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鸦岑的脑子有旧伤
他的命本就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他们要他活着,只因为他的身份是他们活下去的信仰。
抛开这个身份,愿为他死的,就像母亲那样,为父亲自尽而亡,恐怕不会有,他所认识的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也不是他们唯一的朋友。
近一点来说,千里迢迢送来果子给他品尝的王明侍,拉拢他,不过是为了太子殿下日后能有一个强大的依靠。
手底下的人也都是为了图钱罢了。
他似乎是一个人,从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难得有个听话的木头,却动了赶他走的心,原来问题在这里,这世上愿为他拼尽全力的人,会是偶尔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木头。
他不希望他死在这里。
终有一日会出现一个人打败他,他看不住这个家,若是要留下他,就不能用这个理由了。
比试开始了。
木头冲上前去,赤手空拳,每一下挥动都带着一股凌厉的风,鸦岑左右躲闪,抓住木头的手臂,试图用力掰扯伤他筋骨,可谁料木头臂力惊人,鸦岑只能踩着木头的腿一路往上,蹬一脚肚子后退开。
几个回合下来,仍是没有找到破绽。
不行,没有兵器在手,光靠蛮力实在是对付不了这个家伙。
他的腿受过伤,鸦岑知道,但不想靠着揭人伤疤来赢得胜利。
一把剑从天而降。
鸦岑抬头,看到白絮身边还站着天岐和刘轩云,惊讶他们怎么也来了这里,难道是来救他的,原本是想少惹麻烦上身才催白絮快点离开这里,现在却给天岐带来麻烦了。
他本不想用剑伤人,可如今为了赢不得不去拿起来。
木头看了眼文客。
文客点了下头,也同意他用上武器。
“这下可真是要人命了。”刘轩云抱着花落摸个不停。
花落望着底下的人,发现她上场,想赢倒是不难,就是这地方太小,容不下她的身子,把这弄塌了,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她要好好看看,除妖师是怎么赢过那些不可能赢的人。
有了剑在手,鸦岑信心大增。
一块厚实的肉皮,拳打不疼,用针还是能扎进去。
鸦岑的剑刺出去,在木头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随着时间流逝,鲜血慢慢渗出来。
嘿咻,嘿咻,通道里传来人吃力搬动东西的声音,是木头的武器运了过来。
鸦岑深知他拿上武器,那他手上的剑万不能有一丝闪失,稍有不慎,剑被击断,再无赢的可能。
趁现在,速战速决。
木头转过身去拿武器的时候,鸦岑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剑指心脏。
文客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以往也有人借着倒地认输的机会,反咬木头一口,明明提醒过木头多回,见了爬不起来的人不要主动伸出援手,木头偏偏不听,如今吃点苦头也好,让他知道知道,比试就是比试,不讲人情。
木头转身抬起手抓住刺过来的剑,鸦岑一下子松开了手。
这一次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不靠剑,根本就不能伤到木头,他又为何把如此重要的剑给放下了。
鸦岑滑到木头身后,一脚踹在木头未受过伤的腿上,木头弯着腿,丢掉手中剑,扭头就去找鸦岑。
鸦岑再次躲过后,捡起地上的剑对准木头的脖子。
“赢了,鸦岑赢了。”白絮激动喊着,让文客赶紧把人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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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场的人看得还不尽兴,眼看着木头的武器出来,却还没有拿在手上,都在喝倒彩。
文客出声道:“看来,除妖师也喜欢搞偷袭。”
白絮声讨道:“赢了就是赢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赢了。”文客还没说这里赢的规矩,“我的木头还没有倒下,鸦公子又怎么能算赢。”
“你什么意思?”白絮不满地盯着他。
文客依旧一脸淡定:“有本事就一剑刺下去,手下留情是看不起谁。”转向白絮笑着说,“比试还没有结束。”
鸦岑在众目睽睽下感到头晕目眩,木头抬起手抓住他手上的剑,他本能地握住不被人夺走,没等他反应过来,剑就在他眼前被生生折断了,留在他手上的只有一把断剑。
木头举起鸦岑把他扔了出去。
鸦岑撞到笼子倒了下来,吐成一口血,撑着想要站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絮不懂,“你们给鸦岑下了什么迷魂药?他为什么动都不动。”
木头去拿武器。
鸦岑还在盯着断剑发愣。
文客道:“鸦公子只是不想杀人,毕竟他知道,我的木头是个什么样的人,絮姑娘又好好站在这里,没有受什么伤,贸然杀人,是除妖师又如何,照样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全场都在为木头的举动而欢呼。
天岐问身旁的刘轩云:“你看鸦岑他是不想杀人还是中了毒。”
刘轩云看着反应迟钝的鸦岑还看不出来,只是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文客。
文客看了看刘轩云,疑惑鸦公子是真的中了毒?
什么时候?
刘轩云忍不住问道:“知道你不会做给他下毒的事,那之前呢,鸦岑来这之前,遇到什么人了?”
“什么人。”文客回想起来,“两个人把鸦公子绑了送进来的,那时候鸦公子还装昏迷,想偷袭我们,被我们先打晕了。”
原来是这样。
光靠猜的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的,不是真的昏迷了?”刘轩云说完怕白絮不高兴又解释,“凡事都有可能,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
“可他是故意来这,就是为了找下落不明可能被拐来这的絮姑娘。”文客觉得他没有做错,不先把人打晕,万一鸦公子不听劝一下子把这里拆了,岂不是要赔本。
“那得问问你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刘轩云趁机抱怨起来,而且是有理有据,“怎么什么人都要往你这跑,还要带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给你。”
“好,云公子现在是什么意思?”文客不与他争辩下去。
刘轩云看着底下站都站不稳的鸦岑,猜道:“可能被你打伤了脑子,当时没事,现在一打起来,气血上头,后遗症又犯了。”
说不定,脑子里面在流血呢。
白絮听懂了,一声不响地跑开,要去阻止鸦岑继续比下去,她可不想看到鸦岑变成真的傻子。
文客见了也有些于心不忍,可这比试已经开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况且鸦公子撑不住大可倒下,他还要站起来,是因为还想赢,不想输。
早就知晓鸦公子会拼上性命,却没想到是如此拼命。
“岐姑娘,要我喊停吗?”
第五百二十一章 胜负未定还要继续
天岐看到文客脸上的动容,想他刚才还要自己光看戏别插手,如今却是他自己看不下去,不觉露出笑。
他也不像想象中那样特立独行。
这个朋友,可以交。
“这里是你的地方,喊不喊停由你自己决定。”天岐不会干涉鸦岑的事情,可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伤到脑子可是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
再强撑打下去,实在是很危险。
文客点头以示感谢,转过身决定再看一会,刘轩云也是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们身后的老鼠还躲在椅子后面,偷偷冒出一个脑袋,疑惑这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拼命踮起脚来看,还是看不到。
吱,算了。
找机会变回人再出去看。
白絮又来到了笼外,双手放在笼子上,喊着鸦岑的名字让他别打了:“认输吧,鸦岑。”
鸦岑晃了晃脑袋,隐约听到白絮的声音下意识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他这是怎么了?
头一下子变得好晕,眼睛也有些酸涩睁不开。
是中毒了吗?
不可能,他吃的东西,文客都会当着他的面让木头先吃,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亲口吃,可总不至于让手下跟着中毒。
如今他有事,对面拿起武器朝他走来的人却没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没事吧。”木头忍不住出声,可说出口的声音无法让鸦岑明白他的意思,在鸦岑的眼里,他这是在挑衅。
“鸦岑,你回头看看我啊。”白絮还在拍打着铁笼,试图用声响来吸引鸦岑的注意力,可鸦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就算剑断了,他也要赢。
鸦岑摇摇晃晃冲上前,既然他要用这么大的一根木头当武器,那他只有和他拉近距离靠近战取胜。
剑断了,也是好事。
如今在他手上的不是剑,是一把匕首了。
全场都在呼喊着,让木头快点出手,木头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装出来的痛苦,而是真的难受,刚才丢出去的那一下,真的这么让人难以接受吗?
他看上去不是不堪一击的人。
木头望向文客的方向,见他没有出声,便要为他继续打下去。
鸦岑将断剑朝向自己,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木头挥动着手上的武器,向着鸦岑的方向横扫而去,巨大的风力吹起鸦岑的头发,他一跃而上,木头抱着武器原地旋转,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着鸦岑的身体,头晕目眩下哪怕是蹲在上面也开始摇摇欲坠。
“鸦岑。”白絮满眼担忧,知道大喊大叫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在一旁安静看着,默默为鸦岑鼓气。
“扔出去,扔出去。”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催促着转圈的木头将人再次扔出去。
刚才单是把人扔出去都已经让鸦岑口吐鲜血,如今连人带武器一起扔,砸在铁笼上,笼子塌不塌是一回事,这人被前后夹击还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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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里处处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却从未有人真正死在这里。
木头迟疑的时候想起了文客和他说过的话,要他不要手下留情,该听他的,还是听从自己的想法。
嘈杂的环境令人无法思考。
文客手下过来,拉着白絮要离开,白絮踩了他们的脚,继续注视着笼内的一切。
是生是死,就交由老天爷来决定。
木头一下子把手上的武器扔出,向着笼边飞去。
刘轩云捂住了花落的眼睛,鼠妖变成人悄悄来到人堆里看热闹。
天岐和白絮都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巨大的声响下,武器落在地上,笼子变形,地上却空无一人。
鸦岑去哪了?
