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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曹卫平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云渊源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他从棋罐中拈出一颗子,移到棋盘上方,还没落子,只见他的手指在空中哆嗦了一下,棋子掉了下来,在棋盘上翻了两个滚,停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上。

    曹卫平口一张,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棋谚有云:“落子无悔。”曹卫平在这关键的时刻失手把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既然已落子,就是无悔!曹卫平万念俱灰,心想天意如此,也只好认命了!

    昨天,党飞和庞小光拿出崔潮的信给曹卫平看,曹卫平认得那是自己的笔迹,可是他从来没有给左隐写过这样一封信,情知是有人模仿他的笔迹伪造了这封信。曹卫平要求与崔潮对质,但崔潮一口咬定这封信是从曹卫平的房间里拿到的,气得曹卫平大骂崔潮是逆徒!

    庞小光审问了曹卫平一整天,曹卫平只是不认罪。到了晚上,庞小光和党飞都走了。曹卫平被关在房间里,吃了晚饭便早早地睡下,为明天的盟主大会终极对决养精蓄锐。睡到半夜,曹卫平感觉自己神志不清起来,脑子里乱哄哄的,睡不着又醒不来。直到早上,他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灌了一大碗冷水给他喝下。曹卫平这才感觉醒了过来,但浑身无力,脑子也迷迷糊糊,两眼看不清人。

    他被人带到了万胜楼,坐到了棋盘前,然后在半梦半醒之间与云渊源开始了对局。曹卫平又冷又饿,但他顽强地支撑着自己,不断地跟自己说,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赢下这盘棋,他要跟党飞他们继续斗下去。

    曹卫平为这盘棋耗尽了自己的心血,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刻,再坚持几步棋,也许就能结束这盘棋。不料,在这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把棋子失手掉落在棋盘上,这无异于自停一手棋,让对方连走两手。高手之间过招,稍一疏忽,便会被对方抓住失误导致败局。何况这近乎自停的一手,棋下到这个份上,这是天要亡他曹卫平,无力回天了!

    现场顿时惊起一片惋惜声,现在轮到云渊源下,这棋还有不赢的道理?

    云渊源看到曹卫平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他心头一惊,以为曹卫平会把棋子捡起来重下。不想曹卫平闭上双眼,把手缩了回去,就让那颗子留在棋盘上,成了一步废棋。

    这时,云渊源只需要对曹卫平的大龙再补上一着,就能将大龙彻底杀死,赢下这盘棋,再无翻盘的可能。云渊源把手伸向棋罐,又缩了回来。他不能这样趁人之危,就算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云渊源今天下定决心要摆脱党飞,独力与曹卫平一战,就是想要赢得光明正大。他不想为自己留下遗憾,也不想捡这个现成的便宜。

    云渊源心中想到的只有围棋,丝毫没有去想拿下这盘棋,夺得围棋盟主之位。他从棋罐中拈出一颗子,跟着曹卫平在那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应了一手。这样,双方各下一步废棋,棋局回归正轨。

    等到曹卫平睁开双眼,看到云渊源刚下的那步棋,曹卫平心中一震,不禁抬头去看云渊源。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做法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把公平对决的机会又送了回来。曹卫平的徒弟崔潮无端端地要设计陷害自己,而崔潮的好伙伴云渊源却不想趁人之危,下了一步君子棋。

    一直以来,曹卫平都对崔潮身边的这个年轻人视而不见。有几次他在给崔潮指导棋艺的时候,看到云渊源远远地站在一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曹卫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年轻人会坐在自己的对面,跟自己进行生死对决。而恰恰是这个年轻人,刚刚把自己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曹卫平抑制住内心的翻腾,把心思集中到棋盘上。对这条大龙的生死,曹卫平也不能完全算清所有的变化,只是感觉它还很有活力,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实际上,双方都像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在自己周围几步之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曹卫平思考再三,落下一子。

    旁观的人群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他们在心里暗暗赞赏云渊源的君子之举。对这场对决,他们又多了一分期待。

    正在云渊源苦苦思索之际,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黑暗中亮起了一支火把,让他发现了一个绝妙的走棋次序,可以将对方大龙一剑封喉。云渊源经过反复计算和确认,他下出了一步杀招。

    这步杀招逼得曹卫平只能硬挡一着,然后云渊源从左侧再次出招。曹卫平要保大龙平安,只得弃了两个子,回补一手。云渊源吃下这两个子,解除了后顾之忧,便放心大胆地往对方大龙的心脏部位投下一子。这一子锐利十足,剑锋直指大龙要害。

    曹卫平看到这一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要命的一着!它击碎了大龙活棋的希望,也打垮了曹卫平抗争的信心。曹卫平竭精殚虑,反复计算,发现所有的变化都抵挡不了这一着的杀气。曹卫平两眼发黑,感觉一股甜腥味从喉咙里涌出,一口鲜血喷到了棋盘上!他的身子往后一仰,立时昏了过去。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云渊源吓了一大跳,腾地站了起来去扶住曹卫平。

    棋判赶紧跑了过来,想要摇醒曹卫平。曹卫平牙关紧咬,人事不省。

    “快去找郎中来!”棋判朝后面大喊了一声。

    不一会,有人领着一个郎中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郎中抓住曹卫平的手腕去探脉,却不住地摇头,“他的心脉时有时无,恐怕命不久矣!”

    棋判一听立刻就急了,“有什么法子可以续他一时之命?好让他把棋下完。”

    “现在千年人参也救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郎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下棋下到把命都丢了!”

    “大夫,你快救救他!我不要和他下棋了。”云渊源哀求道。

第197章

    棋判拉着郎中走到一边,低声说道:“怎么着你也得想个法子救他一救!关知府还在那边看着呢!”

    郎中沉吟半晌,很为难地说,“我这有味药可以提提他的心气,但是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再说,我这药可贵了!”

    “先救了他再说,钱少不了你的。”棋判连忙说道。

    “先给钱,再给药。”郎中道。

    棋判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郎中手里。郎中也不含糊,立刻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来。然后拨出瓶塞,倒出一粒药丸。“让人倒碗水来。”

    棋判一招手,有人端着一大碗凉水跑了过来。

    “把他扶起来,撬开嘴。”郎中道。

    棋判把云渊源推开,和端水过来的人一起扶着曹卫平,棋判用手去扳开他的嘴。郎中看到曹卫平的嘴张开一点缝隙,便把药丸塞到他嘴里,然后再灌下一大口凉水。

    曹卫平被水呛到,咳嗽了几声,药丸顺着他口里的凉水就落下肚里去了。过了一阵,曹卫平的眉头一皱,嘴角抽动了一下,两眼微微地张开来。

    “曹先生,你醒了?你再坚持一下,把棋下完吧!”棋判连忙把嘴靠近曹卫平的耳边说道。

    曹卫平摇了摇头,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我输了,不用下了!”

    棋判一听,便松开手站了起来,大声宣布道:“第三局棋的胜者是云渊源。”然后又招手叫来几个人,“快把他扶下去。”说完就赶紧跑开了。

    陈星和左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冲到曹卫平身边。陈星扶着曹卫平,让他坐在地上。左隐连声喊道:“曹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曹卫平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

    陈星轻轻地去摇晃他,“曹师兄,你醒醒!你可不能有事!”陈星见他面如金纸,恐怕是挺不过去了,就想趁着他现在还清醒,好让他说几句话。

    过了一会,曹卫平眼皮微开,用尽最后一口气说道:“陈。。。星,替我。。。照顾。。。妻儿!”然后转动眼珠去看左隐,“左。。师。。弟,替。。师父。。。报。。。仇!”说完,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不一会,就没了气息。

    陈星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曹师兄,你不要这样就走了!”左隐也哭了起来,他拉着曹卫平的手,连声叫道:“曹师兄,我们一起给师父报仇!”

    曹卫平一动不动,他死了。

    这时,关楚凡大声的说话把大家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他很高兴地宣布云渊源成了扬州围棋盟主。云渊源被人拥着登上盟主之位,一大群人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他们这掌声有多半都是送给关楚凡的。

    党飞躲在人群里,心情很复杂。曹卫平终究还是被他除掉了!

    昨天晚上,庞小光在曹卫平的饭菜里放了一种名叫“半醒散”的药。人要是吃了这种药,就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但曹卫平为了要下棋,便用尽全部的精力去抵抗药力,最后导致心脉受损,毒发攻心,死于非命。

    这就是庞小光想出来的“妙计”,就是想让曹卫平不能完全发挥他的棋力,这样就应该下不过云渊源了。只要曹卫平当不上盟主,党飞就可以将他带回清风门慢慢审问和折磨。没想到曹卫平不想放弃,不惜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顽强地下完那盘棋,这让庞小光和党飞都始料未及。党飞并不想就这样将曹卫平致于死地,那只会让张自横一门群情激愤,从而使党飞失去回旋的余地。在这种情况之下,可能还会让清风门内一些中立的势力也因为同情而倒向张自横一门。

    陈星和左隐把曹卫平的尸首抱到扬州堂,要求庞小光予以厚葬,并抚恤曹卫平的家人。庞小光没有答应,说是要上报党门主,由党门主定夺。陈星据理力争,说曹卫平做为清风门的顶梁柱,一生为清风门立下无数功勋。现在又是在为清风门争夺围棋盟主的棋局中殒命,理应得到清风门的厚待。两人争执不下,左隐做为天元帮的人,站在一边不便多言。

    庞小光扔下陈星不管,悄悄地去找党飞请示。党飞对此很是头大,这本来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突然发生了这种严重的事,他需要时间去考虑。庞小光只得一面拖延,一面等着党飞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左隐很奇怪崔潮为什么没有出现?崔潮是曹卫平的弟子,理应第一时间出现在曹卫平的身边才是,左隐觉得这很反常。他把这事跟陈星说了,陈星也疑惑不解,左隐便想去找崔潮问个明白。

    左隐回到万胜楼,发现他们已经搞完盟主就位的仪式,人都已经散了。左隐便跑到关府去,但被门口的家丁拦住了不让进,左隐只好在门口等着崔潮回来。

    天黑后,左隐又冷又饿又渴,崔潮还是没回来,左隐就去街上找了家小饭馆吃饭。看到饭馆门口有卖包子的,左隐想起了自己在双水镇给王富贵帮工时的情景。他一个人坐着吃饭,想到师父惨死,现在又是曹师兄吐血而亡。左隐想不明白,为什么下围棋也会招来那么多的凶险。围棋是一门高雅的艺术,简简单单的黑白两色,但其背后却发生了那么多复杂的故事,甚至要搞出人命来。左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左隐吃完饭,又去关府门口等崔潮。他等来等去,夜渐渐已深,还是没见崔潮的人影。关府大门早已关上,左隐只好悻悻而回。

    青青见左隐脸色很难看,便轻声问道:“哥,发生什么事了?”

