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乌鹭传TXT下载乌鹭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乌鹭传全文阅读

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崔潮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兑现承诺,他还需要时间去思考和安排。“云兄,给我点时间吧!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是不会食言的!”

    云渊源对崔潮的话很不满意,按他的想法,崔潮应该马上亲自去济南把丁香给接回来。早一日接回,便可以让丁香少吃一日苦。“你还要多少时间?丁香一个人在那里很难熬的。”

    “我得把事情安排妥当,要让丁香安安心心地嫁给我,也要让关家的人心平气和地接受她,这需要做很多事。”崔潮不慌不忙地说道,完全没有了当初去求云渊源让棋时的那种急迫的心情。

    “你准备怎么做?”云渊源继续问道。

    “这怎么能说得清?我得一个个地去讨好他们,哀求他们,哪有那么容易?”崔潮有点不耐烦。

    “那我再给你两个月时间,两个月之后,丁香那边肯定瞒不住了,还不知道许家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怎么对待她呢?你得抓紧了。”云渊源很着急,却又有心无力。

    “我知道了。”崔潮很不高兴地走了。

    云渊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看他那样子,好像很不情愿把丁香接回来。云渊源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他的心好乱。

    崔潮的心同样好乱,想要关家的人接受丁香又谈何容易?当初他答应云渊源去接丁香本就是权宜之计,但现在已经势成骑虎,他得重新审视此事。

    先去探探关睢鸠的口风,只要关睢鸠同意了,事情就算完成一半了。关楚凡拗不过关睢鸠,于夫人最懂女儿的心思,她可能是个隐患,会让关睢鸠改变主意的。

    崔潮回到家中,看到关睢鸠在做针线,刚想开口,就被关睢鸠看到了。她容光焕发,满脸高兴,一看到崔潮便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扬起脸笑道:“相公,我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

    “哦?什么事?”崔潮问。

    “你猜猜。”关睢鸠俏皮地说。

    崔潮想了想说,“我猜不到,娘子,你说吧!”说着,便伸手搂住关睢鸠的腰。

    关睢鸠也伸手环抱住崔潮的脖子,把脸靠近崔潮,轻轻地说道:“我们有小宝宝了!”

    “什么宝宝?”崔潮突然猛醒过来,“你有身孕了?”

    关睢鸠使劲地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我要当父亲了!”崔潮欢快地笑着,把关睢鸠抱起来转了两个圈。

    “快把我放下!小心!”关睢鸠娇嗔道,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跟丁香的情形不同,关睢鸠的怀孕是人伦之常。一个人有了家室,有了孩子,人生就变得完整了,崔潮和关睢鸠尽情地享受这喜悦。丁香和关睢鸠都怀上了崔家的后人,但在崔潮眼里,关睢鸠怀的是幸福,而丁香怀的却是一个大麻烦。

    这一下,崔潮就不敢再开口去试探关睢鸠对他要娶丁香的反应了,一个怀孕的女人怎么可能接受另一个怀了自己相公的孩子的女人?

    这时,崔潮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不敢深想下去,只能暂时把它丢在一边,丁香的事先拖拖再说。

    党飞在京城听说崔潮当上了扬州围棋盟主,心里就琢磨开了。这个盟主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头衔,没什么实权。但崔潮背后却是扬州最有权力的关知府,这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党飞登门去找叶不落,想跟他聊聊。

    “不落,你女儿有消息了吗?”党飞问。

    “唉,这孩子,愁死我了!她倒是写了封信回来,人应该没事,我却有事了。吕博望那边三天两头来问我要人,我只能硬着头皮给他们赔罪。”叶不落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你女儿是女中豪杰,嫁给吕博望那小子太亏了。”党飞笑道。

    “从人品来说,我女儿略胜一筹。从家世来说,吕家是在天上,我家是在地下。”叶不落苦笑道。

    “你派人去找你女儿了吗?”

    “去哪找啊?她出了京城,在信上也没说她在哪。”叶不落停了一下,“门主,你是有事找我吧?”

    “哦,对,有点事,想跟你聊聊。”党飞敛起笑容,“崔潮在扬州新夺围棋盟主的事你知道了吧?”

    “听说了,这个崔潮背后有官府撑腰,这次夺得盟主之位,应该跟他岳丈有关吧?”叶不落道。

    “应该多少有些关系,他的棋力不怎么样,不知道他是怎么打败云渊源的?”党飞满腹疑惑。

    “云渊源也是个异数,以前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好像凭空蹦出来一样。要不是他打败了曹卫平,还真是很难令人信服。现在年轻人成长得很快啊!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都是一天天练出来的。”叶不落感叹道。

    “好事就是这两人都在我们清风门,云渊源是人才,崔潮背后有官府,对我们来说,就是怎么用好这两人的问题。”

    “这倒是!云渊源没什么背景,人也比较单纯,现在他在我们清风门的地位也有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崔潮就有点复杂了,这要看关楚凡是怎么想的了。”

    “你觉得关楚凡是怎么看待我们清风门的?”

    “他痴迷围棋,还比棋招亲招了个围棋女婿,跟我们清风门一向没什么来往,我觉得他对清风门应该没多少想法吧?”

    “你知道苏州弈乐帮的事吗?”

    “听说过,被苏州知府给查了,一两百年的弈乐帮说没就没了,太惨了!”

    “你知道崔潮跟弈乐帮有什么关系吗?”

    叶不落愣了一下,“他年纪还小,难道他父母是弈乐帮的人?”

    “说对了一半,”党飞神秘地一笑,“他父亲不但是弈乐帮的人,而且是弈乐帮的总头头。”

    叶不落吃了一惊,“是啊,弈乐帮的帮主姓崔,那崔潮是怎么逃出来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据我估计是他父亲应该预感到要出事,所以提前把他送出来了。”

    “哦,这倒有可能。”

第227章

    “苏州知府孙惟讷是个厉害的人物,之前弈乐帮控制了苏州大部分的盐税,官府对他们基本失去了控制。后来孙惟讷利用天元帮的势力,暗中搜罗了很多弈乐帮的罪证,再把弈乐帮一锅给端了。现在苏州的盐税都落到了官府的手中,天元帮苏州堂也被他所控制。盐税啊,大把大把的油水可捞!”

    “扬州也是盐税重地,应该都被官府控制了吧?”

    “好像没有,官府只控制了一部分,其他都散落在民间。你说关楚凡会不会效法孙惟讷,用围棋帮派的势力去控制扬州盐税。”

    “会吗?”

    “我们假设他会,那他会找我们清风门呢还是天元帮来帮他做这事?”

    “应该找我们吧?”叶不落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难道他从招崔潮为婿就开始在准备这事了?”

    “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他的内心一定深不可测。我们得想深一层,早做准备才好。”

    叶不落不得不佩服党飞的深谋远虑,他总是在想别人想不到的事,或者说他的身份逼着他去想一些别人不敢想和不会想的事。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先行一步做个姿态出来。把庞小光调回京城,让崔潮来做扬州堂的堂主,如何?”

    “不落,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崔潮出卖他的师父换取了我的信任,我也该向关楚凡表达一下我的诚意。只要他收到了我的好意,相信他将来会对我们清风门有所寄望的。”

    “我看可以一试。”

    党飞很满意,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能在扬州沾上盐税,将来对清风门会有数不尽的好处。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将天元帮挤出扬州,那时扬州就是清风门的天下了。

    一旦决定了的事,党飞是毫不迟疑。他立刻修书召回了庞小光,让崔潮升任扬州堂堂主。崔潮一时春风得意,在扬州城里和关家人面前出尽了风头。

    崔潮庆幸自己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从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一跃而成为扬州城里的围棋风云人物,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让崔潮兴奋不已。一切都在朝着他的既定目标在发展,他的自信心也越来越强。

    很早之前,赖孚军和崔潮就在悄悄地收买人心,现在崔潮一当上堂主,一切都顺理成章。扬州堂的上上下下都对崔潮鞍前马后,把马屁都拍到天上去了。崔潮头一回受到如此待遇,不禁有点飘飘然起来。他说话做事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胆子越来越大,眼睛慢慢地长到了额头上。

    云渊源因为帮派事务去找过崔潮几次,顺带着又身崔潮问起有关丁香的事。崔潮对此爱理不理,只是一味推脱。云渊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现在崔潮高高在上,云渊源也没了主意,崔潮把云渊源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这次,关楚凡对崔潮的表现很满意。原本,关楚凡制定了一个长远的计划去夺取清风门扬州堂的控制权。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原来的计划。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曹卫平竟然在这次盟主大会中死于非命。对于曹卫平的死,关楚凡有一点惋惜。后来他听说曹卫平有勾结外人阴谋夺取清风门门主之位的举动,他对曹卫平的印象立刻就改变了。取代曹卫平的是云渊源,关楚凡又以云渊源为主设计了一套在清风门的夺权计划。还没等开始实施,崔潮又取代了云渊源。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关楚凡原本就对崔潮寄予了厚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帮他实现了夺权目标,实在是令他大喜过望!加上关睢鸠又怀上了崔潮的孩子,这喜上加喜,让关楚凡感到特别舒心。

    正在崔潮志得意满的时候,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同胞兄长崔浪!

