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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子练     天命云守txt下载     天命云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客栈前掌柜名顾执

    琴妖下山,远远看到了在地里劳作的人,那些人穿得和她不一样。

    但更不一样的是他们头上没有角。

    她来到河边,对着河面摸着自己额头上的角,做了一个决定。

    沉香说到这故意停了停,看刘轩云肯不肯听这位除妖师的话,让他闭嘴就闭嘴。

    “她……”刘轩云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下意识就去开口,瞥见天岐在盯着他看,也只好收住话,低头想着,该不会是把角给拔掉了。

    没了吸收天地灵气的东西,那由天地灵气所化的妖,会死吗?

    还是说,变成和人一样,会老会死。

    他坐不住了,扭头去看自己的身后,这角是没有了,会不会有别的什么,能让他也从妖变成人。

    在哪里?

    这得好好找找看了。

    凳子被他带动发出响声。

    天岐看他依旧不老实,无奈叹气,看向沉香面色恢复到波澜不惊。

    可以肯定的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总有些讲故事的人喜欢说一半留一半,都城里那个说书的人就总是惊堂木一拍,然后说什么下回分解。

    “然后呢。”

    阿龙看了花落一眼,知道殿下都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花落吃了几口碗里的东西,跳到阿龙腿上,前腿扒在桌上,准备好好听故事。

    “嗝。”

    她打了个嗝,脑袋轻晃一下,手还是稳稳贴在桌面上,整个身子都是向前倾的姿势。

    好像在她的面前有什么静止不动的东西,一旦开始动了,她就会飞扑出去。

    不管任何犄角旮旯,都休想瞒过她的眼睛。

    沉香笑了,继续讲下去。

    然后,不谙人事的琴妖做了一件在人看来是很不好的事情。

    偷东西。

    琴妖来到了村子里,想要寻找一样能够遮住角的东西,变得和人一样,就像那些蚂蚁,长得都差不多,所以才合群。

    整个村子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唯一的热闹大概就是小孩子聚在一起在村口打闹。

    妇人们则都在家中,洗衣做饭。

    琴妖来到一家院里没人的住处,看到了那挂在墙上可以遮阳的斗笠,直接走过去拿下来戴在头上,要离开再去河边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你是谁,干嘛偷我们家东西?”

    妇人走出来,伸手抢回了斗笠,见女子穿衣打扮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心生恻隐,便开口教训着女子,“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没人教过你吗?”

    琴妖低头,记下了这话,羞愧地一路跑回到河边,在河中看到了自己因一路奔波而发红的脸颊,喃喃自语道:“原来做了不好的事情,脸就会这样。”

    回到山上,琴妖就问着见到的各种虫子还有树:“还有什么是不好的行为,能教教我吗?”

    “教教我。”

    琴妖问了一天,草木虫子没能回答她,她坐在一棵树下,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树叶,想要有人能和她说话,但又怕像先前遇到的那个妇人一样,说得她面红耳赤。

    林子里有鸟雀的声音。

    叽叽喳喳,就好像在和她说些什么,她急忙站起身去寻找着这些声音,脚下转着圈,恍然发现这些声响都来自她的头顶。

    渐行渐远。

    她望着飞过的鸟,幻想着有没有人能帮她把这些声音带到她的身旁。

    林子里没有别的人。

    她追着飞走的鸟,一路追去,脚下好像踩到什么,停下蹲着细看,那也是一只鸟。

    已经用手就能碰到,没有一点温度,惊得她收了回来,连忙道:“不要了,不要再让它们到我身边了。”

    她要的是声音,如果它们来到她的身边就没有了声音,那她宁愿它们离得远远的。

    琴妖将鸟的尸体带回到常待的那棵树下,放在地上哀求地看着树,伸出手碰着树干急迫道:“你有没有办法能够救救它,让它再发出声音。”

    树不会说话,更不会救人。

    琴妖失望地低下头,靠在树旁,手臂垂下,手心向着天空,绝望地盯着已经死去的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尸体很快引来了这附近的蚂蚁,老朋友的出现吸引了琴妖的注意,她看着它们将那鸟的尸体包得严严实实。

    这回,她没有再去帮忙。

    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发出声响,融化的雪水从树上落下,滴在头顶,冰凉刺骨。

    她望着飞过的鸟,静下心来听着这些声音,让她感觉不再是孤身一人,但对于刚出世不久的她而言,她害怕有一天会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蚂蚁搬运着尸体。

    她靠在树上,闭上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了蚂蚁搬运东西的声音。

    没了鸟叫声,蚂蚁还在。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睁开眼从容地去聆听这天地留给她的声音。

    每一天都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

    琴妖听到了另外的声音,她的心忽然不安,那是一种她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顺着那声音,她下了山,找到了一家客栈。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她开始害怕一走近就听不到了,停在那里远远望着。

    那声音很奇妙,仿佛将这林中的一切声响都容了进去,拼在一块是那么动听。

    她就这样偷听了几日,想要一直听下去。

    但那声音,忽然中断了。

    断得毫无征兆。

    琴妖焦急,等着那声音再度响起前,变得坐立难安,听了鸟叫都觉厌烦。

    她知晓,她是想要再听到那声音,就又做了个决定,拔掉头上的角去见那里的人。

    只是稍稍用力,她的头就痛得无法再去听任何声音,可她已经迷上了那客栈内传来的声音。

    她又去了村子里,借了斗笠盖上,只要还回去那就不叫偷了。

    进了客栈,别人讶异地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女子,穿着裙子却戴着这样一个斗笠。

    琴妖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在前几日还有的。”

    大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那是掌柜的在弹琴,琴弦断了正在房里发愁呢。”

    琴妖明白听不到声音了,就像那鸟的尸体一样,虽然失望还是决定回去。

    可当她要离开的时候,楼上的房门开了,从二楼传来了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姑娘喜欢在下弹奏的曲子,不妨上来一聚。”

    琴妖犹豫着,转身低着头上楼。

    那掌柜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名为顾执,这里不过是他家中的其中一间客栈。

    父母让他来这里练手的。

    他却觉多余,盯着琴妖,如墨般的眼眸中满是打量,这郊外之地竟会出现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那斗笠之下必是一张丑陋的面容。

    “你们继续吃,今天我请客。”

    掌柜的对看客们还盯着琴妖不放的行为不满,让他们把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

    “看来,掌柜的是遇见美人一扫多日阴霾,那我们可要放开了吃。”大家嬉嬉笑笑,很快就不去留意琴妖。

    “姑娘,随我来。”顾执转身,嘴边是不屑的笑意,背手走在前面。

    琴妖抬头看了眼默默跟上。

第三百八十六章 琴妖的故事上半篇1

    “你叫什么?”顾执一人待在这里,实在无趣才会弹琴解闷,可琴偏偏断了弦。

    他伸手碰在断弦处,打算自己接好。

    可几日过去,都不行。

    “叫什么?”琴妖嘴上喃喃自语,眼睛只有那能发出动听声音的古琴,慢慢接近伸手想去碰,又回头解释道,“我不是要偷。”

    顾执让开,忍俊不禁道:“这是琴,我问你叫什么?”端详着琴妖的身形,真的有点想知道了,谁家能养出这么傻一个人。

    琴妖歪头打量着:“琴,我就叫琴吧,这个字好听。”

    真是傻子,连名字都说不出来,还是故意来他面前装疯卖傻的?

    顾执眼中藏着恼怒,干脆道:“琴弦断了,再好听也没用。”

    琴妖急着追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再听到琴发出的声音。”

    顾执轻笑,眼睛已不在古琴上面,望向窗外注视着远处的景象,挺起背抬着头道:“接好琴弦,我自己就行,不用找别人。”

    找别人。

    琴妖看着他,道:“你能现在就接好吗?”

    顾执不甘心,还是坚持答道:“我说了,我能接好。”

    琴妖了然,小声道:“你应该去找别人帮忙,我看到林子里的那些蚂蚁,都是互相帮忙的。”

    顾执轻笑,不屑一顾道:“区区蝼蚁怎么和人相比。”眼睛还是瞥向身后。

    琴妖走上前,来到顾执身边揭穿道:“可蝼蚁都知道要找人帮忙,你却不知道。”

    顾执转身面对琴妖,不能得知她的姓名,也看不清她的脸,想她如此直言,行事却又如此鬼鬼祟祟,动怒道:“我都说了,我能接好!为何要去找别人?”

    “那它现在还能发出声音吗?”琴妖被吓到,退后半步低下头。

    顾执看向古琴,口气不善:“能,只是缺了一弦。”就像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样,脑袋里面缺了一根筋。

    琴妖欣喜,站在顾执身旁一起看向古琴:“那你怎么不弹了?”得不到回应,转向身旁的时候脸上带起笑意。

    轻柔的话像是割不断的风,连绵不断地传入顾执耳中。

    “我相信,能弹出先前那样曲子的人,即便是少了一弦,也能弹出好听的声音。”

    顾执发愣,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琴妖,想知道这个外人为何如此信任他?竟然可以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不怕被拐跑吗?

    傻子,是不怕这些,那他便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顾执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人,打定主意,她若不说,便不让她走。

    “我说了。”

    琴妖偷看顾执一眼,声音弱下去,“我叫琴。”低着头惴惴不安,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过来的,这个人比村子里的大妈还要可怕,脚下做着小动作,往门那边退去。

    顾执看在眼里,低头留意她的双脚,嫌弃道:“磨磨蹭蹭。”

    琴妖慌乱停下:“我,我要走了。”

    “走哪里去?”顾执笑着问,既然怕就不要来招惹他。

    现在想走,晚了。

    琴妖刚要开口说回家,顾执已经直接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拨去了她的斗笠,吓得她赶紧捂住额头上的角。

    再怎么藏也藏不住。

    顾执不慌不忙地打量着,样子一般,比起别人白了一点,不算什么美人,盯着她的额头道:“听闻山上多精怪,你从哪来的,该不会是山上,要回到山里去。”

    琴妖依旧抱着角,不知所措地应了声:“嗯。”

    这会倒不想跑了?

    顾执再次伸手,去握着她的手臂:“你是妖?你说你要叫琴,那以后,我就叫你琴妖。”

    琴。

    琴妖?

    好像更好听。

    琴妖讶异松开手,盯着眼前人,慌忙问:“我有这个,和你不一样,我,你,我……”不知该怎么说,懵懂地看着没有嫌弃她的人。

    “妖又如何?”顾执见她松手,自己也松手,“不是要听琴,坐下,我就勉强听你一言。”

    “哦,好。”琴妖找位子坐下。

    断了一根弦的古琴在顾执手下,依旧奏出了声音,让琴妖沉迷其中。

    楼下人纳闷,掌柜的修好了琴?

    “如何?”

    “一般。”琴妖喜欢顾执弹奏的古琴,但也只会说实话,断弦之音不如完整的琴弹出的声音。

    但也很好听。

    对于听不懂的人来说,不明白那根断弦到底有多重要,经常弹奏才会弄断,又怎么能轻易舍去。

    “你来。”顾执道,见琴妖为难,轻哼一声继续不停弹奏,找寻一个合适的办法,“既然不会,那就好好听着。”

    现在连一般都称不上。

    琴妖吓得口渴,想要喝水,倒了两杯水,拿起一杯先喝的时候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都不及倒水的声响大。

    顾执还是把手按在古琴上,扭头低吼道:“吵死了。”

    “对不起。”琴妖放下自己的茶杯,拿起给顾执倒的,当着他的面坐在凳子上前倾身子伸过去,以免起身发出声响。

    顾执起身,拿过水,喝一口放在桌上,告诉琴妖道:“无妨。”

    琴妖把头埋在自己的茶杯里,小声嘟囔:“那刚才还说吵死了。”

    顾执听到这话,觉得这女子有几分可爱,转身再次走向古琴。

    心弦已经绷紧。

    再次弹奏时,断弦的古琴似乎变得好弹许多,琴妖听得很专注,没有再去喝水。

    离开之时,顾执给琴妖戴好斗笠,让她想听明日再来。

    琴妖答应了,明媚的笑容都在斗笠之下:“顾执,我想要永远听到这样的声音。”

    顾执愣住了,看了眼断了弦的琴,发现此刻的自己更想要去接好它,这样,才能弹出更好听的曲子,比之前还要好听的曲子。

    为何会因为她让这个念头变得更强了?

    “顾执?”琴妖还在呼喊他。

    他伸手拿起斗笠,看清她的神情后放下斗笠,伸手在上面拍了拍,干脆道:“你不会弹琴,不可能永远听到。”

    琴妖沉默。

    顾执故意道:“我教你。”

    琴妖抬头满脸欣喜。

    不用看便知,刚才听琴时便是一脸痴迷,这样的女子还真是不知羞耻。

    从未见过。

    顾执轻笑:“可以教你,但我不想教。”至少现在不想,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那你说什么教我?”琴妖气呼呼走了。

    顾执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道:“这样,你才会记住我。”

第三百八十七章 琴妖的故事上半篇2

    从那以后,琴妖天天来找顾执。

    可天天都是戴着借来的斗笠。

    “我听牛家村的人说,他们有一家每天早上都丢斗笠,到了晚上就回来了,是你偷的。”顾执没想到她身为妖却连个斗笠都要去偷,担心她被村人抓住,当成妖活活烧死。

    琴妖脸红,大声道:“我是借的。”

    就是偷的,还不止一次。

    顾执不去看琴妖,试探问:“你有没有想过,不戴斗笠。”

    “那我的角。”琴妖马上去碰自己的额头。

    “你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目光?”顾执坐在古琴前面,眨眼间,望向另一边的琴妖。

    他不想被父母安排着经营客栈,更不想来到这种偏僻之地,只是他是人,说不在意,却偏偏是最在意的那一个。

    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

    而她是妖,明明可以兴风作浪却偏偏安于他的琴声之下。

    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改变主意了,想要留在这,不想去更繁华,更热闹,人更多的地方,一旦想到要看见那些丑陋而贪婪的目光,就令人作呕。

    “我帮你拿掉角,你就可以永远听我弹琴,不然,从明天起,我就不会再让你进我的大门,也不会让任何妖进我的大门。”

    “为什么?”琴妖不理解。

    顾执喜欢上这个长相一般的人,嘴硬道:“丑陋的人不配听我的琴声,道不同不相为谋,琴妖,你明白吗?”

    琴妖是妖,不明白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在顾执的心里,她不是一个丑陋的人,不需要遮遮掩掩。

    其实。

    顾执不是真要她的角,只是在试探她,愿不愿意相信他。

    长角如何,是妖又如何?

    是他的就会保护好。

    可琴妖不明白。

    “我的角拿掉会很痛,你又明不明白,我会听不到别的声音。”琴妖小声解释给他听,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又觉得自己没错,很无辜。

    “就听我的,还不够吗?”

    顾执只想她听他一个人的,“拿了角,你就听不到我的琴声了吗?你的耳朵长在角里?”

    琴妖低头道:“能听到,可我会听不到那些蚂蚁,还有其它很多细微的声音。”

    蚂蚁?

    他还比不过它们吗?

    让她选一样还要如此犹犹豫豫,妖,果然是贪得无厌。

    顾执失望喊道:“琴,我不要了。”偷看着琴妖口不对心道,“你可以拿走找别人弹给你听。”

    他想要再给琴妖一次机会,东西不要,可人还是想要。

    可最初,是这把琴引来了琴妖。

    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琴妖就是来寻找琴声的,她寻找到的是顾执的琴,顾执的琴声。

    没有了琴,就不能永远听到顾执安静下来弹琴的声音了,脑中想起他说过的话,你不会弹琴,不可能永远听到。

    那她就学会自己弹琴,一定要让顾执听到她的琴声,让他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她……

    琴妖缓缓起身,来到顾执身边站定,心中惶恐不安,听惯了他的琴声,她自己真的能学会吗?还想,再听一段时日。

    顾执不愿降低身段,抓到了琴妖眼中的挽留,将手背在身后没有说一个字,可望向大门的眼里满是愤懑和担忧。

    她真的会走?

