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觉得很好不想改变
“这么说,张大宝并不会这种摇骰子的本事。”刘轩云问道。
那他怎么敢和文客赌的?
“不知道。”文客不想去考虑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我只知道,他对他的耳朵很自信,每次猜大小都能猜中,但偶尔也会有猜不中的时候,就比如出现了豹子,所以这也是他不敢让我来摇骰子,他来猜大小的原因,不过,对我来说,听骰子的声响来判断大小也不是难事,我无聊玩过几年,觉得每次都能猜中没意思才不玩了。”
“哦。”刘轩云明白他是从哪发家致富的了,转念一想。
对了。
他要是能从他这学上两招,不是也可以赚一点小钱来花花了。
文客看到刘轩云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模样便猜他要向自己请教,直接反问道:“云公子,你该不会想让我教你怎么听骰子,怎么在我的赌场里赚我的钱吧?”
“怎么会怎么会。”刘轩云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去问,“要怎么听啊,说出来听听看,别这么小气,说出来一时半会也学不会的。”
“那你就听好了。”文客觉得和他说话不是那么无聊才想着和他多说几句。
刘轩云连忙点头应下:“好好。”
文客一本正经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听骰子靠的是感觉,首先要有一双好的耳朵。”
还真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多谢了。”刘轩云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句谢,起身要离开。
文客喊住他:“云公子有兴趣在我这玩上两把吗?”
“改天吧。”刘轩云推辞道,“我还有正事要忙。”
“该不会是怕了吧。”文客嘲笑道。
激将法。
刘轩云下楼的步伐一滞,以为他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吗?
“玩两把又不碍事,该不会是怕玩着玩着就上瘾了?”文客故意道,“我相信云公子的能力,不会这么轻易就沉迷其中的。”
那就要辜负你的期待了。
刘轩云继续下楼,轻蔑一笑道:“我就是怕上瘾,怎么了?很丢人吗?告辞了。”
“等等。”文客站在楼梯口向下望去,使出最后的绝招,“要是云公子身上没有银两,那我可以先借一些给你。”
“哦。”刘轩云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趁这个机会当然要问问清楚,“好啊,你能借我多少,要收我多少利息啊。”
文客将转过身的刘轩云打量了一番,认真道:“既然是云公子开口,那我肯定要网开一面。”考虑良久,下定决心道,“借你十两,不收利息。”
十两?
他就只值这十两吗?
刘轩云不满道:“我怕十两还不够在你这输的。”
文客笑了笑,回击说:“我也怕超过十两,云公子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还给我。”
“你。”刘轩云咬牙切齿,一天之内吃瘪这么多次,他忍了,“算你狠,我要去找天岐大人了。”
“岐姑娘去张大宝家里了?”
“是啊,怎么了?”
“你来找我,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了?”
差点给忘了。
刘轩云正色道:“可以和他赌最后一次吗?”
文客没有犹豫:“可以,看在云公子的面子上,这是最后一次。”
刘轩云解释道:“一个赌徒不输到倾家荡产是不会醒悟的,当然,到死也不愿承认自己输了的人也有很多,能不能让他重新做人,本就要赌上一把。”
“这次的赌注是什么?”文客大概猜到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他的妻儿。”刘轩云笃定道。
果然。
文客无奈摇头:“我说了他的家人对我而言不重要,这场赌局的输赢,对我而言也无非是赢钱,还是输钱。”
“但你也有所愧疚吧。”刘轩云揭穿道,“这一次无论输赢,其实,她们的心里都不会好过,但总好过一直煎熬下去。”
“我明白,这次我会尽全力去赢。”文客道。
“告诉他,赢了就能赢回先前输掉的钱,他一定会答应。”
“但他一定会输。”
“这样,他才能明白,以后没有人会给他送饭了,就算一无所有,他还是有家人,没有了家人,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你觉得,他会跪着来求我,把他的妻子和孩子还给他吗?”
“不知道。”这次,换刘轩云陷入了迷茫。
文客清醒道:“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可他为的还是他自己,之后会如何,依旧很难说。”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快的办法,可以刺激到他,让他重新做人,但也可能会让她们彻底死心。”刘轩云道,“所以,我要先去问她们的想法。”
“她们还没答应,你就先来找我,你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
“那你要让他一直待在你的赌场门口?”
他可以视而不见,就像视而不见父亲对母亲的冷漠。
“我不在乎。”文客道。
不在乎还来这里看什么?刘轩云没有再揭穿:“那你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让你的伙计来告诉我,我就先走了。”
“张大宝的住处,你知道在哪?”文客跟着他一起下楼。
“不知道。”刘轩云站在门口,盯上了门口的张大宝,“他不是在这吗?我直接去问他就行了。”
文客觉得不可行,还是道:“去吧。”
刘轩云想了想问身旁的文客道:“你这有没有旧衣服,破破烂烂的那种。”
“你要做什么?”文客不解。
“给我不就知道了。”刘轩云扬起头一脸得意。
文客派人去给他找了一件,刚从输光了钱的人身上扒下来的,又脏又臭,当抹布都嫌麻烦,那人非要拿来赌,他心善,就勉强算它个几文钱收下了。
刘轩云穿上后向着张大宝走去,文客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要用什么办法让张大宝告诉他家的住处。
在成为一个嗜赌如命的人之前,这张大宝在这城中还算小有名气,是大家都公认的好人,见到落难至此的人都会帮上一帮,见到乞丐,也不会特意绕开他们,手里有吃的就分出去一些。
这些事早已被大家遗忘,他是看在这些事上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没想到他会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
文客低下头思虑,他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他觉得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有所改变。
第四百七十六章 问路不成反被套路
“是你啊,大宝。”刘轩云想装成是张大宝以前的熟人,借机套他的话。
张大宝虽是个赌徒,但眼睛没有瞎,认得出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人先前没有见过,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哪个乞丐?
如今……
闻了闻。
张大宝改变了念头,这个人如今也不怎么样,没发达,穿的衣服比他身上的还臭。
“你是谁?”张大宝警惕地看着刘轩云,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来落井下石的。
刘轩云故意道:“你不认识我了,猜猜我是谁?”
这种话听多了。
以前春风得意的时候,少不了要来攀关系借钱的人,那时候有钱也就没有在乎那么多,就算不认识,只要找上门来,他也都借出去了。
现在他落难了,也没见那些人来还钱。
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的心里都清楚着,等到日后东山再起,一定要给翠花和文芳换一间大屋子,一家人一起舒舒服服地住在里面过日子,还要养上几条狗。
刘轩云在他面前一直晃悠,他扭过头不去理会。
一定是那文客请来劝他走的。
他才不会轻易离开。
刘轩云纳闷今天怎么诸事不顺,果然还是不应该和天岐大人斗气的,害得他对这些原本就不在意的事都变得耿耿于怀起来。
“不记得我就算了。”
刘轩云深吸一口气看向别处,打算去想别的办法,刚转头就想到了,笑着加了一句,“欠你的钱我就不还了,反正当时我也没打欠条。”
“等等。”张大宝喊住了他,“你不是来催我还钱的,是要还我钱?”
当时他是借出去了很多钱,和那些人一起把酒言欢,一时兴起就连欠条也没让那些人打就把钱给借出去了。
如今,他是第一个主动找上门来要还钱的。
可他还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我是来还钱的。”刘轩云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憋着一股气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激动起来。
内心的迷茫与前所未有的感动交织在一起,让张大宝喜极而泣:“你真的是来还我钱的?”
怎么还不信呢?
难道非要他掏出钱来才肯信吗?
刘轩云低头看着张大宝拉住他的手,拼命往下拽着:“你怎么想到要来还我钱的?我都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了。”
刘轩云顺势说下去:“大宝,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一直记在心上,你一直都是个好人,我现在赚了钱,你也困难,我不能不还给你。”
“谢谢,谢谢你。”张大宝落下眼泪。
这让一旁的文客看得入了神,想不到云公子的区区几句话就能让一个死不悔改的赌徒落下眼泪,这么有本事,早知道刚才应该问问他,是否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养着不容易死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刘轩云装作对他待在此处的目的毫不知情,“为什么要坐在赌场门口。”
张大宝低下头不愿提起,拍了拍腿,只说:“一言难尽啊。”
刘轩云问:“当初借我的钱有些多,还是放在家里安全些,你家在哪,家里有人在吗?我这就过去把钱还了。”
听到这,张大宝一个机灵:“你走吧,钱不用你还了。”
这是,被识破了?
刘轩云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执意要继续演下去。
“要还的,要还的。”刘轩云笑着回道。
张大宝变了脸:“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听不懂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刘轩云被吼得吓了一大跳,心里怦怦直跳。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现在我家欠了一屁股债,你要是去我家还钱被别人知道了,要债的又会赌我家门口了。”张大宝不希望他的错来让妻女承担。
刘轩云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一切,张大宝要待在赌场门前并不只是为了闹事,而是为了让那些要债的人知道他在这里。
“好吧。”
刘轩云起身,绕了一圈再回来,向着准备看他笑话的文客走去。
“怎么,没问出来?”文客看他的神情变得不太一样了,语气有所收敛。
刘轩云失意道:“有时候老天爷也挺会捉弄人的。”
文客看了看外面那个抹了眼泪又在劝人不要进赌场的人,再看看里面这个突然变得失魂落魄的人,感慨道:“是啊,就像你喜欢岐姑娘,而她却是别人的前世情人。”
这一句话,又让刘轩云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盯着文客的眼睛不放。
文客不怕死道:“难道你不喜欢岐姑娘吗?”
多管闲事。
刘轩云看向一旁,道:“天岐大人一定会回来找我,我要在这里等她。”
“那可不一定,和她们聊完,岐姑娘也许就回客栈了。”文客道。
“回就回,我长脚了,我会自己走回去。”刘轩云用着最狠的语气,说着最委屈的话。
文客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云公子,你现在该有空了吧,来两把吧。”
“来就来。”刘轩云还是看不惯他嚣张的模样,真以为是天岐大人的什么人了?真以为很了解天岐大人吗?
“请吧。”文客依旧客气道,内心笑云公子还是不够坚持。
“我先说好,我只赌这些。”刘轩云从原本的衣服里掏出全部家当。
都是天岐大人让他买东西剩下来的。
本来还想着等解决了鸦岑的事,能在这城里好好逛一逛,顺便买一点礼物送给天岐大人的。
现在想想,这么点钱,像样点的礼物根本买不了,倒不如赌上几把,赢了钱就能给天岐大人买贵重一点的东西了。
虚荣心令人失去理智。
刘轩云还没赌,已经在想着赢了之后的事了。
文客提醒道:“没关系,我们赌场不会嫌弃的。”
可这话就感觉在嫌弃,他是个穷鬼。
刘轩云把头一抬,拿着仅有的钱挤进人堆里,穷鬼就穷鬼,没玩过,玩个几把乐呵乐呵也无伤大雅。
如果能赢钱,那就先把本保着,多的钱当是白送的,继续玩,直到天岐大人过来找他。
如果运气不好全输了,那就认命,那就再也不赌了。
文客走到伙计旁,对着众人道:“我来坐庄,所有人下注,赢了可以加倍赢钱。”
第四百七十七章 猜不出文客的心思
刘轩云马上想到了文客刚才和他提起的豹子,想他一定是要摇个豹子出来,现在引诱大家多压钱,好让他大小通吃。
好。
那他就压豹子。
刘轩云学着文客的赌法,拿着手里的银子就要去压豹子。
可豹子那一栏里,不止是三个六,还有三个一,三个二,三个三,三个四,和三个五。
这怎么压?
他压在哪个上面,文客故意不摇那个不是要把钱都输光了。
“我压大。”
“我压小。”
“大大大。”
“小小小。”
难得见文客亲自出来主持赌局,大家都开始起劲,还没等摇骰子,大家已经开始下注了。
文客说:“等我摇完,你们再下注不迟。”
众人道:“我们相信文客公子。”
刘轩云惊讶他们都是脑子有病吗?给文客送钱还觉得他是个大好人,是来送钱给他们花的吗?