木头丢出的武器上只有断剑划出的一道道痕迹,人早在被丢出去的一瞬间就跳了下来。
鸦岑蹲在地上,不停喘气。
木头径直走向武器边。
刘轩云松开捂住花落的手,虽然见过比这更惨烈的景象,仍是有些担心道:“剑没了,腿也折了,脑子还伤了,输赢已定,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
文客也不想闹出人命,不管是不是除妖师,活着死了都有人在意,那还是活着的好。
他刚要喊停,鸦岑又从地上站起来,拿出了藏在身上的面具,碎成了几瓣,他心有不甘,怒火攻心下不顾摔下时的疼痛盯着木头拼尽力气喊出声:“这是,白絮送给我的,我要你赔给我。”
木头转过身来,迎面就挨了鸦岑一拳。
节节后退中,木头发现了鸦岑丢在地上的面具,发现毁了别人在意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赔偿,只能不出手任凭鸦岑打他出气。
比试又回到了最初。
只是木头还是安然无恙,除了身上有些皮外伤,鸦岑却已经筋疲力尽,浑身疼痛一心要木头付出代价。
“别打了,别打了。”白絮又喊起来,不想喊停的时候,鸦岑已经爬都爬不起来,伤得太重,不管躺多久休息多久都不会痊愈的,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
笼外的人不满地躁动起来,这可事关输赢,他们不容许能赢的局还输掉。
木头明白这局事关文客的颜面,也事关鸦岑的,不彻底把他打倒,他就不会认输。
鸦岑再次挥拳时,木头抓住了他的手,鸦岑没有犹豫直接照着木头受伤的膝盖就是一脚,随后借着木头手上的力直接往上翻,被抓的手瞬间骨折,疼痛却让他能保持仅有的清醒。
左手的手肘击在木头的脑袋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木头松开了手,鸦岑顺利落地,滚了几圈后,奔着武器上的断剑而去。
木头捂住脑袋,休息一会才回过神来,立刻朝着武器的方向跑去。
鸦岑已经捡起了断剑,跑上去拦住木头借着较为灵活的动作躲过追击后,在木头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微乎其微的攻击只会惹得木头不满,木头不懂他为何不认输,不想他死,可他太得寸进尺了。
身上的伤口都变得火辣辣的,木头不去拿武器,直接和鸦岑硬碰硬。
两人的交战看得人热血沸腾。
白絮却更担心,气愤鸦岑死要面子活受罪,眼角边流出泪,发誓等他比完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还有没有想做的事?
木头倒下的那一刻,全场难以置信。
鸦岑坐在上面仍是不愿松懈下来,丢了沾满鲜血的断剑,用拳头打着木头的脖子。
这下轮到文客站不住了,朝手下的人看了一眼。
“这一场是鸦岑获胜。”
手下赶紧宣布输赢。
场内又有人出来,过来试图拉走鸦岑,鸦岑挣扎了一下,也倒了下来。
“开门,快点把门打开。”白絮朝着身边的文客手下喊着,嫌弃他们动作太慢,直接从笼子裂口处挤进去,奔着鸦岑而去。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两个绑匪,深知绑来的这人果真不好惹,连夜卷铺盖走人。
文客出声:“走吧,岐姑娘,云公子,等会还有东西要拍卖,想必你们也不感兴趣,不用上去,我这里已经备好了大夫。”
天岐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他们两个都伤得很重。”
其实打到最后,人都形同走肉,只是靠着一股强大的意志支撑着。
若不是脑子受了伤,鸦岑或许不会赢,但也不会赢得如此狼狈。
刘轩云看了看旁边议论纷纷的看客,想着赢钱的也没几个,家大业大的文客也不会赖账,先去看鸦岑伤势比较重要,等回头再来把赢的钱拿了。
“岐姑娘,走这边。”
文客领着天岐和刘轩云进了后面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还是石室,有一条下去的路,可以通往其他地方。
身后依旧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鸦岑和木头被抬走后,又有人走上前来介绍着接下来的流程。
稀世珍宝,价高者得之。
鼠妖看得起劲,发觉身边没一个人觉得他长相奇怪的,心想这个地方可真不错,吱吱吱,抬头一看,文客他们都走掉了,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招呼他一声。
走吧走吧,那两个倒下的人又不是他的朋友。
吱吱。
这么大一个块头,不就是受点皮外伤,比他火烧要好吧,总不至于死了吧。
鼠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到刚才来这里是木头带他来的,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可他人还不错,又是文客在意的人。
算了算了,他偷偷摸摸过去看一眼,要是没事,他再回来继续看热闹。
吱。
他不是大夫,着急也没用。
鼠妖也顺着文客的味跟着走了。
地下一个僻静处,鸦岑和木头都躺在床上,大夫诊断后在帮他们包扎伤口。
在这之前。
“先帮鸦岑看。”白絮拉着大夫就往鸦岑这边走。
文客点了一下头,大夫跟着白絮走了。
木头睁开着眼睛却没有什么力气说话,文客问他:“可有大碍?”
木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别动,先躺着。”文客小声劝慰,下意识伸出的手又收回来,不安地放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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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妖躲在外面偷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听不到有人在说话,到底是死是活啊。
他不急,一点也不急。
“好了没。”白絮在一边看着大夫慢悠悠把脉,检查伤口,急着催他快点看,“有没有事,要熬什么药?”
“手和身体内都有多出骨折,索性没有伤及内脏。”大夫又在检查眼睛,脑袋,“还不能确认脑中的情况,得等他恢复好了再询问一下。”
“多久能恢复?”天岐出声问,刘轩云和花落都在旁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默默担心着。
“这还不清楚。”大夫见多了伤重的人,却没见过伤这么重,脉象还能如此强劲有力的人,着实是不多见。
不知不觉,他脸上露出感叹的神情,引得旁边还在担心的人一阵不满。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庸医,白絮再急也是在心里骂大夫。
“白,白絮。”鸦岑缓缓睁开眼。
白絮赶紧过去,蹲在旁边,抓住鸦岑的手不放开:“鸦岑,你醒了,你没事吧。”
鸦岑想笑又笑不出来,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拼命道:“没……”没事,就是手被抓住有点疼。
白絮反应过来,松开手抹了抹眼泪:“你没事就好,你干嘛要这么拼命,真想死在我面前好让我伤心难过一辈子嘛。”
鸦岑想抬起头,却抬不起来。
刘轩云不想见这种哭哭啼啼久别重逢的景象,和天岐小声说了句:“这里太闷了,我带殿下出去透透气。”
“走吧。”天岐也跟着一起出去。
大夫帮木头治伤,文客等在一边,拿了写好的药方出去,在外只见到天岐一个人。
“云公子呢?”文客不解地看向别处。
天岐解释:“出来时,他说闻到了鼠妖味道,追着去了。”
文客见怪不怪,带天岐离开这里,去外面熬药的地方。
两人从假山处的出口出来,夜深人静,文客先出声:“鸦公子是何出身?”
天岐迟疑一下,回道:“寻常百姓家的出身罢了。”
难怪。
文客明白他的顾虑:“自古王宫贵胄的亲事便不容他们自己做主,絮姑娘虽不是贵胄出身,却也算是身世不凡。”
天岐摇头:“寻常人家不由自己做主的也随处可见。”
“可寻常人还是向往王宫贵胄般的生活,岐姑娘,你说这是为什么?”文客真心求教。
天岐只知一件事:“王宫贵胄的生活让人看到的只有锦衣玉食,与其说是向往王宫贵胄般的生活,不如说是向往锦衣玉食的生活,最好是既能锦衣玉食,又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岐姑娘的意思是。”文客笑了笑,想到曾经的自己时常在意母亲是否爱他,却在现在才发现,“寻常人家也有诸多拘束,想爱却又不能爱,或许才是最痛苦的,与其贫苦一生,不如,享一世身不由己的富贵。”
“即便是如此想,可富贵也不会轻易找上门。”天岐道,“人活到一定年纪就会认命了吧。”
文客想了想,他大概是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终于承认他是前朝余孽,如今只想安度晚年。
天岐却道:“我还有想做的事,或许失败几次才会认命,你呢,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转向文客十分肯定道,“我并不觉得你是认命的人。”
文客愣了下,自嘲道:“或许,从前的我不是。”
第五百二十三章 重新颠覆这尊卑吗?
他出生的时候,已是前朝末年。
父亲还是太子殿下,管不了沉迷于美酒美色的王上,只能好好管教他,父亲从小教育他:“以你的身份,要懂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懵懂地点头答应。
母亲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却对着父亲笑意盈盈。
那个时候,父亲还会对母亲笑。
可随着声讨王上的声音越来越多,百姓对玉氏一族的追崇愈发空前,王位的传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父亲身为太子,也终日愁容满面,多次劝诫王上洁身自好未果,甚至惹怒王上,一气之下杀掉了多位有功之臣。
父亲耿耿于怀却不敢作声。
早在几十年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百姓追崇玉氏一族的英雄,甚至将那英雄的子嗣当成是帝王般尊敬,那时的姜王为得人心便命玉氏一族领除妖之命,获封地,世袭爵位。
安然无恙至今,不想如今王上又被百姓想成是昏君,且不知悔改,证据确凿。
父亲一定在想别的办法。
他知道,父亲不是怕死,只是为了母亲还有他着想。
可最后,姜国还是亡了。
有妖魔现身于城内,王上固执己见不愿召玉氏一族的人前去剿灭,怕其声望更盛,广纳贤才,又召集了一批人连同原本的兵士守卫一同前去。
这一仗,死伤无数。
王上因此忧思成疾暴病而亡。
父亲继位,当机立断派出玉氏一族的除妖师们前去,顺利将妖剿灭后,玉氏一族的人再次被当成是救世英雄。
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父亲想了一个办法,凡玉氏族人无论嫡庶皆可世袭,看似是赏,却是削,一块地原本只有嫡长子才可继承,如今却被分成几块,势力也一分再分。
分化他们,再重用肯听话之人。
是个好办法。
可惜,好景不长,各地封王野心勃勃,安于现状只有离荣华富贵越来越远,子孙后代一代不如一代,为享昔日之尊荣,他们不惜铤而走险,自立为王,试图成为新一代的统治者。
没有妖魔乱世,战争依旧打响。
世间再无安定之地,原本的都城也因玉氏族人的攻陷化为一片废墟。
父亲不得已带着他和母亲出逃。
从此他们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终日只能躲藏在山林之中,静待重返都城之日。
父亲忙着谋划夺城大业。
他一次次看见父亲从眼前走过,不做丝毫停留,母亲见到他只会催他快回去读书习字,不要打扰到父亲。
他不想母亲担心父亲那样,担心自己。
他每天都在听从安排,去哪,身边都有护卫跟随。
明明是一国太子,却好似成了囚犯。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乞求母亲留下那只自投罗网的兔子。
母亲答应了。
父亲知道后来找他,不发一言,将一旁的兔子举起当着他的面活活摔死,兔子倒在地上,洁白的皮毛染上一丝红晕,睁着一双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没有发出任何凄惨的喊叫声。
就这样,安安静静死去。
父亲只留下一句话:“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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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自己荒谬在何处,只不过是不想吃掉这只兔子,想要一个伴可以一直陪着他看书写字。
兔子死后,被人带走,他没有跟出去,他知道兔子的下场,不会被埋葬,只会被剥皮抽筋做成美味。
兔肉被端到他的眼前。
他想起抱着兔子的感觉,它是那么柔弱无力,任由他摆布,没想到,他也是不过如此。
送来兔肉的人还没走。
文客知道该做什么,他动筷吃掉了兔肉,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品尝着父亲要他知晓的美味。
父亲派来的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流着眼泪露出笑。
父亲越发忙了,就连他的身影也很少见到,母亲还是照常待在营帐内,等候父亲的归来。
他一个人很无聊,便想让护卫带他出去玩,抓只老鹰,便可以养着了吧,可没有护卫愿意做这种冒风险的事,只有一个新来的不怕,他们一起出去。
路上遇到了陷阱。
他受了伤,护卫拼命救他逃脱险境。
回去后,父亲在等他,当着他的面抽出剑来,母亲就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拦,他以为父亲要罚的是他,可掉落在地的手是身旁的护卫,脸上溅到的血又腥又热。
父亲又给了他一句忠告:“无论什么时候,保全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护卫痛苦的哀嚎声就在耳边,他却已经慢慢听不见,父亲的意思,是要他变得强大起来吗?