    要走也是他先走,她可是妖啊!

    琴妖懂这点吗?

    “你说的是真话。”琴妖不希望听到假话,可这回,她却希望顾执说一句刚才都是在骗她的,琴,他没修好前还想留下。

    顾执轻笑:“当然。”

    “我再问一遍。”琴妖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是真话?”对上顾执的视线,还是不愿相信他是个无情之人。

    陪伴多年的琴,哪怕断了弦,他也不应该舍得给出去。

    可顾执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她到底喜欢的是琴声,还是他?就让她自己做选择吧,若是喜欢琴声,找个能永远弹给她听的人去,不要再来找他这个凡人。

    “真的。”

    顾执停顿一下才回道,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自卑。

    他想留下琴妖,永远,可他知道,他做不到这一点。

    琴妖笑了:“好。”

    顾执心痛,强忍道:“拿了它,给我走。”

    琴妖笑着笑着便哭了,站在琴前,犹豫着探出手,回想起曾经无数次想过在顾执弹琴的时候,这样去碰他的手,可他一定会说她。

    她只是想透过琴声,去触碰到顾执所在的那个世间。

    可那里很小很小,容不下别的。

    琴妖小心抱起,从顾执身旁经过,见他把头扭向一旁,想要递出去的双手伸不出去,只好来到桌旁,放下琴,自己戴上斗笠,小心抱起琴,头也不回走了。

    可心中不甘,停在门边哭着留下一句话:“我这样丑陋的人也可以弹出和你一样的琴声。”跑着出了房门,奔下楼梯。

    顾执他一定能弹出包罗万象的声音,总有一天,整个世间的声音都会在他手中流淌,成为他的一部分。

    他一点也不丑。

    等他像先前一样,说出我能接好这样的话,他的世间将会容下更多的人,容情,也容她。

    “琴妖,你弹得真是一般,我来教你。”

    好想让顾执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可是他不会说,因为她现在连一般都称不上,必须赶快去追上他的琴声,那些都在心里,在前面呼唤着她。

    跑着离开的身影不像先前那般娇羞,决绝得没有下次再相见的机会。

    顾执轻哼道:“谁要你弹琴了。”弹得再好他也不会去听的。

    只是想要她听他一个人,有错吗?

    顾执觉得没错。

    琴妖也觉得没错。

    所以他们注定只能是有缘无分。

    琴妖开始独自在林中弹琴,可少了一弦,总是少了些什么。

    顾执想听也听不到山里的琴声,对着窗户张望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关上窗,在客栈房内终日郁郁寡欢,总是喜欢摔东西。

    楼下的看客们小声议论。

    “掌柜的这是失恋了,先前那个天天来找掌柜的美人已经好几月没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

    “谁知道啊。”

    叹气连连之下,二楼房内打开,走出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人,面色憔悴,是吃不下睡不好之症,眼神仍是不甘:“都给我闭嘴,今日我请客,你们,陪我喝酒,再敢提那人半句,以后都不得入我客栈喝酒。”

    “好,好,一醉解千愁。”

    顾执沉迷在酒场,赌琴妖是否回来。

    琴妖沉迷在琴场,等顾执是否过来。

    他们都在等着对方来找自己,可冥冥之中或许早已注定,他们没有再见面。

    沉香停下,留意在座人的神情,皆是惋惜,但这只是那顾执的一面。

    还有另一面,因爱生恨。

    不想讲与天岐他们几人听,避而谈其他。

    几个月后,已是秋季,山上的树叶还是绿的,琴声引来了制琴师。

    一曲听罢。

    制琴师才开口夸赞:“姑娘,你弹得真好听。”

    “我没有他弹得好。”琴妖让身后的人停下,急促道,“别过来。”

    制琴师不解,还是乖乖停下:“你的琴少了一弦,我可以帮你接上。”

    琴妖犹豫一下,道:“你能接好?”

    制琴师说明来意:“我是制琴师,懂这些。”

    琴妖背对他,道:“那你又懂不懂,什么人应该听琴。”

    制琴师道:“万物不分贵贱,琴声自然是谁都可以听。”

    “那就有劳。”

    琴妖走开,等他修好,背对道了谢,记住这话想要去告诉顾执,可她头上还是有着角,这样东西一直困扰了她几个月。

    她试着想要拔掉,可没有顾执的琴声陪伴,她感到很害怕,每次都下不去手。

    梦里会突然惊醒。

    顾执的身边多了其他很多人,不再需要她这个听客了。

    她想要赶快弹出顾执那般的琴声,等他出现在山中的任何一个地方来听她的琴,她就去找他。

    可是顾执怎么还不来?

    一定会来的。

    琴妖每天都在一棵树旁弹琴,制琴师站在她身后专心听着,听罢就离开,不会和顾执一样,每弹好一曲,都要问她如何如何。

    这样的陪伴能让她不再害怕,专心地弹奏着,可还是少了些什么。

    又到初春。

    琴妖开口:“你要什么?”

    制琴师不再隐瞒:“我想要姑娘你身旁的这棵沉香树。”

    琴妖想他拿到这棵树后也要离开了,这样就没有人能听她的琴声了,心再一次空了。

    制琴师走上前,胆大道:“我想要做一把天下闻名的古琴,需要最好的木材,还有。”

    琴妖不解:“还有什么,是我能给的。”陪着顾执才拿到了这琴,制琴师陪着她,陪了那么久,更应该拿到一些东西。

    制琴师道:“还有,最好的琴师,我想把我做好的古琴送给最好的琴师,送给你。”

    这是制琴师温情的一面。

    琴妖无法拒绝,只应了声好。

    一年以后,古琴做好了,琴妖在与制琴师的相处中也开始变得惺惺相惜。

    制琴师把琴放在琴妖弹奏的地方,不舍地对琴妖说:“琴做好了,我该走了,希望姑娘能好好弹奏它。”

    琴妖伸手抚摸,完整的琴让她欣喜若狂,终于可以弹奏出先前就听到的曲子了,她对着沉香木做成的古琴发誓:“我答应你,这把沉香做的古琴,我会永远保护好。”

    顾执说没有永远,她偏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这世上有永远二字。

    不会再让这琴成为第二把断弦之琴。

    林中的鸟雀,蚂蚁皆可作证。

    沉香古琴静谧无声。

    制琴师要走。

    琴妖喊住他:“要听琴吗?”

    用沉香木经由制琴师做出的古琴,琴弦完整,比之先前那琴更动听。

    琴妖没有料到她能弹奏出这样的琴声了,欣喜地向制琴师道谢。

    依旧是背对。

    制琴师终于问出一句话:“为何姑娘不能正面看着我?”

    琴妖道:“我样貌丑陋,怕吓到你。”

    制琴师说:“姑娘能弹奏出这样的曲子,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管样貌如何,都不会丑陋。”

    琴妖听了这话,心动不已,对制琴师说:“你明天还会来吗?”

    制琴师道:“当然。”

第三百八十八章 琴妖的故事上半篇3

    琴妖在圆月之夜,又弹起那已经断过一次弦的古琴,对着月光,那琴声如泣如诉。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

    弦又断了。

    被制琴师接好的弦又断了。

    为什么断弦之琴,接好了,也不能和沉香古琴一样,为什么再也弹不出先前的声音了?

    是因为她的心里有杂念?

    她弹了一遍又一遍,发了狂一般低语道:“我现在不丑陋。”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弹不出顾执的琴声,难道真是额头的这角。

    天地间的声音都能听到,可是,她听不到顾执的回应,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是不是生病了才不来找她?

    “吵死了。”

    琴妖双手按在琴上,盯着断弦处扬起嘴角痴痴笑道:“你们影响我弹琴了。”

    鸟雀惊散,可那些虫鸣鸟叫还在耳边回响,越来越杂乱无章。

    她的脸色因急躁而泛红。

    明知是错事,还要一意孤行,想让顾执听到她的琴声。

    还想要听到,顾执来找她的声音。

    不想和他错过。

    琴妖起身,下定决心伸手握住额头上的独角,是这东西影响她了,她要拔去,在黑夜中,分不清是红还是黑的血从额头上涌出,疼痛难忍下,是脑中响起的琴声让她撑过了这一晚。

    第一次听到的琴声怎么会轻易忘记?

    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天一亮,她绑好伤口去见制琴师。

    沉香木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古琴旁,制琴师早已等候许久。

    “我来了。”

    琴妖喊了一声,制琴师回头,对着琴妖看得发愣。

    “我丑吗?”琴妖碰在额头白布上。

    制琴师回了一句:“不丑,你的琴声也很美。”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然后呢。”天岐忍不住在问。

    刘轩云,花落和阿龙都看着第一个问话的人,被天岐扫视一眼就都去看沉香。

    沉香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笑道:“他们在山上建了简陋的屋子,一个弹琴,一个做琴,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看向别处,眼里的神色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后来又搬到山下村子里生活。”

    为什么要搬走?

    沉香肯定是有意隐瞒。

    “最后。”天岐追根问底。

    “最后,当然是人先走了。”沉香看回天岐和刘轩云,道,“你们说,制琴师是不是太无情了,留下琴妖一人,不复鼓琴。”

    “那你呢?”刘轩云问沉香。

    沉香笑着解释道:“我只是琴妖的朋友,替她惋惜,而我叫沉香,也只是因为,我看到了制琴师送给琴妖的古琴,觉得沉香这个名字不错,就自己拿来用了。”

    不留再问她话的机会。

    她起身离开,客气道:“慢用。”

    花落望出去,想出声喊她,还是忍住没有喊,只能在心里大喊,火呢,那场大火在哪里?

    桌旁三人都在回顾这个故事,先前说了那么多的顾执为何没了下文?

    难道,他就眼睁睁看着曾经喜欢上的琴妖,喜欢上制琴师?

    按他的性子也不会甘心。

    刘轩云抬起头,嘴边含着笑,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放嘴里嚼着,随意问:“你相信吗?天岐大人,实话说,我不信。”

    阿龙点头:“我也不信。”

    刘轩云笑道:“你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吧,猜猜看,谁惹是生非了?”

    阿龙猜不到,对着他追问:“你知道?”

    刘轩云摇头:“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不信人能轻易放下曾经有过的感情。”歪头神色复杂地盯着天岐。

    如果天岐大人都放不下,让别人放下,岂不是更难?

    当然,这意思不是说天岐大人无情,相反,在他的心中,天岐大人可是个很厉害的人。

    想要放下情就先得有情,在有情的人当中,天岐大人可没有一般人那么优柔寡断,也是因为从小只有花渐照顾她的原因吧。

    父母?

    如果有的话,天岐大人现在一定还要更温柔,不过能不能遇上天岐大人就很难说了,遇上了会不会留意到就更难说了,还是不要找到他们最好,故意丢的,那天岐大人会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有苦衷的,那以后天岐大人又要为他们的死伤心了,放着不去管,恐怕又不行。

    也不知道天岐大人是怎么想的?

    想想就头疼。

    还是不要想了。

    “放下,还是放不下,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一切都过去了。”天岐轻笑,望向门外,“她自己相信就行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是沉香心中,还算圆满的结局。

    “对啊。”

    刘轩云附和,觉得天岐大人已经有了决断,起身去翻包袱,“好了,睡觉睡觉,我先去铺床。”

    三泉可贴心了,还特意给他和阿龙准备了一条床垫,哼,就一条,真不知道是给他准备的,还是给阿龙准备的。

    阿龙还在耿耿于怀,为了刚才的故事,想不明白这故事和这里的老板娘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老板娘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老板娘真是琴妖的朋友?

    应该是这样。

    别人的故事里,提自己不太合适。

    花落一声不响出去。

    阿龙想好一切,抬头就看到天岐让他照顾的殿下要在晚上跑出去,喊了一声殿下,急着起身要去追。

    天岐站着没有出声阻拦,刘轩云急忙道:“阿龙。”喊住人后又慢条斯理道,“别担心,殿下不是小孩子。”

    阿龙点了点头。

    他明白这点,殿下是小狐狸。

    既然天岐也放心让殿下出去,那就由着殿下去跟着老板娘,没有透露的那部分他也感兴趣。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顾执到底如何了?

    阿龙垂头丧气回来,肩负起看管另一个孩子的任务,听着杜鹃叫声,烦闷不已,拿在手上,忍不住发问:“天岐,这鸟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老是叫唤,不是刚给它喂过吃的吗?”

    “它是孩子嘛,你多担待点。”刘轩云说得十分轻快,知道的事情就喜欢说出来,“小孩子很容易饿的,也很容易满足的,你喂点吃的就好了。”

    “好吧。”阿龙继续喂鸟。

    天岐注视着蹲下认真打地铺的家伙,忽然想问他一句:“你饱了没有。”

    “饱了。”刘轩云想也没想。

    等意识到,天岐大人又来关心他的时候,他回头朝天岐鼓着脸笑着,反问道:“那天岐大人呢?”

    天岐点头,当然饱,整天不吃都会饱,气的,又气又好笑,藏住脸上的笑去问另一个有些拘谨的人:“阿龙,你呢?”

    阿龙也点头:“我也饱了。”

    这样,就不需要这些饭菜了。

    “刘轩云,外面天黑就不让你出去了,铺好床把这些饭碗拿去厨房洗了,不要再给我一次端过去。”天岐看向别处,状似无意道,“长夜漫漫,你要走的路还长,正好练你的胆子,别偷懒。”

    “没偷懒。”刘轩云马上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烂摊子,不光管不住嘴,还要洋洋得意道,“我一次端过去,走的路也不会少。”

    “那不就是多余。”天岐小声嘀咕。

    他们也一样。

    除非,是刘轩云想要和他们分道扬镳。

    不然,回都城的这一路肯定很长,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直觉。

    向来很准。

    赶走了刘轩云,他还要找机会贴上来。

    刘轩云笑而不语。

    他觉得一点都不多余,端两趟,那么就要经历两次背对天岐大人离开去别处的事了,而端一次,就只要经历一次离别。

    尽管时间长些,不过,熬过苦的,剩下的都是甜的,不用反复煎熬,不是很好吗?

    这叫苦尽甘来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沉香弹琴花落听琴

    沉香下了楼,往楼下的桌子看一眼,手抬起的瞬间,一小口菜握在手中。

    她放到嘴边尝了一下味道。

    花落在楼梯口眨眼,这是隔空取物?大妈这么厉害的吗?

    沉香咽下东西,盯着自己的手指,控制着那琴弦围绕在手指一圈,一圈又一圈,处于琴弦之下的手指是安全的。

    就像是大火烧了蚂蚁窝。

    它们会抱作一团,外面的烧焦了,而里面的却能活下来。

    她笑着收回琴弦。

    这样东西,可以是牵动人心的绕指柔,可以是护人的宝物也可以是杀人的利器,要不要用全凭她自己。

    如今没有人能借琴弦来掌控她了。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这颗飘无定所的心就像是被烧成了灰,和没有是一样的。

    忽然想尝尝自己做的菜了,不用那刘轩云喂,凉了也可以自己吃,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凉了,不烫了。

    人走茶凉。

    他们都走了,她是心凉。

    吃什么做什么都是按照人的那一套,看了,学了,一百多年,早就熟能生巧了,如同被线牵扯的傀儡,做了第一步自然而然去做第二步,一切都不用费心思考。

    她要做的是弹琴等一个人,可等的,又到底是谁呢?

    桌上摆着剩菜,早已没有余温。

    这个故事到底还是太长了吗?长到她模糊了谁是她主人的记忆。

    沉香稍作停留出了大门,一路走向常去的那个地方。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她去收拾。

    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能来打扰她,可以让她安心弹奏曲子,不容有人作妖。

    这客栈,也绝不会让他们再来,那些除妖人,想找琴妖就引他们去那。

    这一回,不会有任何人看到她杀人。

    客栈处的光亮离她越来越远。

    影子在身前,映入她眼中。

    夜深之后,很少有人会出来,这一路上除了这月亮也没有照明的东西,空旷冷清,不知月越圆,这光是否越亮?