    青青这一问,左隐便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曹师兄死了!”在青青的追问下,左隐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青青听他说得这么惨,便气愤地说,“这些人只知道争权夺利,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个崔潮说不定有鬼,曹师兄的死可能跟他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左隐惊讶地问。

    “我就是感觉而已。”青青嘟着嘴说,“师父死了,哪有人影都不见的?”

第198章

    崔潮在回家时,远远地看到左隐守在关府门外,便故意躲开他不见。等左隐去吃饭时,崔潮才偷偷地进了门。

    崔潮亲眼见到曹卫平惨死,他心里很害怕,便离开万胜楼躲了起来。崔潮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他一想到曹卫平的师兄弟们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来找他算账,他就惶恐不安。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没人知道,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心想,以后只有死心塌地地跟着党飞,到时才能有个庇护伞。

    终极对决结束之后,云渊源被关楚凡他们拉着登上了扬州围棋盟主之位,但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那盘被曹卫平喷满鲜血的棋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惊恐不已。可关楚凡那些人跟没事一样,还是照样谈笑风生,没人去管曹卫平的死活。云渊源不知道曹卫平在下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得了什么急病。他拼命坚持着和自己下完了那盘棋,但棋力明显只发挥了七八成。云渊源的心情很矛盾,他用不光彩的手段赢了第二盘。如果不是党飞在一旁支招,他是赢不了曹卫平的。如果曹卫平赢了第二局,就不用和他下第三局棋,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惨事了,这让他感到惭愧不已。

    云渊源赢了棋,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再加上前几天在丁香房里出的事,搞得云渊源心烦意乱。到了晚上,他还陪着关楚凡他们去参加了盟主大会的庆功宴。但他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也不想开口说话。就看着那些人杯来盏往,个个都长着一副丑陋的嘴脸,让云渊源觉得很恶心。

    陪着他们闹完之后,云渊源一个人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云渊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哪也没去。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云渊源本不想理会,却从门外传来了丁香的声音。云渊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开了门。他不敢正眼看丁香,就低着头坐在桌边。

    “哟!新任围棋盟主怎么不理人了?”丁香打趣道。

    云渊源很不高兴地说道:“你就别拿我开心了!你知道有人和我下棋死了吗?”

    “我听说了,”丁香敛起笑容,“是潮哥哥的师父,他是因为输给你了,自己难过生气而死的吗?”

    “应该不是,我觉得有其他事。”云渊源摇了摇头,“丁香,我最近好心烦!”

    “那件事不怪你,是。。。”丁香欲言又止,“曹师父的死跟你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有些事你不知道。”云渊源心情很糟糕,他伸手伏在桌上,把脸埋了起来。

    两人心里都有一些事不敢说出来,只能埋在心底里。

    过了一会,云渊源抬起头来,看着丁香说,“我想回家去一趟。”

    “是啊!你这么久没回家,该回去看看。”丁香幽幽地说道,她又想起自己的父母来,突然想到应该去父母堕崖的地方找到他们的尸骨,好好安葬他们,将来也好回去看看他们。丁香把自己的想法对云渊源说了出来,云渊源一想,“我陪你去吧?然后你陪我回一趟家,好吗?”

    丁香刚想答应,转念又一想,崔潮可能会不高兴,只好说,“我们先准备一下,我去问问潮哥哥,看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云渊源听丁香提起崔潮,心便往下沉。他现在对崔潮好像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崔潮心里经常会想一些他想不到的事,而且崔潮肯定不会答应让他跟丁香一起出去的。云渊源突然好想逃离这个地方,他想住到蓬莱岛上去和别人下棋,却又舍不得离开丁香。

    丁香见他沉默不语,脸有倦容,便说:“我看你脸色不好,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吧!我先走了。”

    云渊源点了点头,丁香起身离去。丁香找到崔潮,说想去为父母收拾尸骨好好安葬。崔潮忙安慰她说,“应该的!你让我准备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丁香高兴地点了点头。

    昨天,唐余智跟崔潮说,他要回四川了。崔潮正在想这事,四川之行他是不得不去,一定要拿到《尧帝弈经》的译文才行。可他不知道怎么去跟关睢鸠说,正好丁香提出这事来,这下就有了由头了。为了向唐余智表示自己的诚心,他决定先带唐余智去苏州挖出唐家先祖的遗骸,然后再去四川唐家索要《尧帝弈经》的译文,相信唐家人不会不同意。

    于是,崔潮去跟关睢鸠说,要陪表妹丁香去寻回她父母的尸骨以厚礼安葬祭拜。因为表妹家在四川,所以还要回四川一趟,帮她把家里的田产变卖,以后就让她在扬州安家了。又说自己也要回一趟苏州处理一些以前家里留下来的东西。关睢鸠同情丁香的遭遇,便答应了崔潮的请求。还去问过于夫人,帮崔潮和丁香准备了一些安葬和祭拜所需的物品。丁香知道后,登门去拜谢关睢鸠和于夫人。

    关睢鸠拉着丁香的手说,“丁香妹妹,以后我们关家就是你的家,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丁香见她言辞恳切,心中感动,流下了热泪,“我爹娘遭遇不幸,幸亏潮哥哥收留我。现在你也对我那么好,你们的恩情我都会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关睢鸠可怜丁香,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了一些钱送给丁香,又送了几件好看的衣服给她。丁香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一切安排妥当,崔潮让丁香去跟云渊源说,他们一起结伴而行,最后还要去四川游玩,崔潮故意没有说起《尧帝弈经》译文的事。

    关睢鸠去央求父亲关楚凡,派了一辆大马车,还有一个马夫和两个士兵供他们差遣。崔潮表面上很感谢关睢鸠,却在心底里埋怨关睢鸠多事。他待不要关府的马车,又怕关楚凡生疑。心想只得以后在路上注意言行,免得他们听了去给关楚凡汇报。

第199章

    大家各自准备了一日,然后起了个大早,崔潮、丁香、云渊源和唐余智一行四人坐在马车里,两个士兵各自骑了一匹马,先往苏州。崔潮把两个士兵叫了过来,问清楚他们一个叫梁鱼,另一个叫庄铁生,分别赏了他们一锭银子。两人得了银子,便对崔潮大生好感,不住地把“崔爷”挂在嘴上。马夫名叫张大胆,崔潮也赏了他一些钱。

    丁香坐在车上兴高采烈,她在关府住得闷了,终于可以出来游玩,说不出的高兴。突然梁鱼过来对崔潮说,“崔爷,后面好像有辆马车跟着咱们。”崔潮便让他去看看。

    不一会,梁鱼回来了,说:“车上的人说是崔潮的朋友,他说他叫许劭。”

    崔潮忍不住笑骂道:“这个呆子,还没走呐!倒跟上来了。”

    丁香啊了一声,惊奇地说:“我以为他回去了,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出门的?”

    “让他跟着吧!别管他了。”崔潮无所谓地说道。

    “他家里人肯定担心死了,这么久都不见他回家。”丁香叹了口气,“要是谁能劝劝他就好了。”

    “咱们都不要理他,他跟一阵没啥意思,自己就回去了。”崔潮道。

    云渊源看着后面的马车,跟许劭相比,他觉得自己要幸运多了。起码他还可以跟丁香说话,还经常跟丁香见面。丁香虽然不像喜欢崔潮那样喜欢云渊源,但至少是把云渊源当成要好的朋友,互相之间也很关照。而许劭则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游荡,又不敢靠近丁香,只能远远地瞧着,想想都替他难受。

    崔潮见气氛有点沉闷,便提议道:“我们请丁香唱支小曲好不好?她唱得可好听了!”说完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跟着鼓掌,丁香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抿着嘴直笑。等大家掌声停了,丁香便轻轻地唱了起来。

    丁香的嗓音清脆动听,表情丰富,俏丽动人,大家都听得呆了,沉醉在她的乐声里。一曲唱罢,云渊源只觉得意犹未尽,回味无穷,顿时心情舒畅,人也高兴起来。

    大家一聊起天来,又说到围棋上去了。唐余智对云渊源称赞不已,问他为什么那么快就把别人的招数都学会了。

    云渊源拿眼睛去看丁香,这事只有她最清楚。丁香见云渊源看过来,随口说道:“他本来就很厉害,只不过不想太早表露出来,怕吓着大家了。”

    唐余智惊奇地问道:“云兄,这是真的吗?”

    云渊源呵呵地笑了起来,崔潮道:“唐兄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吧!我师叔住在蓬莱岛上,云渊源代我去找他,他便送了一本棋谱让云渊源带给我。回来后,我就把这本棋谱送给了云渊源。云渊源看了这本棋谱,突然茅塞顿开,学什么会什么,就这样把你们包括我都打败了。”

    “哦,原来如此!云兄真是天资过人,高人一等!”唐余智待要向云渊源借那本棋谱来瞧瞧,怕他不肯,只好作罢。

    云渊源见崔潮如此说,便附和着说道:“潮哥对我最好了,我以前在荒山野岭上跟一群地痞无赖混着,是潮哥把我带出来的。”

    唐余智见云渊源比崔潮年长,却叫他潮哥,知道他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崔潮,连带着唐余智也对崔潮多了几分好感。再说,这次去苏州,是崔潮主动提出来的,看来他也算是真心待人了。唐余智看丁香的眼睛老往崔潮身上瞟,心里也猜出了几分他们的关系。

    一路上,四个人相处非常融洽。走走停停,两三日便到了苏州。苏州是崔潮的老家,家虽然没了,但感情还在。他带着大家四处游玩,每一处都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崔潮触景伤情,想起以前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他的眼眶湿润了。

    丁香悄悄地握住崔潮的手,用温柔的眼光去看他。崔潮回望着丁香,两人情意绵绵,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

    游玩了两三日,崔潮便带着唐余智去找那个地下室的小屋,把其他人都留在客栈里呆着。

    那个小屋自从被崔潮毁了之后,经过日晒雨淋,只剩下一堆瓦砾。崔潮到附近的农舍里找了几个村民过来帮忙把瓦砾碎石挖开,估摸着大概的位置挖下去。挖到一人多高的时候,就看到有人骨露了出来。村民不敢再挖,崔潮便给了他们一些工钱,再花钱买下了他们的铁锹铁铲,就和唐余智两人小心翼翼地挖下去。

