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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好好地休息了一天,叶颖身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左隐让青青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然后去请叶颖和范平一起过来喝茶聊天。

    左隐笑道:“姐,上次你带着我跑到了塞北,这次你又带着范先生跑到了江南,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叶颖先拍了一下左隐的头,“你小子还敢取笑姐了?”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管了,以后我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受他们那帮臭男人的摆布。”

    “看来我不是臭男人!”范平抿嘴笑道。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叶颖娇笑道。左隐见他们这么亲密,心里不免吃起醋来。

    “范平哥哥一看就是好人!”青青笑道。

    “你们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了,他坏着呢!”叶颖边说边咯咯地笑。

    原来,上次叶颖从扬州回到京城,就开始准备大婚的事。事情多而杂,叶颖每天闷在家里,被不同的人烦着,心情变得越来越糟糕。有一天,她扮成男装,偷偷摸摸地跑了出去,想去棋馆找人下下棋。

    叶颖怕碰上熟人,便避开常去的棋馆,找了间幽静的小棋馆。这家小棋馆名叫江亭棋馆,地方不大,却很雅致。里面的人也不多,看他们的穿着和表情,都文质彬彬的,像是文人。他们静静地坐着下棋,不下棋的人则压低嗓音,小声地交谈着。叶颖一走进去,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很显然,叶颖是这里的生人。

    叶颖要了一壶茶,找了个独座坐下,一边品茗一边远远地观棋。过了一会,有个人走到叶颖面前,笑容可掬地对她说:“这位仁兄,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叶颖打量了一下这人,见他穿着素雅,面庞英俊,便心生了几分好感。“我以前来过啊,只是没见过你!”

    那人笑了笑,就在叶颖对面坐下,“我叫范平,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叶颖撇了撇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范平也不以为意,笑道:“来这里的人都要下棋,这你不能拒绝吧!”

    “来呀!好像我怕你似的。”叶颖放下手中的茶杯,“棋具在哪?”

    范平两手在桌下一摸,抽出一块楸枰来,放到桌面上。又伸手到桌下一摸,摸出两个棋罐来。“这不就有了?”

    叶颖打开棋罐,摆上座子,然后拈出一颗白子就下在了右上角。

    “哎,还没猜先呢,你怎么就下了?”范平惊讶地问。

    “要这些繁文缛节干嘛?你到底下不下?”叶颖瞪了范平一眼。

    范平无奈,“好吧!我下。”他拈了一颗黑子落到棋盘上。

    两人你来我往,落子飞快。叶颖见他好似棋艺平平,但着法却很精妙,似乎未用全力。便使出凌厉着法,猛攻他的大龙。范平应对自如,黑棋大龙在中腹潇洒自如,丝毫未露窘态。

    叶颖在举杯喝茶的当口,无意中发现旁边不远处有个人拿眼瞄着这边的棋局,嘴角却露出微笑。叶颖有点奇怪,便抬头去看范平。只见范平的嘴角也挂着微笑,似乎在说,“想杀我的大龙?你还嫩了点。”

    叶颖立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把手中棋子往棋罐里一丢,嗔道:“你耍我,是吧?”

    范平惊了一跳,忙敛住笑容,看着叶颖问道:“怎么了?”

    “你的棋力比我高,故意逗我玩,是不是?”叶颖生气地说道。

    “哪有?你不攻我大龙吗?我得跑啊!”范平脸上的表情好像很无辜。

    叶颖见他又不像说笑,心里有点纳闷,偷偷地瞄了旁边那人一眼。那人已经转过脸去,并无异样。叶颖便静下心来,继续下棋。

    下着下着,叶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感觉自己在棋盘上追着对方,但对方却偶尔回过头来看看她,好像在说,“加把劲啊!不要松懈!”

    很快,棋局结束了,叶颖要输一点。

    “要数子吗?”范平问。

    “不用,再来一盘。”叶颖沮丧地说道。

    两人收拾好棋子,重开一盘。跟上一盘一样,任凭叶颖怎么使劲,还是有一种在后面撵不上的感觉。叶颖抬头一看,又看到了挂在范平嘴角上的笑容。她不禁有点来气,“你下棋就下棋,为什么要笑?”

    范平又被惊了一跳,“我哪有笑?”

    “你明明在笑,还想抵赖?”叶颖忿忿地说。

    “我在下棋呢,笑什么笑?”范平又露出无辜的表情。这时,旁边有个人大笑了起来,“范兄,你还真会装,明明可以让她两个子,还装做要输的样子。”

    叶颖挑衅地望着范平,像是在说,看你还装?

    “你胡说什么?她的棋可厉害了!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范平有点窘,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对叶颖说:“来,我们继续,不用理他!他平常输给我太多了,这会儿来捣乱。”

    “我不下了,算你厉害!”叶颖恨恨地说,她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对手。

    旁边又有几个人吃吃地偷笑起来,范平面上撑不住了,只好说,“下棋也不都是为了输赢,以棋会友嘛!我看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叶颖不屑地说道:“交朋友要诚心,哪有你这样的?”

    范平憋红了脸,道:“好!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他屁股离座,身子往前倾,靠近叶颖,低声说道:“你也不诚心啊,干嘛要女扮男装?”

    叶颖一听就抿嘴笑了起来,她又娇又羞,低下头去。

    范平坐回原位,笑道:“现在我们扯平了。”

    “这盘不算,我们认真下一盘,让我领教领教你到底有多厉害?”叶颖把棋局弄乱,开始收拾棋子。

    范平嘿嘿一笑,道:“行!这次我们以诚心对诚心!”

    叶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范平等她笑完了,说:“这回来真的了!”

    两人重开一局,这次范平果然使出全力,叶颖招架不住,很快就败下阵来。

    叶颖撇了撇嘴揄揶道:“原来你这么厉害!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

    “我平常都在宫里陪人下棋,很少出来。”范平不动声色地说道。

    过了一会,叶颖回过神来,惊讶地问道:“你是国手?”

第212章

    “是啊!现在知道你赚到了吧?一不小心和国手下了三盘棋!别人想和我下棋,那收费可贵了!”范平一脸坏笑地看着叶颖。

    “啐!谁稀罕?”叶颖不屑地说道。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范平问。

    “想来的时候再来。”叶颖随口说道。她心里却想,可能再也不会来了,不由得一阵伤感。

    范平见她脸色微变,道:“我平常都在宫里呆着,等他们召唤我。有时一个月也下不了几盘棋,但还是要整天呆在那,好闷的!”

    叶颖有点不敢相信,“看来这国手也不好当。”

    “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有多么的自在呢!”范平有点泄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起来,叶颖站起身,拱了拱手说:“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希望别让我等太久。”范平望着叶颖,似有不舍。

    叶颖回望了范平一眼,便离去了。

    回到家里,叶颖被母亲盘问了一阵,便随口编了些话搪塞过去。母亲埋怨了几句,又安排她忙活起来。

    这样过了两三天,叶颖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又想起范平来。想起临走时他说的“希望别让我等太久”,心里莫名地有点躁动起来。下午本来要跟婢女小春去看胭脂,叶颖心里一动,便把小春叫了过来,“我身子有点倦了,等会儿你替我去看胭脂好了,反正我喜欢什么样的你都知道,你替我拿主意就行了。”小春推脱了一下,就答应了。

    等小春离开,叶颖便换上男装,偷偷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叶颖径直去了江亭棋馆,一进门却没看到范平的身影,不禁很是失落。她要了一壶茶,坐在窗边品着。这里离湖边不远,不时有阵阵的湖风吹过来,让人感觉很清爽。

    叶颖闲着无聊,便在棋盘上摆着那天和范平下的最后一盘棋,欣赏着范平的精妙着法。突然她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叶颖抬头去看,发现范平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叶颖芳心一喜,嗔道:“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吓我一跳。”

    “我看你那么认真地在摆棋,不想打扰你。”范平满面春风,看来心情不错。“下棋吗?”

    “不下,免得又说我占了你大国手的便宜!”叶颖继续摆棋。

    “呵呵,原来你这么记仇!那我看你摆棋好了。”范平用手肘支着下巴,靠在桌沿边。

    叶颖被他缠得没法,只得说:“还是下棋吧!我得赢你一盘,就能闻名天下了!”

    “好!有志气!”范平赞道。

    两人摆开棋盘,开始厮杀。范平见叶颖的棋形下得漂亮,正是棋如其人,忍不住老是拿眼偷偷地去瞄她。

    一连下了两盘棋,叶颖都输了。不过盘中也有些小胜利,吃了范平几块小棋,叶颖还挺得意的。范平见她开心,自己也很高兴。这正是围棋的妙处,两人不用说话,也能互相交流心意,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东西放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好,可以让人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太阳已西斜。唐代诗人李商隐有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叶颖心生惆怅,低眉喃喃地说:“我要回去了。”

    范平听了,一颗心往下沉,嘴上却笑道:“壮志未酬,怎能轻言退却?”

    叶颖被他逗笑了,知道他指的是“我得赢你一盘,就能闻名天下了!”叶颖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再不回去,又要被人斥责了。”

    “赶着回去有什么急事吗?”范平问。

    “人生大事,能不急吗?”叶颖道。

    范平稍一琢磨便明白了,“那得抓紧了,时间不多了。”

    叶颖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会说话!”范平也陪着笑了一阵。笑过之后,空气里弥漫着许多的无奈。

    叶颖低着头,却能感觉到范平那轻柔的目光正笼罩着自己。她放慢手上的动作,想让这目光多停留一阵。

    范平也伸手去收拾棋子,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叶颖的手。叶颖缩回手,然后站起身便走了。范平盯着她的背影,看她那掩饰在男装下的婀娜身段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落日的余辉中。

    晚上,叶颖一个人在房间里觉得有点心慌,便到父亲的书房去,想找本书来看看。她推门进去,看到父亲坐在桌子后面,右手忙不迭地往桌面上的宣纸下面在塞什么东西。

    “爹,是什么怕我看到?”叶颖奇怪地问。

    叶不落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我闺女!”便又把宣纸下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本书。

    叶颖走过去一看,疑惑地看着叶不落问:“这是《尧帝弈经》?”

    叶不落点了点头,“闲着没事,随便看看,看不懂啊!”