这里不会就他是正常人吧。
第一把压什么压,先看看情况再说。
“云公子不压吗?”文客询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不压”后,直接揺起筛盅,放下后提醒大家可以再下注,有人改了大小,也有人相信之前的选择,齐声高喊着:“开,开,开!”
刘轩云左右看看,盯着筛盅慢慢打开。
“123,6点小。”伙计在一旁给文客打下手。
刘轩云没有看出什么门道,这压小的人比压大的人多,故意摇个大的出来才能赢更多的钱,他现在是故意摇个小的出来,继续引那些赢钱的人继续赌吗?
文客又开始摇:“第二把了,赚钱的机会可不多,大家要下注的赶紧抓住机会了。”
还没等筛盅完全落下,就有不少人将银子压了上去,嘴里依旧喊着大和小。
刘轩云发现这次还是压小的人多,跟着压了一点上去,拿着银子的手停留在小的上方。
文客笑了。
他马上意识到不对劲,想把钱收回来。
“买定离手。”文客拿起扇子就往他的手敲,虽然算不上疼,但还是吓得他丢了银子,落在了小的上面。
“你。”刘轩云生气,刚才还没离手呢。
文客示意伙计打开筛盅。
“134,8点小。”
刘轩云惊讶,这是赢钱了,这回他明明有机会在大家没有怀疑的情况下做手脚,为什么还会让买小的人赢。
这还算是他的诡计吗?
文客问刘轩云:“还赌吗?”
“不赌了,正好两把。”刘轩云见好就收道。
文客道:“第一把你可没压。”
刘轩云道:“我看着别人玩的,也算是玩了。”
“好。”文客继续让伙计坐庄招呼那些赢了两份钱越发激动的人。
刘轩云奇怪他线都放出去了,怎么不收网。
文客见他看来,问道:“你觉得我刚才是刻意的?”
刘轩云不开口。
文客道:“已经很久不碰骰子了,随手摇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摇出多少。”
骗鬼呢。
刘轩云不相信:“那你还敢答应和他赌最后一次,你就不怕输吗?输了钱事小,可丢了面子事大。”
“我这不是还在考虑。”文客道。
刘轩云再次佩服起他:“你厉害,既然还没考虑好,那就慢慢考虑。”
“云公子也可以考虑一下,要用这赢来的钱买些什么好去送给岐姑娘。”文客好心提醒道。
刘轩云满脸嫌弃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文客摇头:“要操心的,毕竟是前世情人嘛。”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刘轩云赌气道。
文客没打算信:“这是那只自称是鼠妖大人的老鼠说的,他和你们怎么结仇的?说来听听看。”
“真想知道?”刘轩云反问,“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文客往他的手上看去:“你不是已经拿到手了吗?”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刘轩云往楼上走去,“这里太吵了,我们上楼去说。”
另一边。
王翠花带着天岐和白絮回到了家中,院子不大,但一切都井然有序,小白和花落待在门外,天岐和白絮跟着张文芳进了门。
屋子不大,但却干净整洁。
窗户是开着的,这会正有光照进来,照在张文芳波澜不惊的脸上。
她朝天岐和白絮道:“你们坐。”
坐下不久,王翠花就从厨房端着茶壶过来了,看张文芳站着便数落起她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给客人倒水。”
张文芳应了一声走过去。
天岐看着她,心被她牵着在走,文静乖巧的姑娘也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她骨子里的倔强注定了她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你们说,要怎么帮?”张翠花坐下,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家什么样,你们也看不到了,没有银子可以给你们,要真是有那么多银子,那我也不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白絮觉得她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村妇,可怜归可怜。
天岐示意她别乱说话,白絮当然知道,等着天岐师父开口。
“借给你们钱的人,是文客?”天岐想知道张翠花怨恨的是谁。
“他是开赌场的。”张翠花大大方方道,“既然开了,那就是要赚钱的,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们家这个不成器的张大宝,他要是不去赌,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事。”
“嗯。”天岐安静听下去,观察到站在张翠花身旁的张文芳在听到这话时,眼睛里有了波澜。
她们母女两个的心思,不在一起。
“要是他能回头,以后都不去赌了,又或是少赌赌,我们一家人就还能像以前那样过下去。”张翠花期待的是回到从前,“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努力赚钱,欠的债等个三五年也就能还清了。”
张文芳看向了别处。
天岐留意到她并不期待回到从前,看着说到伤心处就流起眼泪的张翠花,等她平复下来才问:“他的腿,也是被别人打伤的?”
张翠花如实道:“不是打的,是被马车给撞的。”
张文芳看过来。
天岐开口:“文芳姑娘,你也坐。”
张文芳看了看张翠花,听她不耐烦地催促说:“让你坐就坐。”
她才坐下。
第四百七十八章 要试着逼自己一把
花渐来到客栈,伙计也已经回来,被刚才露着两颗门牙的鼠妖吓得不轻,一见有客人过来,急着走上前去笑脸相迎:“客官,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花渐盯着他看了看,一边往里张望一边说:“我来找人。”
“找谁啊?”伙计问。
花渐道:“天岐他们的房间在哪里?”
“是他们啊。”伙计明白道,“他们都出去了,牵着马出去的。”内心腹诽,这个人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花渐没有直说,正是知道他们刚出去才要过来带着变成人的阿织离开。
“那真是不巧。”
花渐笑了一下,和他商量起来,“你看,外面的天气这么热,让我去他们的房里休息一会,顺便等他们回来,如何?”
这不是不可以。
伙计打量着这个人,觉得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有着别的意图,刚刚才发生了有毒蘑菇的事,现在必须谨慎,不能再让客栈内出现客人东西被光明正大盗走的事。
不然,他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客官,要不你还是先到楼上休息喝茶。”伙计不想暴露自己的想法,委婉地拒绝道,“房间不透风,不如这楼上坐着凉快,还有,您的朋友回来了,你一眼就能看到,不耽误你们谈事情。”
花渐活了那么多年,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顺着他的意思就上了楼:“好吧,给我倒杯乌梅汤来。”
“乌梅汤。”伙计急着追上去喊,“客官,我们这没有卖乌梅汤。”
花渐知道他们不卖才要点这个:“做这个容易得很,听着。”
他一边往上走一边说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配方:“先准备好乌梅,甘草,洛神花,山楂陈皮,对了,还有糖,先洗干净,再用凉水泡,泡完再煮……”
伙计半信半疑。
这个人到底是干嘛来的,难不成是想怂恿他从今天开始就卖这乌梅汤,先前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放在一起煮,最后煮出来的水还能喝吗?要是像药一样,有苦味,那再有疗效,客人也不会买账。
“听清楚了吗?”花渐得不到回应,转过头佯装生气。
伙计顾不上许多,急忙点头应下:“听清楚了。”
不就是先准备好这些东西,先洗,再泡,后煮,最后放凉吗?
容易是容易,只是按他所说,需要花费些时辰。
伙计在犹豫。
“那还不赶紧去?”花渐催促着,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伙计,看他打扮得平平无奇,料他想的也无非是会不会得罪客人,会不会做错事得罪客栈的主人,还有会不会自毁前程,没有了活计。
人就是喜欢瞻前顾后。
来人间久了,他也早就染上了这个坏毛病,做什么都要想清楚。
或许只有那一天,天高气爽,而他也是神清气爽,偶尔路过了一个山洞,毁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的家,带她上路,只不过是一时兴起。
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愧疚。
花渐从身上摸出积攒多年的银两,抛给楼下的人,对他道:“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顺便替我把天岐他们的账也结了。”
伙计收到了银子才终于放下心,肯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天岐他们的朋友,只是心中还有不解:“客人怎么称呼?”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帮忙结账,不是还要和他们见面吗?那等见完面再偷偷把钱给结掉不行吗?
这难道,是在暗示他要向天岐他们提起这件事?
伙计脑子一转,感觉这件事不简单。
他和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是一般的朋友,究竟是太想显露他自己,还是想隐藏自己,凭他的能力,还看不出来。
只能等待时机再行事,但以防万一,这名字还是先问出来为好。
花渐没有选择隐瞒:“叫我十三就好。”说完就潇洒离去,空留下满脸迷茫的伙计。
嗯?
十三?
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假名,又或是小名什么的,还就好,说了假话还这么自以为是,看在这银子的份上,忍了。
王翠花家中。
张文芳坐下后,眼睛一直盯着桌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王翠花一个劲地说着王大宝的事:“老天爷还是开眼的,看不惯他从一个滥好人,变成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就让他被过路的马车给撞了一下。”
“谁的马车,这么不长眼?”白絮心中好奇这城中的恶霸还有谁,虽然看不惯张大宝这种人,但更看不惯横行霸道之人。
王翠花平静道:“是谁的不重要,那人也不是故意的,是马不知怎么就受惊了,撞了他之后,马车主人也带他去治伤了,没办法,伤了骨头,看不好,最后只能赔点钱了事。”
“赔了多少?”白絮顾不上天岐的阻拦追问道。
而天岐又看到了张文芳此刻的变化,她的眼皮突然向上抬了抬。
看来,钱这个字眼,对她很敏感。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翠花却越说越激动:“当时赔了不少,有十几两,我们决定拿着这钱继续给他看腿伤,他自己说不用,要把钱留着给我们过日子,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们要因祸得福了。”脸上的温存转瞬即逝,“谁知道没过多久,他竟然又瞒着我们拿着钱去赌,文客开的赌场不让他进,他就去找那些地痞无赖私设的赌场,输光了钱不说,还被那些人骗得欠了一屁股债。”
天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们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怪不得文客,有人在昧着良心赚取不义之财。
他们在哪里,只有张大宝知道。
“我问过他,到底是谁骗的他,他就是死活不肯说。”张文芳越想越气,“我问他,他们能把你怎么样,要是他们敢伤你,我们就去报官。”
“不能去报官。”那个时候,张大宝马上阻止道,“私设赌场是罪,去赌也是罪,报了官,我也要被抓去坐牢的。”
他怕的是在牢里受罪,没有银子打点,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你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文芳眼角含泪,不当着他的面留下是她最后的倔强,转过身道,“我们和离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同逃离这个困境
和离。
那意味着他前半生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老婆,孩子,这个家都没了。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翠花。”张大宝这一刻知道了后悔和害怕。
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跪在地上,又喊道:“翠花。”
这一声声不舍的呼喊,终究是让王翠花软了心。
“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都还清的。”
“想办法,你能有办法赚到钱,当初就不会输钱了。”
“我。”张大宝不甘心,当初会输钱都是因为那文客使了手段,说不定那些来怂恿他出千的人也是文客故意派来的。
“你要是还想和我们在一起过日子,那就先去外面躲一段日子,记住,以后不要再赌了,你是赌不过那些人的。”张文芳的话字字诛心,言语之中满是对他的不信。
他嘴上应下,可心中的芥蒂已经扎了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再赢一次,好让文芳相信他,他是可以赢的,他是有本事的。
可是那文客不会再让他进赌场,不会再和他赌了。
一定要想个办法,逼文客和他赌。
只要和他赌,他一定要想办法,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赢他一次。
王翠花再一次哭了,白絮试着去安慰,张文芳在一旁看着。
天岐明白,这样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养成的。
想要破解这场困境,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依靠他们之间的信任,当他们彼此足够信任,转机来时便可扭转乾坤。
只是如今。
张大宝希望能赢回一局,王翠花希望他今后都不再去赌,两人的想法相悖,局面僵持不下。
这个转机,是文客。
文客故意选择放任不管,是不希望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结局,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又还能僵持多久?
他要是管,是让张大宝赢,还是输?
张大宝赢了,难保不会变回以前得意的模样,过不了多久又会落魄至此,输了,依旧不甘心,满脑子想着再翻盘呢?
这是她能想到的结果。
当然,不管输赢,都会有一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在别人眼中最好的结局,那就是张大宝和王翠花能继续过下去,赢了钱便可以过得好一点,输了,以后不再去赌,也可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前提是,张大宝真的想要改过自新了。
可这,又是张文芳想看到的吗?
