轻轻一用力便可捏断。
莫小琪仰头艰难地道：“魔尊大人息怒，这并非是弟子所为，还请大人明察。”
魔尊听罢犹豫了一下，他对自己设下的阵法很有信心，绝不是一个金丹期的小娃娃能破坏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傻子，此地并无第二人存在过的痕迹，就算她不是主谋，她也定是共犯！
“看住她，本尊稍后再找她算账！”
魔尊此时没时间与她啰嗦，随手将她甩给手下，人瞬移到牢笼边，开始修补阵法破洞。
符文刚完成，他就迫不及待打了上去。
眼见符文落成，魔尊心里松了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彻底落下，那符文竟像是被什么弹出，原路朝魔尊飞来。
魔尊抬手制住符文，脚滑出两步方才停下。
他惊讶地张大嘴，看着牢笼中盘腿缓缓往上升的九叶。
强风将元仙门弟子们吹得紧紧贴在铁笼，面色痛苦，脸上的皮肤如同波浪般翻滚着。
莫小琪笑看着这一幕，喜极而泣，为九叶自豪不已，不愧是师父，果然天资卓越。
而飞船外，人族妖族纷纷看向魔尊飞船停留处，一大片乌云在魔族飞船上方翻滚，方圆千里内的灵气翻滚涌来。
魔族飞船上狂风肆虐，人仰马翻，魔尊不得已下只能弃船离开，就连气势强胜的妖族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退出百里之外，为元仙门留下一片净地。
莫小琪被带走时留恋地看着飞船，这一去，她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白掌门带着人族在狂风下依旧坚守元仙门，这是人族最后的领地，绝不能放弃！
魔族飞船在半空摇晃几日未平，直到劫云酝酿完毕，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果不其然，只平静一刻钟不到，劫云中隆隆一声巨响，一股拇指粗细的雷急冲而下，咔嚓一声，劈在魔族飞船上。
魔族飞船是强化过的，一般雷劫完全可以抵挡住。
只可惜这不是普通雷劫，而是化神劫。
劫雷在船体上停留，如同电网一般，噼里啪啦抽打船体，无孔不入的劫雷像是遇到了对手，抽打一会儿后才消失。
第一次失手，让劫云怒气上涨不少，面积又往外阔了两米，元仙门都被笼罩住一半。
狂风呼啸下，元仙门山头上的沙石树木全被席卷上天，九华峰上的灵气茧摇摇晃晃，竟有碎裂的痕迹。
劫云酝酿结束，一股婴儿手臂粗的劫雷呼啸而至，击打在飞船上。
飞船上炸开一道白光，所有人都不适地挡住眼睛。
不愧是魔尊使用的东西，飞船还是将第二下劫雷挡了下来，只是船体摇摇欲坠，裂纹也渐渐多了起来。
劫云不甘地翻滚，又扩出四五米宽。
白掌门看着毁坏得越发厉害的元仙门欲哭无泪，仰天长叹：“天呐！你这是要毁我师门啊！”
天自然听不到他的哭诉，翻滚间竟又阔出两米之宽。
白掌门跌跌撞撞地带着人族往后退，直到退到靠近后山，才停下来。
就在此时，一股成人手臂粗的劫雷隆隆劈下，带着骇人的气势，如同铁器击打在飞船上一般，哐当一声——
时间仿佛寂静一秒，下一刻飞船一歪，被劫雷劈得翻滚起来。
船身的裂缝被劈出一掌宽，劫雷趁虚而入，钻入九叶所处之地。
劫雷到了屋子后，又被阵法挡在笼外。
这道劫雷未消，下一道又奔驰而来，又一道强光炸开后，飞船终于坚持不住，“砰”地一声炸开了。
劫雷势如破竹一般冲进屋子里，阵法只坚持了一瞬，就被破开，远在百里之外的魔尊脸色煞白。
九叶在此时睁开眼，双手一上一下放在胸前，微微屈起，微弱的灵气在他手心转动。
众人吃惊地瞪大眼，劫雷竟被就九叶吸入掌心中，丝毫没伤到外人。
“快走！”九叶赤红着眼喝到。
弟子们这才清醒，忙不迭从废墟中逃窜而出。
离开九叶身边后，他们差点没被这股威压压趴下，这才顿时明白，刚刚九叶竟然一人扛下所有威压，给弟子们留下一点生存空间。
白掌门眼尖地看到那群人，忙招呼人快喊。
喊声如同长夜中突然出现的生命之光，一群人喜极而泣，纷纷往这边赶来。
白掌门痛失爱女又失而复得，没形象的大哭起来，玉莲真人也搂着爱女痛哭不止。
各山弟子见到师父就跟小孩子一般，哇哇哭个没形，真人们大感丢人又庆幸，好在回来了，悉心照料养大的弟子，跟儿女没什么区别。
相较于元仙门的和谐氛围，莫小琪的日子就难过多了。
她被绑在十字架上，推到魔族阵前，就这么干晾着。