    两人久别重逢,又是惊喜又是伤心。原来崔浪被强盗抓去之后,没过多久,他就逃出了强盗窝。那时他们的母亲已不堪凌辱,在山上自尽。他们的妹妹崔涌被强盗卖给了人伢子,不知去向。崔浪一个人逃到苏州,却发现弈乐帮的人都被官府抓了起来。父亲崔立德被投入了死囚牢里,亲戚们都逃的逃,抓的抓,崔浪连个安身之所都找不到。万般无奈之下,崔浪只得一路乞讨到了光明镇,那是崔家所剩下的唯一家产。

    崔浪在光明镇住了下来,得到几个远房亲戚的照顾,好歹谋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混口饭吃。后来他又去了一趟苏州,那时崔立德已被问斩。崔浪痛哭了一场,在苏州城里四处打听,也没找到崔潮的消息,只得又孤身回到了光明镇。

    直到最近,崔浪偶然从一个围棋人的口中听到扬州出了个围棋盟主名叫崔潮。崔浪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围棋上有很高的天分,能夺得围棋盟主,他一点也不惊讶。他立刻打点行装就跑到扬州来找崔潮了,这个围棋盟主果然就是他的亲弟弟。

    两人相聚之下,崔潮跟崔浪说了自己对父亲被抓之后的事,也简略地说了一些自己的遭遇。悲伤过后,两兄弟又高兴起来。兄弟重逢,总算又有了至亲至爱之人。崔潮想崔浪在光明镇只是教书混书而已,不如让他在扬州留住下来,以后两兄弟也好有个照应。

    崔潮带着崔浪去拜见了关楚凡,关楚凡得知崔浪饱读诗书,就给他在衙门里弄了个文书的差事。崔浪对关楚凡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关楚凡也很高兴,上天把崔浪送了过来,让他手中有了一张控制崔潮的王牌。崔浪现在是崔潮的唯一骨肉血亲,一个人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会对骨肉血亲的安危置若罔然的。

    崔浪的到来,让崔潮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崔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是由洪水岭上的强盗所致。那些强盗就是崔家的大仇人,他们逼死了崔潮的母亲,卖掉了崔潮的妹妹,崔潮对这些强盗恨之入骨,他必须去找他们报仇。崔潮对崔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崔浪是文弱书生,对这些事没什么主意。崔浪恨这些强盗,就问崔潮要怎么样才能报此血仇?

第228章

    “哥,你别管了,我来安排,定要将那帮强盗一网打尽。”崔潮道。

    “不!我一定要去,我要亲手替我娘报仇!”崔浪坚定地说。

    崔潮望着崔浪,一拍他的肩膀,道:“好!上阵不离亲兄弟!我们就让那帮强盗知道,他们这辈子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祸害我们崔家。”

    崔潮现在大权在握,他把扬州堂的武士都集中起来,总共有七人。这些人精通枪棒,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崔潮又去找关楚凡,请求他派人帮忙一起剿匪。关楚凡一开始不肯,崔潮说,要是剿匪成功,就把功劳都奉送给关楚凡。要是剿匪失败,这责任就由他自己承担。

    关楚凡见崔潮报仇心切,十分理解他的心情。自入赘关家以来,关楚凡一直都把崔潮当外人看待。这一次,他好像对崔潮产生了一丝亲切感。崔潮并没有因为入赘关家而放弃他个人的努力,还是很有上进心地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扬州围棋盟主和清风门的堂主,这让关楚凡对他的好感大大增加。关楚凡没有儿子,无形之中,他对崔潮寄予了一些对待儿子的情感。

    关楚凡答应了崔潮的请求,精选了五名精壮军士给他调遣。崔潮感激不尽,有了这五名军士,他的报仇小队才能大大提高战斗力。清风门的武士虽然厉害,也只适合单打独斗。而这些军士在军营受过严格的训练,在战术和组织上具有武士所缺乏的战斗力。

    由崔浪做向导,崔潮亲自领队,一行十四人分成两批,前往涟水河畔的洪水岭,去找那帮强盗报仇。

    到了洪水岭下,先由崔浪带了一个武士去山上寻找强盗的行踪。寻了三四天,终于探得强盗聚集的山洞所在。崔浪躲在草丛中,竟然看到崔家的老仆人财叔的身影。他瞅准机会,上前去跟财叔相认。

    财叔猛一见到崔浪,先是吓了一跳。待崔浪说明来意,财叔立刻就答应给崔浪他们做内应。财叔被逼当强盗,每天都过得胆颤心惊,恨不得早一天离开这个非人之地。

    据财叔说,现在强盗窝里有二三十个人。他们每天都要出去四处踩点,踩好了点就纠集人去抢劫。运气好就能抢到大批财物,运气不好,可能一个月都没什么收获。平常他们都是分散行动,只有抢劫时才会集中起来。

    崔浪和财叔都记得上次抢劫崔家的那伙人,总共有十三个人。其中有三人已经死了,还有三人已经逃走,剩下七人还在强盗窝里。其中一人就是强盗头子,外号“刚猛子”,为人特别强悍凶残。

    崔浪回去跟崔潮他们汇报了打探到的情况,崔潮就想最好能把他们集中起来一次给解决掉。崔浪想了个办法,他让财叔去把那六个人纠集起来,然后一起去找刚猛子,说有一批财物要经过洪水岭下的土地庙,可以先去路边埋伏。

    刚猛子没多想就同意了,财叔平常很少跟他们出去抢劫,这次因为是他提供了情报,所以他也要跟去分一杯羹。这个要求很合理,刚猛子没有拒绝。他们一行八人手持利刃,便下山去了。

    财叔说运送财物的人会在午时过后经过土地庙,刚猛子他们提前吃饱了饭就蹲守在路边的草丛里。吃饭的时候,财叔特意拿钱出来买了一坛酒请他们喝。但午时过后,运送财物的人却还没来。强盗们都有点犯午困,一个个躺在地上昏昏欲睡。

    财叔一看时机成熟,假装出去小解。他走过山路,到了另一边,很快就看到崔浪伸着脖子在观望。财叔连忙跑了过去,说:“强盗们这会都躺在地上快要睡着了,正是收拾他们的好时机!”

    崔潮一声令下,除了崔浪和财叔,其他人都猫着腰手拿着钢刀,悄悄地朝强盗们摸了过去。

    这帮作恶多端的强盗,一个个都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崔潮一连朝刚猛子身上捅了十多刀才停下来,大仇得报,崔潮心里无比畅快!崔浪和财叔也跑了过来,一人拿了一把钢刀,朝每个强盗的尸体上都砍了几刀解恨。

    崔潮让军士砍下强盗们的脑袋,回去交给关楚凡。关楚凡大喜过望,他凭白无故得了一件大功劳,得到上司的奖赏,心情大好。

    财叔逃离了强盗窝,又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崔潮拿出一笔钱,对财叔说:“财叔,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我们的小妹被强盗卖给了人伢子,你要帮我们去把她给找回来。你的家人应该都还在苏州,你先回去把他们都接到扬州来,我可以照顾他们的生活。等安顿好了,你就去帮我们找小妹。找到小妹,我们这辈子才能安心。”

    崔立德在世时,财叔就受了他不少恩惠。现在崔潮又把他从强盗窝里救了出来,财叔感恩戴德,想要再服侍崔潮一家人。他答应了崔潮拜托的事,去苏州把家人都接到了扬州,崔潮在清风门给他们找了点差事做。财叔见家人无忧,便一个人四处去打探寻找崔涌的下落。

    崔潮头一回尝到大权在握的甜头,他调动清风门和官府的人成功报仇。这让他更加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没有权力就没有一切。有了权力,就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

    有一天,崔浪拿来一样东西给崔潮看。这是一个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账目。崔浪仔细研究过,上面记录了一些馈赠给苏州官府里的官员的礼物和钱财,官员的名字也都记得很清楚。崔潮猜测是父亲以前记下来的,他把它放在光明镇的宅子里。崔潮一页页翻过去,还看到了孙惟讷的名字,但是只出现了一次。这本账簿只记到三年前就停止了,“哥,你看这上面只记到了三年前的,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本账簿是记录最近这三年的账目?这是爹给官府那些人的行贿记录,要是能找到更多一些孙惟讷的记录,我们就可以去告发他们,替我爹报仇!”

第229章

    “这我倒没想过,我见是爹留下来的东西,就顺手拿过来给你瞧瞧。你说的另外一本账簿很可能存在,可我们家在苏州的宅子都被官府查封了,有也没地方找去。”崔浪道。

    崔潮一想也是,就算有那本账簿,可能也被官府的人拿走了。他不禁有点沮丧,崔家最大的仇人就是孙惟讷,崔潮一时一刻也没忘记过。

    过了一夜,崔浪急匆匆地找到崔潮,说:“我知道父亲的书房里有个暗格,你说爹会不会把账簿藏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暗格?”崔潮问。

    “我有一次去书房找爹,没敲门就进去了,正好看到爹在打开那个暗格往里放东西。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就慢慢地忘了。昨晚我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们要回去看看吗?”