刘轩云说有办法,他的办法无非是说动文客和张大宝赌这最后一局。
可无论怎么赌,结局已经注定,谁也改变不了。
他们只不过是置身事外之人,本不该插手这种难缠的家务事,硬是要牵扯其中,没有办法如所有人的愿,顺所有人的心。
这一点,他知道吗?
他真的有好好想过这种问题吗?到头来恐怕是吃力不讨好。
还是说。
他根本不愿意去多想。
“如果,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天岐大人,你说,对吗?”
她若问他,他会这么和她解释吧。
那他所期待的,果然还是他的家人能够平安无事,哪怕作恶多端。
“你们真想帮我,就帮我去劝他,劝他不要去赌了。”王翠花执着于此。
天岐明白多说无益,只等刘轩云过来,看看他要如何告诉她,打算让张大宝和文客再赌最后一次。
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
白絮实在受不住王翠花的抱怨,朝天岐看了眼,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天岐见天色不早,房外的殿下也等不急扒在窗户边偷偷往里看。
她准备道别离开。
张文芳看向了窗外,直直盯着花落,见花落越缩越下,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想走过去看个清楚。
“文芳。”王翠花喊了句,“替我送送她们。”
张文芳站起来,等在一旁。
天岐和白絮留下话:“要是有人来找麻烦,可以随时来找她们。”
王翠花千恩万谢,态度不似先前:“我相信你们是好人,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麻烦,大宝虽然是个混蛋,但好歹还知道不把那些坏人往家里引。”
天岐点头。
花落再次冒出头来,一看能走,马上松开两只前爪,掉在地上去找小白,小声说着话:“小白,我们可以走了。”
张文芳透过窗户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灿烂的阳光下,一只雪白色的狐狸在拼命抬着头,嘴角一张一合,灵敏的耳朵动了动又朝她看来。
这个人认识她吗?
花落奇怪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居心,看就看,她也要看回去。
这回,是张文芳收回了视线。
门推开。
张文芳带着天岐和白絮走出来,花落还在盯着张文芳,看着看着突然听到了一滴水声,清澈见底,抬头看了看天,迷惑起来,没有下雨啊。
算了,她只是一个人,不是除妖师,不会对她有威胁,再说了,她摊上这样一个家也很可怜。
天岐回头看一眼,小声问张文芳:“你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赌的?”有些事或许能瞒住王翠花,但瞒不过她这个当女儿的。
“一直在赌。”张文芳冷漠地回道。
王翠花告诉她们,张大宝先前一直老实本分,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在自欺欺人了?
张文芳还想说些什么,面对天岐又没有选择开口,看了看外面,提醒说:“出了这里,右转,再走两条街,就能看到打马蹄铁的地方了。”说完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回屋。
白絮觉得她没有礼貌。
天岐觉得还好,帮她解释:“她是少了点勇气。”刚才在屋内和王翠花说话,张文芳虽未抬头,但一直在听,对待她们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勇气?”白絮不解,“什么勇气,她去劝,也不见得能劝动。”
赌上了瘾,六亲不认的多的是。
这个张大宝算还好的了。
但也劝不了。
而这当娘的王翠花也不和一般的无知村妇一样,夫君出事便哭天喊地抱怨日子没法过了,但怨气总要有发泄的地方,还好张文芳能忍。
这一家人都还好,就是过得不好。
天岐道:“我想,她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么一天。”
心中迷茫。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是妖吗?”白絮惊讶,“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本事,不过,说不通啊,她的爹娘看上去就是很一般的人。”
花落被抱在天岐的怀里,一抬头就被天岐察觉到有话要说。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
天岐摸了一下花落,问道:“殿下有什么话想要说?”
嗯?能说话,那肯定能听懂话,白絮震惊地看着花落,感觉被她给耍了。
天岐想起还没和白絮说起,解释说:“殿下的身份非同一般,平日里都让她装成我们的宠物。”
这一次,白絮会和他们一起待一段日子,迟早会被发现异样,不如告诉她。
白絮还在想着偷偷告状的事,难怪这白毛狐狸一听就不乐意了,原来会说话,肯定早就被邋遢鬼给忽悠成一伙的了。
哼。
难怪他对这狐狸这么上心。
她在气头上,另外两个一脸平静。
“天岐。”花落喊了一声,直言不讳地开口说着,“我觉得她有点奇怪,刚才在窗外偷看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时候心里突然放了一块冰一样。”
白絮嘲笑:“是心虚吧。”
花落不认同,继续说:“可在外面,我又盯着她看,还是感觉身上冷,还听到了下雨的声音。”
天岐认真思考着。
白絮还是不在意的样子:“你这是中毒后还没完全恢复的症状,感觉冷是正常的,可能还有幻听。”
花落不满地盯上白絮,知道她别有所指,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了便义正言辞地抬起头:“轩云没有害我。”
“我又没说他害你,我那是好心告诉你真相。”白絮不甘示弱。
哼,狐狸就是狐狸,不识好人心。
花落自知吵不过她,就想让她彻底打消挑拨离间的念头:“就算你不说,轩云也会告诉我的。”
哼哼哼,她就是相信轩云。
第四百八十章 首先要逃离这赌场
“天岐大人怎么还不来?”刘轩云坐在凳子上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刚喝过茶又拿起喝了一口。
文客在一旁不急不缓地看着他:“是有事耽搁了吧,不妨让我派人带云公子回客栈先行休息。”
“不用了。”
刘轩云回绝道,“我们出来就是为了给小白打马蹄铁的,没那么快好的,这段时间我还没过去,天岐大人肯定会回来找我。”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多余?”文客不懂他在等什么。
刘轩云笑着说:“你不懂,这是我和天岐大人之间的默契。”
“哦,我们来打个赌如何?”文客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
反正,他不在乎当一个恶人。
但云公子重不重他的名声,还要先询问一番。
“什么赌?”刘轩云好奇。
文客让他靠过来,小声说给他听,刘轩云考虑一下,答应了,就算事后天岐大人会生他的气,他也想试一下。
天岐和白絮这边,吵着吵着就到目的地了。
一股浓烈的酸臭味飘了过来。
白絮和花落顿时闭了嘴,面面相觑后各自看向别处。
光着膀子的大汉手里拿着大剪子,在给一匹黑马修剪脚掌。
小白看在眼里,不安地抬着前脚,畏惧这样的地方。
天岐走过去询问一番,价钱不贵,大汉笑着说:“这剪子虽然大,但尽管放心,绝不会弄疼了你的这匹马,要是真弄疼了它,我自己也要被马蹄子狠狠踢。”
理,是这么一个理。
可小白还是停滞不前,被天岐牵着才慢慢靠了过去。
“轮完它才到你。”
天岐让小白亲眼看看,打马蹄铁到底会不会有事。
“要等多久啊。”白絮去问大汉,得知上一匹马才刚开始,后面还要又敲又打的,有得等,回来泄气道,“等轮到它,天都要黑了。”
才不会,现在的太阳不会这么早就落下去。
花落在心里继续和白絮较劲,却被转交到了白絮的手里。
嗯?
两人的心里都是一个问号。
“天岐师父,你要去哪?”白絮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这么无聊的东西。
天岐却是有意要留下她们:“我去把刘轩云带过来,很快回来,只有你待在这里,我才放心。
原来是这样。
白絮明白这是天岐师父对她的考验,主动说:“我留下,我会照看好它们两个的。”
花落挣扎着想要下来,她自己可以照看好自己,不需要除妖师这样假惺惺的,没有了天岐,还不知道她又要在背地里说些谁的坏话,可恶的是她还不能还嘴。
快放开她。
她还在气头上,对周围的声音没有那么敏感。
“对不起。”
白絮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在花落的满目震惊下,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邋遢鬼的坏话。”不情愿道,“以后不会了。”
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花落盯着白絮,看在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份上,咧开嘴笑了笑,发出狐叫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本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原谅你了,除妖师。
天岐很快来到赌场门口,张大宝还在门前坐着,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绕开他进了赌场大门。
一进去就看到里面的人吵了起来,本不想多理会,只想带着刘轩云赶快走,没想到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们凭什么说我耍赖?”
嗯?
他去赌钱了?
天岐慢慢走过去,看不到文客,只看到他手底下的人围住了刘轩云不让他走,而他已经输掉了她给他买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借给他的。
先观察一会。
天岐躲在人群后面,正准备看戏,刘轩云一下子就发现了她,还把她给暴露了,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急着跑过来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向她告状:“除妖师大人,他们冤枉我。”
“我们会冤枉你一个穷小子?”手里拿着木棍的打手走过来,威胁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需要冤枉你吗?你要是能让你身边的人帮你还了欠我们的钱,那我们就放你走。”
“我。”刘轩云朝着面前那人还要据理力争。
天岐不去管别人说了些什么,看着他问了一句话:“你有吗?”
刘轩云回头撞见她的神情,感觉事情不妙,胆战心惊回道:“没有,除妖师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天岐先应下,除妖师大人,连称呼都变了,很难不去想这里面有问题,他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真名,给她惹麻烦,但让人知道她是除妖师,若是有意偏袒,也会抹黑除妖师。
她去问对面的人:“欠了多少?”
那人道:“这,你就得好好问问你身边的这个人了,他向我们借了一百两,一下子全输了,输了还不认账。”打手走近一步吓唬刘轩云。
刘轩云往后缩,在天岐身后冒出头继续演戏:“你胡说。”
天岐想了想,又问:“借条呢?”
“对啊,借条呢?”刘轩云装作刚想到的样子,仗着有人撑腰底气十足道,“我没写借条,怎么能说我借了你们的钱?我输钱的时候,你们谁看到了?”
确实没有。
这个人是从上面下来的,而上面只有文客公子在,可这会,文客公子却没有现身给个说法,众人议论纷纷。
“就是没写欠条,才说你是耍赖。”打手见机行事道。
天岐笑了。
刘轩云看着她,不解这是信他,还是不信。
“你是和文客赌的?”天岐问。
“嗯。”
“为什么要赌一百两?”
“因为赢了,会有一千两。”
大家听了都信以为真,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输了钱赖账了。
“但是我赢了。”刘轩云此话一出,大家惊讶不已,“但他们还要说我耍赖。”
这不合理啊!
应该是赌场给他一千两才是,怎么能逼着他要钱呢?
打手继续说着文客教给他的话:“你是赢钱了不假,但没有那一百两赌注,你又怎么会赢钱?现在你是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出来,就想空手套白狼吗?大家说说看,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这……
赌徒们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只要能拿出一百两银子,就能到手一千两银子,赌场要赌注没错,可这个人赢钱了也没必要赖账。
问题的关键,是那一百两。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然迟早都会被骗
可在场的人没有人会有那么多钱,真有那么多钱早就去花天酒地去了,谁还会来这里赌钱呢?
“你们有谁能借我点银子,等我拿到一千两,我一定双倍奉还。”刘轩云着急地开口四处借钱。
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有钱的都愿意拿钱出来,很快就不止有一百两了,而刘轩云面对伸出手递上来的银子毫不心动。
他只需要一百两就足够了。
他看了看大家,为难道:“多谢各位好心,可我只需要借一百两就够了。”
到底借谁的好呢?
想不到有一天还会被这种问题困扰。
那当然是……
众人纷纷开口减少返还的利息,答应借出十两,只要能拿回十五两就够了,也有人愿意借十两,拿回一两。
常在赌场混的人都知道,不管是赌场内还是赌场外,都有愿意借钱给他们的人,哪怕是十两赚一两,就算是去找赌场外的人借了这钱,当天去还了,跑个腿的功夫也能赚到酒钱。
美哉。
争执不下之际,文客出现在楼梯上,大家看过去,听他说后又陷入沉默。
“他是赢了,但他是靠出千才赢的我,方才,我一个人在楼上复盘,思来想去还没想到他是如何出千的,不过,我敢说,你们若是执意借钱给他,那你们的钱,可就都要没了,他会拿着骗来的钱继续去赌。”
“我没有出千。”刘轩云喊道,“他是故意骗你们的,不想让我用一百两换他的一千两而已。”
大家开始犹豫,天岐静静看着,心中已明白几分,在场的众人选择站边,最终还是相信文客的人占了多数,少数相信刘轩云的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借钱给他。
文客笑道:“你输了。”
大家感觉到异样,但又说不上来,文客公子的意思是因为出千,所以输了?
