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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人心似铁非似铁,官场如炉真如炉

作者:夜半微风之老鬼     荒流:大江东去txt下载     荒流:大江东去全文阅读
    第二天中午,阮成楠携子阮新止拜访了昆季公馆,一切如常,阮天雄和顾敬亭昨天所说所想也没挂在脸上。既然阮成楠防着他们,并拿着日清汽船的事情吊着他们,那他们也没必要掏心窝子了。再次聚首时的激动与真情,此刻早已蒙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一旦不动情不走心了,昆季这哥俩便可会演呢。

    “他这水平也就这样了,当个船务局副局座怕也是祖宗烧高香了。把盘子碗都扔了,狗用过恶心。”下午阮成楠走了,顾敬亭则去了新欢那儿,白玉雪气呼呼的丢下一句话就朝后院走去。

    她也气得慌,今天顾敬亭老话重提日清汽船的事情,阮成楠却满嘴什么公事公办,秉公执法之类的场面话。阮成楠自己说趁这次机会暂停几大船行,正好便于船务局和招商局以及交通局对航线的重新规划。

    商业必须尊重市场,昆季的船运联盟达到了资源最大化的利用,让货运价格不涨的情况下反倒利润增加。不过他们这么一整,就等于以民间商会的形式架空了几个政府部门,说是夺人财路越俎代庖也不为过。

    阮成楠不帮忙,帮不上忙,这都没事儿,但他一句实话都没撂,在酒桌上打着官腔,这就有点恶心了。最恶心的是当阮天雄提到是否要花钱疏通关系的时候,阮成楠含糊其辞说帮着问问,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日清公司是日本人的企业,除了有政府压力,便是也使了钱了,所以只要昆季的钱能跟上,或许能让船务局抗住压力开放船运。

    白玉雪本来就聪明,这些年见的事儿也多了,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含糊的意义。分明是阮成楠自己也想从中吃一口,直接要钱又张不开嘴,还怕昆季绕过他去送礼做事,最后生怕什么也没落着。

    白玉雪想想就生气,这么多年了阮成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偶有消息阮天雄便会不计成本的派人打听,着急忙活的寻找阮成楠。

    可阮成楠则不然,他混好的时候没有动静,总说时局动荡南征北战,可混得不好了,不是回家要钱就是找昆季要钱,说到底还不都是昆季的钱。借钱的时候光来一封信,连个面都不露。借钱跑官数额不小,对发展中的昆季来说,每笔钱都可能会影响昆季的未来,可阮天雄还是义无反顾的给了,当然借出去的钱从来没还过。

    不说借钱救济的友情吧,就说帮着他养老送终,这就是天大恩情,可显然人家根本不领情,光知道嘴上客套客套。阮天雄只能宽慰说当年阮成楠和黄楮舍命引走阎罗岗的追兵,别管后来山贼们追没追,但众人当时不知道,这对他们就是有救命之恩,也能说明阮成楠是讲义气的。

    “你都给我讲了无数遍了,你这个大傻子,人是会变的!人家对你一点好你就能记一辈子!”白玉雪停了脚步回身气呼呼的说道:“别忘了当时你也想去的,他说是吸引追兵,但他和九头鸟都是腿脚灵便的壮小伙儿,反而好跑好藏。你这边带着林平,当时他跑不动了,秀才那时的体格还不如现在呢,我又不是没见过那时候。你才是带着累赘,跑也跑不掉。要说讲义气也是人家黄楮讲义气,刚认识就能舍命,至于阮成楠嘛……那时候黄楮不足以被信任,你不管着他俩,就得阮成楠去,他是讲义气,可他真不憨!这事儿,还得两说着呢!”

    “你别把人想的那么丑恶嘛。”

    “是是是,我丑恶,你真是不识好人心!”白玉雪已经走到了后院小门处,反身就关了门,差点没把紧随其后的阮天雄鼻子给碰瘪了。

    阮天雄挠了挠头,扫了扫鼻子上的灰,回首瞧见偷偷看过来的下人,再看他们微微扬起的嘴角,顿感有些丢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嘴里不禁嘟囔道:“这是谁打扫的卫生,门也不知道擦擦,全是灰。那小谁,让你把碗筷扔了就扔啊,都是花钱买的知不知道,咱都是穷苦人出身,怎么就不知道节俭过日子呢。哎,我这点家底儿都得让你们败光了。”

    白玉雪说的对不对姑且两说着,可阮成楠现在的拿捏还有他参与烟土买卖的怀疑却着实让阮天雄如鲠在喉。正当阮天雄还为阮成楠而开脱犹豫时,过了没几天林平却出现在家里。

    阮顾赶回来的时候,白玉雪冷笑道:“听小林讲讲吧,这就是你们的好大哥。”

    “去去去,娘们家家的别掺和。”也没外人,阮天雄摆摆手。白玉雪一瞪眼换了位置:“胆儿肥了你。”