    两人把一根根白骨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木箱里装好,再把周围都挖开了仔细看过,直到再也找不到人骨。唐余智悄悄地捡了几块碎石,碎石上有一些残缺的文字和图案,自是唐家先人在墙壁上刻下来的《尧帝弈经》的碎片。

    事后,崔潮又找到村民,让他们用土把坑填上,以免被人发现什么。

    唐余智把装着人骨的木箱封好,自己吃力地扛着。两人回到客栈,跟他们说苏州的事已经办妥了。

    云渊源和丁香看着唐余智扛来的那口木箱,也没有多嘴去问。接下来,就要去荒山野岭上寻找丁香父母的遗骸了。

    大家在苏州采买了一些物品和食物,又上路了。

    这一路找过去,丁香也记不太清她和爹娘出事的地方。但是云渊源却记得那个村子,他们走到当初一起逃离的地方,丁香依着脑子里微弱的记忆,在那附近找了好几圈。后来在当地找了两个猎户做向导,总算找到了丁香的爹娘失足跌落的山崖。

    山崖很陡峭,崔潮出了一些钱请那两个猎户爬下山崖去找。两个猎户说要回去叫两个人来才行,他们一起砍了很多树藤编成绳索,再把一个人吊了下去。那人在山崖下找了好几个时辰,却在离山崖一百多丈的地方发现了两具尸体。尸体早已经腐烂,被野兽吃得所剩无几。那人捡了几块衣服上掉下来的破布,用绳索吊上去给丁香辨认。

    丁香一看到这几块破布,便失声痛哭了起来,这正是丁香的父母坠崖时所穿的衣服碎片。

第200章

    村民把骸骨用麻布包了,吊上山崖。丁香痛不欲生,早已哭得不成人形。村民说丁香的父母在坠崖后还移动了一段距离,可能是受伤后试图爬出去求救,但最终还是伤重而亡。

    崔潮到镇上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再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将丁香的父母合葬在一起,修好坟墓,立下石碑。丁香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两只眼睛肿得像蜜桃一样。崔潮和云渊源也都伤心不已,不住地安慰丁香。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人的生死有时很难预料,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有些事死时来不及做,所以,尽孝的要及早尽孝,报恩的要赶紧报恩,不要都留到死的那一天再来心生遗憾。

    丁香想着父母可以生死相依,略为心安。把他们葬在一起,也算死后有了一个家,以后丁香也可以逢年过节来看看,有个念想。人死了自是百事不管,但在世的人还是要为自己失去亲人而造成的伤痛寻找一些慰籍。

    崔潮跪在丁香父母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对他们说:“叔叔婶婶,虽然我没见过你们,但是我有幸遇到了丁香。你们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好好地照顾她,不会让她受苦。”

    丁香听到崔潮这几句话,心都要碎了。要是爹娘在世,能看到她嫁给崔潮,那该有多好啊!可惜崔潮已经娶了娘子,丁香的心愿都已化成了泡影。

    临走时,丁香一步三回头,哭泣不止。崔潮找人问清了此处的地名和道路方向,一一记下。

    马车载着四人,一路往北,要去云渊源的家乡河南光州。

    云渊源自从离家出走,四处游荡,毫无方向。找到有围棋的地方,便停下来打短工混日子。待到混不下去时,又换个地方。就这样,围棋仿佛成了他的指路明灯。现在他终于有所成就,如果说没有天意,恐怕也很难让人相信。

    一路上,每到一处,云渊源就给大家说起自己往日的遭遇。风餐露宿是常事,唯一高兴的事就只有下棋,是围棋给了他生存下去的勇气。

    而围棋对于崔潮来说,更多的是伤心的回忆。崔家是围棋世家,最终却也是因为围棋而家破人亡。后来又是围棋让他找到了第二个家,但在这个家里,围棋成了控制别人的工具。没有人再下纯粹的围棋,围棋背后充满了利益纷争,崔潮自己也把围棋当成了复仇的唯一指望。

    云渊源的家是在小镇上,爹娘开了一间杂货铺。小镇上人不多,突然来了一辆大马车和两匹高头大马,立刻在镇上引起了大家的围观。云渊源探出头来看路,有认识他的人便大声地叫唤他的名字。云渊源一一答应着,早有活蹦乱跳的小孩去给云渊源家报了信。

    云渊源远远地看到母亲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朝着这边张望,他一纵身便跳下了马车,朝母亲飞奔过去。“娘!我回来了!”

    云渊源的母亲连忙走下台阶来迎,云渊源接住母亲,双膝跪在地上,又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渊儿,你可算回来了!”他娘搂住云渊源,哗哗的热泪就流了下来,“你爹可巧出门去了,要晚饭前才能回来。”

    崔潮等三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走到云母面前去给她请安。云渊源指着他们说,“娘,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这是潮哥,我跟着他才找到了安身之所。”

    云母见崔潮锦衣华服,一身气派,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她上前给崔潮行了个礼,道:“多谢小爷照顾我家渊儿!”

    崔潮连忙扶住她,“大婶,快别这么说!我跟渊源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云母看到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俊俏的姑娘,忍不住拿眼去打量。丁香笑着走了过来,搀住云母说,“大婶,我也是云哥最要好的朋友!”云母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我家渊儿能有这么俊俏的姑娘做好朋友,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

    云母看到丁香头上插着的白花,心生疑惑,待要问时,看到云渊源朝自己摆了摆手,便忍住不问。

    云母把大家让到屋里,忙手忙脚安排他们坐下,再从里屋端出些水果点心来给他们吃,平日安静的小屋里顿时热闹起来。丁香从马车上搬出些一路上买来的食品糖果请云母吃,云母看着丁香,笑得嘴都合不拢。

    聊了一会,云母去楼上收拾了两间房给他们去休息。云渊源陪在云母身边,跟她说了自己离家出走后在外面的遭遇,听得云母不住地抹泪。说到后来在扬州安顿下来,在围棋盟主大会上的连战连捷,云渊源说得眉飞色舞,云母听得满心欢喜。

    娘俩说得正高兴,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云母抬头一看,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他爹,渊儿回来了!”

    那人正是云渊源的爹,他看到云渊源,却板着个脸,开口骂道:“你小子肯回来了!”

    云渊源连忙走过去跪在云父面前,低头说道:“爹,是渊儿不对,惹您生气了!”

    云父待要骂他,看他跪在面前,心头一软,把话都咽了回去。云父伸手在云渊源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云母连忙抓住他的手,道:“他爹,渊儿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这回吧!他还带了几个朋友回来,都在楼上歇着呢!”

    “朋友?什么朋友?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吧?”云父收住了手,但气还没消。

    “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长得俊着呢!”云母道。

    “是怎么认识的?”云父不放心,又问道。

    “是下棋认识的。”云渊源答道。

    “就知道下棋,让你读书又不肯读,读了书去考秀才那才是正经。”云父很不高兴地说道。

    “渊儿不是读书的料。”云渊源低声说道。

    “你就别逼他读书了,他在外面下棋,可挣了脸面了。渊儿,快跟你爹说说你下棋的事。”云母怕他爹又要骂人。

第204章

    左隐在高台上看到柯聪明突然发狂离去,连忙跟着跑出去。他看到柯聪明越跑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而他的妻子则远远地落在后面。左隐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他不知道柯聪明是因为性格上的缺陷才导致了精神上的崩溃,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前几日把棋灵引出来害了柯聪明引发的后遗症,只在心里自责不已。

    柯聪明这一跑,曹卫平的两个强敌意外地都被云渊源击败了。就像一个剑客,他精心地为对手做了周密的准备,到临上场决斗时,对手竟然没有出现,这种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曹卫平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茫然失措。对于云渊源,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是把他当成像凌峰这样的顶尖高手来对待,还是把他当成像崔潮这样的后辈来对待,曹卫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云渊源是自己的弟子崔潮的密友,曹卫平不知道云渊源是会使出全力来与自己决斗,还是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只在决斗时随便走走。他想去找关楚凡,看能不能稳妥地安排一下最后的决斗?

    关楚凡在官邸中得到手下的回报,云渊源果然出人意料地闯进了最后的决斗,关楚凡之前的猜想变成了现实。现在,关楚凡就必须认认真真地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从盟主大会开幕以来,关楚凡就是以曹卫平做为盟主的候选人在准备着一切。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把云渊源叫来做一番安排,好让曹卫平安安稳稳地坐上盟主之位。可关楚凡现在又有了另外的想法,他觉得云渊源可能是一个更好的控制对象。云渊源很年轻,思想上要单纯得多,不像曹卫平有那么多的想法。甚至可以像崔潮那样,将云渊源招为上门女婿,以后就可以通过云渊源和崔潮去控制扬州的围棋势力,这样是又方便又省心。至于曹卫平,就让他去做副盟主好了,即可安抚他,又可利用他。关楚凡心中得意,觉得这正是两全其美的安排。

    所以,当曹卫平上门求见时,关楚凡并没有提出要去劝说云渊源放弃决斗,而是笑着对曹卫平说,“现在你的两大劲敌都被云渊源淘汰出局了,你要拿下云渊源应该是易如反掌了!我们的目标很快就要实现了。”

    曹卫平想出言提醒一下关楚凡,“大人,我们要不要把他叫来,跟他谈谈我们的计划?”

    没想到关楚凡摆了摆手说,“我看不必了吧!以你的棋力要拿下他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们还那么费事干嘛?”

    曹卫平不放心,又道:“云渊源这个人好像有点邪门,为稳妥起见,我觉得还是跟他谈谈比较好。”

    关楚凡哈哈大笑道:“他一个毛头小伙,你怎么还那么紧张?太谨慎了!现在就应该拿出你当盟主的气魄来,干净利落地把他打败就行了。”

    曹卫平听关楚凡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只得陪笑道:“那是那是!”心里却在嘀咕着,这个关楚凡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曹卫平闷闷不乐地回去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对云渊源是毫无准备。既没有搜集他的棋谱,也没有认真地看过他下棋,对他的棋风特点都完全不了解。曹卫平突然有点心慌起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他却对云渊源这个对手基本上一无所知,这可要怎么办才好?难道凌峰的遭遇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不成?