刘轩云眼巴巴看向天岐,天岐还是选择不出声。
他咬牙说:“我赢了你一千两。”
“那又如何?你是出千赢的,赢了钱,输了人。”文客坚持道,“不过,我可以和你再赌一次,只要有人愿意借钱给你这个出千的人,我就按约定把一千两给你,毕竟,赌之前,我没有特意说,你不能靠耍些小手段来赢我,因为,我也正想看看最近又有什么出千的新手段。”
原来是这样。
文客看向天岐,看她会如何选择。
这里没有人会借钱给一个出过千的人,因为就连赌徒都知道,出千的人说的话信不得。
刘轩云还在坚持:“我没有出千,是你答应先借我一百两和你赌的,还说尽管使出各种手段,只要能赢你,就能拿一千两,你堂堂一个掌柜,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不算数,只要你现在能拿一百两出来,我马上派人去取一千两过来,我看你们,谁想要借给他?”
这么一说,更没人敢借了。
虽然文客公子一向是言而有信,可这个人亲口承认了他是靠耍手段才赢的银子,难保不会拿了钱就跑路。
而且,文客公子都发话了,谁还敢借,怕是不想继续进这个赌场了。
只有一个人不怕这种事。
“你们打赌时,都有谁在场?”天岐出口问道。
“就我和他,两个人。”文客点头微笑。
“这么说,到底有没有使手段谁都没有看见?”
“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刘轩云插话道:“他说可以使手段,但我凭的是运气,运气好正好赢了他。”
赌徒们都知道,手气好时,的确是挡都挡不住,就和出千了一样。
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信谁了。
“既然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个人知晓,一个说出千,一个说运气,那再赌一场也没有意义,运气不可能会一直好下去,我身上有一百两,帮了他,他若真是出千,岂不是委屈你白白输了九百两,可我若不帮他,他若真的是运气好赢了钱,却被说成是出千,被你们故意刁难拿不出钱来,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千两,还要倒贴你们一百两。”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既无欠条,又无人证,倒不如一笔勾销,谁也不拖欠谁的。”
刘轩云害怕地看着打手,艰难地回答道:“反正我也没真的出钱,就当是和文客公子玩了一局游戏。”
“他同意了,你呢?”天岐问文客的同时,在场人又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说的可能是真话。
文客看了一圈,回道:“好,看在除妖师的面子上,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不过,这一笔,我要五十两。”
“凭什么给你?”刘轩云跳起来喊道。
打手上前道:“敢在这里出千,没有打断你的手脚已经是对你的宽容了,五十两银子,少一分都不会让你离开。”
真是咄咄逼人,天岐细想一下,他这样一说更不能给了。
要是给了,不光要花钱,还要坐实出千一事。
这是在破财消灾。
刘轩云也懂了,再次抗议:“我说了,我没有出千。”
文客波澜不惊道:“你们相信他说的,还是我说的?”
两人都是空口无凭,赌徒们显然更相信文客,但也有人觉得这次文客做得过分了,有故意设局的味道。
可这些人不敢开口。
天岐不怕,直言不讳道:“你们赌的时候是两厢情愿,什么样的赌能用一百两赢一千两,定是赢的机会很小,难不成是在赌,这赌场里的人会不会借钱给一个出千的人,你是这的掌柜,你自然清楚他们会怎么做,你选的是不会借,而他选的是会,这才是你们赌的东西。”面向赌徒,反问道,“你们真觉得这里会放过一个出千的人?他是在把你们当猴耍。”
“对啊对啊。”大家恍然大悟,挤向文客那边想要问个明白。
机会来了。
天岐主动拉起刘轩云的手,趁机带他逃离这个喧嚣的地方。
大家往楼梯边挤,他们逆流而上往门外挤去。
被挤在人堆里的刘轩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文客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道:“抱歉了各位,我和他是拿大家开了个玩笑,他是我新招的伙计,来见我是想告诉我,最近别的赌场里出现了一个人,打着借他十两,不出一年就能还二十两的名头四处行骗,已经有不少人上当受骗了,我打赌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的赌场里,但如今看来,大家还需小心。”
被耍了一圈的赌徒们泄气,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赌场外。
刘轩云一脸的闷闷不乐,身体僵硬,直愣愣地看着天岐,追随着她的脚步陷入沉思。
天岐大人是真的觉得他和文客赌了一场,他还耍了手段,不想被揭穿,只能落荒而逃了吗?
出了赌场大门,一路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天岐一把甩开他,质问道:“你和文客两个人在搞什么鬼?故意演戏让我难堪吗?你会出千?他会冤枉你出千?”
“天岐大人。”刘轩云豁然开朗。
“别废话,快点实话实说,他到底答应了没有?”
“答应了,其实我们真正赌的是天岐大人会不会相信我,如果天岐大人愿意信我,那他就答应和他再赌最后一场。”
“那,他怎么知道,我带你逃走是相信你呢?”
“这个,要不,我回去和他解释解释清楚。”
“不用麻烦了。”文客就在他们身后,走出来直视他们两个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会不会逃到天涯海角,没想到只跑到这里就不跑了。”
这么快就追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
刘轩云在心中抱怨,让他答应和人赌一场都要陪他演这么久一场戏,还好天岐大人没有真的生气。
天岐准备回去再收拾他,看他一眼,提醒他们两人道:“如果选择和他赌,你们就要承担后果。”
可能是像刚才那样,两败俱伤,两边的名声都受损,谁也捞不到好处。
“就算不赌,你们,和我,也都早已是这局中人了。”文客看透道,“我想有些事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除妖师不是天下无敌无所不能的,除妖,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天岐沉默不语。
她下意识选择的,还是逃避,文客要是拿出点什么造假的证据来说刘轩云出千,她想不到解决的对策。
可有证据,他一定早就拿出来了。
她还是害怕那个万一。
“我们不去找麻烦,但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文客说得轻巧,“就像我,突然被告知多了一个前世情人,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可此一时非彼一时,我已经想到答案了。”
他笑着道别:“别忘了来找我,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走到转角处往回偷看一眼,看不到岐姑娘教训云公子的模样,只能等下次了,真是有些可惜。
不过,再等两天,他们又能见面了。
云公子肯定还会惹是生非的。
他又开心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客栈这边,花渐坐着等乌梅汤,在想见了阿织该如何说才能带她离开,望着楼下的街道很快陷入了迷惘。
只要随便扯个借口,就算她不信,还是会愿意跟他离开。
可现在,就是这个借口让他感到为难。
阿织从房里走出。
她想尝一口人吃的东西,看看是不是要比虫子好吃,不过,难吃到吐她也能忍受,毕竟,吃东西,是一场修行。
若是只吃自己喜欢吃的,不肯尝试别的东西,那就是贪。
她不要当贪心的人。
只要有花渐大人一个就好了。
人吃的东西,花渐大人早就尝遍了,她却不懂是何种滋味,花渐大人提起时,她没办法谈论,是一种遗憾。
她不想要有遗憾。
刚走出门走了没多久,就在吃饭的地方看到一个身形气味和花渐大人很相似的人,他坐着在看别的地方。
这个人。
不是花渐大人。
什么人竟然冒充花渐大人。
怒气冲冲的阿织直奔他而去,就在花渐回头看的时候撞上了他的视线,曾经意气风发的花渐大人眼里无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和以往大为不同,可他一瞬间的诧异让她认定,这的确是花渐大人。
“你来了,阿织。”花渐朝她招呼道。
阿织愣了一下。
虽然花渐大人向来温柔,可这回温柔过头,显得有些柔弱。
花渐不解阿织没有任何动作,直觉告诉他,如今的小蜘蛛已经今非昔比,不是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
短暂的迟疑过后。
阿织笑了笑,过去在花渐身边坐下,朝他道:“你来接我了。”
花渐拿出买好的蜂蜜,放在桌上:“阿织,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蜂蜜。”阿织看了眼,为了不让花渐失望,赶紧打了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口,是她不喜欢的味道,还是看向拿了筷子又放回去的花渐大人道,“谢谢花渐大人。”
花渐摇头,无奈道:“看来,你不喜欢吃。”
阿织没有选择撒谎,而是说:“这是花渐大人买的,阿织都会吃完。”
“不用了。”花渐道,“昨天买的,放到今天估计都坏了。”
阿织明白了什么,犹豫过后还是问出口:“花渐大人和我提到过的渊源,是不是曾经也照顾过她。”
“是。”花渐看向别处。
阿织笑了笑,说:“那,花渐大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
花渐看回担心他会离开她的阿织,心中一紧:“大概是,她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那,阿织也有想做的事。”阿织低着头。
花渐问:“是什么事?”
“我想和花渐大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阿织抬起头一脸笃定,“这样,花渐大人会嫌我麻烦,会离开我吗?”
“我本就没有觉得,你是一个麻烦。”花渐解释道。
阿织放心,不解花渐大人为何不愿现身见天岐:“花渐大人,你是怕给她带来麻烦吗?”
花渐迟疑了,麻烦么,他知道天岐并不怕,毕竟连那个家伙都能带上,比起麻烦,其实他更怕的东西,是希望。
希望破灭的那一刻,比什么都可怕。
“我明白了。”阿织懂得现在的花渐大人在畏惧一些东西,直言道,“我想留在这里。”
是吗?
果然谁都会有长大的时候。
花渐失落地起身。
阿织喊住他,希望他能再开口,让她跟着一起离开。
他没有转身,果断道:“阿织,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阿织点头:“那花渐大人的决定,我也不会去追问,但我会等,我会在除妖师的身边等着你来接我。”
花渐提醒道:“阿织,你要明白,人不会一帆风顺。”
更不会心想事成。
也许他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织却还是抱着希望:“没关系,我已经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了,不用像以前那样依附于你,听命于你。”
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花渐的心里既欣慰又辛酸,可留下,要面对的是满怀希望的花落殿下。
那样善良的殿下,以及那么残忍的白狐一族。
他们是一伙的。
无法取舍。
总会有一天,发生在红狐姐姐身上的事还会重演,狐族,不是靠殿下一个人就能改变的,如今的狐族四分五裂,但当有一天族人重聚,团结过后难免还会有分歧。
谁强,便要听谁的,他不是不信殿下成为不了那个最强的人。
而是,即便殿下能统领狐族。
依旧会有人不听她的。
她又会怎么做?为了维护她的威严便不得不去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人,但那些不听话的人又会不会是下一个红狐姐姐呢?
善良的殿下可能会变成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到时,他会站在殿下身边。
这就是他的选择。
花渐悄无声息地下楼离开。
阿织望着他离开,轻声道一句:“慢走花渐大人。”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她的选择永远不会变。
打马蹄铁的地方。
白絮抱着花落,在看大汉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一匹马。
刘轩云看到了,老远就在喊:“喂,你们光站着啊,不知道找个地方坐一坐,休息一会?”
白絮回头,神色不满。
花落也不满。
来得真慢,都盯着看了这么久了,听着声音都快睡着了。
天岐看他得意忘形的模样,提醒他道:“不是你非要留在那里,我也不会留白絮在这里。”
“天岐大人是怕她到处乱跑,又找不到人吧。”刘轩云偷笑,“不过,有殿下在,她也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你知道就好。”天岐要他闭嘴,免得又和白絮吵起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白絮已经抱着同样生气的花落走过来,一起瞪着刘轩云,一起张开口,出声的是白絮:“邋遢鬼,你真慢,你自己闻闻看,这里的味道有多难闻,还有这地方,有多脏你是眼瞎没看到吗?坐,我上哪坐去?”