可他想要的只有父亲的关心,哪怕受伤也换不来一个关心的神情。
母亲来到他身边,看着他,安慰道:“听你父王的,不要再让他失望了,如果你任性,受伤的是你身边的人。”
他点了点头,看着身边因他而受伤,而失去手臂的护卫,强忍着心中的痛意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种感觉令他难受,却又让他欣喜,这么做,便能让他们满意了吧。
母亲好像怀了孩子,父亲开始去母亲的营帐探望。
一家人难得又聚在一起吃饭。
“有了弟弟,你要好好照顾他,如今你和你弟弟都是我们的希望。”
“听见你父王说的了吗?”母亲有了孩子好像变得更温柔了。
他点头:“听见了。”
“吃饭。”父亲吃完还要去忙别的。
母亲却在吃后开始想吐,父亲扶住了母亲,脸上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文客看在眼里,感到新奇。
他试着在吃饱饭后再吐出来,可扣嗓子只有恶心反胃的感觉,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他试着把自己饿上一天,再暴饮暴食,终于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再糟蹋吃的,以后都别吃了。”
文客没有料到辛苦换来的结果竟是这个,赌气不吃饭,饿到不行才去吃上几口,可这一回,他明明不想吐,想起父亲的话,却止不住反胃。
……
“你知道城里有吃人的妖吗?”天岐想他会知道一些事。
文客却摇头,想起了往事,浮现出不放心上的笑意:“那是除妖师的事情,岐姑娘如今是愿意承认自己是除妖师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一国覆灭尊卑仍在
天岐道:“我一直在做除妖的事情。”
“做除妖的事情,却不以除妖师自称。”文客了然于心,“岐姑娘的确是在意除妖师内的那些规矩,据我所知,除妖师内的腰牌可没有木头做的。”
这木头腰牌可真是独一份。
“不怕被贼惦记罢了。”天岐并不想文客把她看成是多高尚的人,“我只想安心除妖,安心赚银子罢了。”
文客认同并且欣赏道:“同我一样,赚钱只为养家。”
“你这里地方这么大,怎么也不见养些狗,或是多找些人来看着?”
夜深人静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文客沉浸在有人陪伴一起去往同一个地方的感觉:“养了狗,万一有人闯进来,先要毒死的便是我的狗,至于看家,比试岐姑娘也看了,有木头一个人看家就足够了。”
那他不是既要看家,又要比试挣钱养家。
当他手下真不容易。
天岐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只是觉得文客对待人和对待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漠不关心。
“如果有妖找上门来,怎么办?你的木头不一定能应付,像是现在,他们都需要养伤,这个时候,有危险了,你要如何?”
文客思考了一会,用扇子拍打着自己的手臂,疑惑地问出声:“我看上去这么弱不禁风吗?”
活在这个世上,有了身份有了地位还是会如履薄冰,过得并不开心,如今小富小贵还学了防身的本领,还算开心。
可在天岐的眼中,他要是真的开心当时就不会问她这个外人,他缺了什么。
“你真的不在意会有人被妖吃掉。”天岐还有后半句话没问,哪怕是身边最亲近之人。
一旦问了,回答便变得更为重要了,如今的关系还不适合问。
“不被妖吃掉,每天还是有很多人在死去。”文客想她是知道的,这般问他只是为了让他说出更多隐情罢了,他笑了笑还不想说,非要说也要在他们面前说出来,免得云公子再来缠着他问东问西,有些话只说一遍就够了。
“你说的对。”天岐不为难他,“病死的,老死的,淹死的,烧死的,走着走着路被马车撞死的,还有呛死的,渴死的,撑死的,死法多了去,甚至摔一跤磕到脑子都有可能当场死掉。”
文客忍不住笑了:“岐姑娘也说得对,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果子,有的甜,有的酸,有的吃了放屁都是香的。”
这话居然从他嘴里说出来。
天岐没有料到,可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却又觉得他是能说出这话的人,嘴上夸道:“你还挺亲民。”
亲民?
他如今也不过是民,可即便一国覆灭,尊卑仍在,就连厌恶尊卑之分的岐姑娘,也会不自觉说出这种带有尊卑之分的话来,可见,有些事情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岐姑娘,我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你可以说我平易近人。”文客客气道。
天岐笑了笑,说他亲民不乐意,却要抬着头说自己平易近人,果真和她猜的一样,矛盾极了。
如同站在岔路口上的口,等待他的会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她不想在交朋友的时候就把利益关系算得太过清楚,反正多认识一个有钱人也不亏。
“还有呢,你还尝过什么样的?”天岐偏爱甜的,可这甜要是太甜,她也吃不下去,要是酸不是很酸,她也可以吃几口。
文客细细道来,说到最后说到了一样让天岐感兴趣的果子上:“还有一种,吃了会让人说不出话来。”
他往身旁看去的时候,天岐也正好看来,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互相笑了笑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把他毒哑了就不好了。”天岐想到他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的样子,一脸的无可奈何,“他这样爱说话的一个人。”
只能由着他说,只盼他少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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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要云公子不说话便等同于,是要他的性命。”文客也是听了这果子的效用后就没有尝,一时说不出话还能忍受,可一辈子不说话,原本是个能说话的人却成了哑巴,大概是与凌迟对等的痛苦。
“还有多久到?”天岐记了一路了,再多绕几个弯,她就要记不住了,连带着前面已经记住的路也得记混。
“快了。”文客不急不缓,一点也不着急,鸦公子无大碍,木头也无恙,只是都需要好好静养。
天岐回头看了眼,暗自抱怨着刘轩云非要去追鼠妖,让她别丢下他,他倒好,抱着殿下跑得那叫一个快,真抓住了鼠妖又能怎么样,吃了它吗?
文客想到刚才的花落,雪白的皮毛,如同兔子一般的柔软身体,窝在刘轩云怀里相当舒坦的模样,这宠物被他们照料得不错,不知平日里是怎么养的,要喂些什么,又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
这件事可以等有机会问云公子,就不劳烦岐姑娘解释给他听了。
他还有另外想知道的事情,同样困扰了他多久,问过鲛人却反倒被笑话了,在地上最为可怕的一样东西,在水里却只能偃旗息鼓。
所以,他还在找寻水中的火。
水火都能相融,那人和妖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自古多少爱情故事都是痴情妖,薄情人,人要是痴情了,苦的就是人。
毕竟,长命百岁的是妖。
人活这一世,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已经如此贪心,还要贪心,也未尝不可,顺便见一见这蛇吞象的景象。
不知岐姑娘是不是这样贪心的一个人。
天岐还在埋怨着刘轩云,担心着鸦岑,文客突然出声问起:如果有一场火,烧毁了岐姑娘的家,岐姑娘会怎么做?
重建。
天岐想到花落,没有犹豫道:“再建一个。”
“可如果已经有人在那建了新的家,你也要放一把火将它烧掉,再建一个吗?”文客的眼里有了迷茫的神色,在夜色中难以分辨,可他的声音染上了伤感。
“你。”天岐回过神,一下子反应过来,文客这话是别有所指,而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他其实是……
难道他不动声色是想要谋划什么……
文客意识到被误解,无奈地笑了:“太平盛世下,我不会做这样一个煽风点火之人,我只想做我的商人。
天岐松口气,还是问:“那战乱起?”
文客又笑:“战乱起,那我更要抓住机会赚钱了。”
“不管是人和人,还是人和妖的争斗,都如此?”
“自然。”
“为何。”
“岐姑娘若是像我一样遭遇过不能吃饭的那种感觉,一切都变得无能为力,哪怕只是想每天吃一粒米都开始做不到,到时,你就会更明白我的这种处事态度了,吃人的妖吃就吃罢,与我何干呢。”
天岐忽然有些心疼他了,不能吃饭,是真的还是假的?刚才说了那么多,只说果子,说起来如数家珍,却不说山珍海味。
“不过,需要我帮忙,我还是会帮的。”这是文客给的承诺,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前面就快到了,岐姑娘若是担心鸦公子,也可以先回去,等药熬好,再来取便是,反正不急于一时。”
天岐摇头:“白絮能照顾好鸦岑。”
文客不强求:“但愿如此。”他这个红娘也算没白当,这本也算没亏。
第五百二十五章 轩云花落教训鼠妖
要死了要死了,鼠妖忙着变回老鼠模样开始在地上拼命逃窜。
看热闹看得好好的,怎么就被发现了,人一出来,它就走开了,这追他的臭小子和臭狐狸到底是什么鼻子。
“别跑了。”刘轩云自己一边瘸着腿跑一边朝着前面喊道,“你再跑,抓到你就不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的事了。”
还要揍一顿,傻子才不跑,吱,可恶,鼠妖跑了一路,看到转弯的地方终于是见到了曙光。
回头一看。
两个发光的眼睛阴森恐怖,牢牢盯着他瘦弱的身子。
不就是给他们下了个毒,带路还没带对地方,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
难道在他们眼里,他是个香饽饽。
吱吱吱。
就算这样,也不想被他们逮住。
贴着墙过了弯,鼠妖站直身子贴在墙面上,屏住呼吸不敢透露一丝气息,花落过弯后看不到人,左看看右看看,那两只发光的眼睛当着鼠妖的面晃来晃去,晃得他眼睛都疼。
刘轩云一路冲到底,手扶着墙安定心神后休息起来。
“轩云,老鼠不见了,这底下肯定有很多洞。”花落一出声,鼠妖更是一惊。
什么鬼?