    唯一令曹卫平有所安慰的是,云渊源对凌峰和柯聪明这两盘棋都赢得非常侥幸,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给云渊源这么好的运气。

    却说崔潮在高台上看到云渊源接连创造了奇迹,晋级围棋盟主的最后争夺之战,他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设想竟然变成了现实。崔潮棋力不济,早早地退出了盟主大会。他就把希望寄托到了云渊源身上,云渊源竟然一路高歌猛进,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一旦云渊源坐上盟主之位,他便可以利用丁香去控制云渊源,将来好为自己谋取利益。

    当晚,崔潮就拉着云渊源找了家酒楼去庆功,还把丁香也叫了去。崔潮叫了满桌子的好酒好菜,三人兴高采烈地喝酒庆祝胜利。崔潮着实地把云渊源夸了一番,丁香也给云渊源敬了好几杯酒。云渊源开怀畅饮,有生以来,他都没有这样满足过,这样开心过。他为了围棋,跑到偏僻的山村去和地痞无赖为伍。后来碰到崔潮,他二话不说就跟着崔潮跑了出来四处闯荡。为了围棋,他不远千里地跑到蓬莱岛上去。现在,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不仅棋艺突飞猛进提高了一大截,而且还在盟主大会上连败高手,闯入了最后争夺盟主的决斗。巨大的喜悦让云渊源无法控制自己,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瘫倒在地上。

    云渊源酒醒之后,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有一股女人的脂粉香气萦绕在周围。他伸手去身边摸索,感觉自己好像是躺在一张床上。突然摸到好像有个人躺在自己身边,他嘟囔了一声,“这是谁啊?”

    那个人却大声惊叫起来,“你是谁?怎么在我床上?”

    云渊源一听是女人的声音,立刻酒醒了一半。他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爬下床去了。他伸出双手四处摸索,想要找到门出去。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人挑着灯笼走了进来。那人大声喊道:“云渊源,你好大的胆,竟敢跑到丁香的闺房里来,你想干什么?”

    云渊源大惊失色,一看那人正是崔潮。他回头去看床上,只见丁香衣裳不整地坐在床上,拉过被角遮在身上,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我跟你们在一起喝酒,后来醉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云渊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苦秀才,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丁香?她一个女孩子,你叫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崔潮大声喝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云渊源欲哭无泪,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第201章

    “爹,我现在在扬州下棋。那里下棋的人可多了,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还有读书人,大户人家的人,他们都爱下棋。最近扬州搞了一次围棋盟主大会,渊儿下棋赢了,现在当上扬州围棋盟主了!”云渊源拣要紧的都说了,一边说一边去看云父的脸色。

    云父沉思了片刻,道:“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自己飞去吧!反正我也管不着你了。”

    “爹,我说的都是真的,下棋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我自己也很喜欢!”云渊源知道父亲心里对他还是很失望。

    “你起来吧!我年纪也大了,小时候没好好管教你,没让你好好读书。现在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该干什么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再说,你也要想想成家的事了。”云父脸色和缓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爹,我知道了。”云渊源站了起来,站着没动。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他爹,你快去集上买些菜来,晚上要招待他的那些朋友吃饭。”云母道。

    “既然来到小地方,那就将就点吧!可没什么好菜。”云父拍了拍身上的土,便出门去了。

    云母拉着云渊源的手,松了口气,“唉,你爹总算消气了!你没回来的时候,他天天都要在家里骂人,不是骂你就是骂我。”

    “娘,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云渊源抱住云母,轻轻地哭了起来。

    云母也掉下了眼泪,一家人团聚了比什么都好。云母每天担惊受怕,有苦也没人诉去。只能憋在心里,默默承受。

    晚上,云父搞了一桌好菜好酒,大家团团围坐,好吃好喝。家里好久没来这么多人了,云父云母看到云渊源的这几个朋友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云父陪他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有出息了,做父母的就很欣慰。崔潮他们轮流敬了云父很多杯酒,云父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喝得很痛快。

    这天晚上,大家都敞开了怀,喝了个一醉方休。

    第二天,大家休息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又准备要上路了。云母拉着云渊源,依依不舍。云父说,“孩子大了,就让他出去闯吧!只是渊儿你要经常回来看看,好让你娘放心。”说完,挥了挥手,“去吧!”

    大家告别云父云母,一路往西去四川。

    越往西,山路就越来越多。临近四川时,更是如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马车越来越难走,当地人说,要进四川,只能骑马,车是去不了了。崔潮考虑之后,就让张大胆连同马车一起留了下来,在这里等着他们从四川回来。张大胆把马车上的马都卸了下来,让崔潮和丁香共乘一匹马,云渊源和唐余智共乘另一匹马。梁鱼和庄铁生还是骑自己的马,带上行李。六人四骑,拣大路入川。

    骑马不比坐车,要辛苦多了。丁香和崔潮、云渊源和唐余智平常都很少骑马,一路上没少吃苦头。走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加上山路崎岖,一天下来,也走不到二十里路。就这样,大家还累得苦不堪言。连梁鱼和庄铁生也不轻松,他们虽然骑惯马,但也很少走山地。

    唐余智为了减轻大家的劳累,就带他们走那些沿途风景好的山路,一路欣赏美景,就感觉轻松多了。还有一件事让大家很不习惯的是饭馆的每一样菜里都放了大把的辣椒和花椒,除了唐余智,其他人吃了之后都受不了又麻又辣的口味,只吃一点就满头大汗,不住地喘气喝水。后来,他们就去借用别人家的厨房,做好了饭菜带着路上吃,才算解决这个大麻烦事。

    入川的路走了十天半个月,才慢慢平坦起来。唐余智的家在绵州,四川是天府之国,特产丰饶。绵州正在川中地区,是比较富裕的地方。唐家在绵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说起唐家,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余智家是唐家的支系,虽不是正宗,但也和正宗的唐家来往密切。

    唐余智在唐家年轻一辈人中围棋棋力卓越,与正宗唐家人中的顶尖棋力不相上下。也因此唐余智得已翻阅唐家珍藏的围棋典籍,才发现了唐家先祖与《尧帝弈经》的秘密。唐余智一心想要为唐家立下奇功,好提升自己在唐家的地位,就独自一人前往江南寻访当年与《尧帝弈经》有关的围棋八大家。所幸让他找到了崔潮,又从崔潮处找到了唐家先祖的下落,连《尧帝弈经》也一并找到。

    到了绵州,唐余智把大家安顿了下来,然后自己先去见唐家宗主。唐家宗主名叫唐漱石,是唐家第二十一代传人。唐漱石垂垂老矣,渐渐地把族中事务交给自己的儿子去处理。唐漱石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唐炼木生性慵懒,只是醉心于围棋,不想理族中事。因此,唐家现在主事的是唐漱石的二儿子唐炼石。唐炼石精明强干,把唐家事务整理得井井有条,族人们对他很是信赖和依赖,有什么事都要去找他拿主意。

    但唐漱石还是宗主,重大事务还是要先找宗主。得到宗主授意之后,再找唐炼石去处理。

    因此,唐余智先找到唐漱石,把江南之行都说了个大概。唐漱石也听得胆颤心惊,想到唐家先祖的遗案有了结果,便大大地将唐余智称赞了一番。然后唐漱石就让唐余智去找唐炼石处理相关事宜,他只说了一点,就是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与崔家结怨了。

    唐炼石四十岁出头,虽然也喜欢围棋,但并不痴迷。下围棋费时费力,如果痴迷其中,就没心思干其他事了。唐炼石对这一点很清楚,因此他常常与围棋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才能把唐家管好。父亲年岁大了,大哥又痴迷围棋,唐炼石知道唐家的重担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要管好偌大个家族,没几个好帮手是不行的。唐炼石选帮手也有一条,就是要像自己一样,不能对围棋太痴迷。

第202章

    对于唐余智,唐炼石很了解他。他在围棋上的天资很高,虽年纪轻轻,办事却很有头脑。唐余智经常替唐炼石做事,他虽然也痴迷围棋,但有一点很特别。就是他可以随时放下手中的棋去做其他事,完全不受围棋的羁绊。但凡爱棋之人,一旦手里攥上棋子,就再也离不开棋桌,这是人之通病。

    而唐余智的脑子里好像有个机关一样,可以随时切断脑子与围棋的联系,这一点让唐炼石大为欣赏。也因此,唐余智成了唐炼石的得力帮手。这次去江南,正是得到了唐炼石的首肯,唐炼石希望他可以为唐家先祖了却一桩悬案。

    唐余智见了唐炼石,详细地汇报了去江南所遇到的事。然后掏出偷偷收集的《尧帝弈经》石刻碎片给唐炼石看,唐炼石带着唐余智去唐家的藏书楼上找到《尧帝弈经》的译文,两相对照,果然没错!《尧帝弈经》没几个人看过,这是绝对伪造不了的。

    唐余智说起崔家的遭遇,令唐炼石唏嘘不已。还好唐家有自己的产业,不用依赖官府,平时跟官府也很少打交道。崔潮既是崔家后人,又有《尧帝弈经》的石刻碎片为证,看来崔潮所言非虚,而他们从苏州挖出来的骸骨应该就是唐家先祖的遗骸了。

    唐炼石便让唐余智带着自己去见崔潮,在半路上唐余智跟唐炼石简单说了一下云渊源和丁香的情况。

    唐炼石见到崔潮,便迎上去,拱手说道:“崔爷不远千里来到四川,唐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崔潮忙拱手还礼,“唐爷言重了!我们崔唐两家世交几百年,只是近年来缺少了联系,有点生疏了。我以前听祖父说起过川中唐家,希望我们两家以后多多来往,续上以往的情谊。”

    唐炼石见崔潮如此说,觉得他年纪轻轻,说话却大方得体,不失名家风范,到底还是有家传家教。“一定一定!这次我让余智去苏州,也有这个意思。”

    两人闲聊了一阵,崔潮带着唐炼石去看了装在木箱里的骸骨。唐炼石动情地说,“将近两百年了,先祖终于可以魂归故里。唐某对崔爷真是感激不尽!这样,我们两家的恩怨就一笔勾消了吧!崔爷你看如何?”

    “正该如此!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先祖们做下的事,我们这些后辈也不要再去追究了。”崔潮道。“还有一件事,就算是做为我们崔唐两家开启新世交的契机吧!我们崔家有《尧帝弈经》的原文,而你们唐家则有《尧帝弈经》的译文。这原文和译文若是分开来看,那是毫无用处。倘若我们做个交换,我把原文给你们看,你们把译文给我看,这样我们就能破解《尧帝弈经》这本上古围棋秘笈的奥秘,必能使我们两家的围棋造诣跨上一个新的高度。唐爷觉得如何?”