刘轩云熟练地躲在天岐身后,及时悔过道:“我错了,不过,我已经说动文客让他和张大宝赌一场了。”
“你还觉得你立功了?”白絮鄙夷道,“劝人去赌,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劝人不去赌。”刘轩云嘟囔道,“根本就不可能劝得动,还不如我想的这个办法呢。”
“哼,多管闲事。”白絮往外走,“这里也没地方给你坐。”看向天岐态度才有所好转,“我们先出去吧,等会才轮到小白,好了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接它。”
刘轩云看了看天,果断摇起头:“等小白打好马蹄铁,天都要黑了呀。”
第四百八十三章 这就是凡人的生活
“黑又怎么了?你看看你自己,白得出来吗?”白絮一脸嫌弃。
刘轩云沾沾自喜:“我可比鸦岑要白多了,对吧,天岐大人。”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岐不理他,有人已经抱着对着他的肩膀招呼上了。
“再胡说,我让殿下咬死你。”白絮看着他一脸怒气。
花落咬着他的肩膀不放,虽然没用力,还是让他诧异,不过才一起待了这么一会,殿下就叛变了?
轩云,这不能怪我。
花落抬起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辜的神色,她虽然不是被逼的,但她知道,鸦岑对白絮来说很重要,不能拿来开玩笑。
“算了。”刘轩云看向眼前,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咬吧,咬死我,我就不用烦恼等会该买什么好了。”
“你有钱?”
“有。”
“该不会是偷的吧。”
“白大小姐,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是正儿八经从文客那赢来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你去赢一个试试。”
“你还要骗我去赌?活腻了吧。”
“没活腻,我还没活够呢,对吧,天岐大人。”刘轩云恬不知耻地问道。
“别问我。”天岐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多。”
“不光想得多,还想得美呢?”白絮嘲讽道,就这样,还想让天岐师父对他另眼相看,也太天真了。
不就是说几句甜言蜜语吗?
想到了向来老实本分的鸦岑,心里莫名来气,等见到了鸦岑,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他,不要再像块木头一样。
四人上街,各自买好了东西,又在四处闲逛中看到了一个光着头扎着一个小辫子的小丑。
他头顶煤油灯,穿着一身花衣裳在两条板凳上翻转,头上的灯很稳,突然朝向大家咧开嘴一笑,没有表情的一笑,顿时逗笑了大家。
“天岐大人你快看。”刘轩云看到有趣的东西,迫不及待去喊身边的人一起看。
天岐笑了下,回道:“看到了。”
轩云被白絮抱在怀里,天渐渐暗下来后,身旁多了很多打灯笼的人,看着眼前这个卖力表演的人,心里踏实下来。
原来,火也可以安定人心。
大汉帮一匹马装好了马蹄铁,心满意足地抹了抹额头的汗,顾不上身后的汗就去忙活下一匹。
还有人等着带它回家,要快点,不能让他们等久了。
客栈里,照着花渐所说终于做出乌梅汤的伙计,兴冲冲地端着上楼来找人,看不到花渐,只看到了天岐先前带回来的人,没记错的话,是叫阿织。
“这里有位叫十三的客人,阿织姑娘有见过吗?”
“没有。”
伙计失望要离开,难得做出了这么美味解渴的东西,教他的人却连尝都没尝一口就离开了。
不过,好在给钱了。
他也没有损失。
伙计的脸上又扬起笑容。
阿织喊道:“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伙计回头,热情招呼起来:“这是乌梅汤,就是这位叫十三的客官教我做的,阿织姑娘要尝尝看吗?”
阿织看了看身上,面露为难。
伙计通情达理地笑着:“不用出钱不用出钱,那位十三客官已经付过钱了,不光付了这乌梅汤的钱,还把天岐姑娘他们的房费也一起付了。”
“一起付了。”阿织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伙计说的十三就是花渐大人,但这个称呼,花渐大人从未提起过。
伙计不知道他们认识,老实回道:“是一起付了,阿织姑娘,你和他相识?”
阿织轻摇头:“不相识。”她认识的只有花渐。
“那阿织姑娘,你先尝尝吧。”伙计倒出一碗乌梅汤递给阿织。
阿织尝了一口,入口酸涩,不一会又回甘,比起桌上的蜂蜜更好喝。
“阿织姑娘觉得如何?”伙计在一旁尤为期待,若是客人觉得味道可以,那这东西就可以放在这里卖了,至于定价多少还得去请示一下公子。
想到要去见公子会遇上妖怪,心里又不安,可听到面前的姑娘说了一声。
“好喝。”
他不由得眉开眼笑道:“客官觉得好喝就行,乌梅汤放这了,等你的朋友们回来了可以一起喝。”
朋友?
他们应该不算是她的朋友。
阿织想解释,看伙计急着离开也就不再喊住他和他过多解释。
文客府邸内。
鼠妖偷了一会懒,冷静想想,光靠长相没有办法让人喜欢,那他更要努力干活,只要能赢得文客的喜欢,那他就吃喝不愁,还用想着靠脸吃饭吗?
吱吱吱,他不要人脸了,变回老鼠模样继续去填坑,一边填坑一边感叹,鼠妖大人的聪明才智无人能敌。
从走廊来到房内,再从房内打开机关,下楼来到地下的藏宝室里。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但从深处传来水声的那个地方,有着微弱的光芒,那是来自海底的宝贝,夜明珠。
这是真正的宝贝。
因为它不需要光照,就能发出光。
众人皆知,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太阳,而太阳只有一个,这样不需要光就能自己发光的夜明珠也只有一个。
鲛人告诉他,这颗夜明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鲛人泪。
鲛人泪可以化为珍珠,这一点他已经从书中知晓。
但鲛人泪为何会成为夜明珠,他想从鲛人的口中得知。
“有一个故事,想不想听。”鲛人问他。
他回道:“想。”
“想听,就拿故事来换,听到了我想听的故事,我就把这个故事告诉你。”
“好。”
他们做了交换。
而让鲛人感兴趣的故事有关张大宝。
每次问起,问到的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张文芳。
鲛人点起了烛火,吹灭了火折子,趴在水池边看向文客,问他:“她愿意离开那里了吗?”
“那是她的家。”文客奇怪鲛人为何如此在意张文芳的事。
鲛人不说,他也从来不去问。
这一次,鲛人自己说了:“我知道那是她的家,但家让人感觉不到温暖,那还不如这一团火来得令人喜悦,至少,需要点火的时候,是在夜里看不清路的人来了。”
文客用扇子挡了一下嘴,随后说道:“我已经答应和他赌一场。”
“为什么?”鲛人还在看着货真价实的夜明珠,想不明白一件事。
文客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很想去弄明白:“因为,有些事需要一个答案。”
鲛人晃了晃尾巴,抬起头,直视文客:“这么说,赌注里有她,如果你赢了,我就能见到她了。”
文客不解她的意图,随口问:“你见她要做什么?”
鲛人没有回答,再次看向别处,漠不关心地问着:“你说,他会拿她当赌注吗?”
“我不知道。”文客知道她是关心张文芳的。
事实也如此。
“我希望能见到她,但我也希望,不要见到她。”鲛人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被家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第四百八十四章 靠自己才是王之道
文客深有体会。
父亲一心要复国,背着他和母亲造反失败,被当众砍头。
母亲和他目睹这一切,他的心中没有过多起伏,父亲于他而言,更多时候只是母亲口中的一个称呼罢了。
“你的父亲,死了……”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
她也跳河死了。
有人把母亲救了上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好懊悔。
如果那个时候他学的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兵法,而是和别家孩子一样能上山下水的本事,或许母亲就不会死了。
但他也明白。
母亲已经做了她的选择,那就是追随父亲而去,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够好,但作为一个妻子,夫复何求?
哪怕可以活下去,母亲也没有背叛父亲独活。
背叛。
地下室里寂静无声,唯有轻微的水声,波动人心。
“这种滋味我没有尝到过。”文客笑着面对过去。
“是吗?”鲛人道:“那你,最好也不要让我尝到。”
文客点头:“当然。”
这是他们的默契,也是客气。
客栈外不远处,天岐一行人正并排走在一起准备打道回府,夜晚的安城相当热闹,身处其中很容易便抛下烦恼,尽情沉浸在灯火辉煌的欢乐中。
花落还在兴头上,回头看着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向往着有朝一日狐族也能恢复往日繁荣,那么多的狐崽子聚在一起,一定比这里还要热闹。
理想很美好。
回去的路上很冷清。
刘轩云问道:“殿下开心吗?”
“开心。”花落乖巧地狐叫一声。
白絮也出声问天岐:“天岐师父,你买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有没有送给哥哥的,要是有,她顺路带回去,哥哥见到了徒弟送来的礼物,一定会只忙着开心顾不上来教训她离家出走的事了。
刘轩云也好奇,委婉道:“天岐大人,重不重,我帮你拿吧。”
天岐看出了他们两个的心思,看着前路回道:“一些要送人的东西,礼轻情意重,我自己拿着就行。”
“好吧。”刘轩云和白絮失望。
“如果你们现在想知道也可以。”天岐一开口,他们又振作起来。
“不过。”
天岐笑着说下去,“现在知道了,到时候可就没有惊喜了。”
白絮明白了:“反正我生辰那天,天岐师父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刘轩云看着天岐等她回答,承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做不到可是会让人很失望的,低头瞧着天岐手里的东西,偷偷欢喜,这礼物也有他的一份。
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给他。
天岐已经考虑好了,救出鸦岑,让他们先行回去,她随后也会赶去都城,面对白絮的追问,她能肯定地回道:“会的,会在生辰前赶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白絮笑着抱起花落转圈圈,“殿下,到时候你也要一起来,我带你看我藏起来的宝贝。”
真的吗?
花落觉得她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除妖师还是很善良的。
刘轩云好奇道:“什么宝贝啊,白大小姐。”
“看宝贝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白絮不满道。
刘轩云厚着脸皮说:“别我们你们了,到时候去救鸦岑我也会一起去,我帮你救人,你给我看一眼宝贝,又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
“就是不想给你看。”白絮嫌弃道,“想知道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宝贝是我爹送我的貂毛围脖,可暖和了。”
“比殿下还要暖和吗?”刘轩云借机要挑拨。
花落抬起头,紧张白絮和她套近乎的真实意图。
白絮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那当然是殿下比较暖和,要是冬天的时候也能这样一直抱着,都不需要用什么暖手炉了。”
果然是要对她下手啊。
花落的脑子顿时清醒了,挣扎着要奔向轩云的怀抱,嘴里呜呜咽咽地哭诉着,果然还是轩云对她最好。
“怎么了?”白絮还不明白手上的狐狸要逃什么。
刘轩云看好戏道:“你对我们的殿下心怀不轨,怎么,还不能让她重回我们的怀抱了?”
“我哪里心怀不轨了?”白絮根本就没想到坏的地方去。
天岐无奈摇头,站出来主持公道:“貂皮围脖再暖和也是死物。”
刘轩云笑着抱回花落,哄孩子道:“殿下你可是活物,何必纡尊降贵去和一样死物做比较呢?”
所以,到底是谁比较暖和呢?