魔族人对隔绝灵气一法尤其有心得，绑她的链子就有这种法术。
莫小琪被挂在此地两日了，嘴唇脱了皮，脸颊被晒得通红，一层干起的白皮粘连在脸上，看起来格外酸楚。
338，天元乱14
她现在又渴又饿，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她的体力。
魔尊近日来都在关注劫云的动静，还没空理会她，除了受了些折磨，好在日子还算清净。
莫小琪顶着一双熊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劫云，嘴中念念有词：“求天道庇佑师父，能度过化神劫，突破修为桎梏。”
这是她这两日来重复念了不下千次的话，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她真的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两日下来，九叶已经度过了十五道雷劫，正常情况，应该还有三道雷劫。
越往后，雷劫威力越大，这是恒古不变的。
只是这次好像出了一些问题，第十六道雷劫迟迟不下，已经过了时间，眼见着第十七道也已经凝结完毕，就等劈下了，倘若两道雷劫合并，那威力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元仙门的人都提起一口气，生怕会朝这种方向发展。
莫小琪紧紧咬住下唇，牙齿不安地摩擦着嘴唇上的死皮，直到献血顺着下巴往下淌，她才猛然惊醒。
一个时辰过后，事情的进展并没朝着众人所想的方向进行。
第十六道雷劫和第十七道雷劫在半个时辰前合并，足有成人手臂粗细，众人提心吊胆，以为它肯定会落下时，雷劫却又停下来。
如今过去了半个时辰，三道雷劫终于合并，那足有大腿粗细的雷劫在天上颤动着，随时可能会劈下来。
魔尊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九叶小儿，本尊看你今日怎么度劫！”
魔尊此刻只顾着嘲讽，没注意到九华峰上那要裂不裂的灵气蛋。
鋈明的脸色在看到三道雷劫合并时就黑如锅底了，如今等了不到一刻钟，他就咬牙骂了一句：“无耻至极！”
骂完后，也没和魔尊打声招呼，就带着一众手下，往南火境而去。
魔尊笑声还未停，就听手下来报：“禀魔尊，妖族刚刚撤离了。”
笑僵在脸上，片刻后魔尊气急败坏道：“撤离？是什么意思？”
“魔尊，鋈明背弃与您的约定，带着所有妖族跑了！”
跑了？
魔尊气笑了，“他敢！本尊可是与他签订过契约的！”
那魔族手下低着头，不敢回答。
他只是一个报信的，主人信与不信，他还没资格去争。
何况魔尊怎会不信，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再一次被鋈明戏耍。
一个人被耍一次，可以说他天真，但是被同样的人耍第二次，那只能说明他蠢了。
魔尊不会承认自己蠢，身为手下，他更不能提醒魔尊承认自己蠢。
魔尊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心里嘀咕什么，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这是他这几日来感受到最多的情绪——愤怒，还有羞辱。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面罩的神秘人走过来，附在魔尊耳边说了一句话。
魔尊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好一会儿才隐忍怒火低吼：“撤退！”
魔族众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收到撤退的指令，很快，黑压压的魔族人就成群结队地离开了。
莫小琪这个魔族“叛徒”，自然逃不了被一起带走的命运。
人族也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么就全撤了？
那这场仗还打不打了？
他们心里又高兴又忐忑，生怕二族杀个回马枪，又跑回东木来兴风作浪。
妖魔二族撤离不到半个时辰，期待已久的劫雷终于有了动静，那腿粗的劫雷如同一根柱子，就这么笔直地劈了下来。