    “这当然是大好事,余智之前也跟我说了。但是崔爷,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先把先祖的事情做个了结,也算是对先祖们有个交待。崔爷既然到了唐家,正好可以为这事做个见证。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再来进行《尧帝弈经》的破解,你看如何?”唐炼石办事沉稳有序,不像崔潮那么心急。

    崔潮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唐家是大户人家,崔潮不怕他们耍赖。“全听唐爷安排!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我没有异议。”

    “难得崔爷如此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唐炼石高兴地说,“唐某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崔爷和几位朋友都搬到我们唐家大院去住,有事也好方便商议,崔爷意下如何?”

    “那就打扰了!烦请唐爷安排!”崔潮想这样也好,他住惯了大房子,在这些简陋的地方还真是有点住不惯。而且他也想让丁香住得舒服一点,别委屈了她。

    当下,唐炼石便找人来搬走了唐家先祖的遗骸。又让人驶了辆马车过来,接着崔潮等几人进了唐家大院,安排他们住下。唐家大院大得望不到边,里面又分中院小院,一层层套进,好似迷宫一样。初来乍到,很容易就会迷路。

    唐炼石安排唐余智跟崔潮他们住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这边,唐家人开始准备祭祀和下葬先祖遗骸,一大家子人都忙碌起来。唐余智怕崔潮他们烦闷,便带着他们去附近游玩。川中山地多,风光又跟江南大不一样。崔潮等人处处觉得新奇,玩得很是开心!

    唐余智专门找了一个厨子来给他们做饭,菜里不要有一丁点麻辣的味道。大家也就将就着吃了,毕竟要让川厨做出地道的江南菜来,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再说许劭竟然也千辛万苦地跟着进了川,崔潮他们出去游玩,许劭也远远地跟在后面。崔潮不经意地看到他的身影,心里就嘀咕上了,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呐!虽然没什么危害,倒是挺让人心烦。崔潮想要使个法子把他撵走才好,不然还真怕以后会搞出什么事来。崔潮突然想起他们济南许家也是当年围棋八大家,可别让唐家知道了这事才好,否则搞不好会节外生枝。

    崔潮盘算了一晚上,偷偷地把丁香叫了出来,对她说,“许劭还跟着我们呢!这要让唐家人知道了,可大大不妙!他最听你的话,你去跟他说,让他不要老是跟着我们。否则,我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丁香想了想道:“好!我去跟他说,你别去伤害他。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也怪可怜的!”

    “我让苦秀才陪你去!”崔潮道。

    丁香和云渊源两人去找到许劭,许劭一看到丁香,立刻喜笑颜开。他挤眉弄眼地跟丁香说,“丁姑娘,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丁香看他色迷迷的样子,觉得好笑,“许公子真是不辞辛苦啊!一路跟到四川来了,你这辈子是不是打算跟定我了?”

    “只要丁姑娘不嫌弃,我就愿意跟着!要不我给你去当仆人吧?什么事我都愿意替你干!”许劭拍着胸脯说道。

    丁香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你还真能搞!我什么时候用得起这么高端的仆人了?”

第203章

    许劭见丁香一笑,顿时浑身酥软。“我是说真的!为了丁香姑娘,什么事我都愿意干!”

    丁香敛住笑容道:“你一个人跑出来这么久,你爹娘该担心了!”

    许劭挠了挠头,“不会的!我娘早就死了,我爹给我找了个后娘,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你爹会到处去找你的!”丁香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我爹只会让我学棋,因为他是济南棋王,我要是下棋下不好,会给他丢脸。可我真的下不好,我已经很努力了,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去钻研,却还是没长进。我也不想回去了,就想跟着你,这样我才能快乐一点。”许劭可怜巴巴地看着丁香。

    “你身上的钱迟早会花光,到时你怎么生活?”丁香担心地问。

    “我可以去棋馆做棋师,或者帮人去干活。”许劭也很心烦,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还是回去吧!呆在亲人身边多好!”丁香劝道。

    “我不想回去。”许劭嘟哝道。

    “你这样跟着我们,被人看见多不好!潮哥哥让我来跟你说,叫你不要跟着了,不然他会……”丁香急了起来。

    “他会怎么样?”许劭担心地问。

    “反正没好事,你再跟着,也没什么用的。”丁香急得直跺脚。

    许劭很难过,“我下次一定会注意,不会让他再发现的,你就让我跟着吧!”

    “你不如回去让你爹给你找个媳妇,你就不会再这么胡思乱想了。”云渊源忍不住说道。

    “我不!我就喜欢丁姑娘。”许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真的怕潮哥哥会伤害你!”话刚出口,丁香自己也吓了一跳,好像崔潮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恶人。一直以来,在丁香的心目中,崔潮都是一个举止得体,待人和睦,彬彬有礼的人。

    “你看到那两个跟着我们的官兵了吗?他们不会像我们这样对你,你知道吗?”云渊源想恐吓他一下。

    “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只是远远地看着。”许劭显然被吓住了。“丁姑娘,你就跟他说我已经走了,我不会让他再看到我的。”

    “怎么跟你说不清呢?你一定要这样吗?”丁香很无奈地说。

    许劭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丁香。

    “不管你了!爱咋咋的!”丁香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了。云渊源瞪了许劭一眼,连忙跟上丁香,对她说:“他不听就算了!到时潮哥会派那两个官兵把他赶走的。”

    “我有点害怕!”丁香觉得崔潮最近有点变了,变得心狠起来,她怕崔潮会让那两个官兵去打许劭。

    “他要是不走,只能怨他自己。”云渊源道。

    丁香回去见崔潮,崔潮问她:“怎么样?他走了吗?”

    “他说他会走。”丁香道。

    崔潮见丁香眼神闪烁,又问:“真的吗?”

    丁香嗯了一声。

    崔潮一看丁香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没有点破,“那就好!他要是敢坏我的事,我不会轻饶他的。”

    丁香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

    唐家人还在忙里忙外地准备着祭祀先祖的活动,这天,崔潮对唐余智说:“唐兄,我现在每天都闲得慌,你能不能把译文拿出来让我先看一眼?”

    “崔兄,别心急,会给你看的!”唐余智停了一下,说:“译文在我们唐家的藏书阁里,我也不容易看到。”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帮我跟唐爷说说?就让我在藏书阁里看看就好,也不用带出来。”崔潮央求道。

    “恐怕不行!藏书阁很少让外人进的。”唐余智有点为难。

    “你先去问问嘛!我看唐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会明白我的心情的。”崔潮道。

    “好吧!我去问问,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唐余智道。

    崔潮忙拱手道:“有劳唐兄了!”

    “下午我约了几个唐家子弟,他们想和你们切磋切磋,可以吧?”唐余智问。

    “好啊!求之不得。”崔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太乐意,他现在对围棋兴趣不大了。

    下午,唐余智带着崔潮和云渊源来到一座楼前,楼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坐隐楼”三个大字。这是唐家人研究探讨棋艺的地方,也是每个唐家人初学围棋的地方。每个唐家人从上学开始,就要进入坐隐楼接受棋艺训练至少三年。三年之后,再择优选拔一些人出来,进行第二阶段的训练。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再经过层层选拔,最后才能成为唐家的棋士。能成为棋士,在唐家人眼里是莫大的荣耀,他们代表着唐家的精英。

    今天,来了四位唐家少年,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其中两位年长者即将接受棋士的闯关考验,闯关成功就可以成为棋士。

    先是两位年幼者上阵挑战崔潮和云渊源,他们虽然棋力不弱,但遇到崔潮和云渊源这样的强手,还是早早地败下阵来。

    接着两位年长者上场挑战,这两位少年果然棋力不一般,让崔潮颇费了一番脑筋,最后才侥幸涉险过关,获得胜利。云渊源则没给对方什么机会,取得完胜。

    四位唐家少年输得心服口服,崔潮也将他们着实夸奖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唐余智就兴冲冲地跑过来对崔潮说:“崔兄,我家唐二爷同意让你去藏书楼了!只是唐二爷说还不能让你看《尧帝弈经》的译文,不过可以先看看其他的书籍。我们唐家的藏书还是很丰富的,有很多失传的古籍,包你看了会大开眼界。”

    崔潮听了大为失望,不过还是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说:“太好了!能够亲眼瞻仰唐家前辈的著作,真是太荣幸了!”

    唐余智领着崔潮上了藏书楼,藏书楼里很宽敞,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与围棋相关的书籍。崔潮随意地挑了两本书,坐下来细细地阅读。唐余智平时难得进藏书楼一趟,便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围棋书认真地读了起来。

    崔潮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根本就看不进去,他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尧帝弈经》的译文。

第205章

    唐余智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突然看到崔潮身后的地板上有一滩血,“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流血了?”

    “啊!我的头好痛!”崔潮大声地喊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头。

    唐余智用蜡烛照着去看崔潮的头,发现他头上有个伤口,从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凝固成模糊的一团。“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叫人来。”唐余智扶着崔潮到靠在墙边坐下,把桌上另一根蜡烛点亮了,然后就出门去了。

    崔潮坐在地上,感觉头好痛,肚子好饿,口里好干,浑身没一处是舒服的。他背靠着墙,不时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不久,楼下传来人声,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几个人打着火把进了藏书楼,朝着崔潮奔了过来。领头的是唐炼石,他一看到崔潮,便关切地问:“崔爷,你感觉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崔潮无力地摇了摇头,眉头皱起,脸上扭曲,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好痛!”

    唐炼石把崔潮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除了头上的伤口,并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受伤。他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快把他扶起来,小心点!”

    两个人闻声走上前来,小心地搀起崔潮。

    “崔爷,你能走动吗?”唐炼石问。

    崔潮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皮垂了下去。

    “走吧!去医药楼。”唐炼石道。

    一行人到了医药楼,郎中给崔潮验过伤口,然后清洗干净,敷上跌打损伤药包扎好。“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不碍事了。”郎中说。

    唐炼石松了口气,“崔爷,你先躺着休息一会。等下有人送饭过来,你就在这里将就吃一下。吃了饭,等下还要喝药。”

    崔潮点了点头,“有劳唐二爷了!”