    “党门主知道你抄录了一本吗?”叶颖问。

    “他哪能不知道?只是没问我,知道问了也没用。反正也没人看得懂,所以他不在乎。”叶不落道。

    叶颖便跟父亲说起《尧帝弈经》有阴本和阳本之分,还说左隐在阴本中遇到棋灵的事。叶不落听了,觉得好生奇妙。但叶颖不想让父亲陷入《尧帝弈经》中,便没跟他提自己带着《尧帝弈经》阴本回来研究的事。

    父女俩聊了聊天,叶颖觉得心情好多了。

    隔了一天,叶颖忍不住又跑到江亭棋馆去见范平。两人先是下了一盘棋,然后叶颖神秘地对范平说:“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是什么?”范平好奇地问。

    叶颖压低声音道:“我手上有《尧帝弈经》!”

    范平惊了一跳,“你说真的?”

    叶颖得意地说:“当然是真的!”

    “《尧帝弈经》有阴本和阳本,你手上的是哪本?”范平问。

    这回轮到叶颖惊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阴本是用古阴文写的,阳本是用古阳文写的。古阴文后来演变成女书,古阳文则失传了。”范平道。

    叶颖越加惊奇,“你见过《尧帝弈经》?”

    “那倒没有,我只是听说而已。”范平耸了耸肩。“你拿来给我瞧瞧,我能帮你验证真伪。”

第213章

    叶颖回家之后,便从叶不落那里要来《尧帝弈经》偷偷地抄了一段,然后拿给范平去看。

    范平仔细一看,脱口而出:“果然是《尧帝弈经》,你从哪得来的?”

    “说起来话就长了,这是一个秘密,我现在不能说,你也不要把这事说出来。”叶颖道。

    “我明白!我还知道有个人可以帮你解开《尧帝弈经》的秘密,你要跟我去找他吗?”范平对着叶颖神秘地一笑。

    叶颖半信半疑,“是什么人?”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我爷爷把我养大的。我爷爷博学多才,却不屑于科举,特别喜欢研究古籍。。。”

    “真的吗?”范平一下就说到了叶颖的心坎上,她一向都对古籍很着迷。而有此爱好的人特别少,叶颖很想去见见这位同道中人。“你爷爷能读懂古阳文?”

    “嗯!十多年前,他无意中从书馆里发现了一本旧书,正是讲解古阳文的,他一下子就对它着了迷。后来不断地搜集这方面的书籍,可惜数量极少,大多残破不全。他应该对古阳文有了很深入的了解,我也稍微看过一些,但只懂一点皮毛。所以我一看你抄的那些内容,就知道它是古阳文错不了。”

    “我们这就去吧!”

    “走!就在彩霞山下,离这不远。”

    叶颖跟着范平一路步行,穿过树林和小溪,顺着林间小道,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看到山坡下有几间木屋。范平抬手一指,“就是那了!”两人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来到木屋前,范平大声喊道:“爷爷!平儿来了!”

    话音刚落,西边的房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从里面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到这边来吧!”

    范平朝叶颖招了招手,“在这边!这是他的书房,这会应该正在做研究。”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叶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窗前,正趴在桌上认真地看书。

    “爷爷!我带了个朋友来看你。”范平喊道。

    老人感觉很吃惊,停下看书,回过头来。

    “范爷爷!我叫叶颖,是范平的朋友!”叶颖上前行了个大礼。

    老人眯起眼睛对着叶颖仔细端详了一阵,便笑了起来,“我就说怎么那么奇怪呢!这位朋友果然不一般!”

    叶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专程来看我老头子的吗?”老人打趣道。

    “她有事要请教你!”范平朝叶颖使了个眼色。

    叶颖把抄录的《尧帝弈文》的片断拿了出来递给老人,“范爷爷,您看看这个!”

    老人接过来一看,两眼立刻炯炯地放出光来。“不得了,我的个乖乖!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这是我从我爹的一本书上抄来的,您要是能看懂,我就把整本书都拿来给你看。”叶颖见老人那么兴奋,就知道有戏了。

    “先让我看看!平儿,招呼你的朋友坐下,去隔壁拿点糖果给她吃。”老人头也没抬,就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开始研究起来。

    “叶颖,我们去隔壁吧!我带你参观一下。”范平朝叶颖招了招手。

    范平先去柜子里取了些糖果拿给叶颖吃,“这是我爷爷自己做的,样子不好看,但味道很好!我从小吃到大,百吃不厌。”

    叶颖一看,是一些黑黑黄黄的糖块,形状大小不一,便挑了一小块塞到口里。糖块酸酸甜甜的,嚼起来很香,有点像芝麻糖,又有点酸梅汤的味道。叶颖吃着好吃,又挑了两块。范平则抓了一大把就往口里塞,吃得崩哧崩哧地响。

    范平手里捧着糖,脚下往屋外走去,“我们去山脚下转一圈吧!山里风大,很舒服的!”

    “好啊!”叶颖答应着跟在范平后面。两人一边走,一边吃着糖。范平不停地向叶颖介绍周围的景色,说起自己小时候玩耍的情景,显得很兴奋。

    叶颖走在这山间小道上,心里生出一种很自由的感觉,让她很想拥抱这里的大山。她大口地呼吸着从山上飘下来的清香,任山风吹在脸上,顿时感觉身体像要放飞起来。

    范平走在前面,拣着干净的地方走,不时地回头来看叶颖。叶颖跟在他身后,轻松自如地走着,好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走了一阵,叶颖轻轻地喘起气来。范平一看她累了,便左右张望了一下,指着右前方的一棵大槐树说道:“我们去树下面坐一会吧!”

    “好啊!”叶颖正想停下来歇一歇,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范平见她脸上泛起潮红,衬得她的脸白里透红,妩媚动人。突然叶颖脚下打了个趔趄,她的腰肢左右扭动,好让自己平衡站稳。却让范平看到她婀娜的身姿显露无遗,不禁看得呆了。

    两人坐在大槐树下,范平见手里的糖吃得差不多了,便一仰头,把剩下的糖碎都倒进了口中,吃了满满的一嘴。叶颖见他嘴边沾着糖的粉末,像个顽皮的小男孩,好想伸手去帮他擦一擦。范平五官端正,身姿挺拔,俊秀爽朗,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想亲近的感觉。

    等歇够了,两人都觉得口渴起来,便开始往回走。回到木屋里,范平舀了一大碗清水给叶颖喝。叶颖接过来喝了两大口,立刻感觉清爽起来。“这是山间的泉水,可甜了!”范平道。

    “嗯!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水!”叶颖又低头喝了两大口,然后脖子一仰,喝了个底朝天。“好痛快!”叶颖脸上顿时绽放出山花一样灿烂的笑容。

    “走,我们去看看我爷爷研究得怎么样了?”范平道。

    两人走到书房,看到老人还在一字一句地细读着。“爷爷,读通了吗?”

    “差不多了!有几个字好像有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抄写的时候漏了笔划?”老人道。

    “那可能是我抄的时候没看清楚,范爷爷,能给我们讲讲上面写的是啥吗?”叶颖问。

    “啊,你们过来,我讲给你们听。”老人朝两人招了招手。

第214章

    “这是一段上古的文字,它想表达的意思是人应该从世间的万事万物上去获取灵感。一棵草一株树都是蕴藏着无穷的能量的,只是人们不知道怎么去和它们沟通而已。还有一些句子我没读懂,应该是跟上下文有联系。再就是它的一些表达方式我也理解不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的缘故。”老人缓缓地说道。

    “那它说了跟围棋有关的东西吗?”叶颖忙问。

    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这段就是讲人和万事万物之间应有的联系。”

    “你把整本书都拿来给我爷爷看看。”范平道。突然他又觉得这话有点唐突,《尧帝弈经》是一个大秘密,叶颖不一定肯把它拿给外人去看。

    叶颖没有说话,显然她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得回去问过我爹才行,这本书可能关系到天下所有围棋人的命运,我还是有点害怕。”

    老人点了点头,“上古人的智慧大大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他们更多地从自然和宇宙的角度来思考我们自身。而现在的人都是从自身的角度来思考人和事,太局限了。上古人奠定了我们今天的智慧高度,从古到今我们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突破。”

    叶颖对老人的这段话一时理解不了,她看了看范平,范平也是一脸茫然。

    叶颖跟老人说起自己在古籍方面的研究,令老人欣喜不已。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会有这样的造诣,忍不住大大地将叶颖称赞了一番。范平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多,只能偶尔插上一两句。

    接下来的几天,叶颖都很忙碌,她没心思来考虑《尧帝弈经》的事。眼看婚期临近,叶颖却没有一点兴奋和期待的感觉,只有烦躁和紧张。她好像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渊,仿佛一脚踏下去便再也无法自拔。

    叶颖被周围的人和事逼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起了范平。突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她极力地想要躲避这个念头,但它呆在她的脑子里不但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频繁地缠绕着她。它在叶颖的耳边轻轻地念叨,“外面才是你的归宿,鼓起你的勇气来,做一个决定就好了!”

    叶颖不敢再去找范平,她害怕这个念头会把一切都搞得不可收拾。现在虽然紧张忙碌,但还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屋里屋外,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为她的大婚忙碌着。有人在兴奋地期待,有人在欣慰地等待,唯有叶颖自己却在无端地烦躁。

    有一天,她从窗格的空隙中看到了吕博望那越来越臃肿的身体,那就是她将要一辈子守候的那个人。叶颖不禁觉得有些悲哀,而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对她说:“那个人要是范平该多好!”这一刻,叶颖没有惊慌,是的,她也这么想,她希望那个人是范平。

    这么想的时候,叶颖变得平静了。她觉得应该要去见一见范平,如果还有人可以帮她摆脱那个深渊,那就只能是范平。

    好不容易叶颖才从众人的环绕中逃脱出来,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思考着要不要踏出这一步。她掀开枕头,看到下面的《尧帝弈经》,突然明白过来,她要找的不是范平,而是围棋。在有围棋相伴的日子里,在与人下棋的时候,那才是她生命里最开心的时光!她不能把心爱的东西亲手给毁了,她要跳出这牢笼去,过着整日与围棋相伴的日子。

    不用多想了,就是这样!叶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换上男装,拿上两本《尧帝弈经》,悄悄地溜出了房门,朝江亭棋馆奔去。范平可以帮她实现心愿,她需要的是范平,而不是吕博望!

    到了江亭棋馆,叶颖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向外面张望,从那人的轮廓就能看出来,他就是范平。范平一看到叶颖,便高兴地挥起手来。叶颖开心地笑了,范平一定在等她,等了很久。

    范平走出棋馆迎了上来,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叶颖问。

    “不知道啊,我就是一直在这等着你来。”范平笑道,“最近我老是不在宫里,被上司骂了好几回。”

    “你每天都来这里等吗?”叶颖问。

    “嗯!”范平使劲地点了点头,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你是要成婚了吗?”叶颖好多天没有出现,他一直在琢磨着。

    叶颖刚想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回宫里去了,你也别回去成婚了!天下之大,准有我们想去的地方!”范平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用充满着期待的眼光看着叶颖。

    叶颖突然好想哭,范平一下子就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你是说真的吗?”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心里就有了这个念头,每次见到你,这个念头就在我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而且,我也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你对现实的不满,我相信你和我一样,都想去寻找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范平兴奋地说道。

    叶颖使劲地点头,“我从家里跑了出来,不想回去成婚了,我们一起携棋闯天涯,好吗?”叶颖头一回说出这样大胆的话,她的心跳得好厉害!