    “我们家的宅子估计都被官府卖给别人了,要看也只能偷偷地去看。得想个办法才行,你知道怎么打开暗格吗?”

    “就在柜子后面,有没有锁上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没有细看。”

    “你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去。”

    崔潮做了堂主,在外面的时间很多,行动就方便多了,再不用事事去跟关家人请示。崔潮和崔浪赶到苏州,两人乔装改扮,先去崔家宅院周围打探了一番。原来,崔家宅院已被一个大户人家买下,但还没有人入住,只有两个仆人住在里面看护。

    这就很好办了,崔潮和崔浪转到宅院后门,从围墙上翻了进去。再次回到自家宅院,两人感慨良多。这是兄弟俩从小生活的地方,他们对每一处都熟悉不过了。睹物思情,不禁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两人摸到父亲的书房,房门虚掩着,没有上锁。里面的家具摆设如旧,但柜子抽屉里的东西都不见了,让人一见就会产生一种凄凉的感觉。崔潮望着桌子后面,仿佛看到父亲端坐在那里,翻看着他喜爱的书册,静静地品读。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们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家宅院,还要担着被人发现的风险。

    “就是这个柜子后面。”崔浪的说话声把崔潮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崔潮和崔浪两人合力把书柜移开,掀开挂在墙上的灰布,就露出后面的暗格来。暗格嵌在墙里,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

    “这要怎么打开?”崔潮问。

    “找找,应该有个机关。”崔浪道。

    两人在墙上摸索着,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两人一动也不敢动,摒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轻,慢慢地消失了。两人松了口气,继续找打开暗格的机关。

    崔潮用力在墙上按着,按到暗格门上时,感觉手上有点松动。他用力双手按下去,只听一声轻响,暗格门往里一缩。崔潮顺势在暗格门左边一按,门的右边就往外转动打开,露出暗格里的东西来。

    两人不及细看,就把暗格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事先准备的布袋里。再小心地关上暗格门,把柜子搬回原位。两人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们小心地查看着周围,确认没人后,走到后院,从围墙上翻了出去。

    崔潮在外面空地上回望自家宅院,用坚定的语气轻声说道:“我还会回来的!”崔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想住回自家的宅院。

    两人到了客栈,把房门关上,打开布袋来看。果然发现了一本账簿,两人仔细地一页页看过去,正是接在之前那本账簿后,记录了最近三年很多弈乐帮和官府的钱财往来。孙惟讷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后面有很多钱财和名贵物品的记录。

    “就是它了,孙惟讷,我看你这次怎么死?”崔潮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们要把它交给谁?”崔浪问。

    “别急,我们自己先研究一下,然后抄录一份再说。”崔潮表现得很冷静。自从家变以后,崔潮经历了很多事,也学会了很多事。

    兄弟俩在苏州没有多做停留,就回到了扬州。崔浪把账簿抄录了一份,然后崔潮拿着这份抄录的账簿敲开了关楚凡的房门。

    “岳父大人,小婿回了一趟苏州,从自家的宅院里找到了一本账簿。上面记载着以前弈乐帮向苏州官员行贿的账目,我想要告苏州知府孙惟讷贪赃枉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关楚凡听完吓了一跳,崔潮做的事一件比一件更让他心惊肉跳。这次他竟然要告发苏州知府!关楚凡接过账簿,打开看了几页,便心生疑惑。崔潮连忙解释道:“这是我哥抄录的一份,内容跟原本是一模一样。请岳父大人帮我看看,以这样的罪证,能去告发吗?”

    关楚凡没有说话,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越看越惊心。这上面的记载很详细,不仅有每次送礼的时间和地点,连同行和在场的人都记得一清二楚。如果这还不能告发,大清的王法就真成摆设了。

    但他不动声色地说:“贤婿,这个事关重大,你先不要跟人说起,我得好好看看才行。”

    崔潮想了一下,便说:“那就有劳岳父大人了,小婿先回。”

    关楚凡嗯了一声,目光却仍然停留在账簿上。这些记录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了,足以让上面的每一个人都身陷囹圄。这本账簿一旦公开,必将在苏州引起一场巨大的震动。关楚凡必须认真思考他能通过这本账簿获得什么样的利益,告发有很多种方式,他要选取利益最大化的那种。

    经过精心的准备,关楚凡先把崔潮叫了过来,跟他说:“贤婿,我知道你恨孙惟讷,是他害得你们崔家家破人亡。你把那本账簿交给我,我自然会帮你报这个血海深仇。但官场的事很复杂,我必须做一些周密的安排。另外,你要把账簿的原本交给我,我看过没什么问题了,才能上书弹劾孙惟讷,将他绳之以法。”

    “全听岳父大人安排!”在这件事上,崔潮只能依靠关楚凡才能完成复仇大计。至于那些细枝末节,崔潮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第230章

    关楚凡果然上书弹劾孙惟讷,告他贪赃枉法等多项罪名。皇上见书大怒,即刻下诏命关楚凡为监察使,前往苏州彻查。

    孙惟讷猝不及防,他不知道崔立德竟然还藏了这样一本账簿。关楚凡把账簿上记录的官员都抓了起来,一个都没有漏过。有几个官员已经调职到其他地方,也被关楚凡派人前往辑拿。一时间,苏州风波再起,人心惶惶。

    被抓的官员四处疏通门路,罪轻的被取保候审,罪重的一律隔绝。关楚凡命人日夜严刑拷打,又牵扯出许多案子来。这些官员平常都有来往,有好处就互相提携。到了出事的这一天,就互相指证,唯恐逃脱不及。

    孙惟讷到处托关系,又派人送信给蒯宏祚,以告发蒯逸琪为要胁,请求帮忙。不料,送去的信被蒯宏祚的夫人看到了,当即截留,因此蒯宏祚对孙惟讷被抓之事毫不知情。孙惟讷耗费家财,总算逃脱死罪,但仍被判了个发配边疆。

    关楚凡有心控制苏州的盐税,把关键人物都轻判轻罚,留在苏州。他们的罪证则被关楚凡扣留在手上,令他们以后都无法反抗。关楚凡派赖孚军去天元帮扬州堂找到蒯逸琪,陈情利害,让他们听命于关楚凡。蒯逸琪一时看不清状况,只得屈服。

    关楚凡因此案有功,被提升为道台,掌管江南一带的盐税。关楚凡得此肥差,心满意足。

    崔潮在扬州得知孙惟讷要被押往新疆伊犁服刑,便带上扬州堂的七名武士,一路追赶,终于在临近陕西时赶上。崔潮出钱收买了押解官差,寻了个僻静处,亲手结果了孙惟讷,这才解恨。至此,崔潮和崔浪为父母报仇雪恨,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余下之事,就是要尽快找到小妹崔涌。财叔在苏杭等地四处打听,尚无音讯。

    蒯逸琪在苏州过得胆颤心惊,虽然平安无事,却从此对官府多了很多畏惧之心。终于寻了个借口,离开了苏州,前往永嘉去与李玉树为伴。左隐听闻崔潮在扬州做了围棋盟主,想要去问他害死曹卫平师兄之罪,便向上面请求调往扬州堂。蒯逸琪帮左隐陈情,武开运以前也听说过左隐是少年天才,立刻修书请求调左隐到扬州。没多久,左隐的请求被批准,青青自是一同前往,叶颖和范平也乐意跟着左隐去了扬州。

    他们三人一起研究《尧帝弈经》,颇有心得。《尧帝弈经》博大精深,其内容不止于棋艺,对世间万物都有讲述其中错综复杂的联系。范平原就是个善于领悟的人,他每天静心思索,于棋艺上得到很多以前没有的体会。

    至于左隐,对《尧帝弈经》的领悟更胜他们二人,他总是能发现其中的关键所在,又能将其隐藏在背后的奥妙一一破解。渐渐地,左隐已经可以将棋灵控制自如,令其循规蹈矩,不再出来作乱。

    有一天,叶颖正在跟左隐一起练棋。突然看到棋盘上跑出一个小白人来,她一开始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就冷静下来,原来左隐遇到的是黑棋灵,叶颖却遇到了白棋灵。终局后,叶颖把遇到白棋灵的情况给左隐和范平说了。两人惊讶不已,左隐经常会遇到黑棋灵,却从来没见过白棋灵。范平偶尔才会遇到一次黑棋灵,也从来没见过白棋灵。

    范平瞪大眼睛盯着叶颖看了半天,“只有你才能召唤出白棋灵啊!”

    “怎么着?不行吗?白棋灵是专克黑棋灵的,怕了吧?”叶颖很得意。

    左隐和范平面面相觑,叶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胡说的,看把你们给吓的,呵呵!”