    对她来说,这条路已经走了那么多遍,闭上眼睛也熟悉了。

    沉香含笑,在草地上站着,抬头闭上眼睛,听着身后的动静。

    花落停下。

    这么跟,早就被人发现。

    可她满脑子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便管不上其他。

    这个叫沉香的大妈虽然还摇晃过她的脑袋,弄得她晕乎乎的,不过她的琴声让她心生同情。

    当琴声响起,她也想跟着哼曲子,这也许就是共鸣。

    一码归一码。

    为了不被发现,花落赶紧在草地上伏着,耳朵尽量耷拉下来。

    “不用跟了。”沉香回头道。

    她是在和谁说话?

    花落回头张望一眼,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可她应该隐藏得很好,一定不是说她。

    自欺欺人过后,心里安定不少。

    沉香睁开眼,盯着那一片塌陷下去的草地,还有隐约可见的白色身影叹了声气,抬起头看着如盘似的月亮,道了一句:“他们会担心你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虽然是满月,可很快就不是了。

    花落抖了抖耳朵,是和她说话吗?

    轩云他们都没有跟来,怎么会是担心她?当然也不是不担心,应该是放心,对,就是放心,就让她这位白狐族殿下来找出事情的真相。

    沉香转身,无奈笑着离去。

    花落蹦出来,光明正大地追在身后。

    沉香走慢一点,自言自语道:“没有外人,你想说话可以放心和我说,不说,我今日也累了,没有精力再去弄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花落张开嘴,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万一她开口暴露了身份,被大妈强行留下来,那还怎么去找花渐哥哥?

    不行,不能开口。

    “好吧。”

    沉香还是有些失落,神色黯淡,眼睛望着远处常去的那个地方,看一眼身后,询问道:“要听琴吗?小狐狸。”

    要。

    花落跑得更快。

    “你想要的答案,我用琴来告诉你。”沉香已经忍耐了一百来年,藏着的秘密没有和人说起过,也没有人能从琴声中窥探出她的秘密。

    哪怕她操控着琴弦,只要拨动,就能让人想起她的声音,可谁又能记得那真正的抚琴之人。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

    琴妖已经死了。

    她学得再像,也终究不是琴妖,等不来制琴师了,那个一心为琴妖的制琴师,愚蠢之人。

    不远处,琴已摆好,只待有人入座。

    沉香缓步走去。

    花落隔着一段距离停下,蹲坐在地上,望着大妈解开发髻,将手轻轻放在琴弦之上。

    四处景致变幻,树木不见踪影,空旷的野外,唯有那明亮的满月依旧。

    月光似水柔情。

    草在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开始疯长,茂盛的绿色在夜色下不见生机,反显荒凉。

    花落的毛发被吹动着。

    风助萧瑟。

    她望着眼前,心思都在沉香的背影上没有一点动摇,听得专注,有一瞬间恍惚看到,没有人坐在琴的前面,是那琴自己在发出声音。

    眼花了?

    花落想靠近看清楚,不远处传来另外的声响。

    这琴声引来了另外三人,正是先前离开的那三个除妖人。

    “小狐狸,回去吧,他们一定还在等你,别让他们担心了。”

    沉香提醒完,低下头盯在面前的古琴上,想起什么忽然笑了。

    她到底在等什么呢?

    曲终人散,千古不变的定论,繁华落尽除了是一场空还能是什么?

    花落起身,走几步回头望着。

    她还是没有办法读懂那些琴声,可她的眼角已经湿润,那场火里的人就是琴,就是沉香,可她怎么会好端端在这?

    还有,到底是谁要放火杀她?

    太可恶了。

    居然要放火。

    为什么轩云他们都不追问呢,大妈明明还有心事,为什么他们都不想弄清楚呢?

    她要回去弄明白,扭头撞上除妖人的视线,撒开蹄子往客栈跑去。

    带头男子看一眼身旁跑过的花落,不打算去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妖,转向沉香道:“果然,你就是那琴妖。”两坛酒已在刚才下肚,酒意正浓,嘴边带有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沉香背对他们一笑:“我不是。”

    胡速生气道:“管你是不是,反正有人出钱要见这里会弹琴的妖。”

    胡达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感觉已经中了圈套,有些担心地询问带头男子:“大哥,你的身体有没有不适?”

    带头男子胸闷,被琴声牵引着来到这里更是感觉有一口气压在心头却没有出来,摇头道:“身子没事,想做什么都还可以。”走上前仗着酒意口无遮拦道,“有人想见琴妖,为的就是你的琴声,我们不同,身为除妖人,就是要除妖,你说你不是琴妖,那看来,我们没有找到琴妖,我说过,找不到琴妖我们还会回来,找你讨债。”

    “债?”

    沉香忍不住发笑,还是坐着,“我不欠你们什么债,想向我讨。”眼一压,多出几分狠厉,“那就讨错了人。”

    “大哥,和他废什么话。”胡速怂恿着带头男子,“依我看,她是故意要保护刚才那个装傻充愣的小子,恐怕,那小子也是妖。”

    胡达也奇怪那个人的言行举止,但不信除妖师的身边会跟着一个妖,那不是自找麻烦?

    况且先前已经见过一面,真是妖,也是那个除妖师先带上的,凡事还要讲个先来后到,不能抢了别人的活。

    一文不值的家伙。

    没在那些除妖师下放的通缉令上见过。

    带头男子想起刘轩云就来气,料那人是妖也是不好对付的那种,能幻化成人的妖,越是人畜无害越是危险。

    他希望刘轩云是妖的身份暴露,再做些对人不利的事,有钱拿就可以名正言顺去追杀他了,私人寻仇若不是不共戴天,能忍则忍。

    可有一件事,他忍不了。

    带头男子质问沉香道:“怎么,赶走了我,你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吗?”

    沉香一阵大笑。

    带头男子眉头紧拢,逼问道:“你在笑什么?”

第三百九十章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胡速插话:“她肯定是在拖延时间,刚才那狐狸说不定是去搬救兵了。”

    胡达问:“要不要我去追?”

    “不用,要是怕一个人对付我们就不会故意来到这里,还引我们过来了。”带头男子早已看透,一心想知道她在笑什么,“难不成你就是想帮那个人,为什么?”

    “不为什么?”

    沉香抬起手,活动一下酸涩的手指,再放回到琴弦上,“我想帮谁就帮谁,想笑谁就笑谁,你,说我没有如愿以偿,那你自己呢,你的愿是什么?女人?如果是为了女人,你就不会来这了,城里女人多得是,他们两个是为财,为了你身上的财,而你,为的是一口气。”

    “大哥。”胡速急欲狡辩。

    带头男子全然不理会,口气微有不满:“别插话,让她说下去。”

    沉香干脆道:“没有好说的了,我现在只好奇你会怎么做?”重音笑着出声,“面对背叛你的人。”

    胡达下意识去看胡速。

    胡速咬牙不语。

    带头男子也是一阵大笑。

    轮到沉香疑惑:“你又有什么好笑的?”

    带头男子道:“你是妖又怎么明白人的感情,不是怒目而对的就一定是仇人,笑脸相迎还可能心怀鬼胎,我们三人共事多年,情同兄弟,有过争吵,又有什么不对?”

    刚才找不到琴妖,胡速就是一阵抱怨,可他们很快就把酒言欢了。

    这一路的磕磕绊绊都是这么过来的。

    沉香面色阴沉,不喜欢听别人说她不懂情,她就是琴,怎么会不懂情?

    人情世故,不就是争名逐利,尔虞我诈吗?

    沉香笑他天真:“我是妖,我不懂人的感情,那你说,我又是怎么读懂你们心里所想的,道貌岸然的人往往不会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你所谓的兄弟,拿走了我的两坛酒,大方地让给了你,而你不该喝酒的。”

    胡速握紧拳头,低吼道:“大哥,她是在挑拨离间,我们一起上,抓住她交给文客公子领赏。”

    胡达抓住胡速的手臂却被他一把甩开,让他感觉先前的担忧都是真的。

    他的弟弟想要借酒来害人。

    “我很早就有一个毛病。”带头男子面色平静,直接坐在地上,闲话家常一般的口气,“那个毛病会让我时常感到喘不上气,也许喝酒对我的身体不好,但这酒是我自己要喝的。”

    “排解你未能如愿以偿的苦闷?”沉香不屑道,找死的行为,人就这么乐此不疲。

    胡速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带头男子,原来他的计谋一早就被大哥给识破了。

    可为什么还要喝?

    胡达神情紧绷,打算要替胡速受罚,是他没有看管好弟弟,让他动了这样的歪脑筋。

    “或许吧。”

    带头男子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眼神迷离,光下的痘坑还是那般显眼,笑起来并不好看,“我是除妖人,可我曾经的愿望,是想要当一个除妖师。”

    什么?

    这话一出,胡速胡达皆是一惊。

    沉香笑得坦然,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不管是除妖人,还是除妖师,都会要她的命。

    胡速盯着从未看到过这种眼神的带头男子,不明白他到底在向往什么。

    除妖人向来看不惯那些自诩清高的除妖师,他们只会说,除妖师只除害人的妖。

    狗屁大道理。

    不害人的妖终究会害人。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除妖人嫉恶如仇,不管妖有没有害人,都会把妖当做人的隐患来看,有机会就除去。

    除妖人才是人的英雄。

    可受人尊敬的,却是那些除妖师们。

    为什么?

    胡速双眼冒火,质问带头男子:“为什么要当除妖师,除妖师有什么好的?除个妖还要受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屈于人下有什么好的?”

    “这就是你要害我的原因?”带头男子苦笑,“你和胡达,我向来一视同仁,我对你们是一样严厉,但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下人来使唤,当初,是你们自己来找我,要跟随我,说是要学除妖的本事,想要为父母报仇,我看你们意志坚定才答应,这么多年过去,除妖攒下的银子都在我这里,你以为我要私吞吗?”

    胡速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不就是怕我们拿了银子不再跟着你喊你一声大哥了吗?”

    “可笑,胡速,你忘了当初说过的话吗?”带头男子怒吼道,“不找到害死父母的妖绝不会善罢甘休,怎么,现在你的眼里只有钱,没有仇了吗?”

    “有。”胡速蹲下来,对上带头男子的眼睛,歪着嘴道,“我不光讨厌杀死我父母的妖,所有的妖我都讨厌,他们怎么不去把别人的父母也都杀死?还有除妖师,我父母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没有除妖师会来帮我,那我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寻一个依靠,靠不住的时候就不想靠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哥你应该明白,至于钱,谁不想要?”不肯认错地去看胡达,亲密道,“哥,你要不要钱?”

    胡达在一旁理解不了这种行为:“大哥帮过我们很多次。”

    胡速嗤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道:“可他教训过我们的次数更多,一不小心被妖伤到要教训我们,伤未好时还要罚我们练武,去赌场青楼又要说我们,甚至拿走我们的钱要一起保管,我不甘心,前面付出的努力不能白费,他害得我们只能继续跟着他,可钱却迟迟不还给我们,我受不了他了。”

    “所以你在酒里下毒?”胡达失望地看着胡速。

    这句话更是伤透了胡速的心。

    “下毒?”胡速轻笑着重复,“原来,在我自己的亲哥面前,我也是这样的人。”

    “就算不是,你动了害人的念头,还是要害我们身边的人。”胡达坚决道:“快和大哥道歉。”

    带头男子脸上露出笑,两个人总算有一个没有被他教坏,既然如此,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他要解开钱袋,可眼前模糊一片。

    沉香道:“已经晚了。”

    “晚了?”胡达不解。

    带头男子的手还未碰到钱袋就倒在地上,烦闷之下灌进的两坛陈年老酒不同往日,后劲更足。

    心跳剧烈。

    有人不能喝酒,却偏要喝酒,这是沉香没有早早料到的。

    胡速见状暴露本性,扯下钱袋,拿出里面的银票得意地攥在手里,看了眼钱袋随手丢掉:“这个已经没用了,你也是。”

    带头男子抓住他的手,有话要说,却被胡速慌乱甩开。

    “留,留一点,给……”带头男子头昏脑涨,眼睛转向胡达。

    “留给你?死人还要什么钱?”胡速嘲讽道:“你可不是我的真大哥,我们兄弟两个受了你这么久的气就等今天。”

    胡达不这么想,呵斥道:“胡速,你别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

    除妖人,除的是妖。

    就算是除妖人,就算被人所不容,也不会去做害人之事。

    除妖的残忍手段,除妖人从不用在人身上。

    胡速不甘示弱:“除妖人,那你要记得,我们除妖是为了钱,没钱的事,除妖师都不会做,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胡达试图拉回弟弟:“可你以前没有现在这么偏激,你不是还和我说过,等我们赚了钱,如果报不了仇就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娶妻生子的吗?”

    胡速听了这话想起往事,情绪更激动:“钱攒够要等到何年何月?他不给我们,我们就一直跟着?你的意思我懂。”摸着自己的良心道,“我从小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坏小孩,可我也想过要讨他们欢心,他们就只知道种地种地,要不是出去种地,也不会被过路的妖害死在地里了。”

    胡达动容:“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胡速眼中含泪,目光坚决,隐藏的往事就连对胡达都没有提起过,“那一天我叫他们留下陪我的,可他们怪我不懂事,好了,被妖害死了吧,大哥这样,难道是我害的吗?这是他咎由自取,反正迟早要被酒害死的,我不过是让他早点解脱罢了。”

    “住口。”胡达破口大骂:“胡速,你疯了吗?大哥待我们不薄。”

    胡速苦笑:“我知道,难道你信这个世上好人有好报吗?我们的爹娘做错什么了?他们叫我们留在家里,要听话,要助人为乐,可孩子的乐是有爹娘陪伴,他们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让我们做到,我憎恨他们,可不想他们离我而去,妖会管这些吗?妖杀人从来不管这些,饿了就随便找个能填饱肚子的人。”

    实在是可恶。

    胡速低头,咬紧牙关:“都说罪不及父母,那天该死的人是我,有罪的是我,可他偏偏不吃我,既然如此,我还遵守什么规矩,祸不及妻儿,狗屁,找到那妖一定会让他妻离子散,就算是别的妖也要赶尽杀绝,我不想再当什么好人了。”

    胡达听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胡速不想他明白:“反正我是坏人,你还信好人有好报,那你就继续当你的除妖好人,留下照顾我们的大哥。”哭着分出一半钱给胡达,“我和你分道扬镳,爹娘的仇我一个人来报。”

    胡达不要。

    那也没有办法回到以前了。

    胡速全拿着走开:“你不要,我要。”

    胡达要搬动带头男子。

    沉香劝道:“你去找那人吧,他的弦乱了,需要人去理清,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胡达迟疑。

    带头男子摸着自己的身前,听着急促的心跳声料定留给他的时辰不多,艰难道:“听她的,我没有能教你们两个的了,走吧,去报仇去吧。”

    胡达还是不放心:“可是大哥你现在这样。”

    沉香起身,注视着他们两个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去追你的弟弟,不要让他大开杀戒,因为以后,他可能会后悔的。”

    她望向远处。

    这个叫胡速的,曾经想过要帮妖。

    “你饿了吗?”小胡速在给父母送饭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倒在路边,饥肠辘辘的妖。

    妖抬头:“你家里有吃的吗?”

    “有,什么都有,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对了,这个是给爹娘的,不能给你,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尝一点,怎么样?”小胡速觉得帮了人,爹娘会在种地回来夸他一句。

    “什么都可以吗?”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嗯。”小胡速一脸兴奋。

    “谢谢你,小孩子。”妖盯着小胡速,想要尝他的味道,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人肉的滋味了,吃惯了这样东西就吃不下别的。

    小胡速跑开,去喊地里的爹娘来照看这个人,他自己回去拿吃的。

    等再回来,只有两摊血水。

    还有刚才那个濒死的人呲牙咧嘴朝他笑:“谢谢你,我已经饱了。”

    小胡速震惊地盯着眼前的妖,哭着出声:“为什么?”