    “在我们唐家出了这种事,害得崔爷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一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给崔爷一个交待。”唐炼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崔潮千里迢迢地护送唐家先祖的遗骸过来,却在这里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唐炼石顿时觉得亏欠了崔潮很多。

    唐余智受伤较轻,郎中在他后脑勺的伤处上抹了些药酒。唐炼石听唐余智说了事情的经过,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不知道什么人会袭击他们,藏书楼里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值得对他们下此狠手。看来只有待明天去藏书楼仔细查看现场了,才能有所发现。

    唐炼石安排了几个人去守住藏书楼,不让人进去。等崔潮吃过饭,喝过药,唐炼石叫人抬了一张躺椅过来,扶着崔潮坐上去,送他回房,又安排了两个家仆去照顾崔潮。

    丁香和云渊源看到崔潮受伤回来,惊讶之后很是担心难过。唐余智给他们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一时也无法解释清楚。

    丁香守在崔潮身边,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崔潮勉强安慰了丁香两句,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唐炼石和唐余智两人一起到藏书楼去勘查现场。藏书楼里只有书籍,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两人拿着薄册把重要的书籍一本一本地对应查找,并没发现有遗失。待找到特殊类目时,发现最后一排上的《尧帝弈经》的译文不见了。

    两人惊讶之余不禁心生疑惑,崔潮刚来四川找《尧帝弈经》的译文,就发生了失窃事件,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这时,唐余智想起昨天自己在晕倒之前,背后和肋下被人攻击过。唐炼石撩起唐余智的衣服去看,果然在背后和肋下各发现一处淤青。唐炼石仔细检查过后说道:“看起来像是点穴的手法。”

    “当时我觉得一阵刺痛,然后身体就麻木了,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唐余智回忆道。

    “果然是点穴的功夫。”唐炼石思忖道。这件事显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是什么人会用点穴法,还对《尧帝弈经》的译文感兴趣呢?

    “你们昨天进来之后,有没有把外面的门关上?”唐炼石问。

    “我就随手关了一下,想着应该没人会进来。”唐余智道。偷钱偷物很常见,没见过有偷书的,而且还是一本没人看得懂的书。

    本来那本书放在那里也没人看,对唐家的意义只在于它是跟唐家先祖有关,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但如果有人有《尧帝弈经》的原文,那就会对它感兴趣了。崔潮是有《尧帝弈经》的原文,可他没必要出此下策,因为唐余智已经跟他说过迟几天就会跟他一起来研究《尧帝弈经》。难道这世上还有其他人有《尧帝弈经》的原文?当年见过《尧帝弈经》的只有围棋八大家的人,除了崔潮,难道还有其他人也跟着来了唐家?

    从崔潮也被人袭击了来看,大概可以排除崔潮的嫌疑。“余智,你快去找人问问,这几天有没有陌生人来我们这里?特别是外地人。”唐炼石道。

    “是!我这就去查。”唐余智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我们丢了《尧帝弈经》的译文,要怎么和崔潮交待?”

    唐炼石一听就惊了一跳,对于唐家来说,这本书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崔潮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本书,现在书不见了,可就棘手了。崔潮帮唐家找到唐家先祖的遗骸,唐家已经欠了崔潮一个大大的人情,现在要是告诉崔潮《尧帝弈经》的译文不见了,这可大大地说不过去。

    唐炼石的头一下子就大了。“你先去吧,让我想想。”

    待唐余智走后,唐炼石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现场,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只得悻悻地出了藏书楼,去考虑怎么跟崔潮说这事。

    崔潮在床上休息了一天,有丁香在身边细心地照顾,身体恢复得很快。唐家把绵州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给崔潮治疗,用了上好的补药熬汤给崔潮喝。大家都小心翼翼,唯恐有什么照顾不周到。

    过了两天,崔潮的伤口开始愈合,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唐余智仔细地问过唐家大院里的人,他们都说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出现。那个在背后行凶的人好像鬼魅一样,在藏书楼上转了一圈又消失了。

第206章

    这天中午,云渊源去找崔潮一起去吃午饭。到了崔潮的房间,只见他愁眉苦脸地坐在那。云渊源以为崔潮是因为受袭击的事而苦恼,便开导他说,“潮哥,唐家正在全力搜捕凶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丁香走了!”崔潮喃喃地自言自语。

    “去哪了?”云渊源问。

    崔潮抬头去看云渊源,“她跟许劭走了。。。”

    “嗯?”云渊源一时没回过神来,“走去哪了?”

    “这是他们留下的信。”崔潮的眼睛扫过几案。云渊源这才注意到几案上有两封信,他急忙拿起打开来看。一封是丁香写的,信中说,她答应了许劭的请求,要去山东济南许家住上一年,到时许劭就会归还《尧帝弈经》的译文。另一封是许劭写的,他在信中承认是他偷拿了《尧帝弈经》的译文。因为当年许家也在蓬莱岛上,理应和其他七家共享《尧帝弈经》和它的译文。所以现在要借去研读,一年之后将由丁香带着它归还给崔潮。

    “许劭这个王八蛋!”云渊源信还没看完就骂了起来,“原来是他做的好事!不行!丁香绝对不能跟他去,我要去把丁香追回来。”

    云渊源见崔潮还是坐着没动,便急了起来,“潮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拦着丁香由着她去啊?”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他去啊?她不喜欢我了吗?她是想嫁到许家去吗?”崔潮盯着云渊源连问了三个问题。

    云渊源伸手就去拉崔潮,“快走!我们追上去问她就知道了!”

    崔潮一甩胳膊,冷笑了一声,“随她好了,她爱去哪就去哪!我才不管她。”

    云渊源突然觉得崔潮好奇怪,“怎么能随她呢?说不定她是被许劭给拐跑了。”

    “她一个大活人,谁能拐跑她?一定是她贪图人家的荣华富贵,想嫁给人家。”崔潮冷冷地说,“我算是看清她的嘴脸了,亏我还那么诚心地对她。”

    “丁香不是那样的人!”云渊源大声地喊了起来,“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行,我一定要追上去问个明白。潮哥,我们一起去吧!”

    “要去你自己去!我还想留着脸面回扬州。”崔潮把脸扭到一边。

    云渊源气急败坏地一个人走了,他先到自己的房间里胡乱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跑出去追丁香了。

    云渊源刚走到路上,一想这样可不行,光凭两条腿肯定追不上他们。他又转回来,去马厩里一看,发现他们骑来的四匹马都拴在马厩里。于是,他去跟负责饲养马匹的马夫说要骑马出去办点事,马夫牵了一匹马出来让云渊源骑上。

    云渊源找人问清了去山东的方向,便快马加鞭,马儿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四川什么都好,就是路不好。出四川的路就那么几条,去山东的路就只有一条。这会对云渊源来说,倒是好了。他顺着这条路一气追了一两百里,快要出四川的时候,终于追上了丁香和许劭。他俩虽然也骑着马,但丁香骑马骑得不太惯,因此走得慢。女孩儿家又娇贵,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一会,这才被云渊源追上。

    丁香看到云渊源来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别过脸去说道:“你跑来干什么?”

    “丁香,你干嘛要跟他走?”云渊源很激动,指着许劭便问。

    “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丁香冷冷地说道。

    “你认识他才几天就跟他跑了?你不要我和潮哥了?”云渊源完全想不明白丁香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我很好,家里又有钱,我一个女孩家,还能怎样?”丁香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潮哥才是对你真好!”

    “那他怎么不来追我回去?”

    “他在生你的气,你回去跟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回去跟他解释?他都不管我了。”丁香的眼圈红了。

    “我也不想让你跟他走。”云渊源一看丁香要哭,自己的鼻子也发酸了。

    “你又算是什么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你管什么闲事!你快走吧!”丁香喊了起来。

    “为什么?我不明白!”云渊源大声说道。

    “你不明白的事多着呢!你就是个大傻瓜!”丁香嘴里骂着云渊源,心里却觉得特委屈。

    许劭走了过来,挡在丁香和云渊源之间。“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她去哪关你什么事?”

    “我偏要管,就不让你们走!”云渊源一时急起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再这样,我可动手了!”许劭横着脸说道。

    “丁香,你不要走!”云渊源几近哀求。

    丁香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一个人骑着马飞奔而去。许劭赶紧在后面跟上,云渊源呆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好无能,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他站在那里,内心极度痛苦,好想一死了之。

    这时天下起雨来,雨水洒在云渊源身上,很快就把他的全身都淋湿了。云渊源站在雨中,精神处于半崩溃状态,任雨水洗刷他的身体,好像这样更好受一点。

    过了许久,云渊源打了个冷颤。他感觉身体好冷,开始哆嗦起来。他翻身骑在马上,任马儿随意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晕晕乎乎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云渊源在睡梦中感觉有个暖暖的东西弄得脸上一阵一阵地痒,他睁开眼睛一看,看到的是一张长长的马脸。云渊源猛地一惊,以为阴间的牛头马脸要来勾自己的魂了。他往后翻了个身,再仔细一看,原来这马是自己的坐骑,于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云渊源晕过去的时候,马儿一直守在他身边。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马儿吃饱了草,便伸出舌头把云渊源弄醒。云渊源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这时,他的情绪也冷静了下来,开始重新思考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崔潮和丁香的行为都让云渊源觉得很反常,不像是他原来认识的崔潮和丁香。他们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想到丁香要跟着许劭去济南,心里又难过起来。但丁香的表情在告诉云渊源她并不快乐,反而很悲伤,她一定是被迫的!

第207章

    云渊源昨晚掉在泥地里睡了一觉,现在整个就是一个泥人。包袱里的衣服都被淋湿了,他顾不上那么多,随便找了一件换上,把脏衣服索性都扔了。

    云渊源骑上马,东方已经发白,他便顺着方向找到了路赶下去。穿过陕西,云渊源跑到了黄河边。顺着黄河,云渊源到了开封府。从开封跨过黄河,就到济南府境内了。

    许家是济南棋王,稍一打听就找到了。云渊源在蓬莱岛上和济南棋王许世杰交过手,他大大方方地跟许家门口的家丁说自己是许世杰的棋友,家丁丝毫没有怀疑就去府上通报去了。

    前两天,许劭突然回到家里,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家里人都吃惊不小。他的父亲许世杰却认识这个女孩子正是他在蓬莱岛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儿丁香,知儿莫若父,许世杰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许劭离家出走几个月,就是跟着丁香去了。现在许劭把丁香领了回来,许世杰并没有高兴,反而觉得其中必有缘故。

    许世杰见识过丁香的伶牙利嘴,知道以他儿子的能耐是很难让丁香这样的女孩子看上眼的。他先详细地问过许劭,但他知道许劭一定不会说实情。然后他再把丁香找来问话,果然丁香说的又是另一番情景。许世杰对此倒并不担心什么,丁香只是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到了许家,说她成了笼中之鸟是一点也不过分。丁香说要在许家呆上一年,至于一年之后怎么打算,要到时才能做决定。

    既然丁香这么说,许世杰就知道丁香一定不是心甘情愿来到许家的,更别说要嫁给许劭了。要是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养丁香一年,许世杰肯定不乐意。许劭只要每天能看到丁香就心满意足了,但许世杰可不会这么傻,他得让丁香明确表态才行。他也不想养她那么久,最多三个月,他就要让丁香做出决定是留是去。要是许劭能娶丁香为妻,许世杰当然觉得很满意。丁香是个不错的女孩儿,人长得漂亮,脑子又灵活,许劭有了这样的妻子,会让许世杰省心很多。

    现在许世杰一听家丁说云渊源找上门来了,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麻烦事果然来了。他在蓬莱岛上和云渊源下过棋,差点就输了。还是云渊源在最后的时刻放过他一马,他才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当时他看到云渊源虽然和丁香在一起,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很快就看出来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只要丁香对云渊源没什么想法,那就很好打发了。

    于是,许世杰就让人把云渊源领了进来。一见面,云渊源就问丁香在不在?许世杰是老狐狸,当然不会直接回答。他对云渊源说:“后生,你找人怎么找到我的府上来了?”