这臭狐狸还会讲人话。
果然是不简单啊,想不到除妖师的身边竟然还带着妖当宠物。
真是居心叵测。
真想拆散了他们,可按先前挑拨天岐和其他除妖师的关系未果看,他做这种事就是自讨苦吃,上次是火烧,这次说不定就是活埋了。
算了算了。
鼠妖偷偷摸摸贴着墙绕回来刚才的路上,慢慢松懈下来,想要原路返回,去找文客要个晚饭吃。
刘轩云惋惜道:“被他逃了,那就没办法了,殿下,我们回去先找天岐大人吃点东西。”
“好。”花落收回这满身的杀气,重新走回到刘轩云的身边,往前定睛一看,墙角边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往前挪动着。
“轩云,我看到他了。”花落小声说着话,天真地觉得只要说得小声一点就不会惊到前面的这只老鼠。
“我也好像看到了。”刘轩云配合地小声道,“那我们,慢慢过去,我走这边,殿下你走那边,我们一起上。”
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商量对策,真把他这耳朵灵敏的鼠妖大人当成死的了吗?
鼠妖想逃,可一看到花落的眼睛就本能地感到害怕,四肢发软走不动道,刚才已经跑了一路了,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变回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万一他用尽力气往前跑了,甩掉他们还好,还是跟块狗皮膏药一样贴着,逮住他是不是要去浸猪笼啊!
这也太可怕了。
“轩云,你看他,怎么不动了?”花落伏低身子一步步靠近,用着看来的猫捉老鼠的本事,蹑手蹑脚地走着,双眼紧盯随时准备奋力一扑。
刘轩云也奇怪,小声说:“他可能是跑不动了,认命了,殿下,你下手轻点,别把他咬死了。”
“知道了,轩云。”
“好,那我们上吧。”
寂静无光的地下通道中,一唱一和的两人说了半天还没来到鼠妖跟前,却让他弱小的心灵一次又一次受到打击。
“好了,我认输,你们找我做什么,有话快说。”鼠妖认命了,“不过,我可警告你们,如今我也是有人撑腰的,敢欺负我,文客不会放过你们。”
话刚说完,花落就抓住机会扑了过去,按倒鼠妖后兴高采烈地向刘轩云炫耀着:“轩云你快看,我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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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妖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头一歪,舌头往外一伸,装死。
刘轩云看不清,摸索着过来,顺着花落出声的地方说道:“文客可不会帮你,你知道他和我们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鼠妖活了过来,有不好的预感。
刘轩云故意用着夸张的语气挑拨道:“他说啊,你只不过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老鼠,是死是活和他都没有关系,他还说,找到你,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他不会心疼你半分,等你死了,他最多是找个坑把你给埋了,纸钱都不会给你烧。”
过分,真是过分,鼠妖越听越气,被按住起不来身,越想越委屈,活了一百多年,如今连只狐狸都打不过,不,是根本连打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败了。
吱吱吱。
“你闭嘴。”鼠妖破口大喊了一句,被花落一爪子拍下去拍老实了。
鼠妖整个鼠都愣住了,生无可恋。
世道是如此不公啊!
都欺负到老鼠头上了,不,是鼠妖大人的头上。
“轩云还在说话,你别插嘴。”花落牙尖嘴利,一开口就镇住了他,她可不会忘记自己吃了毒蘑菇后上吐下泻的难受感,全是拜这只老鼠所赐,当着天岐的面不想被说是以大欺小,不懂得尊重弱小才隐忍到现在才发作,还有,阿龙的仇也顺便一起报了。
刘轩云听完微微发愣,看殿下如今不像刚来时那么胆小也欣慰起来,凶一点就凶一点至少不会被欺负。
他露出笑,说着最后的话:“文客这样对你,你还要跟着他吗?”
鼠妖不答,大有宁死不屈之势,可他只是不想再说话被说成是插嘴,又挨打。
“说话。”花落又因为他的迟疑给了他一巴掌。
吱。
了不起,两个欺负一个,真是了不起,内心张牙舞爪,表面不敢轻举妄动。
鼠妖不得已开口:“要我说什么?”瞪着刘轩云不满地控制声音道,“你说,文客不会管我的生死,你这分明是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真以为他平日里无所事事只知道偷完东家偷西家吗?
偷东西的时候,当然要顺便偷听人说些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吱,离间计,他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休想挑拨他和文客的关系。
“哎。”刘轩云故作惊讶道,“想不到你这只臭老鼠还挺聪明的,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鼠妖睁大眼看着他。
刘轩云抬起头,悠悠哉哉回道:“可惜你在意的文客公子真的说了这话,该打打,该杀杀,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在意你呢?刚才的比试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大块头伤得这么重,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来这里才多久,他又能有多在意你。”
明知这还是离间计,鼠妖的心却动摇了,这个臭小子实在是太讨厌了,有些话不需要这么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哼,不玩了。
鼠妖变出人形,轻易就逃脱了花落的掌控,站起身来,远离文客而去。
一个人的背影是如此孤独。
刘轩云和花落看着他离开,不再阻拦,花落小声问:“轩云,我们是不是做得过分了点。”
刘轩云觉得真正的朋友是经得起考验的,只要鼠妖真心要交文客这个朋友,几句坏话算得了什么?
况且,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谁让他在文客面前提什么前世情人的事情。
没有准信的事就敢瞎说。
哼。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我好难过哈我装的
这边还在心怀一丝愧疚,那边心里疯狂想着,别追过来别追过来了。
回头一看。
没过来。
吱,活了几十年就敢和他这个百年鼠妖大人斗,斗得过吗?他只不过装出一点伤心难过痛苦的样子就骗过了他们,这不过是他这么多年亲眼见到景象中的冰山一角,要是不让他走,他还能继续装下去。
该打打,该杀杀,文客说这话的时候,他就躲在椅子后面,早就听到了,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他故意说给他听的。
只要他不再为非作歹,还是有救的。
天岐是除妖师,都没想着再来找他要他小命,他们两个,一个狐狸精,一个人精,多管什么闲事,滚回去好好吃饭吧,多吃几年大白米饭再来和他斗。
可是。
鼠妖忽然又悲伤起来,那个臭小子最后说的话,又让他很是在意,文客在意不在意他,他在意也没用。
他就是好奇一件事。
如今的文客不在意家里多只老鼠,甚至连前世情人都不在意,到底会在意什么?
吱吱吱,好在意啊。
不知道又怎么投其所好呢?吱吱吱。
找机会一定要弄个明白,鼠妖考虑清楚后扬长而去,在地面上冒出头,被风吹得甩了一下头。
没想到,这风竟然还是暖暖的。
吱。
好舒服啊。
走了走了,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厨房外。
天岐和文客来时远远看到了光亮,推门进去,里面正热火朝天地炒着菜。
“菜洗好了没。”
“好了好了。”
“盘子。”
“来了来了。”
一片哐哐铛铛声中,又传来声音:“好了,端出去吧。”
几个烧菜的是大人,其余帮忙的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此刻正忙碌个不停,见到有人进来也顾不上打招呼。
“公子。”出来的人赶着去送饭,也只是在经过的时候喊了一声。
文客为其让开路。
天岐笑了下,这里还真是热闹,想来也是,这地底下这么多人呢,想要吃口热乎的就得靠他们这些人。
“让岐姑娘见笑了。”文客留意到她的举动,客套完又问,“他们忙不过来,是指望不上了,不过,熬药的炉子那边多着,岐姑娘先去生火,我去旁边把药拿来。”
天岐点头,又奇怪:“这旁边就是放药材的地方?”
一般不会让药材离有火的地方这么近,万一厨房失火,不是殃及池鱼。
“是。”文客说完,天岐还是心有疑虑,哪怕竭力去隐藏了,还是轻易被看穿。
其实,说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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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客道:“这做有些菜时,也时常有用到这些药材,顺便就将这些药材也都存放在这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罢了,药效还可以。”
药效还可以。
他是自己尝过还是见别人用过,天岐猜他是后者。
不能吃饭,那能喝药吗?
若是受伤了,连药都不能喝,那他又是靠什么好过来的?
文客站在眼前不急着走,依旧是抬着头客气道:“岐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
天岐摇头走进门去。
文客也转身去拿药材,手上拿着扇子敲打着掌心,思索着明日该拿什么菜肴来招待岐姑娘他们。
他不能亲自尝过,还是有些不放心。
军营内。
勇常胜还是一个人坐着,旁边围着一群人在讨论白天的比试,好奇着玉涂殿下会更看好谁,谁更有希望跟着殿下一起去都城。
那都城的风光,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听过,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比起这里苦哈哈地待一辈子,要好不知多少。
他们说着要去哪去哪,勇常胜没去过也知道去那种地方得花不少钱,据那些去过的除妖师说,听曲看舞还分人,最寻常的价格都够寻常人家吃上好几天平常不舍得买的好东西,更别说是见花魁了。
没点学识,见了也得被赶出去。
他才不花这个冤枉钱,平日里就学够了,听个曲看个舞还要高谈阔论一番,累不累啊。
再者说。
“去了都城也是当兵的。”勇常胜不懂他们在开心什么,连个准信都没有的事情,玉涂压根没有说过要带人去那。
这话被他们听了去,明明是实话还是惹得他们不满。
“你白天可真算是大出风头啊。”他们把他围了起来。
什么场面没见过,勇常胜一点也不怕地说道:“我都认输了,还出什么风头,你们不都被杨洪和姜将军夸了吗?大有长进。”
“再有长进有什么用?”另一边,有人态度消极,“上了战场,该死还是死。”
有人立马扔了枕头过去,要他闭上乌鸦嘴:“要死就死一边去,别妨碍我们升官发财。”
勇常胜看过去,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刚才在比试场地上人太多,比的时候又不让靠太近,人上去后都看不清长相,看清了他也还认不全,平日里打交道的就那么几个,就算有不认识的应该是要认识的,他的这两个跟班也会说出来,用不着他操心。
“叫什么不重要。”有人打断道,“反正他家里人死绝了,现在就他一个了。”
勇常胜站出来,一本正经道:“这更重要了,要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死了,怎么给他立碑啊?”
周围的人一下子笑了,笑的不光是勇常胜的心地善良,更是天真。
“立碑,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将军吗?死了还能立碑,能有块地埋我们就不错了。”这话一出,大家又变得伤感起来。
凡是上过战场的,哪个不是经历过亲友的逝去,甚至亲眼看着亲友倒下仍要忍住悲伤继续战斗。
若是赢了,还能把死去的兄弟带回去,输了,死掉的人便是一把火烧了,灰都不知道飘到哪去,想祭拜都不知去何处祭拜。
“怎么了。”
营帐外突然来了人,杨明年拿着玉涂给他的上好金疮药过来,一见大家垂头丧气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直接举起金疮药说道,“都别自寻烦恼,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过来,玉涂殿下亲自赏赐下来的金疮药,知道你们都受了伤,拿过去用吧,药效立竿见影,保证明天起来就是腰不酸腿不疼。”
勇常胜看了看,没有过去,受伤就受伤了,反正是小伤,不涂药也能好。
第五百二十七章 勇常胜接受了涂药
“怎么了,不开心?”杨明年坐下来,看着勇常胜的样子就知道他藏着心事。
勇常胜不承认道:“没有。”
杨明年叹气说:“今天不开心的应该另有其人。”
“你说的是吴小侯?”勇常胜见了玉涂对他的反应便知道,对他打击不小。
毕竟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玉涂赏识,却又不怎么被重视的样子。
不知道天岐现在,在做些什么?