花落还是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轩云让她不要去比,是因为觉得她会连一样死物都比不过吗?想到这里,悲伤的泪水就忍不住想要冒出眼眶。
白絮嘲讽道:“人活着不就为了争一口气,就算现在比不过别人,以后说不准就能比过了。”
说得轻巧。
刘轩云不喜欢比来比去的,只想做好自己,眼看殿下又要被白絮带着走,抓着她的两只前腿提起来,鼓着脸盯着她,义正辞严道:“殿下,你相信我,人要活得有尊严,哪怕不是身份尊贵的人,只要有尊严。”
“饿死也没关系吗?”白絮插话道。
刘轩云瞪她一眼,又看回来说道:“如果会饿死,那就要拼命去赚一口吃的,绝不能吃嗟来之食,明白吗?殿下。”
看她没反应过来,拼命晃了晃。
花落眨了眨眼,心虚道:“明白。”
可是。
她现在好像就是在靠天岐活着的,不光是她,轩云也是,为什么轩云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还有。
“她的身份,算尊贵吧。”白絮随口一说就说中了,不过她并没有过多喜悦,毕竟天岐师父都说她的身份非同一般了,不是尊就是卑,芸芸众生都是处于这尊和卑之中,尊者面前为卑,卑者面前为尊。
尊和卑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刘轩云没想到天岐大人已经把花落的事告诉给了白絮,怪他自己考虑不够周到,既然要在一起相处,难免会让聪慧的白大小姐察觉出异样,隐瞒不如坦白。
“尊贵,那就更要有尊严地活着,不管面对多大的风雨和磨难,唯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王之道,成王之路,宁可孤独,也绝不违背本心。”
刘轩云认真地说着,花落挪不开视线,在心中重复,成王之路,宁可孤独,也绝不违背本心。
灯火阑珊处,孤身一人的花渐抬头望了望远处,房屋之上悬着绳,挂着大红灯笼,中秋佳节将至,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四百八十五章 凡事不要勉强自己
花渐哥哥。
花落一心想着要再见到他,宁可孤独,也绝不违背本心。
她懂了。
以后她可以不生许多许多的狐崽子,但绝不能不去找花渐哥哥。
“轩云,我明白了。”花落满怀雄心壮志。
刘轩云以为殿下懂得去适应失望,花渐就在这里,而她见不到。
回到客栈里,阿织一个人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的酸梅汤,不做贪心的人,但若不是贪心想要和花渐大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久些,她也不会想要修炼成人。
以前虽是妖,但只是一只能听懂人话的小妖罢了,小蜘蛛的身体,是个人都能轻易杀死她,哪怕是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比她有用。
织网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
还不是只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而已。
“花渐大人。”阿织倒在桌上,迷迷糊糊中还在不停呼喊着心心念念的人。
天岐上楼,听到阿织在喊花渐,看了看桌上的蜂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来过,跑到窗边向外张望,街道上早已没有花渐的踪影。
他还是走了,连她也没带走。
刘轩云抱着花落站在阿织身边,听清她喊的人名后,互相看了眼,默默想着心事。
白絮还清楚记得哥哥白风曾苦口婆心告诉她的事。
花渐,是妖,曾经收养了天岐师父,后被除妖师中的人所杀。
他,是天岐师父最亲近的人。
白絮不敢相信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姓名,天岐师父是抱着何种心态。
天岐走回来,摇了摇头,道:“走了。”
“天岐师父。”白絮上前想安慰。
天岐想到还隐瞒了花渐的事不让白风知晓,坦白道:“我没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了。”
“天岐师父,你知道?”白絮不明白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天岐知道当初是利用了白风的好心,欺骗白风让她在白絮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对不起,白絮,是我骗了你们。”
天岐大人。
刘轩云看在眼里,不希望她们两个会反目成仇。
花落也不希望花渐哥哥会骗她,说好会来找她,哪怕这么久都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出来和天岐一样,对她说上一句。
“对不起,小花落,是我来晚了。”
花渐哥哥,是花落回来晚了,又是贪玩惹的祸吗?
殿下偷偷流眼泪,想到轩云的话倔强地抬起头,誓要把眼泪憋回去,做一个孤独的王者。
白絮牵动嘴角,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口。
一直以来她都信任的天岐师父,骗了她最亲近的哥哥。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
鸦岑不见了。
天岐师父又告诉她,她其实一早就骗了哥哥。
骗了哥哥,就是骗了她。
真是可恶啊。
白絮狠狠攥着拳头,下定决心后一把夺过先前借给天岐用来防身的佩剑,抬头盯着她,放话道:“还给我,天岐师父你不配用我的剑。”
“白絮。”天岐看着她跑回房间,想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这件事,是她错了,而且一错再错,明明在除妖师内就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坦白一切,但都选择了沉默。
“天岐大人。”刘轩云走过去,“白大小姐只是发一时脾气而已,等她想通了就会明白的,当时你也是想要当上除妖师更好地保护花渐。”
“不用多说了。”天岐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你刚才不还对殿下说,人要活得有尊严吗?我这么做,算是凭我的本事进入除妖师吗?”
“可是现在……”刘轩云相信天岐的能力绝对在众多除妖师之上。
天岐盯着他道:“没有过去白风对我的悉心培养,光靠花渐,就算我能凭本事进除妖师,恐怕我也早就死在了妖手里。”
刘轩云动容,在一旁安静听着。
花落没见过天岐这副模样,不安地眨着眼睛。
“是白风教会我不要勉强。”天岐苦笑着说,“他对我比谁都宽容,但我却还是不敢把真相告诉他,生怕他知道真相后就会不喜欢我这个徒弟了。”
“其实,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但我对他又是充满戒备。”
“我勉强自己留在除妖师内,一心要下山去找花渐,但我早就忘了,想当除妖师是我的心愿,不管是花渐,还是白风,他们都是成全我的人。”
“我恨花渐丢下我,也嫌弃白风管我太多,可现在想想,我也没有和他们好好谈过心。”
“天岐大人。”刘轩云不想看到这样的天岐。
天岐也不想沉浸在自责当中:“我会想清楚的,阿织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刘轩云喊道:“天岐师父,她还是喊你一句师父。”所以尽管讨厌,但心里还是承认你是她的师父的。
“谢谢你。”天岐轻声回了一句。
刘轩云听到了。
在内心回道,不用。
天岐大人对花渐,对白风也是如此吧,虽然讨厌,但是喜欢。
“这就是人吧。”
刘轩云感慨叹,看着一脸茫然的花落,安抚道,“殿下放心,他们会和好的,我们先照顾她吧。”
“嗯。”花落跳下来,决定在这个时候不能再缩在轩云的怀里了,她要站出来,好好照顾这个孤独的人。
回到房中。
白絮拿出了原本打算送给天岐的东西,一条银白色的额头项链,她见过公主戴这种首饰,当时就想,要是天岐师父能戴上,一定比公主还要好看。
而且,天岐师父经常要用剑,又喜欢用发带绑头发,镯子发簪不适合当礼物,耳环有很累赘,只有这种项链是最合适的。
可是。
可是,天岐师父为什么要拿那件事骗哥哥,让哥哥愧疚了这么多年。
到底是为什么?
天岐回顾过去也反思了很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隔着墙看了看白絮那边,起来开门。
刘轩云照顾阿织照顾到自己都趴在桌上睡着了,阿龙在打呼噜,吵得花落没有办法睡觉。
这边的门刚开,隔壁的门也开了。
白絮看到桌上的花落朝她看过来,又去看另一边,她知道是天岐师父也睡不着出来了。
两个人愣在门口,久久没有开口。
天岐先出声:“白絮,不是想看我买的礼物吗?过来吧,到你的生辰,我会另外准备一份厚礼。”
第四百八十六章 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厚礼?”白絮低着头走向天岐,“就不用了,你不是说礼轻情意重吗?礼重了,是不是想送一次以后都不送了。”
“当然不是。”天岐松下一口气,决定将过去和花渐一起生活的事先告诉给白絮知晓,走向房内,招呼道,“快来吧,先看看这份礼物满不满意。”
“嗯,来了。”
白絮进屋后,房外剩下了一个喝醉的,一个练武练累的,两个上街玩,玩累的。
真的如此吗?
房门关上后,房外还是鸦雀无声,直到阿龙打下第一个呼噜。
花落皱了皱眉头,真吵,真想好好教训教训他,转念一想,连轩云都咬了,咬他,那还不是张口就来。
说干就干。
下嘴把阿龙弄醒后,自己一声不响地蜷缩着休息起来。
“怎么了?”阿龙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刘轩云还醒着,以为是自己打呼噜又吵到了人被他给戳醒的。
刘轩云浑然不知地朝他眨眨眼。
阿龙心中有愧,低下头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又打呼噜了。”
他们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就连刘轩云都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了。
在他只顾着练武的时候,到底错过了什么?
这个,能问吗?
阿龙也眨了眨迷惑的双眼。
大眼瞪小眼,总要有个开口的。
刘轩云平静地看一眼花落,看回他,叹了一声气:“就算是打呼噜这种小毛病,都不是吃个一两次药就能好的,更何况……”
“何况什么?”阿龙听不懂,觉得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
他根本不知道花渐来了又走,已经带来了伤害。
还不如一直当缩头乌龟呢。
刘轩云再次叹气。
希望他们保护好殿下,可殿下是狐族的殿下,狐族一日不兴,殿下就始终是徒有虚名的殿下。
还是不说了。
免得他会替阿织和殿下两个干着急,心中烦闷催他快睡:“没什么,你先睡,要是再打呼噜,我还会弄醒你的。”
“哦。”阿龙点头。
很快,他又打起呼噜。
而刘轩云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大小姐刚和天岐大人吵了一回,这么快就能和好,而花渐的离开是在介怀什么?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狐族。
想了半天,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想得头都疼了,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和那件事有关吗?
妖王带着他去看的那一场惩罚,有一个穿着红衣的狐族女子被当众用火烧死。
那个人,和花渐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殿下知道吗?
当时的殿下又在哪里?
而花渐对殿下的不满或许源于这件事,可那时的殿下,也不过是个孩子,即便想救人也是有心无力,花渐为何会将怨恨转到无辜的殿下身上?
生为殿下,就是她的错吗?
现在想要复兴狐族,殿下已经有了她的选择,不会有任何亲人来约束她,这个时候,殿下需要的是支持。
最想要的,是花渐的支持。
她一直口口声声念叨着的花渐哥哥,就是她的亲人。
但,妖族之内有各大族,狐族之内有各小族,殿下说过,她是白狐族的殿下,而花渐,还有那个被烧死的狐妖,不管是不是白狐族,他都会对这种残杀同类的行为感到愤怒,可凭他一个人同样无法改变什么。
或许他希望的,就是那些待在狐族里讨厌鬼都去死。
谋划这一切需要很久。
从狐妖被烧死,到狐族被灭,十年的时间,到底算不算久?
那些残害同类的狐妖们死伤殆绝,他内心的伤疤依旧没有办法被抚平,而殿下还活着,曾经有着白狐族的尊贵身份,如今想要复兴狐族,日后必定也是更为尊贵之人。
他怕的是,悲剧还会重演。
在当初,还存心要灭狐族的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选,就是带她去目睹狐妖被烧死的妖王。
他看不惯狐族的所作所为,才对他说,可以不听话。
不听话,不该是死罪。
所以妖族一直还处于混乱的状态,也是因为他不想将那些不听话的人赶尽杀绝吗?不,他只是知道没有那么容易杀绝罢了,一旦留下火种,总有一日会燃起更为旺盛的火焰。
所以妖族想要结束内部混乱,绝不能只靠打打杀杀。
而狐族名义上被除妖师所灭,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先灭除妖师,树立威信后妖族中人自然对其俯首称臣。
刘轩云对他多了几分谅解,但还是无法原谅他身为父亲对一个孩子的所作所为,还有,对狐族的做法。
因为狐族内,还有许多无辜之人。
生为狐妖,是他们的错吗?
没有错却遭此劫难,真是,在劫难逃,天命如此。
那便如此。
如今要做的是帮助殿下重建家园。
这不光要靠人的努力,还要靠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银子。
一定要和文客打好关系。
刘轩云竭力去克制自己对文客的讨厌之情,一闭眼想到他说起话来就高高在上的样子,哼哼两声后才慢慢在对他的咒骂中入睡。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能赚银子。
嗯……
一定……
要赚银子……
赚好多好多的银子……
给天岐大人买好多好多糖葫芦……
呵呵……
或许,或许是狐族那些人咎由自取也说不定,昏昏沉沉中又想回狐族的事情,或许,或许,那,也要有,一个,一个转变的时刻。
究竟是妖王,还是别人给狐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呢?