    “太好了!颖儿,我们这就走!”范平的心情很激动,他一把抓住叶颖的手,朝路的那头跑去。

    范平带着叶颖跑到自己的住处,叶颖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去我爷爷那里吧!我们得准备一下,才能走更远的路。”范平找了个柳条箱,把衣服和一叠棋书扔了进去,搭上搭扣,提起来就走。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既紧张又兴奋。他们做了有生以来最出格的一件事,他们不知道将来的结果会如何,却决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两人高高兴兴地来到范平的爷爷家,范平爷爷听了范平的述说,意味深长地笑道:“年轻人,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对自己负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们俩都要互相支持,互相信任!我老人家能做的就只有祝福你们!”

第215章

    两人在范平爷爷的木屋里住了下来,范平不再去宫里当值,叶颖也把大婚丢在了一边。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叶颖偷偷地送了封信回去。信里说,自己很平安,只是不想嫁入官宦之家,从此失去人身自由。还说自己很想下棋,要走遍天下,与世人对弈。

    叶颖把两本《尧帝弈经》拿了出来,范平爷爷看不懂古阴文,他把阳本拿去日夜精研。叶颖则从范平爷爷的古籍中去寻找古阴文的片言只语,费尽心力把阴本翻译出来。范平一会帮叶颖找书,一会帮爷爷抄书。

    三人白天研究,晚上就坐在星空下谈古论今,说起围棋的典故和古籍中的故事。叶颖听范平说起国手们和宫里的故事,范平听叶颖说起江湖上的趣闻,范平爷爷则给两人讲起多年前的故事和只存在于古籍中的传说。

    叶颖好向往古籍中所描写的世界,那时候的人们平等相处,没那么多规矩,整日只是打猎种植为生,平淡而又祥和。叶颖对范平说,将来她想在山间种一块地维持生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下棋和读书。有这样的日子,此生足矣!范平深以为然,但是他还想走遍天下,拜访各地棋友,游览河流山川,好好地了解这个世界。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三人对《尧帝弈经》的研究已有小成。他们从书中首先了解到的是宇宙与自然、人类三者之间的联系,跳出了个人局限的世界观,站在了更加宏观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然后他们发现上古的智慧已经将整个世界都蕴藏在围棋之中,用黑白两色来表达万事万物的内在本质和相互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研究下去,他们惊人地发现,原来几千年来,围棋的大部分内涵都已经消失殆尽,流传至今的只剩下博弈的技法而已。阳本是总略大纲,阴本是具体细节,而围棋技法只是阴本之中很小的一部分。用围棋技法可以调动万事万物的能量流动,但如果没有阳本的指示做为前提,就会使技法失去控制,造成难以挽回的混乱。

    叶颖现在明白,左隐所看到的棋灵就是技法失控的一种表现。如果运用得当,棋灵是会引导和帮助人来加强对万事万物的控制。如果运用不当,或者不会运用,只会任棋灵随性所为,甚至伤及人身。

    书中又说到,每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去运用全部的围棋技法。围棋技法也是分层次的,范平由此想到,可能是先祖们发现围棋技法的威力太过强大,所以故意逐一抹去那些难以掌握的技法,导致流传下来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以范平对围棋的领悟程度,他试着去调动棋灵,却只能产生微弱的联系。棋灵在范平眼前若隐若现,捉摸不透。叶颖要求范平严格按照书中所述的方法去演练,切不可胡乱猜疑,妄加揣测。叶颖担心范平会遭遇左隐所遇到的情况,那将会对范平造成无法摆脱的恶劣影响。

    一想到左隐,叶颖就开始担心起来。一旦棋灵在左隐的脑子里越藏越深,恐怕会造成更多更坏的影响。

    “平,我们去苏州吧!我的义弟在那里,他已经被棋灵所影响,我们得去帮他。你们俩配合起来,应该可以对《尧帝弈经》和围棋有更多的理解。”叶颖说。

    “好啊!我们就去苏州,从苏州开始我们游弈天下的历程。”范平高兴地说。

    范平爷爷担心两人生计的问题,范平信心满满地说,“有一技傍身,胜过家财万贯!棋中自有颜如玉,棋中自有黄金屋。”说到这里,范平眉眼含笑地去看叶颖,叶颖笑而不语。

    就这样,两人风尘仆仆地从京城一路赶到了苏州,出现在左隐和青青的面前。

    左隐一听《尧帝弈经》的秘密被解开了,顿时兴奋不已。叶颖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便拿出翻译好的《尧帝弈经》,给他从阳本开始讲起。范平也不时地说出自己的见解,三人又开始对《尧帝弈经》进行新一轮的探讨。

    左隐跟范平说起自己遭遇棋灵时的情景,让范平惊叹不已。范平意识到左隐可能更具有对《尧帝弈经》和围棋的敏锐感觉,自己在这一点上比左隐要略逊一筹。范平心有不甘,他也很想体验一下控制棋灵的感觉,便按着左隐的方法去尝试。但试来试去,效果都不太明显。

    左隐按照叶颖的指点,并不急进,而是从头开始,按部就班地对书中内容仔细去体会和领悟。虽然进展缓慢,但却深得其法。

    在钻研《尧帝弈经》之余,左隐带着叶颖和范平去与苏州的围棋高手去对弈。范平将自己国手的身份隐匿起来,叶颖则仔细装扮隐藏女儿身。在外人面前,他们绝口不提《尧帝弈经》,连蒯逸琪也不例外。

    蒯逸琪和范平一见如故,两人年龄相仿,意气相投,相处颇为融洽。有一次,蒯逸琪偷偷地把左隐拉到一边,指着叶颖笑着说道:“这位朋友的棋力与婉儿有得一比,可以让她们切磋切磋吗?”

    左隐嘿嘿一笑,知道蒯逸琪已经识破叶颖的女儿之身,便道:“我看可以!”

    左隐跟叶颖一说,叶颖就爽快地答应了。蒯逸琪把大家请到府上,婉儿热情地招待了大家。她一见到叶颖,还害起羞来。直到蒯逸琪悄悄地告诉她,她才恍然大悟,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蒯逸琪信得过左隐,对范平和叶颖的身份和来历未加追究。大家就是聚在一起聊天下棋,其乐融融。

    却说崔潮带着几位大儒日夜研究《尧帝弈经》,终于有所突破。按照书中五行周易的提示,崔潮总结出一套独特的战法。只是书中说道,这些技法如果不能妥善运用,将伤及人身,后果不堪设想。崔潮之前在棋局中遇到过棋灵,深知其厉害。但事已至此,崔潮决定铤而走险,开始按照此法勤加练习。

第216章

    一个月过后,崔潮找到关楚凡,对他说:“岳父大人,小婿已经准备好了,我要挑战云渊源的盟主之位!”

    关楚凡见他眼神飘乎,脸色有点憔悴,但关心地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小婿日夜精研《尧帝弈经》,废寝忘食,就是为了我们关家能早日夺回盟主之位。”崔潮信心满满。

    关楚凡却颇有顾虑,“新盟主登位尚不满三月,这么快就更换盟主,恐怕有失威严。”

    “自古以来,有能者居其位。我愿意公开向盟主发起挑战,如能获胜,自然就能将其取代,众人岂敢不服?”崔潮振振有词。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关楚凡担心崔潮登位之后不好控制,现在看来,崔潮心机叵测,关楚凡对他有了防备之心。崔潮还想说什么,被关楚凡抬手制止了,只得唯唯而退。

    回去之后,崔潮心有不甘,闷闷不乐。关睢鸠看见了,便问他何事。崔潮本不想说,突然心头一动,道:“我自从入赘关家,得到岳父大人和爱妻的呵护,却从未为关家做下值得人称道的事,因此心存内疚。最近一段时间,我苦心精研围棋,励精图治,想要为我们关家夺得扬州围棋盟主之位。刚才我去恳求岳父给我一个机会去挑战现任盟主云渊源,却被岳父拒绝,故而心情郁闷。”崔潮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着关睢鸠。

    关睢鸠听了秀眉微蹙,道:“这是好事啊!父亲为什么不肯呢?”

    “可能岳父对我没信心,但我敢担保我这次一定能挑战成功!要是失败了,我也不会埋怨任何人,只怪我研艺不精。”崔潮急急地说道。

    “你别急,我去帮你说。”关睢鸠转身就出门去找她父亲去了。

    崔潮心里顿时一阵窃喜,关楚凡一向疼爱关睢鸠,只要关睢鸠一去,不怕他不应允。

    关睢鸠见到关楚凡,便道:“爹,这一两个月来,崔潮真的很用功地在研究棋艺,这是我亲眼所见。难得他一片热忱,请爹爹成全他这一次,给他一个挑战的机会。”

    关楚凡为难地说道:“鸠儿,有些事你不会懂的!我还要考虑一下才行。”

    关睢鸠急了起来,“能挑战就挑战呗,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他自己都不怕因为挑战失败而丢人,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关楚凡不能直接说出他的顾虑,只得笑道:“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还没准备好。”

    “您还有什么好准备的?只要一声令下,您的手下就会帮您去准备了。”关睢鸠嘟起嘴说道。

    关楚凡怕越说越乱,忙道:“好好好!我让他们去准备。”

    关睢鸠愁眉一展,高兴地笑道:“爹爹,你答应了?”

    “我还得找崔潮谈谈,既然要挑战,就要万无一失才好。万一失败了,要再次挑战就不容易了,这可不是儿戏。”关楚凡使了个缓兵之计。

    关睢鸠一寻思,父亲说的也有道理。“要是崔潮没问题了,您可一定要答应他!”