杨明年摇头道:“他见到了想见的人,已经解了相思之苦,这会该开心地盘算着如何让玉涂殿下能好好瞧上他一眼。”
“那还有谁不开心?”勇常胜看了一圈,他可认不全这里的人,叫不出名字,尤其是躲在另一边的那个人,朝着那边抬了一下头,毫不客气地问起杨明年,“他叫什么名字?”放低声音,“我听他们说,他家里就他一个了。”
原来如此,难道刚才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杨明年了然于心道:“他叫王贵学,原本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兄弟姐妹四人都勤劳能干,他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从小就不用干太过辛苦的活,只要有吃的,少谁也少不了他的份,按理,被这么宠着,是会有惰性的,可他不一样,总想着要帮大人和姐姐哥哥干活。”
“那不是好事嘛。”勇常胜自己做不到这点,却也知道兄弟姊妹间该和睦相处,他的弟弟阿猛,小时候就比他还烦人,只要见到人话就没停过,他常常对着这个弟弟大呼小叫的,有时候看他可怜也会后悔,可看他背地里去告状,他就不觉得后悔了,甚至觉得该动手尽兄长之责。
现在,他倒是能明白一些道理,那个时候应该和他先讲道理,他不听,骂了他还敢去告状,那就该趁早揍一顿。
如今想揍也不一定揍得过,真是可惜,可惜啊。
等历练完,回去再找机会。
打赢阿猛,让他不要再直呼他的大名,让他打从心底里尊敬他,喊他一声哥哥。
勇常胜想到这又有了干劲。
“不过,天不如人意。”杨明年还在讲着有关王贵学的过往,“姐姐嫁人后难产而死,一个哥哥被疯狗咬伤而死,还有一个哥哥跟人做生意坐船去了很远的地方,至今生死未卜,没有书信回来,想必也是……”
“那……他的父母呢?”勇常胜心中隐隐不安。
“子女接连离世,受不住打击,为了最后的儿子,苦撑了几年还是相继离开。”王明年记得王贵学是被姜安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了,如今留在这里为的还是等一个消息。
哥哥坐船远行,究竟是生是死。
“他的父母,哥哥都埋在一处,姐姐嫁了人,死后有墓还是能去祭拜。”
杨明年的话还没说完,勇常胜就发现了一个漏洞,迫不及待要说出来:“他姐姐不是还有个孩子,这也算是骨肉至亲。”
“没错。”杨明年的眼中有了悲伤的神色,“只是那个孩子不肯吃别人的奶,哭了几天,最后活活饿死了。”
就这样,死掉了。
勇常胜一时说不出话,人命有时候真是脆弱。
但再脆弱,还是会坚强地活下去。
杨明年看着一言不发的王贵学,笑了笑说:“他本来想寻死的,可是被宠了十几年,太害怕死掉,又深知靠他自己是养不活自己的,更别说娶妻生子,亲人的离世让他害怕灾难还会延续,而他自己就是灾星,他不敢想以后的事情,终日颓废,过上了挨家挨户讨饭吃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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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会把不幸带给挨家挨户?
勇常胜下意识想到这点又摇了摇头,不对,他不是灾星,又怎么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况且,他不是还有一个哥哥生死未卜吗?
说不定还没死呢。
“这样看来,姜安将军是可怜他就把他带了过来,这军营里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会怕他这区区灾星。”勇常胜明白了。
杨明年看他长了一副纨绔脸,脑子却是不笨,欣慰道:“的确是这样,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的王贵学比以前要开心多了。”
勇常胜看过去,虽然刚才有人朝他扔枕头,要他闭嘴,可当上好的金疮药摆在眼前,他们仍是会递给他,要他一起涂上一点试试。
有朝一日传来了哥哥的消息,或许是噩耗,可身边已经有这么多兄弟在,他便可以继续走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
勇常胜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杨明年,不懂他说了这么一大通却还没说,到底是谁不开心。
杨明年心领神会道:“玉涂殿下特意赏赐的药,你要是不用,被她知道了,她可是会不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用?”勇常胜嘴硬回怼道。
杨明年不是眼瞎的,早就看出玉涂殿下对他有意,他却中意别的事情上,让他放不下的人是谁,有时间去慢慢了解,如今要解决的麻烦是不要让玉涂殿下因这个不开窍的人生气,从而牵连这一营本就为了活着就很不容易的人。
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你不想用。”杨明年坦然站起身,要离开复命,“但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重情重义,什么意思啊,勇常胜觉得他不是在说反话,可如此夸他,到底是要他做什么?
就为了让他想明白,凡事不要逞能?还是要他,和他们这些人好好相处,不要搞特殊。
“喂,新来的,殿下赏的好东西,你要吗?”有人朝他喊着。
勇常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要,我当然要。”
东西扔了回来,他一下子接住,涂抹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暗自埋怨杨明年有话不会直说,想关心他让他也涂药就直说,他又不是不会识好人心,说了这王贵学的身世,以后比试中遇到,他还敢下狠手吗?
对了。
还没问白天遇到的那个除妖人,曾淮的事情。
不会也是这样的苦情吧。
算了不问了。
知道太多又能怎样,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他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哪怕嫌弃这突然造访的玉涂殿下,还是接受了她的金疮药。
第五百二十八章 阿龙传递姐姐的话
杨明年回到玉涂殿下的营帐内,玉涂一脸激动还是要强装镇定地问:“你来了,怎么样,他的伤不严重吧。”
杨明年如实回答:“不严重,军中医师都给他们看过,皮外伤,用了药明天还是能生龙活虎的。”
“那我就放心了。”玉涂殿下笑着自言自语道。
杨明年问:“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你先走吧。”玉涂想着白天没能趁吃饭的时候好好和勇常胜聊聊,反被他教训说要食不言寝不语,如今是睡觉的时候了,也不应该去找他说话,有什么话还是等有机会再说。
杨明年行礼离开,回头看了眼陷入情网之中的人,不知道她现在想些什么,却也知道,她眼里的勇常胜和他眼中的肯定有些不同。
这以后,要是勇常胜闯了大祸,罚的时候还得顾忌着,别让他伤太重死了,真是头疼。
但愿他能老实点。
初来军营,是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可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或许他们已经不是这种心态了。
尊卑固然重要,难以改变,可想要让尊贵之人低下头,留意到卑微渺小的人,保持自我也很重要。
所以勇常胜才能被殿下赏识。
可他的脾气秉性,真放到吴小侯身上,就是狂妄自大了,毕竟殿下对他有恩,他对谁都可以狂妄,唯独对殿下不能。
看谁不顺眼就找谁麻烦,谁也不惯着谁,免不了要打一架,这种事没少发生过,打吧,打吧,不打怎么知道谁更厉害。
出了营帐。
杨明年望着头顶的月亮,道了一句:“马上又要是中秋了。”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人,一些再也无法见到的人。
等将军把厨子找来,又可以和他们好好说说话了。
山下城内。
客栈里。
阿织坐着等天岐他们回来,从有太阳的时候等到只剩下月亮,中途吃了个晚饭,现在还撑着,望着客栈外的人越走越少,直到空无一人,想着他们今晚是回不来了。
以往等待的心中总是不安,如今却是难得的平静。
出了事,他们也能应付。
她起身下了楼,去找待在这里的阿龙,这里认识的就他一个了。
他们平常都做什么?
她除了织网便是等待猎物上钩,跟着花渐大人一起上路后,虽然不用天天织网也不会饿肚子,可还是要等待独自出去给她找食物的花渐大人归来。
人每天这样来来往往是要做什么?
她很好奇。
后院。
阿织看到阿龙在忙着打地铺,不解他放着好好的房间不住,在这装什么可怜。
她要过去问个清楚。
“好了。”阿龙整理好睡觉的地方,正准备坐下休息会,回头就看到阿织站在他的身后,想起刘轩云说的那些话,面对着阿织虽是有些害怕还要露出笑打招呼,“阿,阿织姑娘,你怎么过来了?是天岐他们回来了吗?鸦岑公子有没有事?”
“没回来呢。”阿织摇头,直接坐在阿龙整理好的地方,示意他也别傻站着了,看他没反应只好伸手拍拍旁边的地方,“我看她们今晚是回不来了,就不想再等下去,找你来说说话。”
哦,原来是这样。
阿龙局促不安地坐下,不敢往身边看。
马厩里除了他们,还有小白和另外几匹马,早就吃饱了饭,时不时发出几声噗噗的嘶鸣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倒不显得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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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龙盘算着该说些什么,想着平日里刘轩云没话找话说的样子,又有些不敢说出口。
阿织不满道:“怎么,知道我是妖,就这么怕我了?”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走,人多。
阿龙相信阿织不会无缘无故害他,可还是担心不知不觉中做了惹她不满的事,死得不明不白的。
“没,没有。”阿龙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阿织勉强挤出笑意,“我是在想,该说什么好。”
阿织不在乎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阿龙应了声,想了半天还是没出声。
阿织望着远处的夜空,问道:“你不是说有个姐姐,那你想她吗?”
阿龙回道:“想。”
阿织点了一下头,问:“你为什么要跟着天岐他们?”
阿龙忽然认真起来:“因为我要当除妖师。”提到除妖师这三个字,他的心中也好似充满了力量,不再畏惧身边的妖。
阿织本就不怕除妖师,更何况是想当却还没当上的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又看向了别处:“如果你当上了除妖师,你姐姐不担心你吗?”
阿龙愧疚地露出笑:“就算我不当除妖师,姐姐她还是会为我担心的。”
阿织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就是一个让人不省心的人,小的时候顽皮捣蛋,长大后不服管教误入歧途,试图走捷径赚大钱。”
赚钱。
阿织想,这就是人为什么这么忙碌的原因吧。
“赚了大钱以后要做什么?”阿织向阿龙求教,身为妖,她想要的东西靠自己的双手就可以得到,不过,有些东西是有归属的,不可以占为己有,那他们又为什么可以占为己有呢?
是靠钱吗?