花渐一个人在别家客栈里坐着喝酒,迷迷糊糊中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妹妹花红,那是在红狐姐姐死后,爱笑的花红很少笑了,他们一起在河边散心,他问妹妹:“小花红,你知道吗?我们狐族,一直以来都有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花红不在意,还是会问一句。
花渐自说自话:“那是一件很厉害的宝贝,有了它,就能拥有整个天下。”
妖王派来探听消息的手下就在这附近,许久没有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已经被责罚多次,这一次听到有宝贝激动到差点闹出动静被发现。
“天下。”花红笑着转向花渐,“有了天下就会开心吗?”
花渐愣了愣,轻声说:“不知道,但看到你笑,我会。”
“我明白了。”花红还在犹豫,“你说的宝贝日后不一定属于狐族。”她想离开狐族,但还有让她牵挂的一个人。
花渐也厌倦了每日的鸟语花香,以前看到有多欢喜,现在看到就有多难受。
“我捡到了一个孩子。”花渐坦白道,“她不能留在狐族。”
“是从哪里捡的?”
“就是这里,顺着河水飘来的,看上去是个人,身上的气息和我们的不一样,她的气息很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如果没有人照顾,活不了几天。”
“那你去照顾她吧,我已经不用人照顾了。”花红道,“至于她……”
“小花落那边,你不用担心,有空我就会去看她,就像以前一样。”
花红不答。
片刻后,花红又问。
“花渐,我有一个问题,你觉得,这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花渐望向河流上游,那里应该是天岐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如果红狐姐姐还在,我想,她的答案是有。”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花红起身离开。
花渐道:“是啊。”
这样,就没人知道红狐姐姐的真实想法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狐族之劫罪在其身?
妖王曾见过红狐。
他是唯一知道,红狐对人,对狐族,真正看法的人。
她,一个本该得到幸福,却被活生生烧死的狐妖,到底希不希望罪魁祸首的狐族灭绝?
这是一个谜。
可能他的猜想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让那些一向胆小怕事的狐妖站出来,为日后妖族的团结一致做出些贡献,是他们身为妖族的一份子应当做的。
若他们早早选择站位,不摆出清高不问世事的架子,总会有愿意帮他们的人,想要当黄雀,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这个实力。
只要足够强大,何须等螳螂捕蝉露出马脚的那一刻,主动出击,那只会挥舞双钳的螳螂也是在劫难逃。
如今看来,狐族,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蝼蚁。
妖族。
七花林中。
这片为辉月所建的林中,妖王独自一人站立。
地上的影子填满了枝叶间的空隙,身旁的花朵在暗夜中都变成了一种颜色,黯淡无光,这里早已不只有七种花,却都没有了同一样东西。
那就是美。
因为,没有了一同看花的人。
想当初。
辉月生下鱼幽后一直闷闷不乐,他去了很多地方寻找让她开心的办法。
这里的花就是他找到的答案。
每一株花的背后,都是一个人,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是她们求而不得,抱憾终身的结局。
落花无情人有情。
没有什么比珍惜眼前人更重要。
他会等。
等到辉月和他一同欣赏花开的时候,花落了一次又一次,但只要它还活着,那就可以再开一次又一次。
花会更美。
人不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人里,红狐是他遇见的最不寻常的一个,甚至让他不解,明明可以和人间的人两情相悦,可以在一起谈婚论嫁,却偏要回妖族先解除婚约,对于女子来说,名声真有那么重要?
世人所追求看重的东西,妖也如此放不下吗?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对她们的桎梏。
辉月也是最看重这些,才迟迟放不下对他的芥蒂。
鱼幽的到来原以为会让她有所改变,但却令她陷入另一种困境中。
她,太在意她的身份了。
虽是小族,却也是尊贵无比的殿下。
既然是殿下,是身居高位之人,那她的言行举止必须得体,因为,她代表了别人对她一整个家族的看法。
有时候,她们,或许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被命运的安排的妥协。
明明一开始,她不是这样一个甘于屈从命运的人。
辉月,在他心中,仍然是那个一身傲气的殿下。
到死都是如此。
他等不到那个想等的人了。
但她还活着。
妖王缅怀了一下过去,选择动身离开,毕竟他是妖族的王,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为了辉月生前的心愿,也是为了他自己,他要重整妖族。
人妖纷争,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存在,而那时的人族和妖族,无意拼个你死我活,绝大多数的人和妖选择在各自的领土内休养生息,繁衍后代。
只有少数爱惹麻烦的家伙,时不时闹出点动静来,但对双方来说,都是不足为惧,尤其是当妖族寻到了一片新的乐土。
人和妖分开了。
这一分就是一千年,人和妖彼此见不到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可惜,两边都出现了内乱。
大约是在一百多年前。
妖族的内部就开始变得混乱不堪,争斗不休,难分胜负之下,有不少贪生怕死的妖趁乱来到人间,欺负那些没有还手能力的平民百姓。
人间也陷入一场大动荡之中。
在这乱世之中,有一位英雄站了出来,他四处游说有守护世间安定之心的能人异士,帮助各地平息了妖引起的动荡,纷纷受到百姓们的追崇。
而在位之人,姓姜。
他不知百姓疾苦,面对妖魔入侵无所作为,依旧整日寻欢作乐,其恶名,在百姓间口口相传。
随着玉氏英雄的名声大噪,对于姜王的声讨之声更盛。
不得人心,姜国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不到一百年,姜国被灭,新的王朝在原先的废墟上建立,百姓们安居乐业,而被打压的妖还在伺机而动。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
玉氏英雄率领一众手下将妖逼得不敢现身害人后,又秘密建了一个地方,那便是除妖师所在。
至此,人间慢慢安定。
安定之余,仍有妖邪会现身害人,但皆被当今的玉氏皇帝所设立的除妖师剿灭。
而妖族的混乱想要结束,却没有那么简单。
姜国在时,先代姜王曾靠一己之力吞并了其余国家,一度令妖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可惜,最终毁于后世手中。
据说,曾有人意图复国,但没有成功,被当众砍头。
至此再无任何复国的动静。
姜国。
算是彻底覆灭了。
曾经的王者也有陨落的一日,那是因为坐在王位上的人不够聪明,他想要当妖族的王者,必须考虑更多。
一味的杀戮或许并不是出路,即便坐上了王位,也会让寻常百姓积怨已深,因为打仗而失去家人的那些人,他们或许不懂家国大义,他们所恨的,只有如今那个最大的赢家。
尊贵无比的人,在贫贱不堪的人嘴里变得一文不值。
怎么做才能让他们都闭上嘴。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东西。
也许填饱了肚子就不会到处抱怨了,但也可能在吃饱了以后,撑得只会抱怨,不抱怨就浑身难受。
收买人心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如果对他们太过客气,就显得虚假,端着架子又不够真诚,这是对于有些身份的人而言,对于妖族中身份卑微的奴隶,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他们诚惶诚恐。
就算成功收买了人心,但收买的人心还是很容易会改变。
用利益去维系的感情,随时都会崩塌。
为此,他想了一个办法。
和小族中人结亲。
大族不可一世,唯有拉拢那些小族方可转化强与弱的关系。
辉月所在的族就是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小族,族内贵族有肉吃,而族内族人喝不到一口肉汤,但他们生性怯弱,不敢造反,族人一心想着成为贵族身边的红人,因为他们觉得,这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这样的一个小族,只要使些威逼利诱的手段很容易就能掌控。
宴会上。
妖王第一次见到这小族中的殿下,盛装打扮的辉月在侍卫的带路下来到席上入座。
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满他这个外人的到来,也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笑着不放心上。
一个被宠上天的殿下而已。
但当她得知,她的父王准备将她许给他来求得两族安定时,她站起来当场说出不想嫁给他的话。
“我不喜欢你。”
“辉月,这是客人,不得无礼。”面对呵斥,这位被宠上天的殿下没有选择撒娇而是又说了一遍。
“我不喜欢的人是不会嫁的。”她转身离去,未经他的允许。
宴会不欢而散。
夜晚,他去找这位勇敢的殿下,好心要提醒她:“你喜欢的人,是谁?”
“……”辉月自觉没说漏,疑惑为何他会知道。
妖王避开视线,自顾自道:“你不说,你觉得你是在保护他,但你一直不说,最后受伤的会是你,让我猜猜,他一定是个身份卑微的人,和你是天上地下,所以你知道,即便你说出来,也是无济于事。”
“与你何干?”辉月也不去看他。
妖王笑了笑,选择离开:“那就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
好话听多了,但他的这句却和别人说的不太一样,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追上去问:“你不娶我了?”
“你希望我娶吗?”妖王停下反问。
辉月不答。
妖王又明示道:“我娶你是想借助你父亲的力量,连我都是,那你又如何断定他不是呢?”
“我信他。”辉月不容他如此诋毁心仪之人。
“信他,嗯,很好。”妖王离开前忍不住大笑道,“果然,被情冲昏头脑的人总是这么自信。”
“你……”辉月怒不可遏。
妖王满不在乎:“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会去找你的,永远不会。”辉月咬牙切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不知道父亲是从哪找来的。
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勇常胜进军营历练
天一亮,勇常胜就带着他的两个跟班进城了,一进城就急着去找能报名参军的地方。
“这进了军营可是要吃不少苦头的,小爷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勇常胜再次提醒身边的两人,“你们真的要跟来?”
“嗯。”
两个跟班坚定道,“要跟来,常胜大人去哪,我们就去哪。”
不然他们还能去哪?
“那好吧。”勇常胜看他们不听劝,也就由着他们去,反正年轻,有的是机会尝试些新鲜玩意。
他刚好年轻。
“对了,进了军营里还可以出来喝酒吃饭吗?”
虽说,他是做好了打算,要去军营里历练一番,可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劳逸结合,才是正途。
可这还没干正事,就想着偷懒了,这种想法不可取。
但,能考虑这点,也算周到。
两个跟班互相看了眼,心里都觉得既然进了军营,一时半会想要出来是不可能了,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能出来也得被逮回去狠狠罚一顿。
想要安然无恙,就别想着做坏事。
这偷跑出来,不算坏事,也是蠢事,进了军营就得守军营的规矩。
毕竟。
除了军营,别的地方也有各自的规矩要遵守,在军营,更当是军令如山。
山的一头,住着耕作的农夫们。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了山,进了城,这里的大多商人同是如此。
律法规定,过了戌时便不得无故上街,规律便成了不得违抗的规矩,但这为的也是百姓们的安全。
半夜三更,除了不睡觉要吃人的妖怪,正常人能有什么事?
有,也是见不得人的。
早睡早起身体好。
天不亮,各家各户冒炊烟,忙忙碌碌煮白粥,喝白粥。
鸡一叫,天一亮。
那。
就要出门了。
客栈伙计刚把大门打开,天岐就从房内出来,看着门外熟睡的几人,无奈一笑。
刘轩云的头挨着花落蜷缩起来的身子,一只手被头压着,一只手去将花落围了起来。
阿龙还是在打呼噜。
阿织和昨晚是一个睡姿。
“客官,这外面的天还没亮透呢,起得这么早,是要出门办事吗?”
伙计迎上来,担心他们一大早上还要去找公子的麻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他不用活了。
好在她两手空空,去的还是后院方向。
“不出门。”天岐笑着走下楼,“去看看我的马睡得好不好。”
昨天被花渐搅和了一通,都还顾不上好好看看小白打的马蹄铁如何,也还没骑上试试,看看,是不是和以往大为不同。
城门口。
募兵的地方。
勇常胜面对眼前这个黑发中夹杂些许白发的军官,从容应对他的提问。
“叫什么?”