九叶整个人被包裹在劫雷中，狠狠砸到地上，一时不知道是生是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部分劫雷被灵气拉扯着，劈向了九华峰山顶的灵气蛋。
一声蛋壳碎裂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在雷声滚滚的环境里清晰地响起来。
人族都忍不住看过去，只见一人盘坐在只剩一个底座的蛋壳中，身后出现雾色的灵气光晕，周围的碎蛋壳慢慢转化成一股纯净的灵气，被他吸收得一干二净。
而另一边，劫雷散去，九叶瘫软在被劫雷砸出的深坑里，紧紧闭着双眼。
劫云散去，霞光满天，一场灵气细雨慢慢下着，直到湿润冰凉的感觉传来，人族才想起来，今日的正主是九叶。
一群人慌里慌张跑去看他，还没跑两步，又见灵气雨在空中拐了个弯，朝着九华峰飞去了。
“这……这……”
一群人目瞪口呆，这时候抢人救命的东西，简直造孽啊！
要知道度劫厉害的，皮肤内脏都有损伤，靠劫雷后的灵气雨修复才会事半功倍，单靠自己，永远达不到灵气雨的效果。
来不及多想，白掌门抱起已经被劈成黑炭的九叶，硬是在半空拦下一些，才勉强把他的内伤修复好四成不到，至于其他的——白掌门只能默默地想，外伤总比内伤好养，只是要丑一段时日罢了。
美了这么多年，想必师弟也不介意的吧……
白掌门苦中作乐地想。
“真人醒了！”
他耳边响起一声炸响，白掌门忙看向九华峰，果不其然，沉睡几日的煊凤已经睁开了眼。
“师父！”白掌门喜极而泣，终于醒了，人族有救了。
——
“去！把莫小琪给本尊提过来！本尊要亲自审问她！”
回到魔族的魔尊仍然气不过，这一切明明已经见分晓了，却被那姓莫的女人搅了局，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般大，居然敢与他作对！
莫小琪很快就被两个魔族带了上来，对待敌人，魔族向来心狠手辣，她被狠狠甩在地上，手肘被蹭出血丝，头发散乱，身上也散发着一股臭味。
魔尊嫌弃地捂鼻，骂道：“混账东西，本尊养你们是吃屎的不成！”
莫小琪苦笑着爬起来，她活了这几十年来，还从未被人如此嫌弃过。
距离魔族撤离已经过去半月了，她也有接近二十日未曾洗漱，有味道很正常。
两个魔族这才反应过来，一道法术打过来，莫小琪身上的味道才消失。
她随手理了理长发，能干净漂亮的去死也好。
339：魔族叛徒
“莫小琪，本尊且问你，当日是谁与你共谋做事，背叛本尊的？”
莫小琪垂着头，一言不发。
魔尊恼怒无比，正待他发火，突然又发现女孩子的脑袋下方湿润了一片，上方还滴滴答答的不停滴水下来，魔尊这浑身火气瞬间被一层无名物包裹住，发不出来。
“你哭什么哭！”魔尊大感恼火，“如今是你背叛本尊，让本尊失去东木这么一大块好地方，你怎么还有脸面在此掉眼泪？”
莫小琪抬起头，眼眶中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她本就生了一副好样貌，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追求者，如今这一哭，魔族也不禁想起“梨花带雨”这么个词，真是惹人心疼。
她此时附下身去，额头紧贴手背哭道：“魔尊大人，弟子从未背叛过大人，这原本便是与大人说好的，只赶走白纯，不伤害师父和门中师兄弟们。”
“好啊你！”魔尊倏地起身，“你的意思是本尊不守信诺，哄骗你不成？”
“弟子不敢。”莫小琪笔直趴好，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弟子受师父恩惠，方才活到今日，如今师父因弟子受难，被困险境，从道义人伦来讲，弟子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必须救师父出来。”
“你闭嘴！”魔尊呵斥道，“你跟你师父如何本尊不关心，本尊只知道是你放走了俘虏，才害我魔族功亏一篑，你如今就算灰飞烟灭也不能抵消我族之恨！”
师父那如谪仙般的人物，在那困兽所用的笼中待一刻，都是做徒弟的不孝，何况这一待便是几日，她的确是灰飞烟灭也不能抵消此次之过。