    “知道了!以前都听爹的,现在都听相公的,我的闺女一嫁人就帮外人说话了!”关楚凡连声叫起屈来。

    关睢鸠被父亲这一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爹要取笑女儿,我就不理你了!哼!”说完一扭身就走了。

    关楚凡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太爽,他担心关睢鸠心向崔潮,往后恐怕会被崔潮所利用。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以他的阅历来看,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关楚凡有心要试一试崔潮的棋力,但自从曹卫平死后,他身边再没有棋力高超的人,不禁有点发起愁来。无奈之下,关楚凡把赖孚军叫过来商议。赖孚军这个人让关楚凡总是很放心,他办事能力强,有时像变戏法一样,把关楚凡认为是无计可施的事都能办好。

    赖孚军听关楚凡说了情况之后,他眼珠一转,道:“请大人放心!我一准能找到围棋高手来跟崔爷过招。”关楚凡一听,顿时心里一宽。

    清风门在扬州就只有一个庞小光的棋力能和曹卫平匹敌,但庞小光和官府的关系一向比较生疏。故而赖孚军决定托人去天元帮找人试试,况且以后可能也要用得上天元帮的人。通过熟人介绍,赖孚军辗转找到天元帮扬州堂堂主武开运。武开运以前就认识赖孚军,只是不太熟。这次经熟人一介绍,再加上赖孚军在拉拢人际关系方面有特别的技能,两人一下子就混熟了。天元帮跟官府的关系只是普普通通,武开运见能搭上官府的人,心里也挺高兴。

    一开始赖孚军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只是跟武开运说关知府的爱婿想要找人下下棋,要找棋力高强的人。武开运便问是不是上次比棋招亲的那个,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武开运先说棋力高的人不太好找,赖孚军看出他的意思来,就说亏待不了下棋的人,关知府会给报酬。武开运呵呵一笑,说等两天可能有两个天元帮的金仙要来扬州办事,到时他可以安排一下。

    赖孚军就问是不是上次参加盟主大会的那两个,武开运说不是,是另外的两个。等过两天他们人到了,武开运就带他们来见赖孚军。两人说好之后,赖孚军就回去向关楚凡复命了。

    关楚凡就把崔潮叫来,跟他说,“贤婿,你要挑战围棋盟主,我得先试试你的棋力,别到时输得太难看了,我脸上也无光。”

    崔潮拍着胸脯说道:“请岳父大人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关楚凡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倒也有点好奇,难道《尧帝弈经》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有横扫天下的巨大威力?

    过了两天,武开运果然领了两个人来见赖孚军。这两个人名列天元帮十二金仙,一个是赤脚仙钟汉,一个是大罗仙罗庆民。钟汉肥肥胖胖,穿着敞胸衣,果然就像赤脚大仙的模样。罗庆民则高高瘦瘦,加上两鬓花白,喜欢戴着一顶峨冠,穿着长衫,还真有几分道风仙骨。这一高一瘦两金仙,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一手好棋力。

第217章

    “两位金仙仪表不凡,令在下好生敬仰!”赖孚军拱手道。

    “好说好说!赖爷请我们来是要下棋吗?”两人拱手回礼。

    “惭愧!在下不会下棋,是我们关知府的爱婿想下棋,要请两位不吝赐教!”赖孚军道。

    钟汉和罗庆民交换了一下眼神,赖孚军忙说:“可能要下两三盘棋,先请两位各下一盘,看情况再下第三盘。报酬方面武堂主跟我说过了,这都没什么问题。时间方面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就好,我们都行。”

    “那就明天吧!劳烦赖爷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们今天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钟汉道。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明天见!”赖孚军送走他们,就去见崔潮。

    赖孚军说明自己的来意,崔潮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我也想找人练练。”

    赖孚军就跟崔潮约好时间和地点,明天去福满楼下三盘棋,如果连赢两盘,就不用下第三盘了。崔潮满口答应下来,赖孚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异样。

    第二天,赖孚军去福满楼等候。钟汉和罗庆民两人先到,崔潮最后才姗姗来迟。

    几个人先说了一些闲话,然后赖孚军问钟汉和罗庆民:“两位谁先上?”

    钟汉道:“我先来,是平下吗?”

    崔潮抢着说道:“当然!希望两位使出全力,不要有所保留。”

    钟汉看了一眼罗庆民,他俩身为天元帮的金仙,只有别人求他们手下留情的,没有要他们用全力的。两人心里不免产生了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他们在江湖上从来没听到过崔潮的名字,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想着要让崔潮知道知道他俩的厉害。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赖孚军帮着摆好棋盘,崔潮也不客气,就拈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钟汉一上来,就使出自己最擅长的着法,原以为可以将对方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不料,崔潮像打太极一样,将他的攻势一一化解。进入中盘之后,崔潮的着法变得奇怪起来,常常把棋下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上。更奇怪的是,钟汉好像感觉有点有力使不出的样子。他按照以往的思路下的棋,明明应该是好棋,下完之后却发现对对方没什么威胁。而崔潮的棋则刚好相反,明明看着是很平淡的棋,却处处让钟汉感觉难受。

    钟汉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棋越下越乱,脑子好像也不听使唤。罗庆民在一旁越看越不对劲,他发现钟汉额头上不断地冒冷汗,便端起茶杯递给钟汉,“大汉,喝口茶吧!”

    钟汉抬头看了看罗庆民,眼神有点呆滞。他没有伸手去接茶杯,又低下头继续下棋。

    赖孚军看不懂棋局,但他能看到两人的表情。钟汉的样子很紧张,完全没有金仙的风度。而崔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但神情镇定,并不慌乱。

    罗庆民见钟汉这棋恐怕要输,而且他从来没有看到钟汉会慌成这个样子,甚至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

    突然钟汉打了个冷颤,然后起身说要去如厕。等他回来的时候,好像冷静多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水,再重新整理思路,想要反击扳回局势。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盘面落后太多,已经没有可发力的地方。崔潮没有给钟汉翻盘的机会,把棋赢了下来。

    棋一下完,钟汉便长长地舒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神情沮丧,显得有点茫然。罗庆民提出中午要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崔潮好像有点不屑,但也没说什么。赖孚军就说请大家喝点酒解解乏,众人没有异议。

    酒桌上,大家的情绪都不太高。可能是下棋太累的缘故,钟汉和崔潮都很少说话,赖孚军不想气氛太沉闷,就没话找话来说,罗庆民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也没心思聊天。好歹吃完饭,罗庆民就和钟汉另外找了个单独的房间去休息去了。

    下午,由罗庆民和崔潮对战。罗庆民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向钟汉详细询问了他的对局情况,然后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经过中午的休息,钟汉的身体状况恢复了正常,但精神上还是有点萎靡不振。崔潮则完全恢复了体力,精神抖擞,要将罗庆民也打败。

    罗庆民一边下棋,一边不时地瞄着崔潮脸色的变化,上午他就发现钟汉和崔潮两人的脸色都不太正常。同时,他不像平时下棋那样全神贯注,而是留了个心眼,让自己不要全身心地陷入到棋局中。这样一来,他的棋力就会有所下降,但他想要找出钟汉上午输棋的原因。

    序盘阶段,双方都很正常,没有发生什么状况。钟汉坐在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棋局和崔潮的神情。一旦有情况,他就去提醒罗庆民。

    罗庆民功力深厚,布局很成功,崔潮的势力都被压制住了。进入中盘之后,崔潮的棋有点被动。但他还是下得很稳,没有贸然出击。罗庆民见局势领先,对方也没什么异样,心情就比较放松了。过了一会,他突然觉得棋盘有点倾斜,就伸手去扶了一下。但奇怪的是,一连几下,他都没有将棋盘扶正。这时,崔潮瞪了他一眼。罗庆民把手缩了回来,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棋盘,又变正了。

    又过了一会,罗庆民发现棋子好像有点乱,都挤成一堆了。这次,他没有去动棋子,只是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棋子的位置好像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但又不像移动过。他抬头去看崔潮,发现他的脸有一点点模糊不清。他又去看钟汉,钟汉正盯着棋盘在看。

    崔潮下了一步棋,罗庆民觉得对自己的棋没什么威胁,便到另处抢占了一个要点。然后崔潮又连着下了几步棋,罗庆民都觉得没下在要点上,便连续占了好几个好点。罗庆民一判断形势,觉得应该可以赢下这盘棋了。

    这时,只听一声响,原来是钟汉不小心把茶杯给打翻了。茶杯掉到地上,都打碎了。罗庆民随口说道:“你小心点!”然后就看到钟汉在朝自己使眼色。

第218章

    罗庆民愣了一下,幡然醒悟过来。他马上起身去如厕,等回来的时候,罗庆民已经清醒如常。他重新审视棋局,发现自己刚才下了好几步臭棋,把之前领先的优势都送了出去,变成了稍稍落后的局面。

    罗庆民重新制定战术,一点点地把局势又扳了回来。崔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好像在奋力抵挡着什么,最终却功亏一篑,败下阵来。

    崔潮对自己的表现很生气,他拂袖而起,一下就冲到门外去了。

    赖孚军连忙跟在后面去看,只见崔潮走到窗边,使劲地拍了几下窗格,显出又是懊悔又是自责的神情。赖孚军走到他跟前,问他:“崔爷,你怎么样?”

    崔潮咬了咬嘴唇,道:“没事!刚才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分神了!”

    “还要继续下吗?”赖孚军有点担心。

    “下呀!不是还有一盘吗?你先进去吧,我在这休息一会。”崔潮道。

    赖孚军迟疑了一下,便进房去了。

    崔潮刚才用了《尧帝弈经》上的着法,但用得还不是很熟练。那些着法很复杂,跟现在流行的着法格格不入,要下出来很是费劲。它不单是围棋着法,而且还会使对局者受到周围事物的影响,产生不良的反应。《尧帝弈经》记载了消除这些影响的方法,却很费人体力。钟汉和罗庆民不知内情,自是无法消除。但他们却起身避开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崔潮用《尧帝弈经》制造的阵势就被破坏了。崔潮要重新构建阵势,却又难上加难。如果只用普通着法,他是下不过罗庆民的。因此,到最后他力不从心,就失败了。

    过了一会,钟汉和罗庆民从房间里出来,拱手对崔潮说,“我们还有些要紧事要办,今天不能下棋了,还请海涵!”说完,两人就下楼去了。

    崔潮连忙跑过去想叫住他们,却被赖孚军拉住了,“我留不住他们,只能让他们走了!”

    “怎么能这样?不是还没下完吗?这就走了?”崔潮很生气,大声地说道。

    “崔爷,你别急,我再跟他们去约。我看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赖孚军道。

    崔潮还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使劲一甩衣袖,便气冲冲地走了。

    原来刚才在房里,钟汉和罗庆民两人躲在角落里嘀咕了一阵,然后就跟赖孚军说,“这棋下得很古怪,我们不想下了。”

    赖孚军一听就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下第三盘的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不是我们不想下,实在是下得太费劲了!我们下了几十年的棋,还从来没有下过像今天这样难受的棋。赖爷,实在抱歉!”两人死活不肯再下,然后就自行离开了。

    赖孚军也觉得这棋下得很不寻常,他虽然不会下棋,但看双方下棋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担心会惹出什么事来,便没有强留他俩。

    等崔潮离开后,赖孚军结了账,就去找关楚凡去了。他去的时候,关楚凡正在处理公务。等关楚凡空闲下来,赖孚军就跟他说了崔潮今天下棋的情况。

    关楚凡沉思了一阵,说:“出现这种情况会不会是因为《尧帝弈经》的缘故?”