“有了钱就可以造间大点的房子,可以把地买下来,在自己的地里种想种的东西,再娶个媳妇,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阿龙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很多人的梦想。”
“你说的这很多人,也包括天岐姐姐他们。”阿织看他们不是这样的老实人。
阿龙不敢替别人擅作主张,只说:“这是我的,我的梦想。”
“那你为什么要当除妖师,就直接去做这件事不行吗?”阿织不懂他们怎么就喜欢和妖过不去。
阿龙说:“因为现在的我不只是为了要赚大钱,还想要保护好姐姐,还有……”
“还有什么。”阿织不喜欢人说话只说半句。
阿龙不好直说,可想到姐姐对他说过的那话又顿时醒悟了:“我的恩人被妖所害,我当除妖师也是为了替恩人报仇。”
原来是这样,阿织明白他犹犹豫豫是怕她身为妖听了这话会不开心。
“不过,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坏的,对吗?阿织姑娘。”阿龙神色认真地看着阿织,身形一下子高大起来。
阿织恍了一下神,笑着回道:“对。”随后一把将他拉下,埋怨道,“说话就说话,你为什么要突然站起来,我就借你这坐一下,放心,不抢你的。”
阿龙傻笑着解释说:“我是想让你相信我说的。”
这个办法还是刘轩云教给他的,刚好阿织姑娘来了,有机会就试了一试,居然真的有用。
可在阿织眼里,他一点也不聪明,但还算真诚。
第五百二十九章 文客明白自己是雀
天岐和文客熬着药,鼠妖在外面爬上墙扑在窗上往里看。
窗户纸糊的,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听动静人还不少。
往边上一看,大门开着。
这是请老鼠入厨房呢,他想挖开窗户纸再看看清楚,可这纸破了,拿什么填?他可没办法恢复如初,被文客抓住,少不了一顿臭骂。
地洞还在就好了。
鼠妖嘴里抱怨着,填坑填坑,把这厨房的坑先填了害得他吃口饭都得这么艰难,真是失策,下回说什么也得把吃饭的活路给留着。
文客让他填这边的,他就装装样子,阳奉阴违可不敢,坑还是要填的,但文客等他填完不好好检查一番,发现不了他只填了这面上的,里面还都是空的,这随后一扒拉不就出来了。
谁让文客当面不护着他的?
吱。
下回别的老鼠在这打了地洞,他绝对绝对会这么填坑的。
吱,气死了,要是自己生气就能饱,那他早就撑死了。
不想这么多了,不钻地洞就不钻,他可是鼠妖大人,和寻常胆小鼠辈不一样,和它们一样钻地洞还算什么鼠妖大人。
他要走正门。
鼠妖愤愤不平地跳下窗头,小腿一扭就和刘轩云一样瘸了一只脚,吱,气过头了忘了现在为掩人耳目变回了老鼠模样。
重新变回人形。
鼠妖蹦跶着去门边,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天岐和文客正忙着各自给人熬药,熬药的时候,文客又提起一件事:“岐姑娘和云公子今晚是要留宿在此,还是回去?”
如果留宿在此,等会派人去客栈告知一声,他们今晚不回来,不必等着。
天岐看着文客,想他考虑周全,仍是拒绝道:“我们今晚就住这了,还要麻烦你给我们找个睡觉的地方,至于阿龙那边,我们明天会出去一趟的。”
文客明白地点头,劝道:“不如让你的朋友们也一起过来,我这房间有的是,吃的也不必担心,只会比客栈好,不会差。”
“那我明天去问他们愿不愿意。”天岐偷笑了一下。
文客发觉后,感到困惑,却又不愿问,承认自己的愚钝。
天岐边看着熬药的火候,边看着文客解释说:“你是明天就想见到那把琴?”
文客被看穿心思后,本能地笑了下,眼看瞒不过也就不再隐瞒:“岐姑娘可知,我这刚死了一只笼中雀,着实可惜。”
“你养它,是为了好玩,还是想要它陪你?”天岐不会说安慰的话,也觉得会死这件事,是他能料到的,可惜也是真的可惜,但已经晚了。
文客苦涩一笑:“这有区别吗?岐姑娘不妨猜一猜,它是怎么死的?”能说出那么多种死法的岐姑娘,想必能猜到。
天岐一下子想到两种可能:“要么是不吃东西饿死的,要么。”看着文客笃定道,“是自己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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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客吃惊于她一猜就中,平静下来问:“这两种又有什么区别,给了东西不吃不就是想要寻死吗?”
天岐摇头。
文客虚心请教道:“请岐姑娘赐教。”
“不敢说是什么赐教。”天岐先问清楚,“你养的这鸟真是自己撞笼子死的?”
文客不敢看天岐的眼睛,低声回:“是撞死的,没能看住。”
那就说明看了许久。
“其实,这麻雀的性子就和固执的人一样,被困笼内,一心想的就是逃离,逃不掉然后才是宁死不屈。”天岐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不吃不喝是还期望你能放它离开,在外面还有它的同伴,父母,妻儿,它想活,只是没办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我们看来就是寻死,而它真的感到绝望,真的想要寻死就会选择一条更快的路。”
笼里有雀,外面也传来了鸟叫声,是它们在用着只有它们能听懂的声音在沟通着什么。
“原来不吃不喝的时候,还有救。”文客反应过来后一脸的怅然失意,回想起那个时候,他还看着有趣,想着过些日子觉得饿了自己就会吃了,“我没能早早发现它想活下去的心。”
天岐道:“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这样一颗心,不管有多狼狈多颓废,不然早就一头撞死了,你其实,也不用太过伤心。”看着文客故意说后面的话,“它的生死或许是早就注定好的,为的就是让你明白,以后不要再这样对待一个活物。”
话虽如此,可一旦明白鸟雀的心,承认它的遭遇是命中注定,不就等同于承认自己的前世今生也是命中注定的,他又不甘这样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文客抬起头,看着天岐的眼睛,细细思索着她所说的话,颓废已久的心变得蠢蠢欲动。
他承认,有些话是他言之过早,现在的他也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不然,他也会跟随父母,跟随那些为他而死的兵士一起离开这个人世,而不是拼命出人头地活出自我。
如今被困在这院落中,不能吃饭,是他自己还放不下过往,却也不想死,果子维持着他的性命,是他还想好好看看这院外的世间,是不是真的能变得更好。
“听岐姑娘一席话,如沐春风。”文客低头致谢。
天岐局促起来:“客气了。”也不知他是想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鼠妖在外面看着看着,眼泪水都流了出来,一百多年了,终于,终于又重逢了,还这么相谈甚欢,琴妖,顾执,你们都可以安息了。
不想被人发现,他又变回老鼠模样跑到远处的角落里嚎啕大哭,太好了,太好了,不枉费他在这里苦等一百年。
吱吱,吱吱吱。
笨蛋文客,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对待喜欢的人,别再放跑了。
鼠妖发誓,要帮文客好好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不管任何人来拆散,他都要抗争到底。
文客对天岐却是感激:“岐姑娘也不必和我客气,我是真心夸赞,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想想,我能做什么又要做些什么。”已经学了太多,琴棋书画,武学赌术,却也只是一时兴起,一定会有终身所爱,就像岐姑娘一样,将除妖作为她的一生使命,并非是为了一个除妖师大人的名头。
天岐点头。
药好了,他们端着药和饭菜一起去找鸦岑和木头。
鼠妖望着他们离开,心情大好,胃口也大开,变成人,捂住嘴,装成一个伤风感冒的人进去讨食吃。
第五百三十章 在文客家中的一晚
刚进门,还没开口说话,就被赶了出来,鼠妖气得直磨牙。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滚快滚,这里不是外人能来的地方。”
哼。
竟说他是外人,还不知道谁才是外人呢,这几天热闹,才需要他们这么多人来炒菜做饭,等过几天,该滚蛋的就是他们了。
吱吱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本大爷就占山为王,当鼠王也是威风得很。
走着瞧吧。
鼠妖眯眼看着赶他走的人,出声问的时候却是难得的客气:“我也是你们文客公子请来的客人,肚子饿了想找点吃的。”
“是公子的客人啊。”端着饭盒出来的人马上明白了,不满地催道,“回去吧,既然是客人就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想吃饭就回房等着,饭会送过去的,我们这里正忙着呢,走走走,别添乱了。”
吱,他哪来的房间,身为挖洞高手,这地洞就是他的房子,他们知道哪个地洞是他的家吗?
休想让他为了一口吃的就暴露自己真正的藏身之处。
走就走。
鼠妖抬头走回老巢,填了一天坑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再来找文客要报酬。
没有他,谅文客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他自己是顾执转世,天岐又是他前世情人,不是这层关系,他们怎么可能走得这么近,多亏了他。
以后他们两个成亲了,还得给他当红娘的赏钱。
他也不多要,把这一百年的辛苦费结了就行。
第一年给一两,第二年就再多一两,第三年再比第二年多一两,等到一百年,吱吱吱,就有好多好多银两了,回头让他找人慢慢算。
他才不会替文客算好这笔算不清的账。
地底下。
鸦岑见白絮一脸担忧,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就想出声安慰,解释自己没事。
白絮难过的眼神中又带了一丝怒气,呵斥道:“别说话,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她是很想问问清楚鸦岑为什么非要赢,非要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但一问肯定要生气,一气之下走了,鸦岑伤这么重,想追也追不上来,只要她安然无恙,鸦岑还躺在这里,想什么时候回来找他都行,可他一定会为她担心会着急,对伤口愈合不好,有什么事还是等秋后再好好算账。
鸦岑却笑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那我先睡会,我有点累了……”
白絮看着他入睡,脸上的笑意随着进入梦乡慢慢消失,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没事,没事就好了。
笨蛋鸦岑。
大夫替木头包扎好伤口,木头仍是睁着眼睛,开口道了一句谢,大夫听不懂也明白大概的意思,整理好一切悄无声息地从门口出来,不想打扰他们的休息。
这两个人就算年轻力壮,想要完全康复也是难事。
木头望着鸦岑那边,白絮一直陪在身边。
他的伤,更重。
大夫觉得就算有人悉心照料,可想要下地走路也得个把月,那都是说得少了。
唉,都是为了钱啊。
房外的过道,响起了一道铃铛声。
“走吧,殿下。”刘轩云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花落的问话长篇大论,这让花落很是疑惑。
于刘轩云而言,教训鼠妖是过分,还是正常之举,他并不在意。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比不过别人,好歹三泉不是那么会哄人开心,可这文客见多识广,要是和天岐大人说些他听不懂的,他都没机会插话。
看鸦岑比试时,他就一个劲看着天岐大人,要不是他多嘴多舌,他们肯定会相谈甚欢下去。
毕竟这文客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近人情,但他最渴望的,就是这情。
天岐大人也一样,外冷内热,一旦被文客窥见了身上的温柔,肯定会想要离天岐大人更近一步,更别说,有前世情人这个特别的关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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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忍得住好奇不想看看清楚,光是一眼能看明白什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开始好奇,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这文客又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孩子,说不定身边早就有女人,他不介意自己当天岐大人的二房,毕竟三泉这个人还不错,但再有三房,想也知道文客不受这个委屈,天岐大人也不会贪心这么多。
都是他的胡思乱想罢了。
可他还是会在意,还想跟着天岐大人除一辈子妖呢。
独一无二的爱,谁不想要?