    左隐和范平也被逗笑了,又问她遇到白棋灵的感受。叶颖说,“它只是一闪而过,我还没体会到。”

    说罢,三人又仔细研究了一阵,想弄清楚白棋灵是怎么出现的,但没什么结果。后来他们又试了很多方法,白棋灵都只是偶尔出现一次,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很短。令叶颖安心的是,白棋灵并没有引起叶颖身体的不适,对左隐和范平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除了研究《尧帝弈经》,左隐还写了很多信给常秋湖和魏一刀他们,跟他们商量对付崔潮和党飞的办法。但现在崔潮风头正劲,再加上党飞跟他站在一边,大家都一筹莫展,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崔潮为了拉拢云渊源,请他做了扬州围棋副盟主。云渊源一再追问崔潮何时去济南接回丁香,崔潮借口事务繁忙,只是一味推脱。云渊源对他很失望,暗暗打定主意要再去济南一趟,想法把丁香从许府接出来。

    崔潮的心思都在权力的争夺上,他想把天元帮扬州帮逼出扬州,完成一统扬州围棋的目标。但现在有一件事让他颇为担心,就是左隐从苏州调到了扬州。他虽然不知道左隐来扬州意欲何为,但他知道左隐手上也有《尧帝弈经》。这时他悔不该当初让左隐也得到了《尧帝弈经》,如若不然,现在世上就只有他一人研习《尧帝弈经》,将来必定可以打败天下无敌手。而左隐在围棋上的天分比他更高,以后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曹卫平因他而亡,左隐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还有张自横的那一众徒弟,通通都不是好惹的主。现在他只能把党飞当成挡箭牌,否则,以他在清风门的资历,一定斗不过张自横那一派的势力。

    崔潮一想起这些事,就感到十分头痛。他虽然暂时控制了扬州堂,但手下却没有什么得力的帮手。现在连云渊源也因为丁香的缘故,离自己远远的。突然,崔潮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云渊源不是喜欢丁香吗?不如把丁香让给他,一来给自己撇清了与丁香的纠缠,二来还可以借此与云渊源重修旧好。只是这样一来,就委屈了丁香。崔潮爱丁香,但他更爱权力。他最后还是决定牺牲丁香,换来云渊源对自己的忠心。

第231章

    崔潮打定主意后,还是犹豫了两三天。这天,他去找云渊源。云渊源用冷眼看着他,让他很不自在。

    两人沉默了一会,崔潮木然地开口说道:“云兄,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吧!”云渊源冷冷地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崔潮,怎么都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真的喜欢丁香吗?”崔潮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云渊源。

    云渊源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心里一阵慌乱。他定了定神,说:“你放心!我知道丁香喜欢的人是你,我不会从中作梗的。”

    崔潮咬了咬嘴唇,道:“云兄,我想要你替我去济南走一趟,把丁香接回来。。。”

    “没用的,丁香不想回来给你惹麻烦,所以她才厚着脸皮呆在许家。”说到这,云渊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把她接回来,让她和你成婚,可以吗?”崔潮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云渊源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看着崔潮,“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这是在侮辱我和丁香,还有你自己,知道吗?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可以做这样苟且的事?”云渊源越说越激动,他想不到崔潮竟然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你忍心看着她呆在许府任他们欺负吗?”崔潮反倒冷静了。

    “那你就去接她回来啊!”云渊源喊道。

    “我去不了,睢鸠怀孕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娶丁香,这会要了睢鸠的命!”崔潮道。

    “你。。。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你再想其他办法吧!”突然之间,云渊源好像也体会到了崔潮的难处。

    “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要是迟了,被许家的人发现丁香有了身孕,会把她赶出来的。那时她只能流落街头,被坏人欺负,到时想救她都来不及了。”崔潮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要把这些话说到云渊源的心里去。

    “她不会跟我回来的,上次她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她这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男人。”云渊源的心有点动摇了。他爱丁香,愿意为丁香做任何事。

    “我会写一封信给你,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丁香,她看了信之后,自会跟你回来。等她一回来,我会说服她,让她安心地嫁给你。”崔潮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云渊源憋红了脸,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云兄,你是个好人!丁香跟着我不会幸福的,关家的人不会接受她。她要是进了关家,只会受一辈子的苦。所以,我真心地请求你,把她带回来,和她成亲,你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崔潮压抑住内心的痛苦与纠结,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理智告诉云渊源,这可能是能救丁香的最好办法。“许劭不会放她走的!”

    “我有对付许劭的办法,到时我派个人跟你一起去,你们按我说的做就行。”

    崔潮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云渊源点个头,就能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掉。

    云渊源现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只有点头答应。

    过了两天,崔潮领着一个人过来,对云渊源说:“云兄,丁香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他指着身边那个人说:“这是我们扬州堂的武士,叫杨立青。他身手了得,同时对付几个人都不在话下。我把对付许劭的方法跟他说了,到时你按他说的做就行了。”说完,崔潮把一封信递到云渊源手上,信封上写着“丁香启”三个字。

    崔潮还给他们准备了两匹好马,云渊源显然也都想好了,这一次,他非把丁香从许家救回来不可。

    离开扬州,云渊源和杨立青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云渊源算过时间,应该可以在丁香出事前赶到济南。

    当云渊源再次赶到济南许家,许世杰、许劭和丁香都吃了一惊,三人都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渊源要求和丁香单独见一面,许世杰担心他又像上次那样惹出很多事来,只得答应了。他把云渊源领到许家的后花园里,丁香就坐在凉亭下,云渊源走了过去。许世杰和许劭远远地看着他们,并没有离去。

    云渊源怜惜地看着丁香,丁香脸色不大好,好像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嘴唇也有点发白。

    “丁香,你还好吗?”云渊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轻声问道。

    “你怎么又来了?我在这里很好!”丁香勉强笑道。显然她不是很好,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崔潮让我来的,他写了封信给你。”云渊源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来,递给丁香。

    丁香颤抖着手接过信,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她使劲咬着嘴唇,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她打开信来看,脸上先是疑惑,然后是吃惊,最后是恐惧和担忧。她看完信,半晌没有说话,等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对云渊源说:“我会跟你回去。”

    云渊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看来最了解她的人还是崔潮。“高兴点,别让他们发现了。”云渊源笑道。

    丁香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然后抬头给了云渊源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容中掺杂着一些凄美,很多无奈和悲伤。

    云渊源没有多说什么话,就起身离开了。他经过许世杰和许劭身边,朝他们拱了拱手,扬长而去。许世杰和许劭呆在原地,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许劭走到凉亭里去问丁香,“他来干什么?”

    丁香脸上露出微笑,道:“他去了一趟我的家乡,帮我把我父母的遗骸运了回去,安葬在我们家后面的山坡上,好让他们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哦。”许劭点了点头,“下次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丁香笑着说道:“好!”

    许劭远远地朝许世杰摇了摇头,许世杰这才放心离去。

    “明天你陪我去烧香吧!我想去庙里给我爹娘做一场法事,超度他们的亡灵。”丁香道。

    “好,应该的!我去安排一下,你今天早点休息。”许劭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

第232章

    当天晚上,许劭就让人去准备拜佛烧香要用到的东西。第二天一早,许劭带了几个仆人,驾了一辆马车,陪着丁香去寺庙。

    快到寺庙时,丁香让马车停下来,说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在路边歇一会再进寺庙。

    许劭见丁香有气无力,很是担心,对她说:“要不过两天再来吧?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丁香望着许劭,眼神里带着一丝内疚,“许公子,你真是一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

    许劭见丁香突然说出如此温情的话来,顿时欣喜起来,“丁姑娘,你要是高兴,我能为你做更多的事!”

    “不用了!你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丁香连连摇头,心里感到一阵酸楚。

    自从丁香进了许家,许劭每天都可以见到丁香。丁香高兴了,他就比谁都高兴。丁香心烦了,他会更心烦。丁香对他总是很客气,让他感受不到男女之间的那种亲密。但许劭相信,总有一天,丁香会被他的诚心所感动。刚才丁香的表情好像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转变,也许以后丁香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许劭正在心里高兴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马蹄声越来越近,许劭抬头去看,看到一个黑衣人骑着飞驰的奔马朝这边急驶过来。许劭怕他撞到丁香,连忙站起身来要护在丁香面前。不料,那马转眼就到了跟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黑衣人一把抓住丁香的胳膊,把丁香拉上了马飞奔而去。

    眼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许劭只听得丁香惊叫了一声,那黑衣人骑着马已经跑到了十丈开外。

    许劭一边喊着“快把马解开”,一边冲到马车前飞身上马。待仆人把马解开,黑衣人带着丁香早已不见了踪影。许劭纵马追去,他拼命地挥鞭,追了几十里地,还是没有看到黑衣人的影子。许劭又跑到其他路上去追,追来追去,都不见人影。他急得六神无主,只得回家去找父亲帮忙。