“我叫勇常胜,是来当兵的。”
军官看他一眼,笑着记下他的名字,来这的人谁不是要来当兵的。
如今的天下,有一位关心百姓的明君,又有一位骁勇善战的王将军。
还有一位,日后要继承大统的太子,也是那么聪慧明理。
现在。
多的是达官贵人的儿子要进军营。
既没有什么风险,又能混得个一官半职的。
说出去呢,也好听些,还能给自己的家族长脸,美差。
除了会晒黑。
眼前这人衣着华丽,就连从军都要带两个下人一同来,身世必定不凡。
想必,撑不过一个月就得逃回去,战场上当逃兵要死,这在军营里当逃兵最多是顶个恶名。
那些家世显赫的,或许根本不把这个恶名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光荣。
要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想要全身而退都是难事。
他们觉得,他们做到了。
但他们错了。
名声,也是全身的一部分。
他们显然是不在乎,继续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得意于不用那么辛苦从军还是能够衣食无忧。
可从军,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军饷可以拿,不从军也没有惩罚,那,又会有多少人愿意从军?
他也不会清楚,因为没有钱的活,他不会干。
他要活下去,没钱就吃不了饭,吃不了饭就得去讨饭,太丢脸了,要是讨不到饭更丢脸。
唉。
不提了。
反正那些贵族子弟,能在军营里撑下去的,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去了哪与他无关。
他们,不会把他们的去向,告诉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
好在他可以问,他们一来就可以问。
“家住何处?”进了军营十多年,如今还是一个小小军官的杨明年不怕得罪这些贵族子弟。
当然,他没事也不会去得罪他们。
面前的这个好像不太聪明,没有一来就嚣张跋扈地拿他立下马威。
让他想得罪,也不敢得罪。
“我家,我家住在山上,虽然山下有很多房子,但不常住。”勇常胜如实相告。
杨明年点头应下,抬头又问:“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进军营?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有一天战乱起,我们也可能要上战场,你真的不怕死吗?”
勇常胜眨了眨眼,坚定不移地看着杨明年回道:“怕,当然会怕,但我身为除妖师,连妖都不怕,更不会怕进了军营吃苦。”
这不是吃不吃苦的问题,杨明年看他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不再多问,只是他既然是除妖师,那必定有除妖师的腰牌和佩剑,怎么没看到?
“你的剑呢?”杨明年问。
勇常胜看了看身后的城门:“在那啊,不是都要扔进去的,门口的那个人让我往里扔,我就扔了。”
还算听话。
只不过,除妖师的饭碗没有当兵来得香吗?
勇常胜等不急要进军营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他真的有他的追求。
杨明年道:“没了,去那边领了衣服就等着,等一会,会有人带你们去测试,通过后就能留下了,如果表现优异,还会得到我们将军的接见。”
勇常胜明白了。
这一等就是等到天黑。
因为来接他们的人有事耽搁了,军营里来了一位得罪不起的贵客,必须时时看着不能让她受一点伤。
那便是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玉涂殿下,年满十八未出嫁,在生辰当日向皇上提了一个愿望,那就是来军营里找一个如意郎君。
就连驻守在这的将军都没空忙别的,更何况是招新人这种小事,拖着就拖着吧。
勇常胜却在沾沾自喜,想着一来就能受到考验,一定要在测试中大展身手,一举成名。
安城外有座山。
山上。
军营内。
姜安将军陪在玉涂殿下身边,走得笔直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殿下。
“玉涂殿下,营外聒噪,还是回营内休息。”
他客客气气提议道。
玉涂不领情:“你都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了,还敢叫我回营内休息,是希望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姜安不敢。”
“不敢就好,姜安。”玉涂直呼其名,并未惹怒他,“听说你营里有个很厉害的弓手,能百步穿杨,他还姓杨,你把他叫来,我要看他射箭,是他这个杨厉害,还是树这个杨厉害。”
姜安深知杨明年不喜权贵,若非如此,也不会身怀绝技还留在这,虽有升官发财之愿却不愿成为权贵的走狗。
“将军的剑是用来杀敌的,站在剑的对立面便是敌人,而属下的箭,不在弦上,甚至不常在身上,不到万不得已需要突袭的时候,不会指向面前的任何一个人。”
想当初,就是他的箭射中的自己。
他归降后仍是将军,虽被派来驻守安城这个偏远之地,但将军的身份摆在那里,杨明年怕他借机报复,便找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真正想要保家卫国的军人,又怎么会希望战争不休呢?
“现在,我站在将军的身边,还请将军网开一面。”他的态度诚恳,不是一个小兵所能拥有的胸怀。
他很欣赏:“那是当然。”转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他的额上冒了汗,尴尬地朝他笑笑。
“那就好,将军不给我穿小鞋就好,那我也不用另谋出路了。”
他们也因此成为了朋友。
如今要喊他来表演,更是为难他,而他素来听从安排,今日命他这么做了,他会照做,但明日,他也会离开。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玉涂殿下明白他在担心的事,特意嘱咐道,“就说是本殿下的命令,与姜安无关。叫他来只是让他射个靶子,要是他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那本殿下回去后就告知父王,让他升官,让他发财。”
姜安看向身边人,示意先按殿下说的去做。
不过升官一事,想必杨明年也不会同意。
他只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他又不希望有战争打响,如今只在营中当一个小小的士官,掌管着一支几十人的队伍。
营内兄弟和他的关系都不错,很多事情也都是交由他来负责的。
听到传话的士兵说是玉涂殿下要见他,杨明年第一个想法便是不去,可他又必须找个借口。
“将军命我在此招收新人,这是将军的命令,殿下的召见,恕杨洪不能从命。”杨明年不卑不亢。
“明年大哥,你就去见一见吧,我们将军都拿她没办法,你不去,将军那边下不了台啊。”士兵拉着他就要走。
他叹了一声气,说:“好吧。”
规矩要遵守,但规矩也是可以变的,毕竟,没什么,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勇常胜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骑马离开,和身边两个跟班说起话:“你们听见了没有,是玉涂殿下来了这里。”
第四百八十九章 马蹄铁是合脚的鞋
“常胜大人认识她?”两个跟班难掩对他的仰慕之情。
勇常胜摇头:“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一些她的事,三岁尿床,十岁的时候还尿过一次,是我爹进宫见皇上的时候从那些爱嚼舌根的宫女嘴里听来的,说给了我娘,我娘又说给我听,夸我比殿下都厉害,从来不尿床,最多是尿个裤子。”
小时候想上茅房了,会一个人在半夜起来,下床去找,可惜跑得太快就没憋住。
“这玉涂可比白絮这丫头要身份尊贵,年纪又相仿,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你们说她来军营是干什么的?”
“这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真是儿戏。”
两个跟班无话可说,其实,怎么看,也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勇常胜低头掸了掸沾在衣服上的灰尘。
客栈内。
天岐骑上马。
小白的步伐更轻盈了,它自己也似乎很开心,让它停下还跑个不停。
马蹄铁就像是一双合脚的鞋。
没穿之前觉得赤脚好,可穿上后又爱不释手了。
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昨夜和白絮聊了一晚,她本在生她的气,但听了花渐的事后又马上为她打抱不平。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应该一声不响地离开。”
就像鸦岑。
早先他们来时,城门口招兵的地方围了很多人。
今年的军饷比往日要多,但人间安定并无战事。
有人说:“这是王将军要的人,听说在这里训练完都要送去都城的,到时候要保护的可是达官贵人,军饷高一点不是应该。”
“这倒是。”
还有人小声说:“该不会是要打仗?”
“打什么仗?”
“别忘了,踩在这片地上的又不只有我们。”
“你说的是。”
“没错,你们说王将军是不是要带兵把他们都剿灭?”
“这不是应该是让除妖师做的事吗?”
“哎,大除妖师的位子到现在都还空着,那三位之一的荣守城早就直言对大除妖师之位不感兴趣,白锦如退下来后,理当是勇常晋接手,可上面的人又迟迟不任命,你们说,是不是除妖师有了二心?”
“呸呸呸,别胡说,被听到了说我们在造谣可是要砍头的。”
“不说了不说了。”
可能除妖师还有别的事要做,总之和妖的战斗避免不了。
“白絮,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鸦岑试图劝说,“我感觉都城有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事?”白絮看他就是学会骗人了。
“我不希望你有事。”鸦岑想要保护白絮。
白絮早就知道这点,面对他直言道:“如果都城都不安全,而你想要护我周全,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就行了。”
何必在乎,身处何处?
鸦岑不解风情,还要说:“可如果都城都不安全,那这里更不会安全,我刚才观察过了,有很多举止异样的人,这里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平静?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白絮嫌弃道,“别疑神疑鬼了,我看你啊,就适合去干苦力,一忙起来就没空想这些了。”
“干苦力。”鸦岑不懂她的意思。
白絮已经上前去撕下告示,看守的杨明年看到,命人过去看看,看他们都拿着兵器过去,只好站起来跟过去也看看。
这要来当兵就当兵,好端端撕什么告示,别人不用看了吗?
况且,是一个女子。
真是头疼。
最好有人能赶紧把她拉走。
幸好有鸦岑在,一看有手持武器的士兵过来,危机之下也顾不上想太多,戴上白絮给的面具一下子从人群里冲出来,抓住她喊了一声:“抓紧。”就把她给抱走了。
白絮拿着告示暗暗窃喜。
甩不掉他,能一直这样保护她也很好。
杨明年望着他们离开,欣慰她身边有人照顾,叮嘱兄弟们别去追了:“就一张告示而已,不值几个钱,那边还有多的,再多贴几张出来,记得多沾点浆糊,粘牢了。”
“知道了,明年大哥。”
“没追来。”白絮回头看,再回头看鸦岑,面具下的人没有出声。
他生气了吗?
一到没人的地方他就她给放下了,还对他口出狂言。
“白絮,你太过分了。”
料到这一点的白絮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她何时受过这等气,当即反问:“我过分?我哪里过分了?我不就撕个告示,你就这么怕他们吗?”
“我怕的不是他们,是。”鸦岑没了耐心,盯着白絮想说些什么。
“是什么?”白絮也没了耐心。
鸦岑道:“是你。”
白絮没能及时回应:“怕我还带我跑什么,你长成这样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你。”鸦岑和自己斗气,戴上面具把自己遮起来后一声不响离开,走远后才心有不甘地哼了声。
今天不管她了,就让她一个人玩去。
明天一定要带她回去。
白絮进了客栈,一进去就大喊:“本姑娘要住店。”他一直在远处的房顶上观察。
这里很热,但看得最为清楚。
她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他很担心,想去看,怕去了又会惹她不开心就继续在远处看着。
第二天中午。
白絮还是没有出来。
她说过要在城里好好玩的,难道是还在生气吗?
鸦岑低头,他还是在意她说的那些话,那她也还没消气,是正常的。
他又等到天黑。
没有白絮的一点消息。
他,等不下去了。
伙计告诉他,白絮还没有付够房钱就已经离开了。
她走了,不可能。
想起昨天白日里的那些人,他直觉告诉他,白絮被人带走了。
“她的房间,我要了。”鸦岑看向伙计,怀疑他有问题。
不止是他,这客栈内的每个人看上去都有问题。
伙计只有一个问题:“要房间可以,但客官你和她既然是认识的,那就把她的房费也一起付了。”
鸦岑掏钱。
伙计又说道:“客官要找的人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毕竟敢在我们这里住店不给钱的人最后都老老实实回来给钱了。”
“这么说,我不应该替她付钱?”鸦岑不满他这么说白絮。
伙计收了钱,笑道:“客官,您就别为难我一个伙计了,能把该收的钱都收到,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如果看到她,劳烦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客官。”
白絮是从窗口走的,出来后没走大门,出去闷闷不乐地逛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客栈,听伙计说鸦岑来找她,帮她付了钱又住下了,急匆匆要去找他理论,凭什么要帮她给钱,以为她会不给钱就走人吗?
开了门,房里却没有人。
不是来找她吗?
现在走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等了几天还是不见鸦岑,白絮真的感到害怕了。
出去买东西,故意不给钱,原本鸦岑会马上出现在身后给掉,小贩根本来不及出口喊她。
“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身后的人一喊,白絮就哭出声,弄得小贩一脸茫然。
“我不要了。”白絮放下东西想去找鸦岑。
可前路已经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