就算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莫小琪依旧不改嫉妒怨恨白纯之心，若不是她，师父绝不会束手就擒。
更何况——莫小琪想到那从白纯耳垂上解下来的龙息水，心痛到面孔扭曲，若不是事出突然，那龙息水最后肯定会进白纯的肚子！
想得多了，她反而越来越冷静，今日不管是死也好，活也好，她要做的，一定要做成！
“弟子明白。”莫小琪虽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清亮，没有丝毫害怕之感，“弟子有此一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知大人，大人身边——”
她停顿一下，直起腰看了看周围的魔族人，而后才说道：“有奸细！”
魔族哗然一片，互相对望一眼，眼中的戒备一目了然。
要知道此时能留下的都是魔族贵族，是同魔尊出生入死从不退缩的好伙伴，这人族女子所说的奸细到底是谁？
魔族此时都有些恼火，他们可是魔尊的得力助手，绝不会背叛魔尊，定是这人族女子胡言乱语，企图让魔尊对他们的信任消减，从而达到打乱魔族内部的打算！
想到此，魔族又纷纷厉眼看向莫小琪。
“够了！”魔尊道：“一群没脑子的货色！”
他甩袖坐下，面无表情：“你不必想着污蔑本尊手下这群人，他们能力是差点，但忠诚，本尊从未怀疑，也不必怀疑！你若是不如实交代也罢，等本尊使用过搜魂术，一切自然明白。”
魔尊招招手，他身旁一位元婴后期的魔族人冷脸站出，朝莫小琪走去。
莫小琪脸色微变，“大人，我说，我说。”
那魔族人停下，看向魔尊，魔尊摆摆手，他便低着头退回原位。
“说吧，本尊耐心有限，不想再听废话。”
莫小琪咬唇看向周围：“大人，您的手下自然听话，可有的人，他起初并不是您的人。”
“放肆！”就在此时，魔尊身侧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站出来喝止住莫小琪，又转头行一礼：“大人，此人定是想破坏散修与魔族的同盟，才如此污蔑与我，请大人明鉴！”
莫小琪微微一笑，这便是散修联盟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人？这份气度，倒不太像，太沉不住气。
魔尊亦是笑了笑：“纪道友怎如此心急？这人族女子说的话虽不中听，但其中的道理，却有点意思，你且冷静冷静，听听她说后面的事。”
纪道友……
莫小琪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据她所知，元婴期，散修，姓纪，能三者结合的貌似只有一人。
实则她能知道的散修很少，只那姓纪的名气出众，各大门派弟子皆有耳闻，孤身一人便可在大浪之下守住一国，想不耳闻都很难。
莫小琪带着探究地看了黑衣人一眼，便继续道：“弟子手中有一物，想呈给大人过目。”
魔尊来了兴致，“拿来。”
“东西特殊，还请大人解开弟子脚上铁链。”
“大人不可！”黑衣人阻拦道：“正道总称自己正直，实则诡计多端，大人千万别中了她的计谋。”
黑衣人，也就是纪良，此时无比想杀了那跪地的女孩子！
若不是她，此时魔族大军定已经攻下元仙门，他不仅能得到元仙门的一座山头，还能报往日之仇！
这一切，早已经计划周全，全因这女人，坏了好事！
魔尊哈哈大笑，如同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纪道友多虑了，一个金丹期的小娃娃，本尊还能怕她？便是这屋里随便拎出一个，也不会害怕。”
魔尊挥挥手：“给她解开。”
不多时，莫小琪揉了揉脚腕，站起身又伸了个懒腰，不过片刻，一道光晕从上而下，她本人沐浴在光晕下，待光晕消失，整个人便焕然一新，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空灵的清香。
魔尊有些不耐烦：“本尊放了你并不是让你打扮的。”
“大人别急嘛。”莫小琪调皮一笑，“东西在储物袋中，不过被大人的人收走了，还得请他交出来才行。”
魔尊又挥挥手，一魔族迅速上前，从怀中掏出储物袋，呈给魔尊。
“……”魔尊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人忙又转身，递给了莫小琪。
莫小琪慢条斯理打开储物袋，从里掏出指甲，递给还站在她面前的魔族：“这便是。”