    却说黑衣人带着丁香急驰了几十里地,转到一个山坡后面,就看到云渊源站在一棵树下。黑衣人策马过去,云渊源连忙上前接下丁香。丁香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劳累不堪。云渊源扶着丁香,让她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拿出水壶给她喝了几口水,丁香只顾着喘气,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翻身下马,揭下蒙在脸上的黑布,也坐下来休息,他正是杨立青。原来这就是崔潮营救丁香的办法,虽然有点凶险,却也万无一失。只是这一路颠簸,可苦了丁香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歇了好一阵,丁香才缓过气来,她靠在云渊源身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伤心地哭了。

    这几个月来,她在许家虽然衣食无忧,却整天提心吊胆,满腹忧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有的苦闷都只能憋在自己心里。她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也不敢去想。

    当她看到崔潮的信时,她就知道自己在许家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的意志力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崔潮和云渊源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最信任的人,她靠着云渊源的身体,感觉到他的温暖,满腹的委屈都随着泪水流了出来。

    云渊源搂着她的肩膀,心里也很不好受。现在总算摆脱了许家,以后云渊源想要全心全意地去照顾丁香。

    云渊源雇了辆马车,把丁香平安地送回了扬州。崔潮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租了一座房子,把丁香安置下来,还找了一个婢女来照顾她。

    好长一段时间,崔潮都没有再去见丁香。他在给丁香的信里就已经说清楚了,说自己碍于关家人的关系,以后都不能与她有任何关系。希望丁香可以和云渊源结婚生子过一辈子,而他和丁香的缘分已走到了尽头。

    丁香不是没有想过要嫁给崔潮,但她知道以崔潮的处境,是不会向关家提出要娶她的。她也想远远地离开崔潮,却又害怕自己活不下去。能和云渊源在一起生活,丁香也很满足了。云渊源是个好人,思想也很单纯,不像崔潮心里有那么多的想法。可感情的事真是很奇怪,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你对那个人没有感觉,他对你再好,你也不会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丁香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云渊源赶紧找来了三媒六婆,张罗着与丁香的婚事。丁香心里觉得很是对不起云渊源,对他满是内疚。但云渊源却满心欢喜,他高兴的是终于可以亲手来照顾丁香。

    有一天,丁香忍不住对云渊源说,“你爹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答应的。”

    云渊源却说,“我娘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到时我们抱着孩子回去,他们又有新媳妇,又有白白胖胖的孙子,哪有不高兴的?”

    丁香叹了口气,到那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云渊源的爹娘。她有时甚至想一死了之,却又舍不得崔潮和肚子里的孩子。活在这世上可真难啊!

    好歹完了婚,成了家。丁香躲在家里,哪也不去,只等着十月怀胎,让胎儿平安落地。云渊源却每天都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丁香被他深深地感染了,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有时候,她甚至都忘了崔潮,真正地把云渊源当成了自己的相公。

    崔潮安顿好了丁香,也去了一块心病。他每天回家看到关睢鸠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都充满了期待。这是崔家这一代的第一个新生胎儿,寄托着崔潮重振崔家的希望。

    然而,有一天关楚凡把他叫了去,击碎了他所憧憬的未来。关楚凡说,崔潮入赘了关家,关睢鸠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姓关,而不是姓崔。崔潮当场就懵了,他完全不能接受关楚凡的说法。这是他崔潮的骨肉,怎么能姓关呢?这比把他打倒在地,再狠狠地踩上几脚还要来得难受,这是关楚凡对他的极大的侮辱。

第233章

    崔潮据理力争,“岳父大人,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理应姓崔,否则我将对不起崔家的列祖列宗。”

    “你入赘了我关家,就应该为我关家传宗接代。这是你的责任,否则,又何来入赘之说?”关楚凡的口气不容置疑。

    崔潮还想说什么,被关楚凡把手制止了,“这件事没得商量,我说怎样就怎样。”说完就拂袖而去。

    崔潮怔在那里,思绪万千。丁香和关睢鸠都怀了他的孩子,现在丁香嫁给了云渊源,她的孩子自然要姓云。而关睢鸠的孩子竟然要姓关,难道这天地间就容不下崔家的后代了吗?

    崔潮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他又去找了关楚凡两次,又是哀求又是力争,但关楚凡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从此,崔潮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现在连给崔家传宗接代的权力都没有了。

    为了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盯上了天元帮。他要对付左隐,把天元帮赶出扬州去。只要左隐一天在扬州,他就一天不自在。

    天元帮每年都会举办很多围棋活动,邀请扬州的名流和富人来参加。这是天元帮能在扬州立足的根本,崔潮决定利用自己围棋盟主的身份去搅乱天元帮的活动,达到打压天元帮的目的。

    这天,天元帮在弈香园搞活动,邀请了很多人来参加。弈香园里人头攒动,大家都赶来凑热闹捧场。活动的内容很丰富,还会发出很多奖品。大家聚集到这里,寻求一份欢乐。

    活动中最引人注目的项目就是打擂台,天元帮的三名香主坐镇,接受大家的轮番挑战,获胜者都有奖励。

    上午,活动开始后没多久,弈香园里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清风门扬州堂的堂主崔潮。他带着几名香主和十几名清风门的弟子,拨开人群,直奔园中的三座擂台。

    罗靖从崔潮身后走了出来,高声喊道:“你们的武堂主在哪?扬州围棋崔盟主到了,怎么还不出来迎接?”

    大家本来都在专心看棋,一下子都被他打乱了,引来一阵窃窃私语。罗靖见没人答话,便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只见武开运急匆匆地从后园走了出来,他走到崔潮面前,拱手笑道:“不知崔堂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这是我们崔盟主!你们在这里搞活动,都不知会我们一声,也不邀请我们崔盟主到场,这是什么意思?”罗靖走到武开运面前,语气咄咄逼人。

    武开运听了这话,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但他仍然笑着说道:“这只是我们天元帮的活动,并没有邀请其他帮派的人来参加。”

    “我们崔盟主是其他帮派的人吗?他是我们扬州围棋的盟主,你们这是大不敬,知道吗?崔盟主是官府选出来的,你们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吗?”罗靖瞪着武开运说道。

    “这。。。不敢不敢!是我们考虑不周,还请海涵!”武开运不想把事情闹大,他陪着小心说道。

    崔潮径直就走上擂台去了,道:“让我来领教领教你们的高招!”

    擂台上的三盘棋都还没下完,正在接受挑战的三名香主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武开运。武开运面露难色,连忙走到崔潮身后,小心地说道:“崔。。。盟主,他们都很想向您讨教一盘。可否让他们把这盘棋先下完?”

    “那怎么行?难道你想让我们堂堂的崔盟主在这干等着不成?赶紧让他们都下来!”罗靖冲上来说道。

    “你们一起上好了,我要以一敌三。”崔潮面带微笑,轻轻摇动手中的折扇。

    武开运看这情形,只得咬了咬牙,上去对三名打擂者小心地陪不是,请他们呆会再来。这三人都是扬州城里的富人,他们平常都与天元帮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是天元帮的常客。看他们的脸色,显然很不情愿中断棋局。但架不住武开运一再劝说,他们也知道崔潮是关道台的女婿,招惹不起。只得悻悻地离开座位,走下台去。

    崔潮下巴微抬,笑着走过去坐下。天元帮坐镇擂台的三名香主连忙收拾棋子,重新摆开棋局。罗靖手一挥,后来上来几个弟子,把三张棋桌搬到崔潮座位的周围摆好。

    崔潮略一思索,便在三张棋盘上各落下一子。对方三人棋力也不弱,他们平常与武开运下棋,运气好的话还能赢上一两盘。现在崔潮年纪轻轻就要以一对三,他们心想崔潮的棋力难道比武开运还要强上很多?

    周围观战的人群也觉得崔潮有点太托大了,天元帮的香主在扬州也算是一流好手了,他们接受其他人的挑战,都要授二子三子才能下。要是崔潮以一敌三还能赢,这棋力就不是一般的高了。不管怎么样,反正都是有好戏看了,大家的兴致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

    随着棋局的进行,那三人竟然都被崔潮所压制,在盘面上落了下风。崔潮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他下出的着法很诡异,三名对手都应接得很吃力。棋到中盘,三人不约而同地犯起糊涂来。放着要点不去抢,东走一步西走一步,毫无章法。

    武开运一看,立刻就紧张起来。他领教过崔潮的厉害,今天他做为旁观者,似乎看得更加清楚。那天他身在棋局,感觉稀里糊涂地就败下阵来。现在他看到崔潮的棋,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觉。

    旁观的人群中都在小声地议论着,他们中的很多人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越到后面,崔潮的棋就越强。那三人都支撑不住,纷纷告负。大家见崔潮果然以一败三,令人大开眼界。罗靖不失时机地领着清风门的弟子大声叫起好来,都簇拥到崔潮身边。崔潮走到台边,看着下面的人群,大声说道:“今天我们清风门也来和大家一起下棋玩乐,以后扬州围棋不分帮派,大家都要为围棋出一份力。”

    武开运站在台下,听崔潮说出这几句话来,只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地,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第234章