    “我就觉得崔爷好像用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招数,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大清楚。”赖孚军一边回忆当时的情况,一边说道。

    “今天那两人是不是不会再和崔潮下棋了?”关楚凡问。

    “我看他们走得很坚决,应该是不会再下了,可能被吓到了。”赖孚军道。

    “你再去找个人来跟崔潮下一盘,我要亲自在旁边观战。”关楚凡要亲自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才能对接下来的事做出决断。

    “是。”

    赖孚军从关楚凡那儿离开之后,心想这短时间之内很难再找到跟崔潮对弈的合适人选,只能去找武开运了,让他来下一盘也行。武开运身为堂主,棋力应该不会弱。万一不行,就去找庞小光。只要肯出钱,他们这些下棋的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赖孚军打定主意,就到了武开运那儿。武开运一见赖孚军,自然明白他的来意。他先说,“钟汉和罗庆民他们说跟你们崔爷下棋下得好邪门,他们都不想再下了。赖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们是害怕了,他们先输了一盘,第二盘也差点要输了,后面侥幸才赢回去。八成是怕下不过我们崔爷,所以他们才打起退堂鼓来了。”赖孚军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不至于吧?他们可都是顶尖的高手,不可能那么没风度的。”武开运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情况?”

    “哪有?下棋而已,你以为杀人呐?”赖孚军哈哈笑道。

    武开运被赖孚军说得一头雾水,“那我也不知道了,他俩已经走了,这棋就别下算了,他们也没跟我提报酬的事。”

    “他俩走了,我这没办法跟关大人交待啊!武堂主,要不你再给我找个人,我把要给他俩的钱都给你算了。”赖孚军乜着眼去看武开运。

    “这会儿还能去哪里找人?崔爷把钟汉都给赢了,好厉害啊!”武开运一边摇头一边说。

    “你自己上吧,武堂主?”赖孚军道。

    “我?钟汉都下不过,我更加下不过。钟汉可是我们天元帮的金仙,他的棋力好强的!”武开运也怕输,他不想下。

    “武堂主,你可得帮我这个忙才行。”赖孚军在心里揣摩着武开运的心思,“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去下,没人会知道的。”

    “我不是很想下,这事太不寻常了。”武开运还是不肯。

    “关大人要亲自来看这盘棋,你还没见过关知府吧?”赖孚军得说动武开运才行,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真的吗?”武开运在心里寻思,这是结识关知府的大好机会,要不就去下一盘算了。下棋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可能钟汉和罗庆民真是怕输呢?下了棋,不但有钱拿,还能结识关知府,这很划算!

第219章

    经过赖孚军一顿劝说,武开运便答应下来。两人约好时间,因为关楚凡也要去,赖孚军便找了一处环境优雅的园林媚园。媚园里的摆设和布置非常讲究,一般只有富人和体面人才能进去。

    第二天下午,赖孚军自己骑了马,再雇了两顶轿子,先去接了崔潮,然后两人一起去接了关楚凡,同往媚园。

    一进媚园,就有两个姑娘出来迎接。她们笑盈盈地跟在关楚凡和崔潮身边,领着他们往后院走。经过一条大理石板路,进了月门。再往后走,又是一道花雕门。最后来到一处草坪前,绕着草坪走了半圈,进了一所房子。

    房里异香扑鼻而来,两名绝色女子早已准备妥当,她们过来接下关楚凡和崔潮。一开口便是娇滴滴的清脆嗓音,让人听了浑身都麻酥酥地舒服。

    武开运早已经到了,正坐在桌边和一个女子调笑。他一看到关楚凡和崔潮,连忙起身走过来行了个大礼,待要给关楚凡下跪时,被关楚凡挥手制止了。

    武开运身居堂主之位,自是见过一些大人物,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说话,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众人先让关楚凡在上首坐了,然后崔潮和武开运在两侧边坐了。几名女子坐在他们身边,端过水果和点心给他们吃,又是添茶又是倒水,精心服侍。

    关楚凡对赖孚军的安排很满意,他满脸春意地与身边的姑娘闲聊着。赖孚军见差不多了,便让人摆上棋具,崔潮和武开运开始对弈。

    经过猜先,武开运执白先行。他对棋很熟练,怎么说也有几十年的功力。但比起顶尖高手来,还是有一点差距。要做好堂主,首要的是能办好事,能替帮派打理好事务,棋力方面的要求则没那么高。

    崔潮要对付武开运,并没有多少压力。但他有心在关楚凡面前施展《尧帝弈经》,好表现一下它的威力。通过与钟汉和罗庆民两人对弈,崔潮对《尧帝弈经》的着法熟练了很多。加上武开运的棋力没那两人那么强,崔潮使起《尧帝弈经》的着法来,便轻松了很多。

    武开运没两下就中了招,在崔潮一招紧似一招的压迫下,武开运使出了全身的功力来对抗,累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

    崔潮占尽上风,把武开运耍得团团转。关楚凡在一旁观战,见崔潮的着法下得很新颖,显得高深莫测,很是赞许。

    崔潮看着差不多了,不想把武开运逼得闹出什么乱子来,便收了《尧帝弈经》的着法,只用普通技法就已经让武开运吃不消了。武开运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人也清醒了。他一看自己的棋下得不成章法,面子上很是挂不住,他没想到能输得这么惨。于是,他便不再继续下去,投子认负了。武开运一边擦着汗,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是撞了什么邪了?

    崔潮这盘棋赢得很漂亮,他洋洋得意,和武开运复盘探讨棋局得失时,把武开运批得体无完肤。武开运一看是这种情况,心里就开始后悔了,看来这钱真不是好赚的,把自己堂堂天元帮扬州堂堂主的面子都丢光了。

    关楚凡看到了崔潮的表现,顿时对他的信心提高了不少。看来崔潮所言非虚,他是有这个能力去挑战扬州围棋盟主之位的。

    看过了棋,关楚凡的心思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他最近公务繁忙,很少出来玩。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玩个尽兴怎么成?赖孚军一看关楚凡的表情自然就明白了,他先把武开运给打发走了,然后领着崔潮出了房间,另外找了个地方让崔潮去玩乐,让关楚凡单独呆在房间里尽情享乐。

    崔潮在关楚凡面前赢了棋,心情大好,他掏出一锭银子赏给了赖孚军。赖孚军知趣,便自行告退。崔潮最近两个月因为各种状况,心情一直很压抑,今天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在这里,有姑娘陪着,还有美酒佳肴,正是男人的最爱。

    赖孚军完成了关楚凡交待的任务,自己也找了个地方耍乐去了。

    过了几天,崔潮便以代已亡故的师父曹卫平之名,向现任盟主云渊源发起挑战。关楚凡事先让赖孚军找来清风门和天元帮,还有其他帮派的一些人来支持崔潮的挑战。云渊源心里气崔潮对丁香不管不顾,便立即接受了崔潮的挑战。他想在棋上将崔潮打败,替丁香出一口怨气,也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为郑重起见,此次挑战安排两人要下十局棋,挑战者要多赢两局以上才算挑战成功。崔潮有了《尧帝弈经》之后,在围棋上又重新树立起了自己的信心。他要借这次挑战来扬名天下,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厉害,才能达到他心里的目标。那就是他要做天下人的围棋盟主,成为当世的围棋之王!

    云渊源的棋艺也在日益精进,他有蓬莱仙气做依托,将自身体内的潜能一一激发出来,对围棋具有了更强的自信心。

    两个年轻人,从最初的荒山偶遇,到现在的敌意浓浓,这一战势在必行,不可避免。

    盟主挑战之对决棋局每三天进行一局,不管输赢都要将十局棋下满为止。此战关乎到双方在江湖上的名声和地位,消息一传出,立刻在江湖上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自古英雄出少年,也许这两人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围棋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在关楚凡的授意下,赖孚军在扬州城中心搭起了一座高台,取名为弈峰台,意指围棋巅峰之台。让崔潮和云渊源就在这高台上进行盟主挑战的对决,成为扬州围棋乃至天下围棋的焦点。

    两人登上了高台,正襟危坐,四目相对。云渊源一字一句地对崔潮说:“潮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感谢你带我来到扬州,让我有机会在围棋上得到了这么多的快乐。今天第一局棋我会让给你,作为我对你的报答。从此往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管这次对决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前往济南,把丁香从许府接出来。她是一个好女孩,应该得到幸福的生活。”

第220章

    崔潮对云渊源的好意颇为不屑,“就凭你也能让我?我知道你在蓬莱岛上得到了异人的指点,但现在我通读《尧帝弈经》,已经掌握了围棋的精髓。将来我要打败天下所有的围棋高手,成为围棋之王!拿出你的全部本领来跟我决斗,听明白了吗?”崔潮越说越激动,额上青筋顿现。

    “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崔潮,这又何苦?”云渊源苦笑道。

    “出招吧!”崔潮冷冷地说。

    云渊源沉思片刻,拈起一颗白子下在了天元。天元在棋盘上是最高点,它是独一无二的。第一步棋下在天元,是看不出它有什么价值来,所以一般人都不会从天元去落子。云渊源说要让给崔潮一局,他就要使出全身的功力将崔潮击溃,才能在最后把棋让给崔潮。

    崔潮一看云渊源落子在天元,便感觉受到了轻视,他怒从心头起,狠狠地将一颗黑子拍到了棋盘上。

    云渊源平时一有时间就翻看《蓬莱清源谱》,每次都能从中体会到不同的妙处。他从古人的着法中去领悟围棋的奥妙,把自己对围棋的理解一点点串起来,形成自己的风格。他对围棋技法的运用越发熟练,不断创新。

    天元布局就是云渊源研究的成果,他现在越来越认识到天元的重要性。天元代表着太极,棋盘上所有的点都围绕在天元周围,每一颗子或多或少地都要受到它的影响,它的价值是无形的。云渊源的着法围绕着天元展开,好让每一步棋都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崔潮对云渊源下出天元之子,心情虽然愤怒,但他知道其中必有深意。他小心地行棋,避免落入对方的圈套。