她自然而然地把储物袋系到腰间，完全忽略了那魔族人几乎黏在储物袋上的眼神。
340：有人知道
那魔族人心中暗恨，只在心里道“等大人利用完你，我再抢来不迟！”
魔尊抚摸着神龙指甲，眼神越来越亮，“你从何处得到的？”
如今天元大陆神物日渐减少，他活到如今，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此物。
第一次见不代表他不认识，相反，从他父亲前任魔尊在世时，他就翻遍古籍，里面各种神兽神族都了然于心。
没见识和没见过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截然不同。
魔尊又定惊看了看指甲中空处，伸出手指进去擦拭一下，放到鼻尖一闻，猛地眼睛瞪大，“快说，此物是从何得来的！”
父亲保佑啊！龙髓液的味道还残留着一些，说明这指甲刚从神龙身上脱落不久——天元大陆居然还有龙族存在！
魔尊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莫小琪。
莫小琪看了看纪良，慢慢道：“我也不知——”
“你撒谎！”魔尊跨步瞬间，凑近莫小琪，几乎贴着她的脸道：“你若不说实话，休怪本尊手下不留情！”
莫小琪吓得脸色苍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微微往后屈身，“大人，我真不知，因为这东西是别人给我的，那人就在您身边。”
魔尊倏地回头，挨个看了个遍，最后视线停留在纪良身上。
纪良后背冒出些冷汗来，忙道：“大人，我若有神龙的踪迹，此时定然已经找个妥当之处，闭关修炼啊！”
他一说完，又愣了愣，总觉得这女子后面还有什么话等着他。
戴着面具的脸生冷僵硬，外人看不出他的紧张。
果不其然，就听莫小琪又道：“他的确不知神龙踪迹，但有人知道。”
魔尊又一转身，迫不及待地问：“谁？”
“就是芥子境域的主人！”莫小琪痛快说道。
“她？”魔尊道：“你怎知她知道此事？”
“大人有所不知。”莫小琪道：“大人可知此回师祖为何会突破炼虚？我师父又为何会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突破化神吗？”
魔尊有些生气了，这人族女子故意吊他胃口，他若是知道，此时还会跟她废什么话！
眼见魔尊眼中杀意渐浓，莫小琪只好停止卖关子，“皆因龙息水！”
魔族再次哗然，只要是宝物，大多人、妖、魔都是通用的，龙息水对魔族而言，依旧是至宝无疑。
“龙魂秘境大人肯定知道，秘境中据说埋葬过神龙遗体。可惜门派派人苦寻百年，依旧一无所得。然而，就是这位姓苏的师妹，几十年前无意闯入龙魂秘境，还从谜境中得到芥子境域，这几十年来，她隐瞒住所有人，直到前不久出源火秘境时被人当场抓住，这才把芥子境域曝露出来。”
莫小琪深吸口气，接着道：“我师父替她解决掉迎面而上的强盗，又帮她良多，作为回报，苏师妹便把龙息水交与师父，这才让师祖突破屏障。”
“这又与纪道友有何关系？”魔尊有些不耐烦，他只要听结果，不想听过程，耐着性子听了好半天，然而并没他想听的！
而如今顶重要的，便是这姓苏的人族女子究竟在何处！
“前面的话，就是告诉大人，苏师妹确实找到过龙族，后面的，便是交待大人的问题。此女子正巧是元仙门浮广真人的亲传弟子。”
纪良心里咯噔一声，原来等着他的在这里。
魔尊听罢一愣，片刻后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大人，您听我——唔！”
纪良“咚”的一声跪下去，还未说出口的话也因为剧痛停止。
脸颊的冷汗簌簌落下，他知道，今日自己是栽了！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浮广！
当初他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以此来归顺魔族，为的便是脱离浮广掌控。
如今这个理由变成把柄，他简直百口莫辨。
且魔尊高傲自大，如今又怎会听他的解释！
莫小琪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大人，此前传闻苏师妹便是放出鋈明之事并非做假，是师祖亲眼所见。直到如今，并没人见过苏师妹走出万兽境。”