    当天,崔潮带着清风门的弟子在园里参与了所有的活动。武开运只得勉强支撑着场面,天元帮的活动仿佛变成了清风门的活动,崔潮的人抢占了天元帮弟子的位置,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来园子玩的人,有些是天元帮的常客,对突然到来的清风门的人很反感,都提前离场了,武开运对他们连连赔不是。有些人则无所谓,有些人则玩得更开心,对方是天元帮的人还是清风门的人,他们都觉得不重要。

    好不容易活动结束了,崔潮带着人扬长而去,武开运对着乱糟糟的现场,大伤脑筋。看这架势,以后清风门的人不止来这一次,他们一定是有其他目的的。

    果然,天元帮在其他地方搞的几次小活动,也都出现了清风门的人。有时是崔潮亲自带人去,有时是他手下的香主带着人去。天元帮的人和清风门的人在现场发生了几次小冲突,所幸在武开运的维持下,没有酿成大乱。

    武开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面派人送信给帮主沈天放,请求指示,一面把手下的几个香主叫来商议对策。

    大家都对清风门的做法感到很气愤,左隐却说:“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他们来我们的活动现场捣乱,我们也可以去他们清风门搞事。”

    “恐怕不行,他们仗着崔潮是围棋盟主,又有关楚凡在后面撑腰,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我们没有强硬的后台,贸贸然跑去参加他们的活动,会被他们赶出来的。”武开运显然早就想过了。

    “擒贼要擒王,崔潮那么嚣张,我们得压压他的气焰。”左隐道。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可他现在如日中天,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抗衡?”武开运担忧地问。

    “还是从棋上来吧,让我来对付他!”左隐于公于私都要打败崔潮才行,他的决心已凝聚在眉宇之间,眼睛里闪烁着坚毅和斗志。

    武开运见他语气坚定,顿觉安心了不少。“好!我们找个机会敲他一下,别让他太得意。”

    左隐回去跟叶颖和范平说起崔潮的事,又说崔潮可能也在练《尧帝弈经》,可惜最近没亲眼见过他下棋。

    范平道:“他没有阳本,如果强练阴本,会很伤身体的。”

    叶颖叹了口气,“男人呐,总是争强好胜!好好地下棋多好。”

    “他害死了曹师兄,我一定要找他算这笔账的。”左隐恨恨地说。“姐,你帮我出个主意吧!”

    叶颖沉吟了片刻,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最好先看看他的棋练到什么程度了。”

    “怎么看?要找个人去试探他一下吗?”左隐问。

    叶颖抿嘴一笑,朝范平努了努下巴,“喏,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范平和左隐都笑了起来,范平道:“没问题,全听叶大小姐安排!”

    “你不要以真面目示人,小隐,给他化化妆,别让人认出来。否则,我们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叶颖道。

    “知道了,姐!”左隐最服叶颖,上次戏弄木祖雄,就全是叶颖的计谋。

    经过一晚上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左隐和叶颖给范平精心装扮了一番,把他的眉眼都改了样子,又在他脸上贴上一些毛发,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范平一照镜子,已经完全认不出自己来,不禁大笑不止。

    范平一个人跑到清风门的棋馆去,棋馆里一般都有挑战棋师的玩法。这一天,范平一出手就把一家棋馆里的棋师通通都打败了,引得棋客们纷纷围观。

    隔天,范平又跑到另一家清风门的棋馆去,依样画瓢,又把这家的棋师全部打败了。

    棋馆里的人立刻把情况报告给了崔潮,崔潮毫不在意,说:“应该是天元帮派来的人,他们有十二金仙,普通棋馆的棋师哪是他们的对手?让他玩吧!”便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天,范平差不多把清风门其余几家棋馆里的棋师全都打败了。然后放出话去,“偌大一个清风门,怎么连个能打的人都没有?”

    扬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议论纷纷。很多人去找崔潮,说清风门的面子都快丢光了。以清风门天下围棋大帮的地位,怎么能容人在清风门的地盘撒野?

    崔潮便说,“让我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他转念一想,可别中了别人的诡计,不如先让云渊源去试试。

    于是,崔潮把云渊源叫来,对他说:“云兄,有人来欺负我们清风门了,你这位清风七子可不能袖手旁观。”

    云渊源被他这一说,便沉不住气了,“让我去会会他,看他是哪路高手?”云渊源一听有高手就来劲了,在扬州城里,他要找个练棋的人都没有。

    云渊源坐在范平面前,觉得他的脸长得好奇怪。要说他年轻,脸上又满是胡须杂毛。要说他上了年纪,眉眼间又充满了活力。一个人的棋风和年龄有着很大的关系,年轻时锋芒毕露,着法锐利。等年纪大了,有了很多人生阅历,便觉得应该要收敛一点,这时,后劲就变强了,棋的变化也多了。

    范平执白先行,他的棋变化多端,一会灵动如兔,一会静如磐石。但他的着法却很流畅,毫不拖衣带水,让人看了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云渊源的棋也很多变,但他的多变是因为要在棋里把他学到的种种棋风糅合起来,让各种着法相互照应,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这两种棋风碰到一起下出来的棋,旁人会觉得很好看,让人爽心悦目,眼花缭乱。

    云渊源所缺的仍然是经验,围棋是一种积累的技法,没有足够的时间是很难体会到那些着法之中细如发丝的妙处的。棋过中盘,两人的局势还是均势。一到收官,范平的棋里保留的力量就都发挥出来了。高手之间,这些细微的差距就足以决定一局棋的胜负。

    最终云渊源以一子半小负,差距虽小,对于高手来说,却是难以逾越的差距。

第235章

    云渊源提出要再下一盘时,却被范平拒绝了。范平说:“听说扬州有个围棋盟主,让他来吧!”说完就走了。

    回去后,叶颖把范平好好地夸了一番,夸得他心花怒放。

    崔潮听说连云渊源也输了,便派人四处去打听这人的来历,但却没人能认出这人来。崔潮不知道这人有何目的,他心里纳闷。现在他是围棋盟主,若是输给了此人,他担心会给人留下口实,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借口。这围棋盟主的头衔,有时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崔潮拿不定主意,便去找赖孚军商议。赖孚军说:“他指明要你出场,一定是有备而来,恐怕在他背后还有其他的目的。”

    崔潮被他一言提醒,立刻警觉起来,“我最近把天元帮逼得这么紧,会是他们找来的人吗?但是我找人问了,没有人认识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就更要小心了!他不想让你认出他的真实面目,只是他为什么要逼你出场呢?难道只是为了打败你吗?”赖孚军寻思道。

    “我现在要怎么办?”崔潮有点担心起来,“万一我输了,就会成为别人口里的话柄。我正在计划把天元帮逼出扬州,这将会大大地影响我的计划。”

    “要我把他赶走吗?”赖孚军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那样的话,这件事以后都会被人当成话来说,说我当初为什么不站出来把他给打败?还会说我不配做扬州的围棋盟主,在关键时刻不能为扬州围棋挺身而出。”崔潮心想这一战多半是躲不过了。

    “那你就要赌一把了,把这件事再搞大一点。把他约到弈峰台上,万众瞩目,你要是赢了,就能让你的声望提高一大节。你要是输了,就要当场揭穿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他是大人物,你输给他也不丢脸。依我的猜测,他一定不是无名之辈,这场对决,你不会吃亏的。”

    崔潮听了赖孚军的这番分析,心就安定下来了。赖孚军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崔潮决定要跟他下这盘棋,就按赖孚军的想法,把这场对决搞得声势浩大,要让扬州城里人人皆知。

    崔潮立刻派人去散播消息,然后在弈峰台上布置一番。三天后,等扬州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崔潮就坐在弈峰台上,等着那人的出现。崔潮还大张旗鼓地在弈峰台上挂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围棋盟主”四个大字。

    叶颖一看这阵势,不由得感叹道:“这个崔潮果然不简单,我们自以为得计,却反而被他利用了。”

    范平疑惑地说:“他搞得这样明目张胆,就不怕输给我吗?”

    “他既然敢这样,就不怕输给你。你把云渊源打败了,他知道你一定不是普通的人物。他要是输了,恐怕就会千方百计地逼你表露身份。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你是国手,那他输给你也不冤,这对他的名声毫发无损。这一招果然很高明啊!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还真是挺可怕的。”叶颖暗自思忖,她不为范平担心,倒为左隐犯起愁来。以左隐的为人,要对付崔潮这样富有心机的人,以后可能会有很多的凶险。

    “我要是暴露身份了,是不是就不能呆在扬州了?”范平问。

    “如果大家都知道国手范平在扬州,恐怕你也没有安生日子好过了,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上门来向你挑战的。”叶颖笑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范平哈哈大笑起来,“叶大姑娘取笑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啊!”

    叶颖得意地笑道:“哼!这下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过了一会,叶颖敛过笑容,道:“我们真是太小看他了,他一下就把主动权抢了过去,你这棋赢不了了,只能让给他。又要让他风光一回了,唉!”