    云渊源的棋里糅杂着古往今来的各种棋风,他就是善于吸收各种棋风的长处,然后把它们揉合在一起,让它们发出更强的威力。崔潮一开始就按《尧帝弈经》的思路来布局,把棋下在微妙之处,令云渊源一时看不出它们的用意。崔潮在棋盘上布下一张无形的网,只等时机成熟,就是收网之时。表面上看局面风平浪静,实则潜流暗涌,随时都会暴发激战。

    高手之间过招,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只能以无招胜有招,以应变对万变。

    云渊源率先发力了,他向黑棋的阵容发起了冲击。云渊源早已在周围布下阵势,为的就是这全力的一击。崔潮见白棋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在这一带,黑棋也已经埋下伏笔,崔潮使出《尧帝弈经》的着法,很快就让云渊源感觉到了异样。

    寻常人在《尧帝弈经》的影响下,总会产生种种不适的反应。但云渊源体内已经凝聚蓬莱仙气,自然而然地就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防御。

    云渊源继续对敌阵发起攻击,但却感觉到了一种或有或无的干扰,好像在左右着他的思维。他每下一步棋,那种感觉就越强烈。崔潮在云渊源一着紧似一着的攻击潮中,感觉很是吃力。他竭力地抵挡着,让自己的棋形保持完整。

    十几个回合下来,这里的战斗暂告一段落。黑阵在白棋的冲击下,萎缩了不少,这一战无疑是白棋占了上风。《尧帝弈经》的着法头一回没有完全奏效,崔潮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有点发白。

    这让崔潮的压力又增加了不少,如果《尧帝弈经》的着法对云渊源不能发挥作用,以崔潮的棋力是斗不过云渊源的。崔潮决定使出《尧帝弈经》中更高深的着法,这些着法他还不熟练,也没有在实战中用过,到底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崔潮对此也一无所知。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铤而走险。

    棋盘上经过一阵短暂的平静之后,战云又开始聚集,这次是崔潮发起了主动进攻。他使用《尧帝弈经》上的着法,构建了一个宏大的攻击阵型,铺天盖地地向白阵扑去。

    云渊源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越看越惊心,阵脚有点慌乱起来。为了避开对方的锋芒,云渊源用弃子战术,将自己的防线后撤了一点,在双方的交界处留下了更多的缓冲空间。但很快,黑棋又逼了上来,白棋不能再往后退了。

    云渊源在《蓬莱清源谱》上看到过一种阵法,它是把己方的攻击分散成无数个小点,再渗透到敌阵中去。但这种阵法极其复杂,很难掌握。情急之下,云渊源顾不了那么多,他要用这个阵法先将对方的攻击分散,然后再一一瓦解。

    对方的攻势太强大了,云渊源只来得及化解了一部分,仍然有一部分冲击到了白阵。还好之前有一些准备,减轻了损失。这一战黑棋大获成功,一举将局势扳平。

    崔潮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这时,他轻轻地将汗水抹去,用获胜者的目光看了云渊源一眼。

    云渊源重新审视刚才的战斗,发现这样的阵势从来没有人用过。之所以他没有溃败,完全是因为对方的功力还不够,没有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云渊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围棋之中还有这样厉害的阵势。云渊源仔细分析后,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特别之处,但却不能完全理解。

    云渊源决定化整为零,在棋盘各处都挑起了战斗。以小战斗代替大战斗,让对方无法再组织起大规模的攻势。崔潮一看就傻眼了,他研究《尧帝弈经》的时候,着重研究的都是大型的阵势,对那些小阵势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认为它们左右不了局势,发挥不了大作用。他现在只能用常规的技法来应对云渊源四处挑起的小战斗,这样就落入了下风。

    云渊源用这种战术用得得心应手,在局部的战斗中,他的计算力充分发挥了出来。随着局势的进行,白棋渐渐占据了全局的主动,获得了胜势。

    棋入终盘,崔潮就更加无法可施,他对《尧帝弈经》的研究还只是局限于序盘和中盘,对那些小而多的局部着法还都没来得及去研究。

第221章

    等棋局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云渊源就认输了。他按他事先说的,把第一局让给了崔潮。

    崔潮满腔怒火,感觉受到了侮辱。他用《尧帝弈经》也没有赢下云渊源,云渊源的棋力之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关楚凡得知第一局的结果,很是担心,连忙把崔潮叫了过来。“我看了棋谱,你怎么第一局就下成这样?你不是说你很有把握的吗?”

    “今天我大意了,没下好。”崔潮沮丧地说道。

    “在这么重要的对局里,你还能大意?你叫我怎么能放心?你要是挑战失败,连我也脸上无光。”关楚凡大声斥责着。

    “下次不会了,我会挑战成功的!请岳父大人放心!”崔潮低头说道。

    关楚凡停了一下,沉声道:“你要是觉得赢棋有困难,要及早跟我说,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知道了!”要是还要靠关楚凡帮忙才能获胜,崔潮觉得这比失败还难受。

    “这盘棋云渊源是赢棋,他最后怎么会认输的?”关楚凡疑惑地问。

    “这个。。。我也不会知道,可能他看错棋了。”崔潮吱吱唔唔地说道。

    “你刚说你大意了,现在又说他看错棋了,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关楚凡提高了嗓音。

    “小婿着实不知道。”崔潮不能说出真实的原因,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关楚凡见一时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但在心里却留了个结,他知道崔潮和云渊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崔潮开局不利,闹了个灰头土脸。还好是三天才下一局,他还有时间来弥补。第二天,他就召集那几个大儒来一起加紧研究《尧帝弈经》。这次不但要仔细研究更多的大型阵势出来,还要细细地研究那些小阵势和技法。崔潮从早忙到晚,一刻也不肯休息。他知道时间紧迫,要是这次挑战失败,他就会在关楚凡的心目中再也占不到什么地位了,大好机会就会错失。

    云渊源一个人在房间里反复地摆棋复盘,崔潮在第一局棋里摆出的阵势和使用的着法一定是《尧帝弈经》里的,看来《尧帝弈经》真是博大精深。云渊源预感到接下来的对局会很艰难,崔潮会不断地使出《尧帝弈经》的着法,云渊源不可能每次都能在短时间之内想出破解的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阻止崔潮使出《尧帝弈经》,但是从第一局棋的棋谱来看,很难预先判断对方哪些着法是《尧帝弈经》里的。云渊源冥思苦想了两天,还是没有想出好办法。

    挑战盟主第二局如期在弈峰台上进行,双方交换先后手,崔潮执白先行。

    崔潮一上来就布了个怪阵,这次他不依常法,就是想要夺取主动权。云渊源费了很多时间去思考对付这个怪阵的办法,双方的棋都下得很怪异。云渊源既然理解不了对方的着法,自然就找不到对付它的办法。而崔潮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使出这个怪阵,自己也不太熟练,生怕一步走错,反而把机会送给了对方。

    崔潮的怪阵奏效,把云渊源搅进了迷魂阵里。接着他继续出招,用《尧帝弈经》里的阵势压住云渊源。云渊源左支右绌,找不到发力点,行棋很被动,最后很狼狈地败下阵来。

    崔潮很得意,他的策略成功了,报了第一局的一箭之仇。崔潮以二连胜领先,虽然他知道从棋的内容上来看,双方是各胜一局。

    第二局棋结束后,崔潮为了给云渊源增加心理压力,给他甩下了一句狠话,“看你还敢让,我叫你一局也赢不了。”

    本来,崔潮对于云渊源并没有多少怨恨,但第一局棋云渊源竟然让给了他,真是把他给激怒了。他得找回自己的尊严,给云渊源一个教训。

    云渊源输了第二局,心里的压力就陡然加大了。特别是崔潮摆出的怪阵,让他一筹莫展。接下来的两天里,云渊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苦研究它的破解之法,但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崔潮虽然赢了,但却没有放松。他继续召集那些人帮他一起研究《尧帝弈经》,找出更好用的阵势和技法。关睢鸠见他这样用功,心里很是欣慰。她带着婢女给他们端茶送水,照顾好他们的生活。

    第三局开始,云渊源决定以其人之法还治其人。他现在学别人的招数很快,虽然很多地方还不理解,但他相信崔潮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完全融会贯通。

    云渊源执白先行,一出手就布下了崔潮在上一局中用过的怪阵,让崔潮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云渊源会用这招来对付他,顿时就有点慌乱起来。两人见招拆招,崔潮虽然对这个怪阵研究过几天,但对它也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下出来时只能生搬硬套。

    这局棋双方乱上加乱,崔潮早就把自己预先想好的战术丢到了脑后。两个人就像迷失在森林里的小孩,还要忍受那些着法对身体的不良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错进错出,大失水准。好不容易捱到中后盘,棋局基本定下型来,才慢慢进入正常的轨道。

    乱战之下,云渊源稍稍占了上风,最后以一子半的优势侥幸地获胜。棋局结束,两人都累得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倒像是打了场架。

    云渊源这种快速学习的能力让崔潮大为忌惮,他要是在后面的棋局中继续使用《尧帝弈经》上的着法,难保不会被云渊源学来对付自己。比计算力和对围棋的理解,崔潮是比不过云渊源的,他倚仗的只是《尧帝弈经》。如果连《尧帝弈经》都不能用了,崔潮就完全没机会了。

    现在难题到了崔潮这边,云渊源就变得轻松了。崔潮想自己有《尧帝弈经》在手,云渊源是不可能学得比自己还快的。于是,他不再研究新的阵势,而是把之前用过的阵势再深入研究,把所有的细节都挖掘出来。云渊源要是跟着崔潮学,他学来的招数都是崔潮熟悉的,而崔潮用的招数都是云渊源没见过的,这样就不用怕云渊源了。

第222章

    第四局轮到崔潮执白先行,他又用上了之前用过的《尧帝弈经》上的阵势。云渊源一看,便使出自己研究的着法与崔潮缠斗。崔潮的着法是从《尧帝弈经》上学来的,而云渊源虽然模仿了这些着法来下,但一时间也不能把细节都研究透彻。于是,云渊源下的棋就不免有些似是而非。崔潮抓住他的几次失误,获得了不少利益。

    云渊源吃了亏,知道不能再这样跟在崔潮屁股后面走,只得用回自己的着法。崔潮越下越顺,着法越来越熟练。之前只发挥了《尧帝弈经》的一二成威力,现在把四五成威力都发挥了出来。《尧帝弈经》的着法纷繁复杂,变化多端,云渊源通过计算,一时也难以破解,局势一直落后。

    这局棋崔潮占据了完全的主动,没有留给云渊源多少机会,就轻松地获胜了。

    云渊源很郁闷,通过这盘棋,他终于领略到了《尧帝弈经》的强大威力。只要用好了,《尧帝弈经》确实具有横扫天下的威力!