没看到人走出来，说明人可能还在万兽境中。
自从鋈明出关，谁人不知万兽境早已在妖族掌控中？
“好啊！”魔尊大怒：“他鋈明打量本尊是傻子不成？竟借本尊之手去打压人族！以前本尊还只是怀疑他想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看来不用怀疑了！”
莫小琪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是借？又是谁借？
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他魔尊此前不知苏师妹在万兽境？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攻打人族的借口，如今却抱怨起来了，真是笑死人。
心里怎么吐槽不论，莫小琪接口道：“大人英明，鋈明以前能被人、魔二族不喜，自然有其中缘由，如今又两次放大人的鸽子，想来不是守信之人，大人还是多加提防为好。”
多加提防，最好他们能打起来，打得鱼死网破，头破血流最好。
“呵呵。”魔尊斜睨她一眼，冷笑一声：“的确该提防。”
莫小琪心里一咯噔，听不出魔尊口中的“提防”是提防谁，她旋即又是一愣，心头放开了些，无论是提防她也好，鋈明也罢，于她而言，关系真的不大。
纪良跪在地上欲哭无泪，能不能有人来搭理他一下？
“大人。”纪良不顾魔尊此刻正在气头上，高声喊冤：“我为何会归顺魔族，大人早就知道缘由，我又怎会背叛大人重新跳入火坑里，大人，莫要听这女人胡言乱语啊！”
纪良痛心疾首地劝道，把自己当作魔尊的心腹，生怕他会入了莫小琪的圈套。
莫小琪面上委屈，心里却嗤之以鼻，看看，枉他还是元婴真人，如今却还没她一个金丹弟子想得透彻。
魔尊哪里是糊涂了？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想要的是神龙，那些个细枝末节，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中。
魔尊心里正如莫小琪想的那般，他不耐烦地喊闭嘴，“本尊做事，岂容你来指手画脚，至于你的衷心，以后慢慢表不迟，我们有的是机会！”
纪良憋屈不已，张了张嘴，只能闭起，怨恨地看着莫小琪。
341：不止你会
铁面具生硬冷冽，那眼神恨不得要生吞活剥她一般。
莫小琪全然不怕，脸色淡然，一个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叛徒，以后的路基本已经注定了。
散修难为，所有修士都知道，女散修更加难为，这是每个女修士都知道的。
与其以后为了一些小恩小惠乱了心智，不如现在做点实事。
师父会看在教养一场的份上，来替她收尸吧！？
莫小琪不确定地想。
“至于你——”魔尊又看向莫小琪：“本尊先找到此人，若你所说有假，本尊不会放过你的！”
魔尊一挥手，魔族人便上前为莫小琪重新戴上脚链，押着她走出去了。
脚链在地上摩擦出声，刺耳极了，莫小琪却脸色平静，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是被押着还是搀扶着。
纪良还想再解释解释，魔尊不耐烦听他叽歪，挥手让人也带了下去。
一个元婴期人族，真当他会重用不成？不过看他带了不少助力，有用才留下。如今散修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跑了，剩下的所剩无几，他一个孤影，着实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
魔族开始紧锣密鼓筹谋要怎么去万兽境抢人，可惜刚准备好，他就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煊凤带着白掌门以及刚化神的九叶找上门来了！
煊凤如今可是个大杀器，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何况还跟了几个气势汹汹的化神和元婴真人，这架势，说是人族大军来除魔也不为过。