    “这正是我们试探他的目的啊!正好可以让他骄傲一下,他就不会去想我们的真实目的了。”范平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骄兵必败,这对左隐有好处,毕竟真正要对付他的人是左隐,那就要委屈你一下了!”叶颖好像觉得有点对不起范平。范平身为国手,要乔装打扮去试探一个江湖人,若不是叶颖要他这么做,他自己是万万不会去做这种事的。叶颖对范平内疚地说道:“是我不好!”

    范平见她如此表情,心里感动,便说:“这算什么?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他藏在心里没说的话是,他愿意为叶颖去做这件事。

    叶颖触动芳心,对范平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分。她给范平化好妆,便让他独自去弈峰台赴约。

    范平来到弈峰台,台下早已围满了人,他们都是来看这场对决的,由范平导演的这场戏现在已经到了高潮。这场对决对范平来说无足轻重,但是对崔潮来说,却不容有失。

    范平缓步走上弈峰台,坐到崔潮的对面。一见之下,他才发现原来崔潮还这么年轻,恍若他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要不是他听左隐说过崔潮做下的那些事,他还真想跟他交个朋友。

    崔潮打量了一下范平,显然没看出来范平的真实年龄和身份。他对范平说:“阁下棋艺高超,令在下十分敬佩!在下有幸向你讨教,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范平道:“是我很荣幸才对,你是扬州赫赫有名的围棋盟主,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

    崔潮轻笑了一声,道:“阁下绝不是无名小辈,只是你不肯表露身份而已。咱们棋盘上见高下吧!要是在下侥幸赢了,能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吗?”

    范平微微一笑,道:“等你赢了再说!”

    崔潮要是赢了,他就不会再关心对方的真实身份。要是输了,就必须要问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否则,他围棋盟主的威严就大打折扣了。

    还没开局,好像胜负就已经向崔潮这边倾斜了。

    崔潮没有跟范平猜先,自己拈起一颗白子就落在了棋盘上。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挑战者,挑战者有优先执白的权利。

第236章

    范平使出全身解数,他得逼崔潮下出《尧帝弈经》的着法,这是他和崔潮下这盘棋的目的。范平功力深厚,棋感敏锐,序盘刚过,就已经占据了盘上的主动。范平见崔潮脸色微变,表情凝重,沉思良久后,下出了一步棋。

    范平认得这步棋,正是《尧帝弈经》上的着法。范平小心地应了一步,崔潮继续出招。两人你来我往,范平渐渐感觉吃力起来,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在和左隐研究《尧帝弈经》的时候,范平虽然不能完全领悟《尧帝弈经》的着法,但他却摸索了一套应付《尧帝弈经》的办法。《尧帝弈经》会使人神质不清,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范平本身具有强大的脑力和意志力,他试着去抗拒《尧帝弈经》所产生的影响。经过几次试探,他发现只要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就可以使自己躲开这种不良的影响。这就像一个泥潭,如果不明就里地拼命挣扎,就只会越陷越深。但如果掌握了窍门,循着一定的方向,是可以使自己从泥潭之中摆脱出来的。

    一开始他感觉很困难,仿佛棋盘上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使劲拉进去。慢慢地,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可以减弱这种吸力。经过很多次的训练,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方法,可以让自己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至少不会迷失在棋盘之中。

    现在,范平运力去抵抗着从棋盘上发出来的吸力。他仍然有条不紊地出招,化解对方的着法。崔潮自己也陷入到了棋盘之中,他没有察觉到范平的变化。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气息变得沉重。《尧帝弈经》的威力显而易见,范平的棋力虽然没有受到它的影响而下降,但他还是无法破解《尧帝弈经》的着法,局势渐渐地落入下风。

    崔潮努力坚持着,丝毫没有放松,他的着法环环相扣,天衣无缝。范平越来越吃力,他一面要抵抗《尧帝弈经》,一面要想办法破解。这是他有生以来下得最费劲的一盘棋,有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的崩溃了,好像随时都会被吸入到棋盘上去。

    为了稳妥起见,范平决定放弃与对方的争斗。他只是竭力使自己不要迷失在棋盘上,没有再去想如何破解对方的着法。崔潮所占的优势越来越大,他慢慢地停止了使用《尧帝弈经》的着法,现有的优势已经足够让他赢下这盘棋。

    两人慢慢地恢复平静,这时,对局已经接近尾声了,盘面上只剩下一些小官子。

    崔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审视了一番局势后,他确定自己可以赢下这盘棋,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范平感觉身体好累,比平常下三盘棋还累。眼见局势落后太多,范平便爽快地认输了。旋即他就离开座位,走下了弈峰台。崔潮任由他离去,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弈峰台上,得意洋洋地接受台下拥趸们的欢呼。他为扬州围棋击败了挑衅者,维护了扬州围棋的尊严,履行了自己围棋盟主的职责,理应接受大家的庆贺,更多人加入了对他的膜拜。

    左隐在台下目睹了这场对决的整个过程,他跟在范平身后,看着范平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住处,叶颖过来扶住了他。三人进了房间,范平躺在床上歇息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叶颖端过来一碗参汤给范平喝下,过了一会,范平的脸上又红润起来,说话也有力气了。他从床上坐起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唉呀!刚才差点没了半条命!”

    “范兄,真是有劳你了!”左隐见他如此劳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叶颖用手在他后背上下抚摩,温柔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看把你累的!”

    范平情意绵绵地望着叶颖,笑道:“放心!死不了!”

    叶颖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还耍贫嘴!”

    左隐在一边看着他俩如此亲密,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忌妒。叶颖虽然对他好,但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他。左隐一直渴望着得到这种目光,但此生恐怕是无缘了。

    歇息了一阵,范平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好了。他便把与崔潮下的棋摆了出来,左隐越看越心惊。崔潮刚才用的是《尧帝弈经》上最凶险的着法,这个在阳本上有提到。但崔潮没有看过阳本,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这种着法所能造成的极度危险的后果,也不知道如何减轻它所带来的影响。

    “再这样下去,崔潮会走火入魔的。”左隐喃喃地说道。

    “他做事居心不良,这是他应有的报应。”叶颖道。

    左隐似有不忍,他和崔潮在苏州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那时候,崔潮还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热爱围棋的人。他的本性不坏,却一步步滑向了罪恶的深渊。左隐为他惋惜,但他害死了曹卫平,他的罪过已叫人无法原谅。

    “我们得尽快制止他,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被他用《尧帝弈经》所伤害。”左隐看了叶颖一眼。

    “现在只有你能对付他了。”范平对左隐说。他见识了《尧帝弈经》的威力,知道只有左隐才能战胜崔潮。

    “我们要拿他怎么办?小隐,你是要打败他?还是要劝说他?还是要致他于死地为你的曹师兄报仇?”叶颖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这些疑问同样也存在于左隐的脑子里。

    “首先要打败他,然后。。。”左隐迷惑了,他想为曹师兄报仇,但不知道要怎样对付崔潮。“劝他离开清风门。。。”

    叶颖知道以左隐的为人,他是下不了这个狠手去致崔潮于死地。但崔潮现在被权力迷惑了心智,他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屈服的。

    三人一时没了主意,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只希望别人不要去作恶,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对付恶人。

    这时,一个人从京城来到了扬州,他要和左隐一起去对付崔潮。

第237章

    这人便是逐虎子魏一刀,他要到江宁去公干,便顺道跑到扬州来与左隐会面,商议对付崔潮之策。

    “崔潮刚夺了围棋盟主之位,现正在势头上。我跟常师兄他们商议了好久,特意来看看你这边是什么情况。”魏一刀说。

    “我刚找人试探了崔潮的棋力,他正在修炼《尧帝弈经》,但不得其法,恐怕以后会走火入魔。”左隐道。

    “有这事?”魏一刀惊了一跳,“如果我们不管他,他会自取灭亡吗?”

    “有这可能,《尧帝弈经》威力巨大,如果不能妥善使用,恐怕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左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现在有党飞和官府给他撑腰,要对付他很棘手,我们还没想到比较好的办法。”魏一刀紧锁眉头,“你有下一步的计划吗?”

    “暂时没有。”左隐摇了摇头,“他现在在紧逼天元帮,想把天元帮赶出扬州,一统扬州围棋。”

    “此人居心叵测,将来他一旦在清风门势大,一定会来对付我们的。他害死了卫平,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魏一刀忧心忡忡。

    “魏师兄,你在扬州住两天吧,我们好好合计合计。”左隐道。

    “好的!我在江宁还要呆一段时间。”魏一刀道。

    按常规,魏一刀到了扬州,本应去扬州堂知会堂主一声。但他不想让崔潮知道他来了扬州,以免打草惊蛇,便隐匿了自己的行踪,只在左隐这里住下。

    晚上左隐给魏一刀接风洗尘,聊了很多往事。魏一刀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你说崔潮在想办法对付你们,不如我在背后推他一把,给他加点压力。说不定会就此打乱他的阵脚,让他露出破绽来。”

    左隐不明白,“要怎么做?”