刘轩云和花落回到了鸦岑和木头养伤的地方,在外面站了一会,迟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花落抬起头,等着轩云决定去向。
刘轩云直接坐下,花落也跟着坐下,他们一起坐在过道上等着天岐和文客端着药过来。
等了一会。
花落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刘轩云从衣服里拿出了藏起来的肉干给她,声音很平静:“殿下饿了就先吃吧,刚才教训鼠妖辛苦了。”
花落不急着吃,而是好奇问:“轩云,你怎么会想到要带肉干的?”
刘轩云看着别处,随口道:“就是怕来这没饭吃,会饿死。”
花落应下道:“嗯。”可还是不明白,轩云为什么要怕会饿死,虽然那老鼠精说了天岐是文客的前世情人,可沉香大妈见了天岐没有说过很像琴妖这话,轩云又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件事情?
难道天岐有了前世情人就会抛下他们两个不管了,哪怕亲眼见他们会被活活饿死也不管了吗?
不可能。
花落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也相信天岐不管是不是文客的前世情人,都不会轻易丢下轩云不管的。
轩云到底在想些什么?
要是她能看透轩云的心就好了。
好难啊。
花落原本还为教训了鼠妖一顿而开心,可现在,轩云都还没以前开心。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轩云都还没有解气呢。
花落气得吃不下肉干,咬着轩云给她的肉干放在地上发呆,偷看一眼,轩云都没来问她怎么不吃。
她更担心了。
刘轩云忽然想通了,笑着出声道:“有了。”
独一无二的爱,想必文客也很在意,那只要让文客明白,他,刘轩云,喜欢天岐大人,天岐大人也喜欢他,那文客自然会知难而退。
花落又吓了一跳,看着轩云留意到她还没吃肉干,活力满满地抱起她忙着喂肉干让她多吃点,她也不去想太多,轩云开心了就行。
客栈后院,仍是鸦雀无声。
阿织陪着阿龙坐了一会,感觉比等猎物上钩还无聊,又主动问起:“你今晚就睡这了?”
阿龙以为阿织是关心他,忙着解释说:“没,没事的,还,还有小白陪着我,我不冷,一点也不冷。”
怎么还是怕她的样子?
阿织不去深究,本来就没想劝他去睡房间,可想到她和天岐他们也算是一路人,便提醒他一句:“我看是你要陪着它,它又不会出什么事,倒是你,睡在这,病了,等天岐他们回来耽误赶路。”
“我。”阿龙没想成为累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织起身,轻松道:“别愣着了,走吧,两个房间,一人一个正好。”
她先走一步。
阿龙磨蹭地跟在后面,起身后回头看了看铺了半天的草堆,叹了声气,忙着追了上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知难而退不存在的
天岐和文客一过来就看到刘轩云和花落蹲在外面。
文客藏住脸上的笑,看着天岐先走一步。
花落吃得正香,看到有人过来也不在意继续吃着,有文客这个外人在,她就不出声和天岐打招呼了。
嗯,好吃,真好吃。
刘轩云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去,站起来的时候眼一晕,扶着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左腿的伤一时半会还好不来。
天岐无奈地问道:“腿怎么样了?”走近看了眼继续问,“还疼吗?刚才让你跑得那么快,本来给他们看完,应该给你也看看的。”
那不是要占文客的便宜,谁差这一点小恩小惠了。
刘轩云偷看了紧跟在后面的文客一眼,当着天岐的面又心虚又满足地笑着:“没事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已经自己给自己看过了,没有大碍。”
文客过来,问了句:“想不到,云公子还懂医术?”
废话。
刘轩云盯着文客,不甘示弱,可想自己会的也不过是些皮毛,显摆出来反而要被嘲讽,刻意回道:“不懂不懂。”
天岐看他还是一脸看不惯文客的模样,真不知道他又在瞎想什么,文客有文客的好,他也有他的好。
嗯。
最显而易见的,话多,老了也不容易变成笨蛋吧。
不过,才一会不见,刚才蹲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真不像是聪明的样子。
文客点头,礼貌回应着刘轩云刻意为难人的话:“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有伤,还是早点看为好。”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让刘轩云觉得他是别有所指,还无法反驳。
“拖久了,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文客继续关心着,说的时候抬着头,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眼睛却瞧在他的腿上。
是想到他自己的手下了吧,腿上明显是受过伤的。
刘轩云不想多问,往里看一眼,催促道:“我这是小伤,拖再久也死不了,倒是里面两个,能早点喝药就早点喝,你的那个手下,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很伤心?”把文客说得愣住后,小声说,“磨蹭什么,快点进去吧。”
天岐瞪了他一眼。
他懊悔说话没过脑子,转过头去帮天岐端东西:“我们走吧,天岐大人。”
天岐看着在吃肉干的花落,问他:“你也饿了吧。”
“嗯。”刘轩云应了声。
眼前的关心,空荡荡的鸟笼,文客在他们身后回道:“我只知道,云公子拖着伤不看,岐姑娘会伤心的。”
关他什么事?
知道了还不赶紧知难而退,离天岐大人远一点。
刘轩云撞见天岐的眼睛,明白自己总是让天岐大人不省心,可他的腿真的没事,还能走。
文客跟上来,也不强求:“不过云公子不愿看,我也不勉强,到时候,伤心的不只是岐姑娘一个人。”
天岐左边有人,他只能走在右边,离天岐的距离也是不远不近。
“你也会伤心?”刘轩云不屑地反问。
文客肯定道:“我是人,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自然会伤心,不过,如今有了岐姑娘,刚才一番闲谈我们也算是相谈甚欢,是吧,岐姑娘。”
刘轩云去看天岐。
两个年纪不小的人,还这么幼稚,天岐如实说:“是,和你说话还算开心。”
刘轩云咬牙切齿,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天岐大人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可仔细想一想,还是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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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声喊白絮吃饭的时候还带着很大的怨气:“白姑娘,药来了,你先吃饭,我帮你喂他。”眼睛盯着文客,谅他不会做这种照顾的人事情。
文客却已经走到木头身边,把人扶了起来,一口一口喂着了。
他不允许木头病了不吃饭,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先喝药,再吃饭。
一切被看在眼里。
还真是平易近人啊。
刘轩云简单嘲讽一句就看向鸦岑这边,一会不见就已经睡着了,看来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白絮刚哭累到眯眼睡着,就被烦人的声音给吵醒,皱了皱眉盯上了刘轩云,要不是鸦岑睡着了,没被吵醒,她马上骂回去。
“你小声点,鸦岑睡了,等他醒了再给他喝吧。”
白絮过来,看着还冒热气的饭菜突然感觉反胃吃不下,便说,“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她又回去坐在鸦岑身旁照料着。
刘轩云看她满脸泪痕,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就听天岐大人说:“吃吧,吃完了早点休息,我明天出去一趟,你就留下帮着照顾一点。”
“嗯。”他答应下来,想到什么又问,“你要去哪?”
“不去哪,就是去问问阿龙和阿织,要不要一起过来住几日。”天岐解释说。
“几日。”刘轩云在说给自己听,“恐怕几日好不来。”
待在这个地方,他觉得好压抑,喘不过气来。
想出去,可又怕黑。
“没事,在这多待一段时间,等阿龙来了,你们一起练练武,在哪都要练,一样的。”天岐是不习惯身边没有剑。
文客喂好了木头,过来拿饭,顺便问一下:“岐姑娘需要什么武器,我这倒是有,可以先借给你们。”
天岐觉得也好,免得住在这的日子荒废了多年来练成的剑术。
至于刘轩云,腿伤了也不能一直扎马步,可以先把一个练剑的方法教给他,让他先练起来。
“那就多谢了,给把剑就行。”天岐说完,和文客互相轻点头。
刘轩云看在眼里,饭也不香了,早知道就带两条肉干来了。
不,两条不够,算了,明天阿龙过来,把他们的包袱也一起带来,还怕吃不到肉干吗?
吃过饭。
文客带着天岐和刘轩云来到这地底下的另一个房间,并解释说:“上面的房间已经住满了,等宴会结束会空出来,现在只有这里还空着,委屈岐姑娘和云公子先在这住着。”
“不委屈。”刘轩云不给天岐道谢的机会,往前一步道,“真是多谢你了。”
“好,稍后我会让人送些被褥过来,地底下凉,云公子记得要盖好被子。”文客不客气地收下这份谢意,并回以关心,看刘轩云不再道谢,他也不再多说,“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出去几步又想起什么,“对了,云公子想要出去可以问问岐姑娘路该怎么走,水缸那里我会让人把水重新灌上。”
没有拆了那里,算是万幸。
“你的家,你做主。”刘轩云气愤地大声喊道。
还敢笑他不会走路。
腿好了,在这逛个十圈八圈的,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文客笑了,云公子这话的意思,他的家也要他做主,可他不是说,四海为家吗?身为妖,也要来管一管这人间的闲事,他倒要好好看看,他要怎么管。
时候不早,该早点休息了。
明天醒来就能看见那把不一般的琴,别的宝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不去看了,任凭他们喊价吧。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各怀心事难以入眠
石头房间空空荡荡,坐在木头椅子上,还是觉得屁股冷,说起话来还有回音。
“天岐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刘轩云环顾四周,生怕说的话被人给听了去。
天岐等着被子过来就想先休息了,这会随他去:“问吧。”
“天岐大人。”刘轩云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相不相信转世投胎这种说法啊?”
转世,或许真的存在,上一世不知道做了什么孽遇上他。
想问的分明是另外一件事,却要拐着弯来问别的。
天岐明白他在想什么,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要真是琴妖转世,那沉香见了我,见了她日思夜想了一百年的主人会没有半点异样?”