魔尊气得眼冒火星，这群可恶的人族，居然在他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未经主人通传就跑来了。
他作为东道主，如今还得仰视他们，简直可恨！
魔尊飞身而起，站在几人对面，皮笑肉不笑道：“真是稀客啊，这般不懂礼数，连主人也不知会一声就闯上门来，不像你们人族总挂在的君子之风。”
他魔族之前攻打时，好歹还在人族外围叫嚷了几日，可没像他们这样，直接打进魔族中心！
“君子之风也要看人。”白掌门冷笑一声：“有些只属禽兽，配不上‘君子’两个字！”
“你！”魔尊大怒，指着他险些骂出声。
“别你啊我的！”白掌怒气冲冲：“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她为何到如今也醒不过来！？”
魔尊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怎么？你家不是有一位炼虚高手吗？他也没办法不成？”
白掌门恨得咬牙切齿，“别跟我废话，今日我们前来可不是跟你讲道理的！要么交出解药。要么你就去死吧！”
白掌门恨极了，白纯是他的心肝宝贝，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形容枯槁，如迟暮老人一般，半点生气也无的躺在床上，他这个做父亲的，无一日内心不是煎熬的。
这种威胁若是平时说出，魔尊怕是会笑掉大牙，如今看着不悲不喜的煊凤，魔尊的脸憋屈不已，轻哼一声：“倒不是不可以救，只要你们答应本尊一个条件——”
“呵……”煊凤讽刺地打断他的话。
魔尊憋屈的脸立马拉下来，冷汗一滴滴从额头上冒出，就连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倒是想说话，却被那突如其来的威压给压得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了。
魔尊的身体一点点往地下落去，魔族化神期几个连忙飞上去接住他，猝不及防下，也被那如山的威压给挡在半空动弹不得。
半晌后，煊凤终于冷哼一声，饶过了几人。
魔尊弓着身子，剧烈喘息着，心里恨得要命，一抬头又是满脸僵硬的笑容。
“炼虚之境，果然名不虚传。”魔尊直起身子，看向煊凤。
此话初听有点奉承煊凤的意思，可再回想，便知他就是纯粹感叹炼虚境的厉害。
上万年来，能突破炼虚的屈指可数，他煊凤真是靠自己突破的吗？
魔尊心里狂热起来，要是龙息水给他，如今站在此地高高在上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他强忍下狂笑的冲动，道：“本尊可以救你女儿，不过条件，也必须谈！否则，本尊愿意用整个魔族，去换你女儿的命！”
白掌门怒急瞪眼：“你！你该死！”
“是，本尊是该死！”魔尊笑呵呵看着煊凤，从他眼里看到了不耐，也看到杀意，但在这强烈的杀意中，居然有一丝隐忍。
魔尊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白掌门是白纯的轻生父亲，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次能救白纯的机会。
至于九叶——呵！从他舍命护白纯开始，他就已经不足为虑了。
魔尊残忍地笑着，若是被元仙门弟子知道，九叶内心深处的想法，定是会感到恶心吧。
他先前是拿不准煊凤对白纯这个徒孙的想法，如今知道了，他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可本尊若是死了，你的宝贝闺女，也活不了多久！”
魔尊猖狂的姿态让白掌门有火发不出，他只能看向煊凤。
煊凤睇他一眼，而后对魔尊道：“说吧，条件是什么。”
魔尊得逞地笑了，正待开口，又听煊凤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本尊想提醒你，魔族不止你一人会此功法。”
白纯所中之法，无非就是只有魔尊才会的功法，而此种法术，必须是自小练起，直到功成，才有资格可继承魔尊之位。
要知道，不是每届魔尊都没有兄弟，是孤身一人，恰好，这届魔尊还有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