    “因为我是吃人的妖啊,你还小,不够塞牙缝,想报仇,不如学学那愚公,报不了仇就让儿子来报,儿子报不了,让孙子来报,子子孙孙。”妖放肆大笑,“我永远不愁吃的了。”

    这是胡速的噩梦。

    大仇得报之前,他不会成家。

    可是他知道,他的哥哥胡达想要安稳下来,他急于报仇,急于拿回属于他的钱财,已经误入歧途了。

    沉香感到惋惜,却又笑了。

    她自己,应该庆幸天岐能够来到这里,害她误入歧途的鼠妖已经死在天岐的手上了,被火烧死的。

    那个画面,让她心中畅快。

    只是,许久不曾回想的那件事又冒了出来,比火烧身更可怕。

第三百九十一章 琴妖的故事下半篇1

    夜已深。

    乌云遮住明月,敛去光辉,暗无天日的草地上有蝉在鸣叫。

    它们需要光明。

    用什么能带来光明呢?

    火会带来光,更会带来危险。

    太阳的光似乎不错,可离日出东方还有一段时辰。

    沉香看着倒在地上的带头男子,不去想已经死掉的鼠妖,料那鼠妖和这男子一样,垂死之际做着挣扎,不能亲眼所见,还是可惜。

    “你说,好好照顾我?”带头男子笑着望向沉香,“你最好快点。”

    沉香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他模样既丑陋又可怜,便问道:“要听琴吗?想听什么?”

    带头男子对上她的视线道:“粗人,不懂这些。”急促喘着气,温热的气息奄奄,如同将死之人。

    可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

    再微弱的气息也是在呼吸。

    “你快死了,钱也没了,我不会给你收尸。”沉香目光低垂。

    燥热的夏天终于在夜晚安宁下来。

    徐风习习,让两人可以安静说会话,没有外人的打扰。

    带头男子盘腿而坐,双手就放在腿上,开始调整气息,可酒劲一上来,满脸通红,一想到胡速口口声声喊的大哥根本无法专心。

    “今天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我挪不开,有人又给我压了一块。”

    “他拿酒。”沉香起身,望着远处走远的两人,低吟道,“我该阻止的。”

    如果没有这两坛酒,他不用在今天死。

    “我付了钱的。”

    带头男子不在意这种事,对着沉香,看着她脸上的泪痣解释道,“不用自责,我身上带病,是早晚的事情。”停顿一下,道,“你那是泪痣?”

    沉香伸手轻碰,反应过来有人和她谈论风花雪月的事,脸色微红:“老娘我不懂这些。”

    带头男子放弃调息,笑了下,看上给他机会说出心愿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这是书上对泪痣的解读,你活着就会求而不得,为情所困。”

    “那又如何?他可比你俊俏多了,又会逗人开心又体贴,至于那位除妖师,也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在我看来,他们两个很般配。”沉香在这一晚感触颇多,笑着的同时涌出一些泪水,“我活着求而不得,为情所困,那就与你殉情如何?”

    她转过身,盯着自己的这双手忽然感觉陌生,这是一双人的手,可以用来弹琴,一旦她殉情了可就不会有琴声了。

    琴妖无人记得,琴在坚持什么?

    要说不想被人遗忘,刘轩云他们几个不像是记性不好的人,而他闲不住,关于琴妖的事也会到处说给别人听。

    所以,她还是在等一个人。

    在替主人等一个人。

    “和我殉情,那我求之不得。”带头男子嗓音浑厚,知她是开玩笑,还是不吝啬自己的善心去配合。

    如果是顾执,也会希望琴妖同他殉情吗?那时的她没有读懂人心的本领,甚至不懂琴妖的心意,以为和制琴师在一起弹琴就是喜欢制琴师。

    如果讨厌为什么不远离呢?

    可是世上,不是只有喜欢(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还有讨厌,疏远,也可能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太喜欢。

    一切都太晚了。

    沉香向前走去,眼中只有琴:“我要让你求而不得。”

    她求而不得,那她求他求而不得,他岂不是能如愿以偿?

    趁她还活着的时候,试试这求而不得。

    沉香不容置喙道:“送你最后一程,用我最喜欢的曲子。”

    “为何?”带头男子第一次遇上如此宽宏大量的妖。

    沉香苦笑,她以前很自私,一念之差酿成大错换得百年孤独,唯有琴声相伴,唯有一个执念,这是她放不下的结:“只是想起了曾经的主人,一心为他们好,却换来背叛。”

    琴妖,制琴师,是她看走眼,但这一次,不会再看错。

    带头男子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为他们好只是我们认为的好,可能真的是错的。”

    “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可惜不能同床共枕。”

    沉香嗤笑:“这个时候还要来惹怒我,你这个人藏了太多心事,才会让他对你有所误解,你是怕他们本事没学好,去寻仇反倒让妖给吃了。”

    “可能我就是个粗人。”

    “那你,有没有听过天为被,地为床?”

    “想不到最后还要让妖来安慰。”

    “为什么没有当除妖师?”沉香不耐烦道,好奇他当上了又会如何?

    带头男子怅然,望着满天星子,遗憾不能成为其中一颗:“没有户籍,只能是四处游走的贱民,却妄图想要成为帮人解决祸患的英雄,还没参加考试就让人赶了出来。”

    沉香默然。

    “不是因为我的样貌丑陋。”带头男子身子越来越难受,面色却坦然,偶尔往事重提没有想象中那般放不下。

    沉香被逗笑了。

    带头男子看过去,觉得看见她笑很亲切,忍不住倾诉道:“身为除妖人,对妖来说不是好人,对人来说,我们也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地位远不如除妖师,或许,我还是做错了,人分善恶,妖也分善恶,若人都一个样,妖都一个样,那人间将会比地狱更可怕。”

    “你还是想当除妖师?”沉香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在减弱,那种凌厉的眼神慢慢褪去。

    带头男子摇头:“你害过人,我当除妖师,按规矩,应该除你。”

    沉香愣住,对他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还是戳穿了我的心事,我是害过人,那个人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所以该死的是她,就当一命赔一命,来换他的转世。

    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她这个弥补的机会。

    人死了会去哪?

    妖死了,又会去哪?

    “你觉得你该去哪?”沉香问着身边的人。

    带头男子低头:“我去哪又有谁在意呢。”

    沉香轻笑,今天她想通了很多事情,主人已死,她又有谁在意?

    “就让我为你引路。”

    寂静的夜晚,注定不平静。

    琴声响起,牵扯出一段遗忘许久的往事,带头男子缓缓闭上眼睛,面带微笑,若有来世,就让他当个普通百姓,一间屋子,几亩地,老婆孩子安稳度日。

    有没有户籍也不重要了。

    心已经有了归属,那就足够了。

    咚,咚。

    这是心跳的声音。

    当它停下,沉香弹奏的双手不由颤抖一下,哽咽一下继续弹奏,无人听,就当弹给她自己。

    是她错了。

    不该杀了顾执。

    “我想你留下,帮我修琴,这里的树你可以随便拿来用。”琴妖说得轻巧,变成人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弹琴。

    因为当初她听到琴声,就去寻找琴声的来历,如今,换她弹琴了,该是他来寻情。

    可是,既然已成爱中人,何必苦寻情中意。

    让另一人痴情错付。

    制琴师以为琴妖也对自己有意,诚恳道:“姑娘,能否教我弹琴。”

    琴妖点头:“有空我会教你的。”

    她要赶快弹好琴,只有弹好琴的人,才能让别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喜欢的人是顾执,从她拿下角的那一刻,她的世间也变小了。

    顾执的琴放好了,等他找来再还给他。

    现在,她已经有自己的琴了,制琴师亲手将沉香木变为沉香古琴,花了很多心血,她该好好谢谢他,教他弹琴而已,举手之劳。

    几个月后。

    制琴师看出琴妖心有所属,加上他自己没有弹琴的天赋,准备放弃跟着琴妖学琴。

    一曲弹罢之后。

    他问琴妖:“都说曲终人散,若曲子一直没有停下,人是不是就不会散?”

    琴妖深思过后,摇头道:“不可能不停,我也会弹累的,累了就要休息。”

    制琴师笑道:“你还知道要休息,今天不要再弹了,除非你去找他,不然他是听不到的。”

    “找他,你在胡说什么?”

    “不用瞒我,我都懂。”

    “好吧,那我问你,我能听到,他为何不能?”琴妖有她的坚守,她一定要等来顾执。

    制琴师无奈:“对了,你要喝酒吗?”

    “酒是什么?”琴妖没有喝过,因为在顾执房内她看过顾执有喝过,等她伸手去拿,他就是不给她喝,小气得很。

    “酒能忘忧。”制琴师道,“可能不能忘因人而异,我去取来,你喝下,若是忘不了那就去寻他,如何?”

    “好。”琴妖答应,不忘制琴师的恩情,是知遇之恩,“对了,你也有忧吗?陪我一起喝。”

    “当然有。”

    制琴师点头,转身望向林中的上空,背对琴妖笑了一声,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天空。

    这是他的忧。

    今生今世,除了她,无人能动他的心弦。

    客栈。

    顾执房内。

    “你在这里借酒消愁,别人却在那里弹着琴,亲亲我我。”

    门关着,却传来声音。

    顾执见怪不怪,继续喝着酒,扶着桌子抬头四处看,看不见任何异样,坐下继续喝酒:“怎么,你也是妖?叫什么?”

    “我叫什么不重要,只是看不惯你喜欢上的那个妖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将你完全忘在脑后。”

    “你看不惯?”顾执不慌不忙喝着酒,喝完对着一个地方大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关他什么事,不想理会这种没事找事的妖,眼神轻蔑,嘴角满是不屑,“那你就去拆散他们。”

第三百九十二章 琴妖的故事下半篇2

    “他要来找你买酒了,给琴妖喝,今晚,他们两个会拜天地,拜高堂,拜彼此,拜完之后呢?你不知道吧,吱吱吱,我知道,那可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了,叫入洞房,吱吱吱,琴妖,那可是个罕见的美人。”鼠妖觉得是个正常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话。

    “鼠目寸光。”顾执满脸通红,神智还算清醒,晃了晃手中酒坛,放到耳边听声,没有声音,嗯,酒喝完了,要下楼去取。

    “你。”鼠妖动怒,听不得这样诋毁的话,人有一双眼,鼠也有一双眼,凭什么是鼠目寸光,人就没有一叶障目的时候?

    看到油少了就说是老鼠偷的,过分。

    “我可不是寻常的鼠辈。”鼠妖咬牙切齿,传出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

    “吵死了。”顾执重重放下酒坛,身子维持不动,笑出声:“鼠辈,向来是骂别人的,你却用来自称,偷看别人喝酒没有前途,有空倒不如去偷看一下读书人。”

    “用不着你管。”鼠妖自己反倒有些生气,可他自己的怒气并不能成为他的食物,相反,会消耗他大量精力。

    “连头都不敢冒的鼠辈,不配得到我的管教。”顾执心情不好,口气更不好。

    鼠妖没想到会在这个人面前吃瘪,不停咬牙,窸窸窣窣的声响源源不断:“不和你废话了,如果你不信我说的,那你就去问那个人,他买酒是为何?”

    经过他数月观察,知晓顾执不会去问。

    “这么好心?”顾执犹豫一会,起身往外走,“听你鼠辈一言。”

    鼠妖停下咬牙声,双目震惊。

    顾执推门不急着下楼,靠在二楼护栏上向下看去,在这里,可以把一切看得很清楚。

    门外来了人。

    顾执马上去看。

    “小二,来两坛酒。”制琴师面色平和,开口有淡笑,能不能忘记喜欢之人,今晚就有分晓。

    小二去拿酒。

    顾执跌跌撞撞开始下楼。

    制琴师看去,心中有一个猜测,这里离山上很近,近到一日之内便可往返于山中,琴妖等的人应该在这种离山上不远的地方。

    小二过来。

    制琴师出声问小二:“那位叫什么名字?”

    “我们掌柜,顾执。”小二给酒。

    制琴师给钱,轻笑道:“多谢。”转身要走,犹豫该不该问个清楚。

    顾执抬了一下手,放下握拳,等制琴师离开拍在楼梯上,轻笑一下转身上楼,多说无益。

    “房里酒没了,给我再送两坛上来。”

    “知道了,掌柜的。”

    顾执扶着楼梯,眼神迷离含着泪花,嘴角边是苦涩的笑意。

    这个男子长得不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难怪琴妖会喜欢,他会对琴妖好的。

    那他就能放心喝酒。

    回到房内,鼠妖的声音又出现了,带有几分庆幸:“你怎么不问那个人?酒后,他就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了,在美人面前,哪还有什么正人君子,他会对琴妖做什么,你真能忍耐?”

    是不能忍耐。

    “滚。”顾执吼道,“再来烦我,找到你定要把你抽筋扒皮,暴晒七日。”

    七日?

    暴晒三日都成老鼠干了。

    “太狠毒了,你有本事就来找我,我说过,我不是寻常鼠辈,你找不到我,只有我鼠妖大人捉弄你们人的份,还想抽我的筋,扒我的皮,来啊,就算我出现,你也看不到我。”

    “躲在暗处有何可得意的?胆小如鼠,我终于知道这个词是怎么来的。”顾执从来不怕装神弄鬼的妖,只怕那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琴妖真的一时冲动就答应了成亲这种事。

    他坐下后酒意散了许多。

    哼。

    鼠妖不屑,看见顾执的脸就生气,索性就不屑一顾,换了别的老鼠早就夹着尾巴逃了,他可是一动都没动。

    该进食了。

    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顾执的怒气,虽然他自己看不到,问了也不会承认,但他不是寻常鼠辈,除了偷油吃,还要偷些别的来补充精力。

    鼠妖安静下来,贪婪地享受着顾执散发出的怒气,感觉浑身都有力量。

    身为一只在人间人人喊打的老鼠,修炼成妖,他付出了比别的妖更多的努力,可却还是不如他们厉害,只因他生来是鼠辈。

    还要更多的怒气,怨气。

    等到晚上,他会再来,吱吱吱,忍住不笑还是有轻微的声响从顾执的头顶传出。

    夜幕降临。

    很快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琴声还是响起,是琴妖在制琴师走后仍不愿休息。

    “酒来了。”制琴师分给琴妖一坛。

    琴妖接过后,碰上沉香古琴,犹豫道:“我要是真忘了,那以后谁来弹琴?”

    沉香古琴已有心,不能言语而已。

    有人言明一切。

    “情已在心里,谁来弹又有什么关系呢?琴妖姑娘,你若不介意,今晚由我来为你弹奏,什么都不要想,姑且听我一曲。”制琴师明白她在等谁,虽不知道他们两个闹了什么矛盾,但他不会趁人之危,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琴妖点头。

    制琴师坐下,说起山下见到的人:“我去买酒,那里有一个人喝得烂醉。”

    琴妖一愣。

    制琴师笑道:“看来,他也有忘不了的人。”

    琴妖喝着酒,笑道:“或许吧。”

    林中的木屋前,两人席地而坐,听完一曲,制琴师忍不住发问:“我弹得如何?”

    琴妖红着脸,半梦半醉道:“你弹得不好,没他好。”

    “果然是这样。”制琴师低头,“我还是适合做琴。”

    琴妖起身:“你说酒能忘忧,我真的忘了,现在,我满脑子都是第一次听到山下琴声的那一刻,好像有人在呼唤我。”

    “琴妖,琴妖。”

    这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顾执孤身一人,提着灯笼来找人,他看不惯愚蠢的琴妖被人哄骗,还有那个来找他的妖,没安好心,能在他的面前诋毁琴妖,肯定会在琴妖面前诋毁他。

    见了琴妖一定要让她远离那些人。

    角。

    她的角还在?

    除了他还有人不怕吗?那个人一定怕的,难道说……琴妖自己拔去角了……

    为谁?