话虽如此。
“可是那老鼠精也是见过琴妖的人,他为什么要认定你是琴妖转世呢?”刘轩云也不想信这种事啊,可是看到天岐大人和文客认识没多久就能说说笑笑,心里不舒服。
天岐笑着道:“好。”看着他说下去,“我也觉得我是琴妖转世,也许是该考虑一下再续前缘的事。”
“天岐大人。”刘轩云一听更委屈了,原本是想得个安慰的话,却没想到天岐会反着来,望向天岐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活该。
天岐忍不住笑意,提醒道:“别胡思乱想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文客也有……”
“对了。”刘轩云急着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天岐道:“他没有直说,不过,也不重要了,他说,他会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这都谈到人生理想去了。
刘轩云发誓他要自己去弄清楚,堂堂妖王之子还比不过一个普通人了,严格说起来,文客也不普通了,哼,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啊,答应和张大宝赌这最后一局,想让文客输的人肯定很多。
输点钱不算什么,但更重要的是面子,他这样的人最怕的肯定就是丢面子了。
要是他有强大的妖力在身,就直接来这把钱赚个够,再去吃吃喝喝,顺带宣扬一下这花出去的银子都是从哪赢来的。
不过,细想一下,这不是给文客拉客人来吗?
不行,还是要低调一些。
到时候的赌局,他就好好看着,看看有没有人想捣鬼。
“你又在想什么?”天岐看他总是一个人发呆,藏着事又不和她说,试着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又是没正经的话。
“我在想,要是真的有转世投胎,那下一辈子,我还想遇见天岐大人。”刘轩云笑着将心中所想掩藏过去。
天岐看穿道:“下辈子就算了。”这辈子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要一直带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家伙。
刘轩云笑着得意起来。
天岐无奈摇头,喊他把腿抬起头,让她好好看一看,到底是有事没事。
“没事。”刘轩云弯下身子,轻轻拍了几下腿,抬头露出笑,“一点也不疼。”
“那好吧。”天岐已经问了他很多遍了,再多问也无益。
等了一会,被子送来了。
“你先坐着吧。”天岐帮忙铺好了床,吩咐刘轩云上床休息,“你先睡吧,腿脚不好就别到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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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轩云看着天岐走出去,问:“天岐大人要去哪?”
真是啰嗦,离开了除妖师,头一次有人这么爱管着她,她这么大一个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她又不和白絮一样爱闹脾气。
不用瞎担心。
不过,经过这一次,白絮也会懂得好好和鸦岑相处了吧。
也算是一件头等大事尘埃落定,文客问到鸦岑的身份,这身份的确是无法改变,可鸦岑对白絮的好也是变不了的。
这种事,回去以后,问问白风,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如果门不当户不对,还要在一起,要怎么做?
至于她自己这边,摊上刘轩云这么个烦人的家伙,又不能把他再塞回阿织肚子里去,天岐不得已又要解释:“去看看鸦岑醒了没,喝药了没,还有,殿下吃饱了渴了没,要不要过来喝点水。”
“哦。”刘轩云听明白后,乖乖等着,不好意思地笑着,“天岐大人慢走,我有点累了,就在这等着。”
又说要等。
“不用,你累了就先睡。”天岐叹了一声气,还有张文芳的事,不看到结果,恐怕他也是不会愿意离开。
中秋快要到了,花渐还会出现吗?
本想在这小玩片刻后离开,却又不得不留下,天岐的心中很是烦闷,身体也感到有些不适。
明天见了文客还是要开口问他,楼上有房间没有,实在不行,去书房也行,鸦岑伤重,不能久待这湿气重的地下。
她的腿也有些不舒服,但总比刘轩云那瘸腿的样子好多了。
今晚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絮守着鸦岑,渐渐感觉到了凉意,缩了缩身子感觉自己是有些累了困了,可又不想睡,只想继续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哪怕是发呆地看着,也可以看很久很久。
夜深人静,她看了看四周,想着这个地方一点也不适合养伤,明天一定要让那文客准备个好点的房间,让鸦岑能早点好起来。
天岐在外看了一会,小声问着吃好肉干的殿下:“我们走吧。”
花落望着里面没有吃完的饭菜,整碗未喝的汤药,隐约感觉有事要发生,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古怪。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感觉有点冷了,哪怕披着这一身毛,踩在地上还是觉得冻脚。
这坑是埋人的,人还活得好好的,非要住在这地底下做什么?
她不懂这文客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花落问天岐:“天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鸦岑也是天岐的朋友,可对她来说,他们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鼠妖也教训完了,轩云留在这里也不会开心。
天岐知道她不想留下,便说:“过完中秋吧,到时候,做月饼吃好不好?”
“嗯,好吧。”花落答应下来,想到花渐哥哥还是会有不开心,可有了月饼,用了轩云早就说过的那个办法,或许就能见到花渐哥哥了,那就等到过完中秋再说吧。
花渐哥哥还在这里没走吧。
就算不想见到她,她也想要好好和花渐哥哥道个别。
第五百三十三章 睡到半夜突发高烧
“不好了,不好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文客的手下跑来告诉天岐和刘轩云,“两位快醒醒,你们的朋友情况不太妙。”
“出什么事了?”天岐起身,无畏被子移开后的寒意径直走向鸦岑所在的房间,刘轩云还在揉眼睛,反应了一会,抱着同样被惊醒的花落一起跟上去。
“去了就知道了。”文客的手下急着带路。
不是已经有大夫给看过了,天岐急着问:“大夫去了吗?”
“去了去了。”
只不过鸦岑半夜高烧不退,面色红润,突然变得神志不清起来,嘴里隐隐约约还说着话。
大夫瞧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
“药都喝了,怎么还会这样。”白絮想不明白,半夜鸦岑醒了一下,她就让他把药给喝了,还问他舒服了一些没,他又说没事没事,总这样不说实话,还怎么让人对症下药啊。
“有去过茅房吗?”大夫问。
白絮摇头:“没有。”
大夫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人取些冰和毛巾过来,再让白絮把被子盖好。
“既然喝药不行,那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一试了。”
靠谱吗?
白絮摸了下鸦岑的额头,烫得缩了回来,又热又冷,这身体吃得消吗?
为什么那边的大块头没事,明明就是喝的一样的药。
文客先赶来一步,站在外面慢慢走进来,下人拿冰回来,急着递给大夫,额头,手臂,脚边都放了。
他看着这边,又看了眼木头那边。
“那边没事。”大夫出声:“这边这位公子的身体似乎不同常人,喝下去的药都起不了太大的效用,甚至可以说,这药反而刺激到了他的身体,才会出现这高烧不退的现象。”
“嗯。”文客担心道,“有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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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摇头:“若是一直高烧不退,恐怕能活,日后也得变成痴呆。”
唉。
大夫叹气。
白絮心中满是悲愤,痴呆,那不真成傻瓜了。
她不想看到他变成这样,望着神志不清的鸦岑眼泪水再次不争气地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冷,好冷啊。”鸦岑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
白絮问大夫:“他说冷,你这办法真的有用吗?”该不会是打算把死马当活马医,不就是打架受了重伤,药也吃了,还这样高烧不退,真想出去找别的大夫来看看。
文客按住大夫,朝白絮道:“絮姑娘,他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了,你放心,他会尽力的。”
“我知道。”白絮低着头咬牙切齿,就是因为知道,才难受,如果最好的大夫都没有办法了,那鸦岑不就只能等死了。
文客的心中也有了一丝悔意,因为他的心血来潮,害得絮姑娘如此担心,木头也伤得无法下地。
将鸟关在笼子里是为了保护,可这又是鸟真正想要的吗?
麻雀已死,鸦公子命悬一线,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将鲛人留在身边,又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身后,天岐和刘轩云也已经赶来。
文客主动让到一边。
第五百三十四章 鸦岑病情有所好转
翻来覆去睡不着。
军营内,玉涂殿下躺着叹气。
平常能睡着,昨天刚来也能睡着,可今天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好想去找勇常胜说话。
勇常胜,常胜,她小声念叨着,他的名字也好特别啊,特别好听,头发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笑了一下,玉涂殿下又认真考虑起来。
他说,她是天底下最美的殿下。
那他相思的人,除了她,还能是谁?她再次露出笑来,继续想着,一定是想让她刮目相看,害怕受相思之苦才会在得知她来此处后也跟了来,问他要什么赏赐,他又不急着说,那他想要的,可不就是相思之人的心嘛。
他既有此决心,那她也不戳穿,就等着他真正做出一番功绩出来,她再回去和父王请旨赐婚。
玉涂满怀期待地闭上眼睛。
“熄灯吧。”她喊了句。
站在门边的侍女过来把灯熄灭,随后出了营帐去休息。
夜晚风大,侍女加快了脚步,头不曾抬起半分。
天边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乌鸦,盘旋在军营之上,尖尖的嘴紧闭着,没有发出一丝叫声,两颗豆大的红眼盯着玉涂所在的营帐,叫唤了一声后又很快离去。
玉涂,玉氏一族的子嗣,终于来到了这里。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知道殿下的滋味如何?
要等,还要等,等那个人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殿下的肉,又岂是那么轻易能品尝到的,吃遍了那些凡夫俗子,若能尝一尝这沾满妖族鲜血的玉氏一族的子嗣血肉,此生无憾。
文客家中。
地下。
众人守在鸦岑身边,按大夫所说,刚换了一遍冰块,鸦岑又发着抖喊冷。
“还是冷。”白絮摸着鸦岑的额头,感觉没有刚才那么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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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法是有用的。
可是。
“他还是冷要怎么办?”白絮问着打起瞌睡来的大夫,晃了晃他,“醒一醒大夫,你快点再替他看一看。”
大夫慢慢清醒过来,年纪大了就是爱打瞌睡,知道他们着急,醒来后马上解释说:“马上,我这就替他再把一次脉。”
脉象还是有点快。
不过,已经有所好转了。
“再等等,要是冰块化了再换新的。”大夫看着白絮,神情凝重,“他会没事的。”
没事,又说这种话,白絮懒得理他,坐在鸦岑身边,继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白……絮……”
鸦岑在喊她的名字。
“在,我在这里。”白絮凑近听着鸦岑的后话。
鸦岑又重复着说:“好冷好冷。”
好冷要怎么办?
被子已经多盖一条了,再多会压坏他的身体。
大夫见了反倒面露喜色:“他的神智比刚才要清醒,是好转的迹象。”
文客点头,请大夫先出去好好休息,有事会再去喊他。
天岐和刘轩云坐在位子上,天岐劝刘轩云要睡就先睡一会。
刘轩云摇头:“醒了,睡不着了,我陪你一起等。”
“好吧。”天岐打算等鸦岑好转一点,留下继续照顾,让白絮先休息一会,哭了这么久,眼睛一定肿了,还这样熬夜,身体强撑着,鸦岑醒了也会心疼。
花落趴在刘轩云腿上,望着白絮那边,感觉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个鸦岑,看向另一边,那边的那个大块头,一个人躺着,倒是有些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