    “怎么了林子。”顾敬亭看着愁眉苦脸的林平问道。

    林平苦笑道:“听嫂子说成楠哥也来找你们了,前阵我家船被扣了,听说是什么船务局。我想着肯定是个新衙门,那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故意拿我开刀呢。后来我听说你们的船运联盟也停了,心里倒是踏实了一些,可我去一扫听,发现不光咱们,各家的船都被扣了,什么交通局和招商局全都装了死人,对谁都爱答不理。

    我这还没找上门去呢,成楠哥就到我面前了,我才知道船务局是他管着的。我觉得你俩也这么想,肯定认为咱要发达了,结果他非装作铁面无私状,还把他儿子管着的船务局禁烟处拿出来说事儿。那冠冕堂皇的样子,直到我给了他三十根金条才作罢,我的船没违约,可利润却损失大半,气的黄楮非得找他拼命去。”

    “然后嘞,要是事了了你能这么愁眉苦脸?你的船不是恢复运输了吗,难不成他拿了钱不办事?”顾敬亭问道。

    林平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也没那么不讲信誉。只是前几天他派他儿子去找我,一口一个叔叫的亲,可话里话外就是还想分一口我的买卖。”

    说到这里,林平突然停顿了下来,那张平静的脸上越来越阴沉,目光也逐渐阴毒起来:“我这盘子可不光只有我和黄楮在刨食,牵扯的人多了去了,我是看在咱们都是石碣村出来的,还是兄弟,不想弄得太难堪。他若讲感情,什么都好说,可他非要公事公办,我就也只有‘公事公办’了。天雄哥,秀才,我是来给你们说一声的,也别到时候你们不理解我。”

    “嗯,我理解。”阮天雄出人预料的点了点头,没有解释也没有说和,这反倒是让顾敬亭和林平有些诧异。

    三人没再谈论关于阮成楠的话题,吃吃喝喝谈笑风生,得亏席间阮天雄又一次唠叨让林平收手,林平这才觉得踏实了不少,不然刚才那淡然的面容哪里还似他的天雄哥。

    林平先动手了,做烟土生意的,要与官私两面打交道,别管是生意的分成还是送钱行贿亦或是威胁恐吓,总是要与相关势力人物共进退,达到各方平衡状态,才能做事顺利。别说这种偏门买卖,就是生意做大了,关系一样少不了。

    停了烟土运输或破坏了其中的利益分成,就破坏了这种平衡,甚至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些人刚开始不急,光想着不劳而获或坐山观虎,然而当林平求助上门时,作为保护伞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要是搞不定,林平完了他们的钱袋子也会受损。

    而其他被停运的买卖家,别管是正道还是偏门的,纷纷找上交通局和招商局甚至其他部门的关系。

    “成楠哥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啊。”顾敬亭幸灾乐祸道:“玩大了,自己兜不住。”

    阮天雄喝着茶都懒得看他,他的船运大会如期举行,到场的不光有此次息息相关的江运船务公司,更有原本联盟的运河诸家。会上大家讨论了对日和对英的商业政策转变,还特地提到了阮成楠的事情。

    阮天雄明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家知道阮天雄素来仗义,遇到事情从不闪不避,这次当是牵扯旧情不好出面。虽有心生不满者,但大多数人却是理解,倒没起什么风浪。

    说起来阮成楠的这次船运整顿行动倒是促成了船运大会的胜利召开,阮顾之所以联络大的船运商,比如上海的顾先生和虞先生不光是因为他们的运量大人脉广,最主要的是大买卖家眼光一般都不差,他们定能看出日清汽船的潜在威胁。

    可他们几个能联合,日商的船运公司同样能联合,而且作为日本政府支持下的买卖,他们的资金来源相对一致,更能做到共同进退。从市场占有率上就能看出,中国船运商人很难有还手的余地。

    这不是以卵击石,而是不得不还击,为了国家为了市场为了个人利益,他们避无可避都得一战,必须调动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即便是只有一两艘小火轮的小船行。这,就是此次船运大会召开的真正目的。

    阮天雄先前的运河和长江中下游联盟用利益绑定了诸多船运公司,而且大家的确收获了不菲的利润,这种前身让上下游诸家船运公司也有兴趣参会。而日清汽船的控告以及阮成楠的作为则让众人感受到了确实的威胁,一时间同仇敌忾起来。

    共同的利益很诱人,但共同的敌人往往在短期内更有凝聚力。本来是日清汽船靠政府对以昆季为首的船运联盟打压,现在经过阮成楠这么一闹腾,变成了对中国船运行业的全方位进攻。原本就深受其害的上游诸家船运和下游同样憋屈的买卖家此刻产生了群体效应,一个个哪有大商人的样子,纷纷恨得咬牙切齿跳脚骂街。