    云渊源早有准备,“你们家许公子偷偷地把人拐跑了,我可是一路追过来的。”

    “你跟丁香姑娘是什么关系?”许世杰又问。

    “我是她表哥的好朋友,是她表哥让我来带她回去的。”云渊源很镇定。

    许世杰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丁香姑娘是到了我们许家,可我看她并不像是你说的被我儿子拐跑的,而是她自己跟着我儿子过来的,这要怎么说?”

    “八成是你儿子用什么话把她骗过来的,你把她叫出来,让我见见她就知道了。”云渊源道。

    “话可不能乱说,拐了人就成人贩子了。你要是这样诽谤我儿子,我可以把你送到官府去的。”许世杰冷笑道。

    “你说这么多,还是不肯让我见丁香,说明你心里有鬼。”云渊源用话压着许世杰。

    “后生,这你就说错了!是丁香姑娘不肯出来见你,你还是走吧!”许世杰一句话就把云渊源挡了回去。

    “那我天天都来,直到她肯出来见我为止。”云渊源盯着许世杰坚毅地说道。

    “这样吧,我让她亲自写封信给你,你看完信就可以死心了。”许世杰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来人,送客!”

    一个家丁闻声进门来,走到云渊源面前,稍一欠身,道:“请吧!”

    云渊源没法,只得瞪了许世杰一眼,摞下一句话就走了,“我明天再来!”

    接连几天,云渊源都去许府找丁香,要么被家丁挡住不让进,要么就被许世杰当面拒绝。云渊源提出要和许世杰比棋,许世杰怕万一输了没面子,而且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处,便没答应。

    去得多了,云渊源就明白了当初许劭的感受。许劭一直追着丁香到了扬州,为了能多看丁香几眼,又在扬州住下来,后来甚至跟到了四川。现在云渊源的心情也是这样,他一定要找到丁香问个明白,再说服她离开许家。

    云渊源看出来了,许家是不会让他见到丁香的。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云渊源身上带的银子也快用光了,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云渊源想了一晚上,想出一个办法来。他找人帮忙在济南城内搭了一座台子,跟匠人说好先付一半工钱,三天之后再付另一半。台子上挂了一副对联,写着“扬州到济南,盟主战棋王”。大家一看这是扬州的围棋盟主跑到这儿来挑战济南棋王了,可这个年轻的后生左看右看也不像围棋盟主啊!

    济南的围棋虽然不像扬州那样昌盛,可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到半天工夫,就有人跳出来要挑战云渊源。云渊源很欢迎,但是不接受友情挑战,必须要挂彩,以一两银子起。

    这一两银子数目可不小,立刻就引来了很多人围观。有好事者想看热闹,就去棋馆里找了两个好手过来,出钱让他们去挑战云渊源。寻常棋馆的棋师哪是云渊源的对手,三两下就败下阵来,都输得很惨,大家这才相信云渊源真是扬州来的围棋盟主。

    后来又来了几个不服气的,要挑战云渊源。云渊源来者不拒,将他们一一击败,一下就得了十几两银子。付了搭台子的工钱之后,还有剩余的。这下云渊源就不急了,他相信一定有人去报告许世杰了,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第208章

    许世杰接到手下人的禀报,一下就猜到了云渊源的用意,他无非是想把自己逼出来罢了。许世杰心想这年轻人真是办事不顾后果,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许世杰只要稍微耍点手段就可以把云渊源悄悄地弄走。

    可许世杰毕竟是济南棋王,他不屑于用下三滥的手段。而且现在济南城里的围棋人都知道从扬州来了个围棋盟主,要是他突然就消失了,必然会给人留下话柄。只有他亲自去击退了云渊源,才不会让人来说闲话,而且还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许世杰不方便自己出面,便让自己的弟子去观战,回来再复盘给自己看。这一看不要紧,把许世杰吓了一大跳。几个月不见,云渊源这棋力也涨得太快了。棋下得精妙不说,技法也很老到。

    这可有点棘手了,以许世杰的棋力去挑战云渊源,要想获胜可太难了。许世杰有点后悔起来,那天云渊源跑到许府要和他比棋,他没答应。现在云渊源把这事给闹大了,难题就转到许世杰这边来了。

    果然,济南城里上上下下的围棋人士都跑到许世杰这里来打听情况。许世杰找了各种借口来搪塞,但这事一天不解决,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很可能被人利用来大做文章。许世杰觉得这事变得越来越严重了,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这天,他看到许劭陪着丁香在后花园赏花,立刻就计上心来,看来这解铃还得系铃人啊!这事因丁香而起,也得要丁香才能解决。

    许世杰走过去把丁香叫到亭子里,却让许劭离开了。许世杰把云渊源在济南城内闹的事跟丁香说了,丁香低头不语。许世杰说,“之前我让你写封信劝他回去,你不肯写,现在终于闹出乱子来了。我不管你来到我们许家有什么目的,但是不能给我惹麻烦。我儿子被你迷了心窍,我可没有。云渊源闹事为的就是你,你得去把这乱子给平了,不然,你在许家也呆不下去。”

    丁香被许世杰一番话说得心烦意乱,只怪云渊源多事。可她又转念一想,云渊源从四川追到了济南,完全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且这背后有好多事云渊源并不知情,这不能怪他。丁香原来只想利用许劭的一片痴情帮自己度过一个难关,可许世杰哪是那么好蒙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有劳许爷安排云渊源和我见个面吧,我会劝他回去的。好吗?”丁香两眼幽怨地看着许世杰。

    许世杰被这眼神惹得心中一荡,他儿子真是没看错人。丁香一个眼神,就能让眼前的男人为她动心。“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你最多只能在我们许家呆三个月,到时你得和我儿子定下亲事,否则你就得走人。”

    “许公子跟我说好是一年的。”丁香惊愕地说道。

    “他年少不懂事,也没经得我的同意就把你领进了家门。我们许家在济南是有头面的人家,可不能被人说三道四。”许世杰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冷峻,言语生硬,没给丁香留下丝毫回旋的余地。

    丁香心里一急,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她使劲抿着嘴,抑制着激烈的内心波动。

    许世杰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他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许世杰刚用过早餐,家丁就送来一张拜帖。许世杰一看,帖上的落款竟然是川中唐家,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两百年前围棋八大家的事。先是丁香,然后是云渊源,现在是川中唐家,他希望这只是一种巧合。

    许世杰出门去迎接唐家来的人,来者说自己叫唐余智,是受川中唐家人的委托来向许世杰问点事。许世杰把唐余智迎到府上,两人分宾主坐下。唐余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来许劭从唐家的藏书楼里偷走了唐家珍藏的《尧帝弈经》的译文,说是要研读一年后再归还。

    关于《尧帝弈经》的事许世杰是知道的,在许家的祖传典籍上有详细记载。他以前让许劭背诵《尧帝弈经》,许劭是一万个不愿意。现在他怎么会自己去偷《尧帝弈经》的译文呢?许世杰想这事八成跟丁香有关,难道丁香也是围棋八大家的后人?

    许世杰的心里有这么多疑问,他是不会直接问唐余智的,他得先问许劭和丁香,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在唐余智面前获得主动权。

    许世杰只说要先问问许劭才能答复唐余智,然后又问唐余智住在哪,吃饭是不是方便。说起来,许唐两家在两百年前也是世交,虽然多年没有来往,但旧情还是有一点。唐余智对许世杰很是恭敬,前辈长前辈短地叫。所谓先礼后兵,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许家还是值得尊敬的围棋世家。

    唐余智把许劭留下的信交给许世杰看了,许世杰认得是许劭的笔迹没错,信后面还有许劭的印鉴,这是假不了的。至于许劭为什么给唐家留下这封信,就要问许劭才能知道了。

    许世杰派人送唐余智出门,立刻让人把许劭叫了过来。许劭一看父亲的脸色,就知道八成没好事。

    许世杰用严厉的口气缓缓地说道:“说吧!唐家人找上门来了,你就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要想我给你擦屁股,先说说屎是怎么拉出来的。”

    许劭一听父亲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就知道父亲一定憋了一肚子的气等着向自己撒。“这本书我是为丁姑娘偷的。”

    许世杰早就猜到是这样,现在他等着许劭继续说下去。

    “我跟着丁姑娘到扬州,后来又跟着她到了四川,然后在唐家的藏书楼上我看到了《尧帝弈经》的译文。我知道我要想把丁姑娘娶回家,就一定要让她看得上我才行。我要是把《尧帝弈经》的译文拿到手,再把《尧帝弈经》给研究通了,我的棋力一定可以大大提高,成为当世的顶尖高手。到那时,丁姑娘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我也才有机会向她求亲。我怕唐家人不肯把《尧帝弈经》的译文借给我,就偷偷地把书拿了出来,还给他们留下了书信,一年之后我就把书归还。”许劭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眼睛却不住地往许世杰身上溜。