    除了他,还有谁会愿意娶她这种愚蠢的妖怪,他们一定不怀好意,这次拿了角送给别人,下回他们还会拿走别的,人,贪得无厌,他要去讨回自己的那把断弦之琴,还要带回琴妖。

    琴妖这么傻,一定相信他们说的,不能嫁给那个人。

    绝对不能。

    可恶,可恶!

    制琴师扶着摔倒的琴妖,酒坛晃动,那里面的酒水四溅开去,滴落在沉香琴上。

    若有火,可助火势。

    “你要现在去找他?”制琴师满目担心,“天色已晚,你还喝醉了,明天再去,他会等你的。”

    “可我等不了了。”

    琴妖甩开手怒吼道,轻笑着慢慢对上他的眼睛,眼中溢出泪水,“顾执,顾执。”眼睛看向四处,一声还比一声高,“我喜欢他,忘不了他,我要现在就去找他。”

    制琴师被推倒在地。

    沉香琴被手碰到,发出沉闷的声响,弦未断,琴犹在。

    琴妖回头。

    还是当初的那张面容,神情早已变了,担忧只存在片刻,眼神逐渐冰冷。

    花开了,花落了,情来了,情去了。

    制琴师拿起酒坛,喝下一口,挤出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发过誓除她之外终身不娶的人,明白这一年多的陪伴都是一场空等。

    可他早就明白了,从琴妖的琴声中窥探出了一切。

    不是空等。

    是希望亲眼看到她能幸福。

    给她幸福的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他们两情相悦,彼此难忘,这样的幸福才是琴妖在等的。

    可他也已经忘不了,不能给琴妖做琴,那以后都不做琴了。

    琴妖注视着倒地之人,心中愧疚,在这一刻明白许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内心挣扎良久才开口:“对不起。”道过歉后决然摔下酒坛,离开这里。

    制琴师苦笑。

    “没关系。”

    弦虽断,情犹在。

    断弦之琴一直在琴妖心中。

    “顾执,顾执,你听到我弹给你听的琴了吗?你听到了吗?”琴妖大声呼喊,取下额头遮掩伤痕的白布。

    她不会再掩饰。

    留有独角有何用?

    不如共奏一曲忘了这凡尘俗世,天地为琴,心为弦,生生世世永不断。

    “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人了,你听到了吗?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你了。”琴妖满心欢喜,喝了酒毫无忌惮,一路往山下狂奔。

    制琴师将沉香琴放回屋内,回想第一次见到琴妖的正脸,那时的心动难以忘怀,不能让她一个人遇到危险。

    他离开木屋,去寻琴妖。

第三百九十三章 胆小如鼠就是老鼠

    鼠妖望着人去楼空的住处,盘算起歪脑筋,都走了啊,那他可以好好布置一番了。

    吱吱吱。

    鼠辈听令,来两个能变人形的。

    山林中的老鼠聚集在屋前,嘈杂的声音令鼠妖头大,怎么就听不懂鼠妖大人的话,来两个,来这么大一片想让人一锅端了吗?

    快点挑两个让他们都滚蛋。

    “鼠妖大人,我能变女人。”一只白老鼠声音尖细,很快化为人形,是琴妖的模样,她转了个圈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像,太像了。”

    黑压压的一片老鼠再次议论纷纷。

    鼠妖头疼,敷衍道:“一模一样,记得,等会别出声。”脸再像,这声音一时半会也学不会,鼠辈到底是鼠辈。

    “是,鼠妖大人。”白鼠恭敬道。

    鼠妖偷乐,他可不是寻常鼠辈,平静点头继续寻觅能变成制琴师的人,望下去发现那老鼠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一只能抵得上他千分之一的聪明,英俊。

    “有没有能变成制琴师那模样的?”

    底下一通变幻。

    惨不忍睹。

    连个人都不像,还能像那制琴师吗?

    鼠妖对这些鼠辈很失望,直接指了一个其中变幻最像的,挥退了别的老鼠,对着留下的两只老鼠叮嘱几句又吱吱吱笑出声。

    “鼠妖大人,这样做你真的能变强吗?”

    “有人来,会不会打我们?”

    鼠妖夸下海口:“你们两个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打你们的,照我说的做,事成之后,带你们去偷油,偷大米,再送你们一人一个我亲自打造的洞府。”

    两只老鼠互相看了眼。

    吱吱。

    吱吱。

    当顾执来到这里,木屋内灯火通明,制琴师抱着酒醉不醒的琴妖轻轻放下,窗开着,琴妖刚躺下就醒来。

    制琴师要走。

    琴妖直接起身抱住了制琴师。

    “琴妖。”顾执愣在原地,握着拳头就要冲进去。

    鼠妖出现拦住他:“还记得我是谁吗?”

    “滚开。”顾执低吼,眼里只有那个靠在制琴师身上的琴妖,根本没空理会身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丑陋之人,那两颗外露的门牙等有空就给拔了。

    “这么凶,是害怕她出什么事?”鼠妖心满意足地进食怒气,怕被顾执揭穿房内的两人根本不是琴妖和制琴师,赶紧下令,“吱吱吱。”

    房内两人拉下帘子。

    顾执上前。

    鼠妖不怕死地阻拦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住在一起,抱在一起,现在就差睡在一起了。”

    顾执心急,只想进去先把琴妖带走再说,他不信琴妖会忘了他。

    “忘是没有忘,可她不再喜欢你了。”鼠妖按住顾执肩膀,对上他的眼睛松开道,“里面的景象你看了可受不了,他们两个实在太过分了。”

    “什么?”

    顾执不想上当,直接往前跑去。

    “站住,我要让你先知道一些你能受得了的东西。”鼠妖着急喊道。

    顾执充耳不闻。

    沉香古琴就放在对门的桌子上,看到的那一刻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

    顾执停下,盯着那沉香古琴想要看明白。

    没有独角的琴妖笑着在教制琴师弹琴,制琴师做琴,琴妖专心看着,时不时露出笑,他们交谈的时候,琴妖又在笑。

    光是这些,都让顾执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琴妖,你居然和别的男人这样亲近。”顾执看向那拉下的帘子,越想越乱。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鼠妖见机递过来一个火把。

    “给你。”

    他踮起脚尖在顾执耳边私语,“烧了他们,快烧了他们这对……”

    “闭嘴。”

    顾执直接掐着鼠妖脖子:“敢伤琴妖,我先杀了你。”

    鼠妖难受得只想张大嘴呼吸,拿开火把,不想那火焰烧到自己的身上,艰难道:“你这个人胆子真肥,不过,你可以试试看,我可是鼠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松开,快松开,不然他就要拿火烧人了。

    “好,试试就试试。”顾执动了杀念,手上力道又重几分。

    “琴妖也是妖。”

    鼠妖的求生欲让他脱口而出,见顾执松懈,抓紧蛊惑人心道,“但那个制琴师可是人,顾执,只要你放火烧了这里,那琴妖无处可去,只能来求你帮忙,你可是她唯一能找的人。”

    “你的意思,妖不怕火?”

    顾执直接抢过火把烧着鼠妖一条手臂。

    鼠妖怕火,靠着妖力勉强支撑,只要能让人起邪念,那他会更强,为了给鼠辈正名,忍耐这一点又有何妨。

    可是好烫。

    他应该快熟了,里面不熟,外面的差不多了。

    鼠妖站着不动,哭着逞能道:“现在你相信了吗?”

    “演够了?水在那边。”顾执满脸不屑。

    “不早说。”鼠妖叫喊着跑去灭火。

    顾执不去看他,这房内的两人不是琴妖和制琴师,被捉弄的不甘和鼠妖的坚持相抵消。

    他丢下火把转身离去:“你看不惯,就自己去拆散,我不会帮你为非作恶,琴妖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死了我会帮她收尸。”

    刚才那些画面究竟是真,是假?

    琴妖到底去了哪里?

    他没有制琴师这么温柔,能让琴妖一声不响,这一年多受够了孤独,找到琴妖就让她啰嗦一天,不管是埋怨他的话还是解释的话。

    等她死后,就算是尸体,也会葬在他的身边,不管她答不答应。

    她只能闭着眼睛,一声不响接受这个事实。

    制琴师,到底有什么好?

    琴妖喜欢,他也可以去学做琴。

    “站住,你听到没有。”

    鼠妖灭了手上火咽不下这口气,感觉自己的尊严都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急忙捡起火把贴近屋子威胁起大摇大摆离开的顾执。

    “我要烧了,我真的要烧了。”

    “烧吧。”顾执说得平静,他讨厌懦弱的人,讨厌自己。

    “我真的要烧了。”鼠妖咬牙威胁,不信自己连挑拨离间逼人作恶的本事都没有。

    火把在他手里,作恶的也是他。

    那个人的怒气居然没有了。

    顾执现在完全沉浸在失望当中,妖都是这么畏畏缩缩的吗?

    “鼠辈也该有鼠辈的样子。”

    他一点也不想回头去看,那屋里的根本是一群鼠辈在演戏,拙劣无比的演技竟然也能让他信以为真了片刻,找到琴妖之前不能再多想。

    鼠妖愣在原地,望着顾执迷茫眨眼,鼠辈该有鼠辈的样子,如此霸气的一句话让他心中激荡,可他不是寻常鼠辈,该有什么样子?索性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辈子吗?

    不知不觉,火把已烧到屋子一角。

    鼠妖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扑灭,两只老鼠变回原形逃出来,望着鼠妖的举动,失望吱吱道:“偷油偷米就算了,我们只要洞府,改天给我们。”

    “喂,别走啊。”

    鼠妖伸出手去喊,“我有偷到过油还有米,别走,我现在带你们去看。”

    两只老鼠一下跑没踪影,走之前提醒道:“我们嗅到了人的气味,他们快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嫉妒成狂沉香成妖

    有人来?

    鼠妖转动脑筋,笑道:“有了。”

    现在这屋子里可没有人,那烧掉也没有关系,等琴妖他们回来,一定会生气,到时,他的功力就能大增。

    竟然敢看不起他鼠妖大人,不就是放个火,又不是杀人,油都偷了还怕这个?被抓住反正都是要拿去浸鼠笼的。

    可是,鼠妖拿起手上火把开始烧门,眼睛一直盯着跳动的火苗上,这火真的能把整间屋子都烧掉吗?能不能啊。

    鼠妖严谨地考虑起来,就像偷油这件事,他也是密谋已久。

    贼眉鼠眼之下是一颗惶恐不安的心。

    浸猪笼真的很可怕。

    它偷偷看到过。

    要是被抓住,啊,那就说是顾执威胁他这么做的,吱吱吱,有了退路就不用担心了。

    鼠妖点头,望着眼前的火焰,眯起眼不眨一下盯着看,想起什么很快溜走了,要是顾执也要被抓起来浸猪笼,那他一定会告诉别人是他动的手,哪怕是被威胁的还是要去浸猪笼。

    那什么,都是两个一起去浸猪笼的,他不被威胁,不受蛊惑才不用去浸猪笼。

    可火是他自己要放的,被抓到还是要去浸猪笼。

    不管了。

    三,三十,多少来着,计,走为上。

    顾执还在山林中胡乱走动,大喊着寻找琴妖,回头看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身在此山一心要见琴妖,看不到屋子已经着火。

    而琴妖已经跑下山,走了一条近路。

    大火烧起来。

    琴都还在房中,门开着,火势渐渐起来,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过来,能把它们都救出来。

    可琴妖出去后,制琴师也走了,甚至把她放回到屋内,沉香已有心,只是不能动弹,不想死,她还不想死,主人,快回来,救救她。

    主人!

    琴妖猛地停下,回头看到山上的火光,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客栈,急着掉头跑回来。

    她要救出顾执送给她的那把琴。

    不然,顾执一定会生气的。

    行到半山,前面是制琴师,琴妖喊道:“琴,我的琴是不是还在里面?”

    制琴师回头,慌道:“都在。”

    两人来到木屋前,火势滔天,只因鼠妖洒了些偷来的油,进不去也出不来。

    还是晚了一步。

    “看来,只能重新做一把了。”制琴师担忧地看着琴妖,比起琴,他更看重的是人,只要琴妖开口,花多少年去做出一把琴,他都愿意。

    可琴妖不愿意看到琴就这样被烧毁。

    “不,它还在里面。”

    琴妖直接冲进去,沉香看到了希望,忍受着火焰的灼烧在呼喊,主人,我在这里。

    可是琴妖看到了她,绕过她,去抱了另外一把琴。

    为什么?为什么!

    琴妖抱着顾执的断弦之琴出来,咳嗽不断,身上已经沾满灰尘。

    “你这样做太傻了。”制琴师赶快搀扶。

    琴妖把琴给他:“不傻。”她还要去救他给她做的那把琴。

    “火太大,别去了。”制琴师拦着琴妖,说话间那房梁已经坍塌,生路已被隔断。

    沉香被独留在房中,弦被一根根烧断。

    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来救她的?明明已经发过誓要永远照顾好她的,主人的誓言一辈子不会违背,明知琴妖喜欢顾执还要继续等待,可琴妖却丢下她不管,这么多年的陪伴又算得了什么?

    她是沉香木所制的古琴,在遇见琴妖,遇见制琴师之前,早已屹立在这林中数百年的时间,这天地的灵气孕育了她。

    可她也陪着这些灵气待了百年,陪着灵气所化的琴妖百年。

    她们见证着彼此的成长,应当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可琴妖成了她的主人,就这样抛弃她!

    那把断弦之琴,到底有什么好?

    被火灼烧之痛,也定要让他们尝尝,这一刻她的怨念极深,名为沉香的妖由此诞生。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再畏惧哪怕是火

    花落回到房中。

    她一脸着急,进门后不自觉低下身子,走着抬眼去看天岐他们,毛乎乎的大白尾巴横放于身后,一动不动。

    他们都很平静,各忙各的,一点也不关心那个大妈。

    天岐坐在桌边擦剑,阿龙在喂杜鹃鸟。

    刘轩云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身前,双腿蹬动,眼睛盯着房梁,嘴上喊道:“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二,一百。”猛地看向花落,放下腿道,“一百零三。”

    好了,等会再练。

    “殿下,你回来了,要不要喝水?”刘轩云爬起来去抱花落在桌旁坐下。

    天岐还是在擦剑,目不斜视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回来后就是这样一声不响,肯定是有心事,刚才响起的琴声,他们这也能听到,不知道殿下离得近,听出了什么?

    阿龙喂好杜鹃,放在桌上,望向天岐这一边,听着不出声。

    花落低头想了一会,还是出声道:“你们不想知道那个大妈经历了什么吗?”

    想知道。

    可知道又能做些什么?

    一百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了,这客栈或许还是当初的客栈,可人早就不在了。

    沉香留在这里,弹琴等人,为的不是报仇,而是忏悔。

    刘轩云去看天岐,笑着安抚花落:“想当然是想的,可是,有人不喜欢我们去窥探噩梦。”

    花落低头深思。

    “如果知道。”天岐突然出声,依旧在擦自己的剑,“殿下你会怎么做?顾执的事,她闭口不谈,我猜想,顾执是沉香所杀,因为她滥杀无辜,琴妖抛下制琴师做出来的沉香琴。”

    阿龙在这一刻听明白,老板娘是琴,既然天岐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有错。

    “可要是琴妖先抛下沉香呢?”花落还是不愿相信天岐的猜想。

    阿龙抬头。

    刘轩云低头看着。

    天岐迟疑道:“这也是你的猜想,殿下,不管是人还是妖,不可能救得了所有想救的人和东西,有时候,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不是因为不喜欢而舍弃的。”

    “为什么?”花落不明白,“我不会舍弃任何一个族人,不管他们在哪里,我都要找出来,不管前路是什么有多危险,我想救的人,我都会去救。”

    “哪怕是火?”天岐盯着她。

    花落浑身颤抖,抬起头,眼里是强忍害怕后露出的坚定:“哪怕是火。”

    天岐笑了,和刘轩云一起摸着她的头顶:“那以后,殿下想做什么,我们绝不拦着。”

    “找死的事情也不拦。”刘轩云插话道,朝阿龙抬了一下头。

    天岐没有反驳。

    阿龙犹豫一下,这种事还是不能随口答应,哪怕天岐没有去说刘轩云的不是。

    他转移话题道:“我要照顾杜鹃,这鸟没一会就开始饿,也不知道吃进去的东西都去了哪?”