    日本人用金钱打进来那是挡不住的,可本就艰难的时局却被当权再度打击,这种帮着外人打自己人,自毁长城的作为彻底激怒了众人。对日清汽船他们一时间奈何不得,可对阮成楠他们却有十足的把握搞定。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托人找关系开始活动。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成楠哥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光学会了在军队上的穷征暴敛蛮横行事了,官场上的东西是一点没长进。”顾敬亭见阮天雄不说话,便依然自言自语的笑着说道:“他上面也没多大背景,就敢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不是失心疯了吗?要不是他这么傻,凭咱们的关系,肯定有人觉得他是咱们的间隙内鬼,帮着咱们促成船运联盟的壮大呢。”

    可不嘛,若是分而击之尚且还能争权获利,如今惹了众怒成为利益相争的诸家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螳臂当车了。就好比用脏手段打击一家饭店,你冲进去打砸,顾客们最多一哄而散,可你堵住门连客人带店家一起打一起砸,那你看诸人逃跑无望后会不会联合起来一起反抗?

    禁烟有禁烟队有禁烟委,船运有招商局和交通局,利润有各方势力黑白两道,本来船务局就抢了人家的利润,只是阮天雄的民间船运联盟更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这才让阮成楠放手去干的。可如今船务局打击的范围实在太广了,谁又能坐得住呢?人常说做生意要官私两面吃得开,阮成楠这昏招却把让官私两面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

    船务局初出茅庐便折戟沉沙,这就是天大的笑话,同僚得罪了,威信扫地了,立威不成,那以后他们发出的命令还有人遵守吗?

    招商局和交通局也是满肚子坏水趁机发难,让用于分权而设立的船务局彻底声名扫地,赶出对他们势力抢夺的范畴。加上上面的问责,办事的不利,阮成楠他那挂个名、分个利的顶头上司局座大人能高兴的了?

    所以此刻的阮成楠便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再度见到阮成楠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老了许多,满脸的疲惫,见到阮天雄出门相迎并没有摆谱端架子,不禁也是有些羞愧,想好的如何厚颜无耻此刻被打得粉碎,老脸红成一片。这一路走来,阮成楠看尽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却未想到阮天雄依然如往日那般对他。

    “成楠哥,里面请。”

    “秀才呢。”

    “跟惠子一并去上海找惠子他堂兄了。”阮天雄道。

    这真不是故意躲着阮成楠的扒瞎,惠子嫁给顾敬亭之前的娘家姓长谷川,她家一直在日本从事于金融行业。往上倒惠子他们家这一支也不是嫡长子,不过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建立后,他们大伯还是作为家族势力进驻银行,后被派往上海逐渐负责正金银行的对华事宜。

    现在惠子的大伯年纪也大了,不过子嗣却进入各大日本银行。这就是为什么昆季和日本诸家公司关系如此紧张,却依然能在日本人的银行和洋行中贷出款来的原因。

    阮成楠沉吟半晌后才道:“这儿没外人,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天雄咱是泥腿子出身,没受过啥熏陶教育,后来我当了兵,学的也是野蛮粗暴那套。现在我才知道为啥军阀混战时那么多枭雄,最终能走到台前的就那几个。也明白为啥扬刀立马纵横沙场的大将到了治理地方上,就变成了狗肉将军了。哎,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呐,我对不起你们,这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了,这世道,太难了。”

    阮天雄心中一凉,阮成楠说的这些话乍一听情深意切,实际上从语调中他并没意识到什么,此刻不过是暂时的服软。而且说什么没学会怎么当官,怎么当权,这是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根本是不义。

    要不人家都说聪明不过帝王伶俐不过江湖呢,别管史书咋写的,都是因为后来修史料的人的种种心思所著,通常不能全当真,实际上帝王少有憨笨的。

    而混在市井江湖上,若是不伶俐不灵透,哪能赚别人的钱哪能活的自在。商人或许大局观上有所限制,可那股揣摩人心的聪明劲儿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阮成楠却不自知,觉得自己表现的不错。阮天雄也没有当面点破,但还是说道:“咱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不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成楠哥,你身为官员,却并不能秉公执法,是为不公。身居高位,却没有如履薄冰,是为不慎。四处树敌到处招风,是为不智。不探究各家关系,不拉拢光打压,是为不明。对我们几个,您没有不公的高抬贵手,反而故意拿捏,是为不义。不公、不慎、不智、不明、不义,岂能不败。

    成楠哥,我知道您为啥来,我也会帮您,因为咱是兄弟,因为您救过我。或许我说这些您可能不高兴,也或许我是费力不讨好,可我还是会帮您尽量平息此事,无条件的帮您。来,来家里,咱们边喝酒边说。”

    阮成楠喜不胜禁,顿时心头如释重负,谁都知道阮天雄能量巨大且一言九鼎。阮天雄与阮成楠携手揽腕迈步而入时,阮天雄才淡淡说道:“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否则咱们连兄弟或许都没得做了。”

    阮成楠身子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气势完全不一样,仿佛陌生人的阮天雄,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也高估了自己的脑子。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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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末年,四个少年因不慎烧毁祖先祠堂,仓皇而逃后踏入乱世,沿着运河开启风雨交织的别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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