    云渊源连续在家闷了很多天,他决定去湖边走走,散散心。微风徐徐吹拂在脸上,让人感觉很清爽。云渊源思念起丁香,想着她一个人在许府与一群陌生人周旋,她过的每一天都战战兢兢。云渊源恨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救丁香于水火之中。想到这里,他又恨崔潮自私自利,只顾着利用《尧帝弈经》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丁香的死活与处境都不管不顾。云渊源想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崔潮,又怕辜负了丁香的一片苦心。到时不但崔潮不会去救丁香,反而会让丁香陷入更加难堪的局面。

    云渊源想了一阵丁香,又开始想棋局。第四局棋的内容他研究了很久,《尧帝弈经》的精妙着法让云渊源叹为观止。要是能将《尧帝弈经》完全读懂运用纯熟,普天之下恐怕也无人能敌。云渊源不禁有点灰心起来,想着以自己的棋力要战胜顶尖高手还难上加难。现在要面对《尧帝弈经》,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第十局?

    回去之后,云渊源继续摆棋研究,但都没什么结果。

    崔潮经过第四局的完胜,顿时信心百倍,《尧帝弈经》果然没让他失望。正在他得意的时候,突然脑子里冒出来崔家先祖的遗训。到目前为止,《尧帝弈经》虽然给崔潮的身体造成了一些劳损,但经过休息之后,又恢复如常。崔潮认为先祖的遗训可能过于夸大其辞,便不再理会。

    第五局开始,云渊源执白先行。这次他把《尧帝弈经》的着法和《蓬莱清源谱》上的着法结合起来,形成一套新的思路。崔潮一上来,还是用《尧帝弈经》的阵势,并加入了很多新的变化,比前几局更加复杂难懂。

    云渊源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战略战术,保持自己的步伐不被对方扰乱。原来,他想通了一个道理,《尧帝弈经》固然厉害,但崔潮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将《尧帝弈经》上的东西全部理解掌握的。所以,他也不可能将《尧帝弈经》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同样地,云渊源参考古人的下法下出来的棋,也是非常精妙,崔潮也同样地需要花费脑力去计算和破解。云渊源决定下好自己的棋,同时吸收对方的精妙之处,他觉得这才是他应有的态度。

    两人你来我往,局面僵持不下。这时,崔潮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肚子里好像有什么要翻腾起来,然后又引得他有点头晕。崔潮要了一杯热茶过来喝下,过了一会,好像更加难受,很想要呕吐。他拼命坚持着忍受着,但身体越来越虚弱,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最后终于晕倒在地。

    崔潮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一个小黑人领着他在黑乎乎的地洞里钻来钻去,一会往上狂奔,一会急速降落。他跑得好累好累,好想停下来,但他的身体却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跑,总是停不下来。他拼命地喊叫,但没人理他。那个小黑人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它两眼发出绿光,在黑暗中让人不寒而栗。

    最后,崔潮掉进了一个水潭,一下子就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躲在床上,便立刻惊呼了起来,“我的棋还没下完呢!”他想坐起来,又感觉浑身乏力,好像有成千上万根小针扎在身体里,让人疼痛难忍。

    “快躺下,大夫说你要休息几天才行,你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关睢鸠连忙走了过来,把崔潮按下。

    “棋局结束了吗?”崔潮无力地问。

    关睢鸠见他病成这样,心里还只惦记着棋局,不禁一阵心疼。“先别管棋局了,身体要是垮了,还拿什么去下棋?”

    “我输了吗?”崔潮担心地问。

    “他们说判你放弃棋局,就是输了。”关睢鸠轻声说道。

    崔潮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脸色苍白,很是憔悴。过了一会,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关睢鸠抹了抹眼泪,她跑到关楚凡面前,对父亲说,“爹,能不能让他别再下了?我怕他撑不住。。。”

    关楚凡伸手擦去关睢鸠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傻孩子,没事的!他身体健壮得很,只是一时劳累过度罢了,休息几天就好了。我们有上好的人参,你拿去熬汤给他喝。”

    “这棋非下不可吗?”关睢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男人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经过一番努力是不成的。有了困难就半途而废,最终什么事也办不成。”关楚凡安慰着女儿。他当然不能让崔潮停下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阻止崔潮的。

    云渊源看到崔潮晕倒在自己面前,先是心惊,后是害怕,又是担心,百感交集,莫衷一是。作为对手,云渊源完全能体会到崔潮的心情,换作是他,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是要拼了自己的半条命,也要像男子汉大丈夫那样完成自己的使命。

第223章

    崔潮在关睢鸠的精心照料下,两天过后,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他不听大夫的劝告,坚持要上场与云渊源进行第六局的对决。

    云渊源见崔潮脸色不大好,便好言劝说,“你崔家先祖早有遗训,《尧帝弈经》伤人伤己,你还是少用为妙。”

    崔潮冷冷地说,“你现在怕了吗?你劝我不要用《尧帝弈经》,只不过是怕我挑战成功,抢了你的盟主之位。我用不用《尧帝弈经》不要你管,你顾好自己吧!”

    “我怎么会怕呢?你既然来挑战我,我就会尽我的全力来与你争斗,这便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只是你的身体受损,我怕你吃不消。”云渊源担心地说。

    “废话少说!抓紧时间下棋吧!”崔潮轻轻地咳了几声。

    云渊源见他坚持己见,不便再说。崔潮拈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云渊源经过这两天的研究,对《尧帝弈经》的着法和特点又熟络了几分。针对《尧帝弈经》,云渊源特别研究出了一套阵势。现在,他就把它使了出来。

    崔潮见云渊源的棋中夹杂着古谱和《尧帝弈经》的着法,既与《尧帝弈经》相通,又有所不同。崔潮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与云渊源过多缠斗,便想要速战速决。他用了一套新的阵势,意在将云渊源打个措手不及。

    云渊源有了前几次对战《尧帝弈经》的经验,便不再慌乱。他耐心地寻找对方阵势中的空隙,小心地准备着,等时机成熟再给对方施以强力一击。

    崔潮久战不下,不免心焦起来。他连连使出杀招,想要给予对方重创。偏偏云渊源就像一只灵活的小兔子,在白棋与黑棋之间的间隙中辗转腾挪,虽然有所损失,但却不失主动。

    崔潮一性急,感觉血气直往上冲,一直冲到了脑门上。他连连咳嗽,有点喘不过气来。旁边有个小婢女连忙端了一碗参茶上来,递给崔潮。崔潮接过喝了,这才缓了过来。

    他重新审视局势,瞅准了对方一块弱棋,准备全力出击,一举将对方击溃。云渊源见对方来势凶猛,便采用迂回战术,避其锋芒。崔潮一击不中,更是心急如焚。他已感觉身体有所不支,便一招紧似一招。

    云渊源绕到对方的后阵,投下一子去试探。崔潮被搅得心烦,重重地将一颗白子拍在棋盘上,把云渊源给吓了一跳。他见崔潮面红耳赤,气喘如牛,便心生恻隐,想要再让他一局。又想到第一局让崔潮的时候,崔潮已怒不可遏,要是再让他一局,恐怕会激起他的愤怒之心,反而会害了他。于是,云渊源便低下头去,专心下棋,不再看崔潮的脸。

    云渊源见崔潮使出《尧帝弈经》的着法,虽然精妙但却有失严密,留下了几个疏漏之处。云渊源便利用这几处的弱点,不断地骚扰对方。崔潮被他搞得束手束脚,想发力却又不敢放开手脚。正是左右为难,手忙脚乱。

    云渊源则按照自己的战略部署,逐步将己方的阵营推到了对方阵势的周围,使其动弹不得。

    崔潮左看右看,前没有出路,后没有救援,每块棋都成了孤魂野鬼一般,被困在黑势中。顿时灰心丧气,阵脚大乱。被云渊源抓住机会,全面反攻。白棋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崔潮内心激荡,感觉有千万只小虫在体内爬行,使全身血气逆行。突然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溅在了棋盘之上。崔潮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棋盘上,不省人事。

    一时间,现场人群大乱,好几个人冲上去把崔潮搀起来去急救。云渊源再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眼前吐血而倒,一下子人也傻了,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用空洞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一切。

    云渊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弈峰台的,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上一次是曹卫平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次又是崔潮。他们为了围棋,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云渊源一时也糊涂了,自己并没有想要去害别人,只是想下好自己的棋。可为什么总是有人因为自己而遇上了生命的危险呢?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因为围棋本身就不是一样好东西?大家为了围棋而互相争斗到死,这真的值得吗?

    却说崔潮被抬到家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关睢鸠早就哭成了泪人,苦苦守在崔潮身边伤心痛哭。关楚凡和于夫人见爱女哭得死去活来,两人都心如刀绞。于夫人说,“这棋还是不要下了,争什么围棋盟主?别把命都搭上了,到头来却要让我的女儿守活寡。”

    关楚凡叹了一口气说,“女人呐,只懂得怜惜别人,却不知道去体谅别人。一个男人活在这世上,如若不干出点成绩来,那又有何脸面可言?男人是为尊严而活着的,有些东西远比性命要重要得多。”关楚凡说出这几句话来,却是实情。男人就是要拼命的,浑浑噩噩过日子的男人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这边关楚凡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到了关府,拿出最好的药材让他们去配药。忙活了大半天,到晚上的时候,崔潮悠悠地睁开了双眼,关睢鸠扑在崔潮身上,嚎哭不止。关楚凡和于夫人见崔潮的性命保住了,倒也松了一口气。崔潮虽然是外人,终归是他们的女婿。他们不为崔潮着想,也得为心爱的女儿着想。

    关楚凡把赖孚军叫了过来,让他想办法把围棋盟主挑战的后四局棋推迟半个月再进行。赖孚军便一个个去找各大围棋帮派的人,向他们去解释劝说。又征得云渊源的同意,将围棋盟主挑战暂时中断半个月,等崔潮身体好转再继续进行。

    一时间,扬州城内有了很多传言。有人说云渊源得到异人指点,掌握了一门摄人心魄的异术,曹卫平和崔潮两人都中了他的招。又有人说崔潮练了奇门异术,才导致心脉逆转,走火入魔。又有人说是曹卫平的党羽为了给曹卫平报仇,偷偷地给崔潮下了盅术。

第224章

    崔潮在家休养了十来天,身体已大致恢复。这些日子里,他对挑战盟主的对决一刻也没有放松。在前六局里,他和云渊源各胜三局。对决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双方错进错出。所谓争棋无名局,意指对局双方在重大的压力之下,心理受到压迫,想赢怕输,反而导致出现更多的失误。

    经过这场大病,崔潮对《尧帝弈经》已经产生深深的敬畏之心。崔家先祖所言不虚,崔潮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善用《尧帝弈经》。面对余下的四局棋,崔潮的心里很是矛盾。按棋力他是比不过云渊源,《尧帝弈经》的威力确实强大,但它对身体的损伤更让人心生畏惧。

    这天,崔潮悄悄地找到云渊源,想跟他聊聊。崔潮的亲人都没了,身边也没有了像云渊源这样的好朋友,他时常感到内心孤独。现在云渊源不再当他是朋友,丁香也走了,在这世上,他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都找不到了。

    云渊源看到崔潮找上门来,感到很意外。他没有出声,静静地望着崔潮。

    崔潮站在门口,感觉很不自在。他搓了搓手,说:“丁香在济南还好吗?”