    “吃得多拉得多。”刘轩云懂得这个道理,“阿龙,你可要小心一些,不要弄脏了手往我们身上抹。”

    “当然不会。”阿龙瞪他一眼。

    “好吧好吧。”刘轩云伸手挡住他的眼神,低头看着正抬头看他的殿下,轻声道,“殿下,你这出去一趟,身上可是脏了,我是不在意,不过最好还是洗一下,对吧,天岐大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天岐不在意道:“这不重要,以身涉险,迟早会弄脏自己的身子。”

    那就要明哲保身吗?

    她怕惹火上身,可不想坐以待毙,大妈要找一个人,那就出去找,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大妈还记得那个人,可那个人不一定记得大妈了。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不就是找个人吗?

    天岐他们说些有的没的,也听不懂,反正他们就是不想帮忙,花落委屈得想哭,咬牙道:“本殿下一个人帮大妈找人,你们都不用管。”

    刘轩云当即松开花落,惊得花落一个身形不稳,他还只顾着拍手称赞:“殿下好志气。”

    花落难以置信地盯上刘轩云,轩云这话她倒是懂了,就是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志向,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啊。

    天岐担心殿下会哭难以哄好,警告刘轩云一眼让他适可而止。

    “咳咳。”刘轩云马上坦白道,“其实,我们的意思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没有分道扬镳之前,不是还要一起赶路,那路上顺便找一个人也不是麻烦,顺便的,天岐大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花落瘪嘴,真的吗?

    天岐抱过花落,轻声安抚道:“好了,现在我也弄脏了,你可以放心了?”还以为殿下跟着刘轩云这么久,已经能听懂很多人话了。

    她不在意脏不脏这种事,反正衣服可以换,但是眼看朋友跳火坑,下泥潭,她做不到,要去一起去。

    花落转头望着天岐,发现天岐的眼里都是她的身影,真的好难得,这种在意一个人的眼神,除了看三泉,看轩云的时候有过,竟然还能出现在她的身上,此时此刻不禁埋头痛哭:“天岐,你为什么不早说,不然,我就要离家出走了,哼,哼。”头蹭着天岐身前衣服。

    天岐忍不住笑了:“好,下回,下回再离家出走。”

    等找到真正的家。

    阿龙和花落都还未反应过来,讶异地盯着天岐不放,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天岐叹气。

    刘轩云笑道:“这里可不是殿下的家,轩云答应过殿下,会带殿下回家的。”

    “嗯。”花落明白了,跳下来,要去找阿龙。

    阿龙慢一拍想明白,目睹花落朝他过来感觉大事不妙,急着起身躲开。

    花落没能跳到阿龙身上,落在凳子上面,含着眼泪盯着阿龙粗声粗气地撒娇道:“阿龙,你也要抱我。”

    阿龙看了看自己身上,再看一眼天岐和刘轩云的身上,抗拒道:“我身上已经脏了。”

    花落可不管,继续去追阿龙:“那不是正好,反正要洗,顺便让我弄得更脏一点。”

    “会洗不干净的。”阿龙担心这一点。

    花落无所谓道:“等本殿下回家,定会赏赐你万千布匹,穿一件换一件。”

    阿龙还是在逃:“就算有布匹,还是要做成衣服才能穿的。”

    “哼,你到底抱不抱我。”花落停下坐在地上,见阿龙不过来赌气地打起滚弄得身上更脏。

    阿龙为难地看着天岐和刘轩云。

    天岐点了一下头,刘轩云看她一眼道:“天岐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好吧。”

    阿龙抱起花落,任由花落用爪子在他衣服上乱抓,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没做错什么事。”

    什么没做错事,没有一点眼力见就是他的错,居然合起伙来欺负殿下,胆子不小。

    怎么能欺负殿下呢?

    只能是她去欺负别人。

    阿龙是这里最好欺负的人了,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同甘苦,共患难。”花落教训道,“阿龙,你不能见了别的妖就吓得马上跑了。”

    阿龙连忙在天岐面前发誓:“天岐,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至少要带上我一起跑。”花落小声嗫喏着。

    刘轩云听到后大笑,高声道:“还有我。”

    天岐无奈摇头。

    阿龙没听清花落说的,看刘轩云这么有骨气,有了一个主意要和天岐商量:“天岐,有机会,我能和他切磋吗?这样进步会更快。”

    刘轩云眼看有表现的机会,欣喜回道:“好啊好啊,我躲避追杀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鱼幽拿鞭子伤不到他,才会气急败坏露出破绽。

    “好什么?”

    天岐起身,用剑拍了一下刘轩云的背,惊得他一下子坐直,再去碰了下花落耳朵,害得她眼睛和耳朵一起动了几下。

    “天岐,我是想保护阿龙。”

    花落发誓,她会在逃跑的路上保护好阿龙的安危,不让阿凤伤心。

    天岐没料到这点,点头以示赞赏,无视花落那无辜的眼神厉声教训着刘轩云:“那你呢?哼,我亲自和你们切磋才能因材施教,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不跑。”刘轩云把手握成拳头,并在一起,掌心向下递出,当着大家面厚脸皮道,“我的心都是天岐大人的了,天岐大人牵我去哪,我就去哪。”

    阿龙不屑,心没了,人就没了,除了坟堆还能去哪?

    手臂翻转,掌心皆向上摊开,清晰可见,那掌纹似两条平行线。

    手弯曲。

    刘轩云谨慎抬头,做出接东西的动作来,不管天岐大人给他哪只手,他都捧在手心里,双手合上一起牢牢抓着,绝不松开。

    “河里,游泳,现在。”天岐威胁道。

    呃。

    这个。

    外面天黑,还做这种找死的事,真是嫌命长,他可还没活够呢,刘轩云马上老实,指间松开缝隙,低头放下手道:“还是改天。”

    要教他游泳,恐怕会费很大劲,天岐大人陪着一起去,好是好,可他去学,不想弄湿衣服,就得把衣服脱了,不然回来一身湿衣服,他倒也不会受什么风寒,只是天岐大人要亲自示范,还是手把手教他,天岐大人的这衣服?

    还有。

    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天岐大人还得从水里捞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光拉手肯定拉不起来,这得要抱着。

    隔着衣服都……

    刘轩云回想到白天为了安慰天岐大人抱的那一下,忽然觉得没有发挥好,应该让天岐大人靠在他胸膛上才好。

    可要是天岐大人不配合,不肯低头,撞疼了天岐大人的正脸不是很尴尬,下次他再低点头,靠在天岐大人的胸膛上不就好了。

    站着不行。

    得要一起坐着才行。

    他胡思乱想,还笑出声,旁边的一切没怎么留意。

    “天岐,我也要吗?”

    花落试图商量,她不想变大来切磋,可这么小一只怎么是天岐的对手。

    “当然,我只是听他说过你另外一副模样,他又是从明月那听来的,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我想亲眼见见。”天岐按在刘轩云肩上,“你想见吗?”

    “在想什么?”

    这是俯下身贴在耳边的一句质问。

    刘轩云回过神,尴尬笑笑:“我没夸大,明月怎么说,我就怎么说的,能见当然最好,不过,切磋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的,是不是,天岐大人?”

    天岐点头:“也是,那就留着有需要的时候,比如说,面对我一个人对付不了的妖。”

    刘轩云回头道:“我会该出手就出手。”跑开去抱着辟妖剑蹲着很肯定道,“绝不会丢下天岐大人不管。”

    抱都抱过了,要负责,不然三泉也会生气的,对待情一定要认真。

    阿龙看他这模样,分明是怕剑被人抢走,不想丢下剑不管。

    可他不该多嘴多舌。

    天岐不在乎道:“那就看好你手中的剑。”去看阿龙和花落。

    阿龙连忙点头。

    花落被盯着不放,只好道:“我也是。”

    天岐回去坐下:“你们三个傻吗?帮忙受伤了还怎么逃,当然是你们先逃,我找机会一起逃,打不过的妖不必强求,保命要紧,明白吗?”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回答。

    难得这么整齐,天岐有意捉弄他们,笑得意味深长道:“你们真的明白?”

    花落拼命点头,阿龙点头:“嗯。”

    刘轩云走回原位坐下,看着天岐的笑,跟着放松一笑,天岐大人比起以前有生气多了。

    刚出都城大门那一会,在郊外,天岐遇上了一只不好对付的妖,身旁无人,不愿逃跑的天岐大人和那妖一起倒在血泊里。

    他躲在树后远远看着,早就想要出去帮忙,可他知道,早点出去反而是拖累。

    战斗结束。

    树上蜘蛛还在结网。

    他不敢出去,怕走近一看,想要跟随的除妖师大人已经死了,眼睁睁看着她死去,除了骂自己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到。

    那一刻,他害怕到不敢接近。

    等了一会,当他下定决心要上前一步的时候,除妖师大人自己站起来了,双手撑着剑,满身是血,瘦弱的身躯摇晃着往前走去,脸上还有若有若无的笑意:“花渐,死花渐,你都没死,我天岐怎么能死?我要找到你,亲手杀了你。”

    这,什么仇什么怨?

    他目送天岐离开,看到天岐再次跪倒在地,从树后走出,想要扶着除妖师大人去疗伤,但又觉得这样做没有尊重除妖师大人自己的意愿和坚持。

    “快站起来,天岐大人。”

    刘轩云默默喊道,不明白在那一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满眼是这个给他希望的人。

    要是他早出现,是不是就没有三泉的事了。

    可能,现在的他和那时不同了。

    三年的跟随,为的是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这里现身,还以一种最丑陋的姿态,他真的明白吗?

    “那就说来听听,你们明白了什么?”天岐有意为难道,觉得这样做很有趣,假装生气,“刚才还说同甘苦共患难的。”

    花落装傻:“我说过吗?”马上去看阿龙,“阿龙,是不是你说的。”

    阿龙不记得自己说过:“我没有。”

    众人视线来到刘轩云这边,他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低着头磨蹭道:“我有话要说。”

    天岐看过去,觉得他有点反常,担心他忽然沉默,再开口是要胡言乱语什么,干脆道:“我不想听了,以后随机应变就好了。”

    阿龙和花落认同这点。

    刘轩云抬头盯着天岐不认同道:“我现在就要说。”

    天岐感觉不安:“我说了,我不想听。”

    “我就要说。”刘轩云闹起别扭。

    天岐一点也不惯着:“不许说。”

    刘轩云想说又不说,耍起无赖道:“我要说,就要说。”

    阿龙和花落都看傻了,这是闹哪一出?满眼好奇地去看天岐。

    “那你说呀!”天岐真是无奈,他肯定是要说些有的没的才这样犹犹豫豫,既然他这么想说就成全他。

    “嗯,其实,我想说。”刘轩云不敢看在场的人,偷看天岐一眼,心满意足地笑道,“算了,不说了,反正天岐大人已经说过那样的话了。”

    那样的话?

    阿龙神色异样。

    难不成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花落觉得一定是天岐对轩云说了会护他周全的话才让他这样开心,那时她也在场吗?

    啪嗒。

    竹子落地。

    她想到了,是那一天,不止是轩云,她和阿龙也在被保护的队列里。

    花落笑眯眯盯着天岐表达谢意。

    这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怎么看都是看好戏的感觉。

    天岐眼看被人误会,生气道:“刘轩云,你把话给我说明白,我对你说过什么了?”

    “没什么。”刘轩云站起来跑开,含笑不肯说。

    天岐心烦意乱,追着他要他开口,还让阿龙一起帮忙。

    花落喊阿龙别动。

    阿龙不知所措地看着,感觉这样的日子很有趣,白天的烦恼都没有了。

    “轩云,快逃。”花落呐喊助威。

第三百九十六章 能不能够一起上路?

    “几位玩得很开心啊。”

    沉香出现在门外,经历带头男子一事已经看透许多,明天,她将会离开这里。

    花落从阿龙肩上转头张望。

    天岐刚好抓住刘轩云的衣服,见状松开,心虚地看向别处。

    刘轩云拉了拉身上衣服,假装咳嗽。

    沉香扫视一圈,脸上还是挂着笑意:“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天岐和刘轩云对视一眼,都去看着去而复返的沉香,准备先做正事。

    “你羡慕了?”刘轩云毫不避讳。

    沉香只是在笑,还是不愿回答,这样开心的日子她也曾有过,每一日都会有人来拨动她的琴弦,来擦拭她的身子。

    本来可以多一个人的。

    气氛沉寂。

    “阿龙,放我下去。”花落趁机小声开口。

    阿龙蹲下来,花落不费吹灰之力跳下,盯着沉香知道天岐他们都会在她身后支持,下定决心开口道:“大妈,你是不是要找人,我们可以帮你。”

    天岐和刘轩云都在目不转睛地留意沉香,阿龙分神看了眼花落,也去看着沉香。

    大家都在等她回答。

    沉香不急着回答,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笑意,慢慢走近,注视着脚下的花落弯腰威胁道:“原来你会说话,不说是怕被人偷走拿去卖给商人吗?他们会好好待你的。”

    花落果断道:“我不信。”

    沉香点头,直起身子去看天岐,再去看着刘轩云,对于花落刚才的发问不做回答。

    他们两个应该能明白。

    外人的话不能轻信。

    刘轩云叹气,装模作样一脸沮丧:“我刚才就在说,聪明伶俐的老板娘不会相信我们没有一点私心。”

    天岐的目光来到他身上,看他有什么坏主意,刚才他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阿龙多嘴道:“我们不会害你。”

    沉香淡然一笑:“我知道,不过,帮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盯着刘轩云道,“你说,你的私心是什么?”

    “我的?”

    刘轩云往前走几步,故作为难地想了一会,眉开眼笑道,“我的私心就是想要回我那一百两银票,有了它,我就能买很多东西来哄天岐大人开心了。”低头看一眼花落补充道,“当然,还有我们的小狐妖,那边的笨蛋阿龙,都是顺便的,我也会给他们买东西,你跟我们一起上路,当然也会有,这样,你就不用羡慕了。”

    什么顺便的?

    花落不满意这句话,直接踩上刘轩云的脚,用前腿不停按在他的腿上,自以为这样做能让他感到压力。

    刘轩云还是一脸轻松。

    被殿下这样动脚按摩着,真是舒服,走了一天路,又练了一会武,脚刚好酸着呢。

    阿龙暗自生气,他什么时候成笨蛋了?

    沉香笑而不语,看向一言不发的天岐,想听听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人:“你呢?天岐姑娘。”

    天岐轻笑道:“这是他们的决定,我不答应,他们就闹别扭。”

    “所以是为了朋友。”沉香道,“真好,你们的感情让人羡慕。”

    天岐点头,反问:“你也是?”

    沉香摇头:“我没有朋友。”

    刘轩云接道:“那就让她当你的朋友。”抱起脚上的花落放在沉香眼前。

    脸朝内,尾巴朝外。

    腾空的花落扭头看着,想要看清沉香脸上的神情。

    刘轩云看殿下这样费力气,试图转动手臂让殿下正对沉香,可一转手又费力,除非是把殿下整个颠倒过来,不行,太不雅观了。

    他只好转动自己的身子,背对沉香,让面对他的花落能轻松看到沉香。

    花落,刘轩云相对,沉香在刘轩云身后,三人成这样一种站姿。

    天岐和阿龙在一旁耐心看戏。

    “你们问过它的意见了?”

    沉香看这狐狸好像都是始料未及的模样,还真是有趣。

    “没有。”

    刘轩云回得干脆,眼睛盯在别处,偷看天岐一眼,看天岐大人都没有意见就擅作主张将双手举过肩,头一歪,给殿下和沉香留下互相读心的空当。

    花落摇晃尾巴以示友好,这是她和外面的哈巴狗学来的。

    “对了,大妈,那三个人呢?”