第209章

    “你为什么不把书抄一份再放回原处?”许世杰问。

    “我试过了,丢书之后唐家派了人日夜把守藏书楼,我不敢再进去了。”许劭道。

    “丁香为什么要跟着你来我们家住一年?而不是一个月或者几个月?”许世杰问。

    “她给了我一年时间,如果到时我的棋力还是没什么长进,她就要离开。”许劭道。

    一切似乎合情合理,先是云渊源来找丁香,后是唐余智来找书。这两样都是好东西,如果许劭能得到这两样东西,就能使他的人生迈上一个新台阶,这正是许世杰所希望的。许劭是许世杰的独子,也是他的命根子。许劭离家出走的日子里,他派人四处打听,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他要替许劭留下这两样东西,就要想办法把云渊源和唐余智打发走。

    唐家的事好办,他们要的是书和许家的一个道歉。书可以抄一份,道歉也可以奉上。毕竟偷了人家的东西,自己理亏在先。

    至于云渊源,先让丁香去试着说服他。不行的话,许世杰决定去蓬莱岛上走一趟,在山东境内,只有蓬莱岛上才有人可以在棋力上制服云渊源。

    许世杰安排了一个时间,把云渊源请到自家的后花园,让他和丁香见面。

    一个月不见,丁香明显消瘦了很多,脸上也失去了光泽。云渊源看着很心痛,丁香看上去没有要跟他回去的意思。

    “苦秀才,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丁香强做欢笑道。

    “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就跟着他跑了?”云渊源知道背后有隐情,他一定要问清楚。

    丁香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潮哥哥想要《尧帝弈经》的译文,又不想用《尧帝弈经》的原文和唐家做交换,就想了这个办法。他跟许劭串通好了,让许劭去偷了《尧帝弈经》的译文,然后给他抄了一份,再让许劭带着《尧帝弈经》的译文原本逃走。”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云渊源不明白。

    “许劭不肯干这事,潮哥哥就让我去跟他说。许劭说,除非让我去他家住上一年,他才肯。”

    “潮哥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我有了身孕,是潮哥哥的孩子。我不能跟他回扬州,那样会让他在关家抬不起头来的。所以我答应了许劭,我要在许家替潮哥哥生下这孩子,然后离开许家,找一个地方,一个人把孩子抚养成人。”

    云渊源听了又是震惊又是难过,“潮哥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不会跟他说的。我要他平平安安地回扬州去,他的家人全没了,不能再失去现在这个家。”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要怎么生活?”

    “我会想到办法的。”

    云渊源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丁香这样一个玉洁冰清的女孩子突然就怀上了孩子?而且她还要躲得远远地,一个人去生下孩子再养大孩子。她一个弱女子,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吗?她为崔潮做这么多事,为什么还不让崔潮知道?

    “苦秀才,你还是走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只会让许家对我起疑心。”

    “许家会允许你在这里生小孩吗?”

    “我会说服许劭帮我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只有他才能帮我了。”

    “我也可以!”云渊源脱口而出。

    “别傻了!那会毁了你的一生,你的父母不会答应的。”丁香嘴角露出凄惨的笑容,要是她的父母还在就好了。

    “丁香,你让我帮你吧!”云渊源哀求道。

    “苦秀才,你是个好人,我不想连累你。”丁香连连摇头。“你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以后要找个好女孩成家,过上幸福的日子。”

    “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幸福!”云渊源说这话的语气很坚定,不容人怀疑。

    “傻瓜!我不值得你这样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都在潮哥哥身上,他是我今生唯一的男人。”丁香的神情比云渊源更坚决。“你要回扬州去做围棋盟主,那是你身为男子汉应该去做的事,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

    “可是,我要是就这样离开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云渊源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一半留在了丁香的身上。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好吗?”丁香强忍住泪水。她说出这句话,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就在济南城里住下来,你要人帮忙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许家会起疑心的。我不能离开许家,那样许劭就会对他爹说出事实的真相,潮哥哥就有麻烦了。”

    云渊源的内心极度痛苦,再度陷入了半崩溃的状态。他在丁香面前就像一个废人一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香掉落在火坑里,却伸不出援手。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那天你喝醉了酒躺在我床上,其实是我跟潮哥哥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不是你的错!你什么也没做,不要放在心上了。”

    云渊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煎熬,他撒开两腿跑出了许府,一直往前跑,直到再也跑不动,瘫倒在地上。

    丁香对云渊源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她说不清是自己选择了这一切,还是被崔潮推到了这一步。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只能这样坚持走下去,直到再也走不动为止。也许,那一天就是她生命的归宿。这个世界让她伤了太多的心,真要到了那一天,她是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留恋的。

    许世杰听丁香说云渊源会自行离开,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亲自登门去找唐余智,把《尧帝弈经》的译文双手奉上,再送上一大箱金银财宝做为补偿,希望唐家不要再追究许劭偷书之罪。唐余智对许世杰的态度非常满意,这一趟他没有白跑。

第210章

    云渊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济南,回到扬州去了。

    唐余智带着《尧帝弈经》的译文和许世杰的友善回馈回到了绵州,却发现崔潮已经离开四川。据唐炼石说,在唐余智走后不久,崔潮便说出来的时间太长了,等不及唐余智从济南回来,扬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唐炼石因为《尧帝弈经》的译文失窃一事,对崔潮非常内疚。一来害得崔潮身体受伤,二来也没有兑现承诺与崔潮一同研究《尧帝弈经》。唐炼石对崔潮说了很多好话,又赠送了很多钱财做为补偿,还说等唐余智拿回《尧帝弈经》的译文,便让他送到扬州去。

    崔潮则百般推辞,坚决不让唐余智再跑一趟扬州,只说将来他会再到绵州来与唐家人一起研究《尧帝弈经》。

    崔潮与跟他同来的两个官兵离开了绵州,他们在半路上与车夫会合一起回到了扬州。关睢鸠问起丁香,崔潮便说她要在家乡为父母守孝,暂时不回扬州了。

    崔潮带着《尧帝弈经》的原文和译文去见关楚凡,关楚凡以前也曾听说过《尧帝弈经》的传闻,崔潮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岳父大人,我现在有《尧帝弈经》在手,但是我对照译文去看原文时,还是有很多地方看不懂。我想请岳父大人为我找几个博学的大儒给我当老师,与我一起研究《尧帝弈经》。等我解开《尧帝弈经》的奥秘之后,我的棋力必定可以达到天下顶尖高手的水平,打遍清风门不在话下。等我成为清风门的门主,继而再向天元帮发起挑战,就能成为天下人的围棋盟主!到时全天下的围棋帮派都要听我的号令,我就可以为岳父大人做您想做的一切事情。”

    关楚凡听了崔潮的宏图大计,顿时吃惊不小。看来崔潮早就在谋划这趟远行,他在远行中获得了《尧帝弈经》,然后再跟自己来说出他的野心。关楚凡发觉以前真是低估了崔潮,还不知道他暗地里背着自己干了多少事。

    关楚凡掩饰着自己的内心,将崔潮大大地称赞了一番,满口答应了他的要求。关楚凡问起云渊源的去向,崔潮说他要去济南办点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关楚凡担心地说,“我还等着他这位新任的围棋盟主回来,有很多活动要他去参与。还有我们要和清风门、天元帮去谈合作的事,他这位围棋盟主不在场怎么行?”

    崔潮趁机对关楚凡说道:“不是还可以指定一名副盟主吗?岳父大人您可以用他的名义指定我来当这个副盟主,我就可以代替他来出席这些活动了。”

    关楚凡又惊了一跳,原来崔潮还有这个想法,“可我们当初说的是从前八名中选取一名副盟主。”

    “我师父死了,我是他的嫡传弟子,应该可以顶替他。”崔潮道。

    “这倒是有点道理。”关楚凡突然发现崔潮的脑筋转得好快,他的主意一个接一个,还说得挺有道理,看来以前真是太忽视他了。“这得问问其他人的意思,得到他们的支持才行。”

    “我是曹卫平的弟子,又是您的女婿,我相信他们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崔潮自信地说道。

    “嗯,我让赖孚军去办这事。于师爷认识很多大儒,你去找他帮忙吧,就说是我让他去找的。”关楚凡马上就做了安排。

    “多谢岳父大人成全!”崔潮心里很得意,事情正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进行。

    崔潮找到于了之,让他帮忙请来了扬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儒。崔潮把《尧帝弈经》对照译文抄了一份,再分成二十小篇,分给他们各自去解读。因为文中涉及大量的五行周易,于了之还请了一个占卜大师来一起参详。崔潮根据他们解读的内容再结合围棋的技法,苦心钻研。

    一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内容艰涩难懂,大儒们根据以往的习惯来解读,总是很不通顺。后来他们参考了一些古籍,再结合周易,慢慢地才找到窍门。同样地,崔潮也费了很大的劲,才从这些古文中找到一些围棋的门道。

    赖孚军费了一番口舌,争取了各大门派的支持,委任崔潮为扬州围棋副盟主。

    不久,崔潮因为揭发曹卫平背叛门主有功,被任命为扬州堂的副堂主。而云渊源因为荣任扬州围棋盟主,故顶替曹卫平成为清风七子,号为登峰子,并接管曹卫平生前的事务。几天后,云渊源才从济南回来。他生了一场病,总算没什么大碍。从此以后,云渊源对崔潮的态度日益冷淡。多半是因为他觉得崔潮对丁香的态度太过冷漠,再加上崔潮最近的所作所为让云渊源对他甚为不齿。

    曹卫平最终被清风门定下背叛之罪,被逐出清风门。曹卫平的妻儿被送回乡下,陈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出钱帮他们在乡下买了几亩薄田,好歹有口饭吃。左隐为曹卫平得到如此待遇忿忿不平,他给常秋湖写了一封信,揭露了崔潮的丑恶嘴脸,请他们想办法为曹卫平洗脱罪名,惩治崔潮。左隐回到苏州,整天闷闷不乐。

    过了一个多月,左隐估摸着叶颖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就和青青商量着要去京城为她贺喜。青青列了一张礼品清单,每天去街市上采买。

    有一天,叶颖突然来到苏州,找上了左隐。她春风满面,容光焕发,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叶颖见到左隐和青青两人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叶颖先给左隐介绍了那个男人,他名叫范平,是当今的围棋国手。左隐头一回见到围棋国手,就被他的仪表不凡所折服,心里满是景仰之情。

    青青在一旁早已等不及,忙不迭地问叶颖:“姐,你都快要大婚了,怎么这时候跑到苏州来了?”

    叶颖的表情立时变得复杂起来,范平接口说道:“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先找个地方歇下,再慢慢跟你们说这事吧?”

    左隐忙道:“我这就去安排,你们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等晚上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叶颖笑道:“这样最好!”

    青青自去打扫房间,左隐就去找客栈,安排酒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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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鹭传介绍:
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