    云渊源听他提起丁香,心里马上就变得很不平静,“她一个人呆在别人家里,有什么好的?”

    崔潮似乎有点懊悔,“我真的不是有心让她去的,是她自己。。。”

    云渊源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她是为你去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劝了她,叫她不要去,但她还是执意要去。”崔潮的眼神有点慌乱。

    “她怀了你的孩子,怕拖累你,才一个人跑到济南去的。她想在那里生下孩子,以后都不再见你。”云渊源一股脑儿就把事情的真相全说了出来,这些话憋在他心里,每天都堵得难受。

    “什么。。。孩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崔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丁香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她为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却一点都不知道?你还算是男人吗?”云渊源激动地喊了起来。

    “可是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崔潮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从云渊源的口中听到这些话。

    “就算她没有怀上孩子,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跑到济南去?你还不是为了你的《尧帝弈经》?”云渊源越说越生气。

    “我说了呀!我说不让她去,可她还是要去!”崔潮心慌意乱,“她。。。”崔潮猛地惊醒过来,丁香如果跟着自己回扬州,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她有了身孕,到时说不清道不明,他就会被人怀疑。原来丁香早就想到这些,所以她才执意要跑到济南去。这样她才能离崔潮远远地,自然就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影响。

    云渊源早已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才会跟崔潮翻脸翻得那么坚决。崔潮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苦秀。。。云兄,我知道你一向都喜欢丁香,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云渊源疑惑地问。

    “你只要能帮我尽快夺得盟主之位,我就可以去济南把丁香接回来。你也知道我的处境,现在我在关府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只要我当上了围棋盟主,关楚凡就会对我另眼相看。到时我就可以把丁香娶了,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为我生下孩子,这不就很好了吗?”崔潮刚才只在电石火花之间就想出这段话来。

    这又让云渊源大感意外,“你能做到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崔潮连连点头。

    “万一关家不同意呢?”云渊源问。

    “不会的!只要我一当上围棋盟主,有了地位有了名声,他们一高兴就会同意的。”崔潮避开了云渊源的目光,把脸别向了一边。

    “那我要怎么帮你?”云渊源问。

    “这次我一生病,就不敢再练《尧帝弈经》了。我知道你的棋力比我高,你要是全力以赴的话,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这样一来,关家的人就更加看不起我,到时我要拿什么去救丁香?”

    “你叫我让棋给你?”云渊源道。

    “你只要稍微让一让,别人都看不出来的。”崔潮感觉脸上有点发烧。

    “你竟然叫我让棋?”云渊源瞪大了眼睛看着崔潮问道。

    “不用全让,让三局就好了!”崔潮不敢去看云渊源的眼睛,“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丢脸,但是为了丁香,也只有这个办法可想了。”

    云渊源沉默了。对围棋,云渊源钻得很深,也很有心得。但是说到处理事情,云渊源的脑子就很简单了。他根本想不到崔潮说的这些办法,否则在济南,他也不至于无计可施。

    让棋肯定不对,但他又想不到一个比让棋更好的办法。只要能救丁香,盟主做不做他都无所谓。如果崔潮真能娶了丁香,那也算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他只希望丁香能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

    “好啊!我没问题。但是你一定要保证你能做到今天答应的事,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云渊源很快就决定好了,为了丁香,他什么事都能做。

    “好!我保证!”崔潮好像松了口气,眼睛里飘过一丝异样的眼神。

    回去之后,崔潮的心情变得大好。他没有再花很多时间去研究围棋,而是每天陪着关睢鸠,跟她聊天玩乐。关睢鸠好开心,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崔潮和云渊源再次相聚在弈峰台上,开始第七局的对决。

    崔潮没有再用《尧帝弈经》的着法,云渊源一开局就占据了优势。到了后半盘,他瞅准机会卖了个破绽,让崔潮吃了自己的一小块棋。局终时,崔潮获得了小胜。

    接下来的进程正如崔潮所料,云渊源赢了第八局,最后两局都输给了崔潮。崔潮以六胜四负的战绩挑战成功,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扬州围棋盟主之位。

第225章

    崔潮坐上了盟主之位,扬州城里却多了很多谣言,对新盟主诸多质疑。有说是内幕交易的,有说是裙带关系的,有说是奇门异术的,有说是威吓强夺的。这些谣言传得满城都是,关楚凡一天都能听到好几回。他不胜其烦,把崔潮和赖孚军都叫了过来,“你们说说怎么办吧?现在扬州城里说什么的都有,把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崔潮和赖孚军对望了一眼,道:“我们事先不是都跟各大帮派都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出来那么多说闲话的?”

    “这事我管不了,你们去想办法去平息谣言吧!”说完,关楚凡起身就走了。

    崔潮盯着赖孚军,问:“赖兄,你说怎么办?”

    “因为你和关大人的关系,他们才有那么多话说。如今之计,我看只有以棋服人。”赖孚军道。

    “怎么个以棋服人法?”崔潮忙问。

    “让各个帮派都选出一名代表来和你下一盘棋,你把所有的人都打败了,他们自然就没话说了。”赖孚军道。

    崔潮一想,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他心里又有点为难,经过上次的大病,他现在对《尧帝弈经》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但要面对各大帮派的挑战,却又只能用《尧帝弈经》上的着法来对付。

    赖孚军见崔潮面有难色,便问:“你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我身体没事,不过……”崔潮迟疑了一下,“我上次研究了一种上乘的围棋技法,身体损耗很大。如果要对付各大帮派的高手,就必须再次运用这种上乘的围棋技法,我担心……”

    “哦,是这样。”赖孚军想了一下说,“我们可以控制一下挑战的人数和间隔的天数,你不用面对所有人的挑战,可以先让他们自己对战筛选一下。这样,我们只要接受少数几个人的挑战就行。然后可以安排间隔时间长一点,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这样很好!如此要麻烦赖兄了!”崔潮连忙拱手说道。这已经是最佳方案了,不拿出点真本事给他们看看,他们是不会服气的。而且,崔潮也想要再研究一下《尧帝弈经》,找出一个更安全可靠的方法来使用《尧帝弈经》。

    赖孚军自从上次找过武开运之后,两人的关系就熟络了。这次,他又找到了武开运去帮忙。武开运给他分析了扬州城里的帮派情况之后,觉得应该由天元帮和清风门各选两人来挑战,再从其他帮派中选出两人来做代表就差不多了。

    赖孚军觉得武开运的提议很合理,说:“那天元帮的人选就拜托武堂主了!”说完盯了武开运一眼。

    武开运心里明白,赖孚军安排这次挑战,只是想做做样子。武开运上次吃过崔潮的苦头,他是不想再出来丢人现眼了。“赖爷请放心好了!”他想到时就找两个香主去走走过场就行了。扬州城里的高手都在天元帮和清风门里,就算武开运不出场,其他帮派的人也都不是天元帮这些香主的对手。正好可以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赖孚军。

    搞定了天元帮,赖孚军又去找庞小光。庞小光听赖孚军说明来意,他倒是很乐意帮崔潮一把。崔潮已经向党飞示好,捏造假信件逼死了曹卫平。这样一来,崔潮以后就只能跟定党飞了。庞小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还说:“崔盟主是我们清风门自己人,请赖爷放心好了!”

    搞定了清风门之后,这事就变得好办了。赖孚军把星河帮的刘志彬找来,让他去通知各个帮派各派一名代表,搞一次对决,最后选出两名优胜者来。赖孚军为了提高大家的积极性,还出了一些钱做为彩头,美其名曰“扬州争雄”。

    经过一番争斗,刘志彬自己占了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则落在了五谷帮帮主赵显阔的头上,由这两人来向扬州盟主发起挑战。

    庞小光自己不会去挑战崔潮,就安排了两个香主去参加。

    最后定下来的六个挑战崔潮的人无一人是顶尖高手,对崔潮来说已经不足为惧。

    赖孚军煞有介事地发了一道榜出去,宣布将由扬州的各大围棋帮派选拔的高手轮番挑战新任围棋盟主崔潮。如若崔潮负了一局,便自动退位,另选他人担任扬州围棋盟主。

    赖孚军让刘志彬四处去宣扬此事,又说崔潮是尧帝再世,要再次统领世间围棋。人们将信将疑,拭目以待。

    崔潮重新研究《尧帝弈经》,试图汲取其精华,舍弃令人不安的部分。但他反复研究,也无法分辨其中的奥妙。他不知道哪些着法令人不安,哪些着法必不可少。崔潮深陷苦恼之中,《尧帝弈经》是一把双刃剑,其威力无穷,却又危险之极,令人既爱又恨。这时候,他想起了云渊源。云渊源在与他的对局中也使用了《尧帝弈经》的着法,却安然无恙。也许,云渊源可以解开《尧帝弈经》的秘密。

    崔潮带着《尧帝弈经》登门去请教云渊源,但云渊源态度冷淡,似乎不想与崔潮做过多的交谈,对《尧帝弈经》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崔潮碰了一鼻子灰,感觉索然无味。云渊源还留在扬州,好像只是想监督崔潮去完成他对丁香的承诺。

    崔潮忍受不了云渊源那迫人的目光,默然地离开了。

    扬州围棋六大高手轮番在弈峰台上挑战崔潮,每隔五天一局。崔潮没敢用太多《尧帝弈经》的着法,况且这六人棋力本来就不强,他们一一败给了崔潮,崔潮获得了全胜。

    挑战结束后,赖孚军给崔潮安排了盛大的登位仪式,邀请扬州城里的各大名流和围棋高手都来参加。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关楚凡的面子来参加登位仪式的,对于这个新晋的围棋盟主,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熟悉和接受。

    过了几天,云渊源找到崔潮,对他说:“崔盟主,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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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