    “他们啊,各奔东西,我想他们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们了。”沉香有点好奇,他们看到那个人的尸体时会想些什么。

    众人还未料到有人已死,一切都太平静,天岐不解沉香再遇到他们是用了什么办法赶跑的,挑拨离间,这是那只鼠妖的惯用伎俩。

    居然和她说,可以把那些背后说她坏话的除妖师名字都告诉她,还可以教她诅咒人的稻草娃娃,针也会送给她。

    死到关头都是不知悔改。

    真告诉给她了,那才是麻烦,放着不管就会耿耿于怀的。

    她离开都城之后,找不到花渐怨念深重,没给鼠妖多说的机会,直接一剑给除掉了。

    尸体拉回去,当众烧掉的。

    可那些已经受鼠妖蛊惑,被离间的兄弟姊妹,亲人朋友,很难再交好。

    还是晚了一步。

    要是能早点遇上那鼠妖,早点除了他就好了。

    “和我们一起上路吧。”花落开口邀请,盯着沉香满目憧憬。

    路上多一个人,那就能多一份照应。

    以后成为大妖,可以让阿龙喂她吃葡萄,让大妈给她弹琴,让天岐给她舞剑,让轩云给她按摩。

    惬意的生活在等着她。

    答应,快答应。

    沉香下意识道:“好。”笑了下靠近花落,识破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伸手抚向她,“是好,可是你在他们身边已经很热闹了。”

    不缺她这一个。

    花落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更热闹,不是更好?”刘轩云眼睛瞥向身后,至于热闹过后的事情,热闹过后再想。

    人活着,该想点开心的事情。

    不能因为怕被淹死而不去学游泳,大家一起在水里嬉戏玩耍好像很热闹。

    那他决定了,不能光是天岐大人一个人来教他游泳,还要找上其他人,两个抬手,两个抬脚,还有一个托着他的脑袋。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天岐看着又在盘算什么的刘轩云,已经由着他去了,还是忍不住要点明道:“所以这里的月亮永远是满月。”

    阿龙认同点头,这一点他也发现了,可他还是不太明白。

    “满月之后,再无更满的月。”

    刘轩云朝天岐轻笑,他懂天岐大人的意思,会解释给大家听,“所以沉香姑娘你想永远留在满月这一日。”

    “怎么可能一直是满月?”阿龙小声发问。

    这也是沉香现在的回答。

    她低着头,轻声细语附和着:“对啊,怎么可能一直是满月呢。”

    花落见怪不怪道:“怎么不可能,花渐哥哥很早以前就和我说过了,只要努力,什么都是可能的。”

    这倒像是句人话。

    天岐和刘轩云纷纷点头,觉得这话还是害人不浅,想去北方,努力往南走可是行不通的。

    找到要前进的方向。

    找对要跟的人。

    很重要。

    天岐在想正事,刘轩云偷偷看她一眼,再偷笑几声,努力是他的态度,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当然要努力,不管结果如何。

    都一定要当上除妖师。

    阿龙的心愿是这个,在众人面前郑重点头,抱定决心要努力。

    进了城也要好好练武,不能贪玩。

    沉香眼神平静,嘴边是轻蔑的笑意,她不信这话,弹了这么久的琴,两个主人,还有顾执,谁都没有出现。

    真的是因为她这脸上的泪痣吗?

    注定一生求而不得。

    那她希望有她在的一天,他们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这个世上。

    但愿如此。

    “今晚你们就好好休息,我给你们弹一曲安眠的曲子,不要再去想那些伤心往事了,至于朋友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阿龙看向天岐,想到小黑的事情,讶异沉香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天岐郑重道:“多谢。”

    “不用,举手之劳。”沉香轻快道。

    刘轩云看着阿龙道:“送送沉香姑娘。”

    阿龙不解:“为什么我送?你也可以去送。”

    花落已经明白,催着阿龙:“叫你去就快去,哪这么多为什么?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这么没有一点眼力,轩云当然是不想让天岐生气,三林那个坏男人就是这样经常送蛇妖回去的。

    他们两人的关系,啧啧。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能不能看到他们两个的孩子。

    那孩子,又会是什么模样?

    有机会的话,认她做干妈算了,要是三林和明月都是当爹当妈的人了还要来欺负她,那她就教育干……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男,是女?

    不知道是干儿子,还是干女儿,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反正不管,就让他们的孩子替她这个干妈讨回公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这条路她一个人走

    阿龙想着刘轩云自己可以送却偏偏要他送,就连殿下也这么说,天岐又不开口,他送就他送,吃亏是福。

    况且,这也不能算是吃亏。

    阿龙上前一步。

    沉香见他满脸木讷,却又如此肯听他们的话,想必是很相信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她是真心悔过呢?

    不重要了。

    沉香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不必劳烦你们送我,明天赶路今晚好好休息,回去休息的这条路我自己一个走就行了。”盯上刘轩云,告别前委婉地揭开他的伤疤道,“我不怕黑。”

    “好吧。”阿龙点头思索,他也不怕黑,黑有什么好怕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管多晚回家,有姐姐等候根本不怕黑,要说怕,更多时候怕的是姐姐的责骂。

    现在,远方有家人在等他,身旁有朋友陪伴,整个人都是干劲十足。

    刘轩云萎靡不振。

    他这怕黑的毛病又不是他想得的,靠近天岐寻求良药,只要跟着天岐大人总有一天会不怕的。

    天岐警告他一眼。

    他还是厚着脸皮站过去,朝向沉香道:“我和天岐大人会好好休息的,善解人意的老板娘,你不用担心。”

    善解人意,这话她爱听。

    沉香笑着离开。

    花落摇尾巴道别:“大妈慢走。”

    阿龙跟了句:“路上小心。”

    花落不满这话:“小心什么?”

    阿龙不懂殿下为何忽然生气,只好解释:“小心路,这是一句道别的话。”

    道别?

    有不告而别,也有再也不见的道别,天岐看阿龙一眼,再看向走出去的沉香心绪沉重,过了明天,他们也会和别人一样只记得琴声,不记得沉香这个人吗?

    周围的一切响声近在耳边,没留意去听,整个人好似禁锢在原地,将一切隔绝在外。

    花落抬头,踮脚,气势汹汹地逼问阿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阿龙更不明白,这知道还来问他?殿下虽然是小殿下,可这也太无理取闹了。

    还是问问刘轩云这个家伙,他一定知道。

    阿龙把视线放在刘轩云身上,发现刘轩云一直在看着天岐傻笑。

    他,又是怎么了?

    阿龙犯起迷糊。

    “天岐大人,你别生气。”

    刘轩云很小声地嘟囔着,刚才耍起嘴皮子来是一点也不含糊,现在面色发红,反应过来会和天岐大人一起好好休息这话,别有深意。

    生气?

    阿龙一头雾水。

    花落见阿龙竟敢不理她,不再自讨没趣,坐着去看说了会保护她的天岐,心里很踏实。

    除了殿下,大家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不安。

    天岐的心思不在房内众人身上,而是在房外的脚步上,渐渐远去的声音本该轻微下去,却还是在她心上一下一下敲击着。

    感觉有事要发生。

    可她猜不到沉香下一步要做什么。

    刘轩云还在傻笑,无辜地看着天岐希望得到谅解。

    他刚才的话是没动脑子随口说说的,三泉,你也别当真,不不不,你们都要当真,是要让天岐大人好好休息的,他休息好了,天岐大人自然也能休息好,这样才叫一起休息好,推拿捶背这种事他也会一点。

    不知道天岐大人愿不愿意?

    天岐握紧拳头在考虑正事,没有留意到身旁的视线还有多此一举的笑声。

    阿龙看不透刘轩云,见花落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岐,好奇殿下从天岐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跟着去看想要看明白。

    还是不明白,出声怕打扰他们三人,只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等着。

    房内静得出奇,大有乌云压境之势,下一刻便会电闪雷鸣,当天岐的拳头握起,刘轩云吓得直咽口水。

    别生气嘛,天岐大人,是个人就会犯错的。

    天岐回过神,松开拳头,希望她只是多虑,不过,故事的真相还是让她放不下,心中烦闷赶快懈下一口气来缓解,心静了。

    是这周围太安静。

    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天岐往边上看去,见他们神情紧绷,还都盯着她不开口,不由胡思乱想起来,她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看我干什么?”天岐催促道,带有一点点的不满,“该干嘛干嘛去,都别偷懒。”隐瞒担忧沉香的事撒谎道,“我是在考虑明天的路程。”

    原来是这样。

    阿龙忙起正事,照顾杜鹃。

    天岐盯上刘轩云,想知道他的想法。

    刘轩云配合着笑了下,不去考虑别的,不管是沉香的事还是明天赶路的事,不让天岐大人生气才是他的正事,看天岐一眼道:“不偷懒。”

    那刚才偷懒看她的人是谁?

    天岐眼神无奈。

    刘轩云感觉口渴,心虚坐下喝水,忙里偷闲,不是偷懒。

    花落左看右看,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免得让天岐后悔说出保护她的话,饭已经吃过了,肚子撑得饱饱的,拉还不想拉。

    散散步吧。

    她低头盯上自己脖子下面的铃铛,试着走动起来,练练走路不出声的本事,大功告成之日给天岐瞧瞧,殿下有多厉害。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让这个注定是分别的夜晚不是那么冷清。

    屋外的琴声很快响起,是安眠的曲子。

    可心里的燥热难以驱散。

    房内闷热,天岐因为小黑的事还睡不着,剑已擦好,接下来该试试这剑刃还锋不锋利了。

    有机会再试。

    现在先收起来。

    剑收回鞘的那一刻,刘轩云一个激灵。

    天岐看过去,下意识笑着轻哼一下:“刘轩云,我有话和你说。”想到他刚才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就有气。

    “说,说什么?”刘轩云心惊胆战,“天岐大人,我已经洗好耳朵了。”

    什么时候洗的?阿龙看他是死性不改。

    铃铛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再次有规律地响起,声响变得缓慢许多,伴着天岐的话一同涌入刘轩云的耳中。

    “我觉得你刚才和我说的主意不错。”天岐点头以示赞赏。

    “不错,什么不错?”刘轩云贴着天岐而坐,把脑袋凑过来,手里端着一杯茶,倾耳聆听。

    天岐看回他,没料到他又敢靠这么近,装,还敢装?

    以为她不会吗?

    “你这个人不错啊。”

    天岐说完专心看回眼前。

    刘轩云听了坐坐端正,笑着喝水,眼睛一直留意身旁,沾沾自喜地想着,天岐大人终于发现他的优点了。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的更清楚一点。

    到底是眼睛好,鼻子好,还是手好脚好的,哪样好就多拿出来给天岐大人看看。

    整个人都不错,那当然要在天岐大人面前多晃荡几次。

    天岐用余光看到他默不出声,身子轻晃,无奈放下剑去拿桌上放着的茶杯。

    反正睡不着,还是喝点水。

    一个人出去上茅房,这种事,她又不是刘轩云,当然不怕。

    他要装,那她就陪他装下去。

    不就是夸人吗?谁不会啊,夸一句老实一阵,老实一阵算一阵。

    天岐伸出去的手碰在茶杯上,刚要拿,手背上的一处升起暖意,很快消散。

    有人,碰了她一下。

    不是在沾沾自喜吗?怎么……

    天岐下意识松开茶杯,往边上看去时,刘轩云已经赔笑着,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换了旁边的茶杯拿起来,摆在她面前,替她倒水。

    “天岐大人,这点小事不劳你亲自动手了,我来就行。”刘轩云双手握住茶壶,手还在发抖。

    天岐叹气:“着凉了?”

    “没有。”刘轩云心虚道,也不知怎么,明明看到天岐大人奔着最近的茶杯去的,他也看到了,手却不会拐弯,直直伸了过去,这才碰上。

    不是想占便宜,三泉,你也不是小气的人,一定要相信他,这是个意外。

    “那就别倒了。”天岐看他也是听不得好话,听了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不行。”刘轩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回神惊得跳起来,赶紧将茶壶放在桌上。

    茶杯里的水已经溢出来。

    “天岐大人,你没事吧。”他居高临下看着那水顺着桌子往外流着,不用手去挡住反而劝道,“还是站起来躲躲。”

    天岐还是坐着,不想躲什么,转头神色自若地看着举动反常的人。

    这个时候叫人躲开是很正常的举动,可对他来说,不是。

    刘轩云低眼,小声道:“水。”

    天岐知道面前有水,是他走神弄在桌上的,又不脏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妖的身份不是早就让她知道了吗?不想让她遇见,不想让她动手的妖到底是谁?

    不能直说吗?

    他是他,他的家人是他的家人,对啊,是他的家人,所以注定和他有逃不开的关系,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真不知道来找琴妖的决定是对是错。

    水从面前往下掉落,天岐没有躲,衣服湿了,也没有关系,刘轩云着急道:“天岐大人,你的衣服,阿龙,你快……”找点东西来擦擦。

    “看到了。”天岐平静道,“你等在这里做什么?继续去练你的腰腹,还有腿上功夫。”往边上铺好的地铺看去,用剑指了一下,甩着头道,“去,别客气。”

    怎么会,客气。

    他向来都是不客气的,天岐大人说的是反话,是发怒的前兆啊,一边发怒一边笑,那就是笑里藏刀了,好可怕。

    刘轩云面上尴尬,不得已把要对阿龙说的话收回来,拍了下阿龙的肩膀道:“好吧,阿龙,你看着点,我练得有用,以后,你也是要跟着练的。”

    阿龙动了下肩膀,朝着没了支撑就一个趔趄的刘轩云郑重点头:“好。”

    好什么?

    要是真有用,他也不会这样让人欺负了。

    刘轩云垂头丧气走过去,故意抱怨道:“一个人练好无聊啊。”

    阿龙想起什么,喊道:“刘轩云。”

    被喊的人马上转身,笑着问:“什么事?”

    天岐摇头,不愿搭理,他是越理越来劲,明天还要早点赶路,也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到安城,一路骑马来的,这路途多远,她也不是很清楚。

    按她一个人走路的速度,应该可以到。

    可现在,她算不出来。

    “你教我,我要不要叫你师父。”阿龙的神情一脸认真。

    天岐的目光从刘轩云身上回到阿龙身上,在位子上坐坐好,抬起手挡了一下嘴。

    阿龙喊刘轩云师父。

    那她自己岂不是成了阿龙的师公。

    不过,阿龙不可能这么喊。

    花落明白轩云的回答,扬起头走过去,她也要学,但她可不会叫轩云师父,这种称呼真是难听死了,好像轩云都多老了一样。

    刘轩云不嫌自己年龄大,很乐意听这话,惊喜地愣了一会,盯着阿龙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先叫一声来听听,我这还是头一回当师父呢,没什么经验,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多多包涵,至于教徒弟这种事,咳咳,天岐大人怎么教我,我就会怎么教你的,尽管放心。”

    说得好像她教得很好一样。

    天岐面对这种拐着弯的夸赞习以为常,为师,她也是第一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师父。

    拜师礼是什么?

    糖葫芦,想得美。

    屋内一片静谧,大家都在等待阿龙的那一声师父。

    可真正抱着这个期待的,只有刘轩云一个人。

    天岐和花落都知道,阿龙不可能这么喊的,只是没想到阿龙都学会开玩笑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当真了?”阿龙抱着怀疑的态度客气询问。

    如果当真,那他吃次亏,喊刘轩云一声师父,不过,喊了他,更应该喊天岐一声师父,毕竟肯带他一起上路还教他功夫的人是天岐。

    万幸的是,接下来的回答没有让他为难。

    “没有。”刘轩云翻了个白眼,沉下脸不在乎地说着,“我想当师父,以后随便收几个徒弟,都能当师父的。”转身轻叹气,还是先练武再说。

    有用没用他说了不算,反正天岐大人都发话说有用。

    断弦之琴的用处,不能弹,放着当传家宝也不错。

    见不到那把琴了。

    弹不了琴了。

    都怪钟冥。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见沉香两心空空

    天亮,客栈外照进光来。

    小白在外踏动马蹄,呼唤着在房内还没有起来的四人。

    天岐睁开眼,脑子一片空白。

    躺着发了一会愣才起来。

    地上就躺着刘轩云一个人,阿龙趴在桌上说起了梦话:“怎么又饿了。”

    杜鹃合时宜地啼叫起来。

    阿龙惊醒,迷迷糊糊之中准备喂食,没有留意到天已亮,天岐已醒。

    “起来了。”

    天岐蹲下拍了下刘轩云的肩膀,看他那朝着顶上的脸忍不住轻笑,睡着了还是挺老实的样子。

    刘轩云跟着笑,闭着眼道:“马上。”

    天岐明白他是装睡,催促道:“既然醒了就别躺着,又不会让你不吃东西就去扎马步的,晕倒了我都嫌麻烦。”

    刘轩云傻笑,开眼盯着身旁站着的人,还是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揉了揉后脖子,歪头看向天岐简单应下:“知道。”

    天岐反应过来一大早上她话比刘轩云还多,懊恼一会走向阿龙那边,背对刘轩云道:“你去喊殿下起来。”

    “不用喊。”刘轩云转向另一边,抬眼看着天岐的背影道,“殿下比我早醒。”

    “你们两个。”

    醒了也不说一声。

    天岐回头看一眼,不再理会,昨晚她倒是睡得最安稳的一个。

    “阿龙,醒醒,今天喂鸟的事就交给我,你先好好趴在桌上眯一会,等会吃早饭叫你。”天岐拿过阿龙手里的肉干。

    阿龙目光涣散地看天岐一眼,直接倒在桌上,打了两声轻微的呼噜才传出一个好。

    “是这小杜鹃吵得我们睡不着。”刘轩云坐起来整理头发,自顾自穿衣服。

    穿之前,拿着衣服甩了一下。

    花落闭着眼睛眨动一下,奇怪轩云怎么会知道她早就醒了这件事,她就睡在轩云的身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刘轩云看回她,直接趴在地上,用着许久不曾用过的动作爬着面向她,下巴靠在地铺上,用着商量的语气道:“殿下,我和你说件事,你以后睡觉能不能不要蜷缩着睡,冬天就算了,夏天这么睡,我睡在一旁都感觉你像是一个小暖炉。”

    小暖炉?

    花落见过那东西,是蛇妖给她看的,一点也不好看,昨晚还梦到蛇妖拿着这东西点上火来追她,其实她是被吓醒的。

    蛇妖把小暖炉打翻在她的身上,害得她浑身都在发热,有什么东西将她越缠越紧,挣脱不了,快要被烫死的时候,醒了。

    她自己松了松蜷缩起来的身子,舒服多了。

    是她自己快把自己给闷死。

    居然还以为是蛇妖害她。

    “对,对不起,轩云,我以后不会睡在你旁边了,我会去找个小角落的。”花落很识趣地装可怜求原谅,身为殿下自从山上下来就处处放低身段,现在只求个容身之所。

    刘轩云本想开个玩笑,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感觉他是惹殿下不开心了,心里又觉得无辜,为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花落站起身,眼高于顶。

    这是一句逼问的话。

    刘轩云还没想好,因为他说话向来不过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殿下,容我想想。”刘轩云说是这么说,可殿下没有丢掉她的那份高傲不必费心安慰。

    “哼。”花落生气。

    她是真的生气了,看都不看刘轩云一眼。

    刘轩云无奈。

    桌边传来帮忙的声音。

    “冬天就不怕冷了。”天岐喂着杜鹃,望着花落道,“刘轩云说你是小暖炉,是说你在不久之后的冬天会派上用场。”

    刘轩云还是趴着,用手垫在下巴上,双腿在后面来回抖动,一脸开心。

    他望着天岐专注看着,奇怪今天的天岐大人没有起床气,真好看,眉眼间的神色没有以前那般充满敌意,眼睛还有淡淡的白雾,似乎在朝他轻笑。

    这一笑,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嗯,我明白了,天岐。”花落想通,转头换了一副面孔,满脸自信,“到了冬天,我会和你们睡在一个屋里的,到时候,你们想抱着我睡都行。”

    她满目憧憬,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天岐点头,留意到刘轩云还赖着不起床,瞥一眼他,笑着看回面前:“傻笑什么?早点起来去把早饭做了。”

    早饭?

    那是吃的。

    只要是吃的,她这双蹄子就不能乱碰。

    花落嘴角上扬,在快要看到天岐脸上的笑意前一下子垂头丧气,甩了甩脑袋无力地走动几步,颇有自知之明道:“所以,我现在还是没用。”走向门口蹲下。

    堂堂殿下,除了挖坑什么忙都帮不上。

    能找到花渐哥哥的月饼也不能亲手帮忙做,谁叫她以前总是不学无术,迟迟变不了人形。

    这一身的毛,在夏天真讨厌。

    干脆烧了算了。

    门关着,她也开不了,往回一看,想想她也只有跳窗出去这一条路了。

    窗对着地方。

    阿龙真的累了,埋头在睡。

    天岐喂着鸟,看着杜鹃安静下来,松口气望着一早上就是乌云满天的花落,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和刘轩云一起练功呢,今天怎么忽然这样。

    她把安慰的人的任务交给刘轩云,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过去。

    刘轩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从上往下地摸了一把脸就去找花落。

    “谁说殿下没用的,每个殿下都有每个殿下的厉害之处。”刘轩云站在花落身边,等花落抬头看他就蹲下来抱起她。

    当着天岐面,刘轩云把花落放在桌上,自己坐在天岐身边。

    “花落殿下。”

    刘轩云叫起全称,神色认真地用着哄人的语气道,“你看阿龙都喂了一晚上鸟,累得不行了,我们不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就是帮了阿龙的忙。”

    天岐看他懂这个道理,还总来他身边当什么小暖炉,也不嫌热,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起身去开门,楼下碗筷都未收拾,不见沉香。

    人去楼空,可人还没去,这里就显得很空荡。

    “我出去看看。”天岐打声招呼就往楼下走去,想起昨晚沉香不要和他们一起上路,又不要他们送,心绪不宁。

    “天岐大人一路小心。”刘轩云扭头招呼,习以为常地说着。

    房内花落已经听明白,看一眼阿龙毫不避讳道:“可是阿龙好吵。”

    “是吵。”

    刘轩云下意识认同这一点,抬起头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就和蝉一样。”

    “蝉?”花落不解。

    刘轩云有机会好好解释,抱着花落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看不到野外有琴,有人,怅然道:“蝉需要埋在地下蛰伏数年,只为这夏日短短的数月,这是它们全部的生命,当然拼尽全力去鸣叫,好让世人记住它们。”

    可有些声音,细水流长亦是记忆犹新。

    流水曲会了,可这高山曲在何处呢?昨日竟然忘了问老板娘,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花落在一旁浑然不知地发誓:“我要当大妖,不当什么蝉,所以我会比他们喊得还要响。”

    当然。

    刘轩云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一句:“乖。”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刘轩云骗阿龙失火

    这一声略显疲惫。

    客栈外,太阳升起。

    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下,一轮残缺的月亮占据了一个小角落,颜色很浅。

    天岐牢牢注视着,发现那月亮就是满月过后该有的模样。

    黯淡,还是能看见。

    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了?

    沉香不在这里,难道她这个人都是假的吗?可是昨晚的琴声又是那么真实。

    不懂音律的人,能把琴声听得那么真切吗?

    如果真的可以,那这一切都是沉香的功劳,还有,这眼前的景象。

    “日月同辉。”

    客栈外,天岐出声,刘轩云在二楼喃喃自语,这景象很少见。

    “哪里?”花落还没看清,就被刘轩云抱走了。

    “阿龙,醒醒,快醒醒。”刘轩云单手抱花落,拍打着阿龙的后背,急促道,“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啊。”

    阿龙惊醒:“火,哪里有火?”

    刘轩云跑出去:“在外面,跟我来。”急着下楼去找天岐,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松口气,慢慢走过去道,“天岐大人,你也看到了,你说,这是不是沉香送给我们的临别礼物?”压低声音道,“还是永别的那种。”

    “什么意思?”花落着急道,“大妈她是……”自己找地方埋了自己吗?

    不敢说下去,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有人陪着,她就想要一直走下去,找到花渐哥哥之后也想让花渐哥哥一起陪着,天岐这边,花渐哥哥那边,都想要。

    可要是,花渐哥哥不肯陪着天岐他们了。

    该选哪边?

    大妈她又是选了哪边?

    不管这么多,反正狐族就是狐族,等她成为大妖,花渐哥哥也得听她的。

    只是,花渐哥哥到底在哪里?

    “不清楚。”天岐摇头,“我只是听说,那些人都是在第二天破晓之前离开的,他们见不到太阳的光笼罩在客栈这边,也见不到现在这景象。”

    “破晓?”刘轩云眯眼,停顿片刻道,“他们,都不睡懒觉吗?”

    “和满月一样。”天岐没空看他装模作样,虽见了比日出之景还要让人惊艳的画面,心中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都是假的吗?”花落来回看着两人,想知道答案。

    刘轩云道:“这回的,可能是真的。”

    “那么,沉香她……”天岐叹气。

    身后传来阿龙的声音。

    “失火,哪里失火了?”

    阿龙背着很多东西,手里端着杜鹃匆匆忙忙下楼,不明真相的他一下来,就引来另外三人的冷眼旁观。

    “怎么?”阿龙来回看着面前三人,尴尬道,“没有失火吗?”

    花落点头下结论,他太容易被骗了,不看着点肯定会被人拐走,到时候都不好向阿凤交待,轩云的话,不能全信,她已经懂得这个道理了。

    阿龙居然信了,还收拾了东西才下来。

    真有火,就是不要命。

    太傻了。

    天岐皱眉,看着憋笑的刘轩云,相信他说失火有他的道理,等着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轻笑一声给他充足时间来编谎话:“说吧。”

    刘轩云面对天岐信任的目光,傻笑道:“我这不是为了喊阿龙起来,才稍稍夸大了一些,昨晚我们离开河滩,那火灭了没有,我给忘了,可能没灭烧着烧着,风一吹就给吹到林子里去,把树都给烧没了,这样,那窝鸟还得死。”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总欺负老实的阿龙。

    天岐无奈,不知道刚才是谁说不打扰阿龙休息就是有用的人了。

    算了,他有别的用场,最显而易见的一点,话多,留着能解闷。

    现在不需要他话多。

    天亮该启程了。

    “火是我灭的,你不信我?”天岐质问道。

    刘轩云当即抬头,一脸无惧道:“信,当然信,可是,天岐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死灰复燃啊。”

    “别转移话题。”天岐走到阿龙这边。

    刘轩云看过去,顺便看了眼被他轻易骗住的阿龙,从未见过这么听话又任劳任怨的人,不自觉想要笑。

    虽不是嘲笑,还是不太友好。

    “刘轩云,你是不是在骗我。”阿龙看了刘轩云那不着调的模样就生气,事到如今还是要问问清楚。

    刘轩云不敢乱回答,尤其天岐大人还在场,不能教坏了小殿下,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果然。”

    阿龙气愤不已,身上背了很多东西,憋着一股劲气势汹汹走到刘轩云身旁停下,故意哼了一声,看他还是不回答,便肯定是没有失火的地方,心里松了口气。

    没有失火就没有受伤的人了。

    怒气渐渐散去。

    “没下次,我保证。”刘轩云还在急着发誓,弯曲手臂摆到与肩齐平的地方,歪着眼睛看阿龙,赔笑着求得原谅。

    天岐一点也不信。

    刘轩云心虚不说话,摆动几下手臂。

    花落眨着眼回过神,从下往上望着轩云,好奇他又是在保证什么。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和她抢,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轩云要带她先找到花渐哥哥才行。

    这可是头等大事。

    当然可以插队,不知道轩云还答应了别人什么事情。

    “和这次一样的下次?”天岐慢慢悠悠试探问一句。

    “是。”刘轩云果断道,说完就懊悔,这可是火坑啊,他怎么还跳了,放下手整个人都瘫下去。

    “下次不骗我失火,骗我别的是不是?”阿龙不会那么傻。

    聪明了,阿龙。

    刘轩云颓废地看着有天岐大人帮忙的阿龙,站着低下头,动了动脚。

    阿龙还不是沾了天岐大人的光?

    他想听天岐大人教训他,那才是心服口服,阿龙教训他,他最多是不开口回嘴,毕竟他有错,可心里,不服。

    谁叫阿龙这么傻的。

    阿龙看他发愣,不容置喙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这可不一定。

    刘轩云还在想着自己的事,衣服脏了,鞋子也脏了,该换了,可他没有能换的,只能去买,可钱也没了。

    到了安城,他不说,天岐大人会不会给他再买双鞋子?至少要有一双轮着换才好,不然脱了鞋,有臭味怎么办?

    会熏到天岐大人的。

    就和阿龙那改不掉的打鼾声一样。

    不虚心认错的模样都落在天岐眼里,天岐看得有趣,没有出声打扰,想知道,他能演多久。

    他和那些犯了错不认错的小孩一样。

    一路上,见过不少。

    多说无益。

    阿龙不打算白费口舌,知道是他自己不该轻信刘轩云这个家伙,还是回头往楼上看去,好心提醒道:“你的剑我搬不动,还在上面,你自己去。”

    “啊,好,我这就去。”

    刘轩云放下花落殿下,跑着去拿被他遗忘的重要东西。

    天岐问阿龙和花落:“你们饿吗?”

    花落想起大妈的事就没胃口。

    阿龙看着肚子,被气填了一些,所以也还是不饿。

    “不饿。”

    “那我们出发吧。”天岐出去牵小白。

    刘轩云拿剑下来,发现没人,慌张地跑出去,发现了不远处的三人,眼看他们越走越远,眼里的焦急丝毫不减,眉头还是皱着,急着去追,哪怕脚下滑了一下还是顾不上许多,非要连滚带爬追出去,嘴上大喊:“天岐大人,等等我,大早上的有很多豺狼虎豹的出来觅食,我害怕,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样都能丢,也算本事。

    天岐听到了,停下问阿龙和花落的意见:“要等他吗?”

    阿龙说:“等吧。”

    花落小声道:“不等也没有关系,轩云会追上来的,我相信轩云。”

    相信。

    朋友间是该如此。

    刘轩云是真的信任她,那么……

    “我也是。”天岐轻声附和,看着花落认同她说的那句会追上来,抬头道,“我们继续走吧。”

    阿龙看着还在远处的刘轩云,催了一句:“你快点,我们要走了。”

    “知道了。”刘轩云大口喘气。

    花落扭头,去跟着会保护她的天岐,想要在天岐面前好好表现,所以只在心里对刘轩云说了一句要加把劲。

    虽然三泉照顾天岐很周到,照顾她也很周到,但她还是站在轩云这边的。

    这点不会动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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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云守介绍:
本以为,他是有所图谋,带他上路只为有朝一日真正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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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除妖师的天岐救了一只妖。
他说,他叫刘轩云,是刘家村一个种地的。
天岐不信。
·
可后来,他们决定要一起上路,两人在人和妖并存的世间结识朋友,打打闹闹,欢声笑语后免不了又有磨难找上门来,他们有过迷茫,有过失声痛哭,也有过幡然醒悟,不变的,是每一次身旁都有人陪伴,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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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头疼的是,因为刘轩云的多管闲事他们被卷入一次又一次的纷争中,吃人的蛇妖明月,誓要复兴族群的狐妖小殿下花落,自称没有心的琴妖,不吃水果会死的文客,在一次次亲眼目睹人与妖的悲欢离合后,两人渐渐明白何为真正的爱,为了人间安定,身为人和妖的他们将再次面临选择,这一次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注定是一场长久的别离。
好在。
终有一日。
我们还会重逢!
你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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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温馨】【慢热】【仙侠风】天命云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云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云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