    “我和常师兄可以向党飞提出让崔潮加紧攻逼天元帮扬州堂,让他尽快将天元帮赶出扬州去。他一心急,就会对你们采取更多的手段,到时你就可以寻找机会对他下手。”魏一刀道。

    左隐还是不明白,“怎么下手?”

    “我也不知道,你得见机行事了。我在江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魏一刀道。

    此后,魏一刀去了江宁。左隐一面研究《尧帝弈经》,一面等待机会。

    没多久,崔潮接到党飞的指令,要他加紧对付天元帮。崔潮也想尽快将天元帮逼走,便加快了行动。

    这天,崔潮收到消息,天元帮要搞一次“扬州争霸”的活动,邀请扬州城里所有的围棋高手参加。天元帮设下一座擂台,凡是连胜三场者就可以得到赏银三百两。崔潮想凭一己之力将天元帮击溃,好让他们的活动中途而废。这样,大家以后就会对天元帮的活动失去兴趣,慢慢疏远天元帮。

    崔潮亲自带人前往,待活动一开始,崔潮便第一个上场挑战。天元帮第一个守擂的是香主李权民,他面对崔潮的挑战,全盘被动,毫无机会,很快就告负了。

    天元帮第二个上场守擂的是另一名香主蒋勤,他也不是崔潮的对手。中盘一场乱战之后,蒋勤的大龙愤死,以惨败告终。

    崔潮洋洋得意,罗靖则在台下大呼小叫,“天元帮的棋也太臭了吧!输得这么难看,也敢摆下擂台!”清风门其余的弟子便见势起哄,用言语将天元帮损得体无完肤。

    这时,一个人走上台来,在崔潮对面坐下。崔潮一看便吃了一惊,旋即笑道:“左老弟,原来你到扬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喝杯酒啊?”

    “你现在是围棋盟主,又是崔堂主,还会理我吗?”左隐冷笑道。

    崔潮见话不投机,便把脸一拉,“来吧!让我堂堂正正地赢你一局,拿出你的全部本事来!”

    “怎么这次不用我让了吗?”左隐用嘲笑的眼光看着崔潮。

    崔潮怒道:“谁要你让了?就凭你也想让我?”

    左隐笑道:“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就喜欢搞这些歪门邪道。”

    “那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崔潮以前下不过左隐,现在他自恃修炼《尧帝弈经》技法,想要彻底地把左隐打败。崔潮拈起一颗白子拍在棋盘上,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左隐。

    左隐不加理会,拈起一颗黑子轻轻落下。

    崔潮想要抢占先机,开盘便摆下《尧帝弈经》上的阵势。左隐认得这个阵势,他也曾认真研究过其着法。便微微一笑,也用《尧帝弈经》的着法来应对。

    崔潮眉头一皱,他知道左隐手上有《尧帝弈经》,但却从没见他用过。现在他一看左隐的着法,就知道左隐要针锋相对,便预感到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次必须全力一搏了。

    两人用的都是《尧帝弈经》上的着法,崔潮的阵势咄咄逼人,而左隐的着法却温和如水。序盘一过,崔潮便占据了上风。他的棋高高在上,对左隐的地盘造成了全面的压制。

    左隐不慌不忙,只是小心防守,并不急着出击。崔潮自以为得计,着法一招紧似一招,向黑棋的阵势连续发起进攻。左隐避开对方的锋芒,只是从侧面侵袭。崔潮见黑方攻势不强,只对其做了简单的防守,仍然在正面攻击对方。

    左隐处处退让,损失了很多地盘。崔潮见胜利在望,便使出更厉害的着法,想要将对方一举击溃。这时,崔潮因为连续进攻,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身体已感不适。他咬紧牙关憋住一口气,决不能在这最后的关头有所放松。一旦给对方留下喘息的机会,后半盘将是左隐的强项,到时胜负就很难说了。

    但左隐面对白方一波接一波的进攻,似乎仍然游刃有余,极力周旋着。崔潮有好几次好像要击溃对方了,又被对方从另一处冒了出来。崔潮一路追击,却总是棋差一着,被对方逃脱。

    崔潮的棋下得越来越吃力,但左隐仍然气定神闲,不为所动。崔潮喘着粗气,脸色发白。他局势有利,却还没有取得压倒的优势。左隐的棋还是很有活力,只是在地盘上有所不足。

第238章

    眼看棋局就要进入官子阶段,到时《尧帝弈经》的着法就派不上用场了。崔潮心里越来越着急,他身为围棋盟主,怎么可以输给天元帮的一个小香主呢?他急急地想要找到对方的破绽,但对方的棋坚如磐石,无机可乘。

    左隐见崔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急火攻心。崔潮突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把棋局拂乱,大叫一声“啊~~”便冲下台去,狂奔不止,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把一众清风门徒都扔下不管。罗靖旋即反应过来,一边大喊“盟主!盟主!”一边跟着跑了去。其他清风弟子见状不妙,便一窝蜂似的跟在后面都跑掉了。

    这番变故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武开运连忙走到左隐面前,想问个究竟。左隐知道崔潮是承受不了《尧帝弈经》中的戾气,但他却不能对武开运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武开运愣了半晌,方才猜到一二。他对左隐说:“他最近好像是中了什么邪!棋艺突然大涨,人也变得好诡异。”一边说一边直摇头。

    “他的棋是很怪。”左隐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如果任由崔潮自行修炼《尧帝弈经》,只怕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狂,后果不堪设想。左隐待要不管他,心中又有所不忍。当初要不是崔潮把他从地牢里救出来,他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地牢中。而且他的《尧帝弈经》也是从地牢得来,这让左隐惆怅不已。

    回去之后,左隐跟叶颖说起与崔潮的对弈,又说想把崔潮从悬崖边拉回来,让他也一起修炼《尧帝弈经》阳本。

    叶颖心知左隐为人单纯善良,不似崔潮有那么多心机。便劝道:“他害死你曹师兄的时候,并没有修炼《尧帝弈经》。可知他为人本性如此,跟有没有《尧帝弈经》没什么关系。那个曾经救过你的崔潮已经不在了,他经过残酷的家变,本性都暴露了出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是你所能改变得了的。”

    左隐听了叶颖的话,觉得有理,但心里又放不下,便长长地叹了口气。叶颖待要劝他放弃这些恩怨,终于忍住了没说。旁观者劝事容易,当局者要从事中脱身而出却并不容易。叶颖陪着左隐难过了一阵,两人默默无语。

    后来,左隐、范平、叶颖三人复盘研究了崔潮的棋,发现崔潮将《尧帝弈经》上的各种着法混乱在一起运用,并无章法。其中有些高深的内容,左隐还不敢去研究,须待研究通了阳本之后,才能逐步去研究阴本。《尧帝弈经》的内容博大精深,明里暗里的联系更是错综复杂,像蛛网一般。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崔潮当天回去之后,整个人都痴痴狂狂。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噼噼啪啪乱摔了一通东西,闹了两三个时辰才静下来。关睢鸠只能等在房外干着急,好不容易崔潮把门打开来,只见他脸色憔悴,不成人形。关睢鸠心疼不已,不断地抹泪。

    休养了一天,崔潮才慢慢恢复正常。他回想起对局时的情景,心里越来越害怕。一是怕自己再受《尧帝弈经》的心虐,二是怕如果不再修炼《尧帝弈经》,他恐怕无法保住现在的地位。因此,他苦闷异常,便一个人骑马跑了出去。

    崔潮一路策马狂奔,直跑到马儿口吐白沫,再也跑不动。崔潮从马背上翻倒在地上,狂哭不止。

    过了好一阵,崔潮把情绪发泄完了,人也冷静下来。他重新上马,张望四周。发现这里已经是山野之地,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庙宇。崔潮想过去问问菩萨,祈求上天指点一条明路给他。

    走近后,崔潮感觉到这座小庙宇透露出的一股别样的静谧。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旁边的树干上,然后迈步走进庙宇去。

    小庙里供的是诸葛武侯,崔潮上了一柱香,磕了几个头。一个庙祝从旁边的耳房中走出来,崔潮从兜里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庙祝。庙祝接了谢过,邀请崔潮进房去喝杯茶歇息一下。崔潮跟着庙祝转到庙后的小屋里,阴暗中似乎有个人坐在屋角。崔潮在藤椅上坐下,庙祝奉上香茶。崔潮喝了一口,一种清新的香味沁入心脾。

    崔潮静静地坐在这山野之中,周围静静地,不时传来一些虫鸟的叫声。

    “施主眉宇间似乎有些戾气,可否靠近来让贫僧看看?”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角那人的口中传了出来。

    崔潮放眼望去,仔细看了一阵,才发现那是一个僧人。他胡须花白,脸上干瘦灰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崔潮犹豫了一会,便起身走了过去。

    僧人睁开眼来,一道精光射向崔潮,让崔潮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僧人直直地盯着崔潮看了一阵,然后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戾气攻心,若不及早排解,命不久矣!”

    崔潮听了有些生气,待要不加理会。他转身便走,刚走到门口,心里突然想起,说不定他有化解《尧帝弈经》戾气的方法也未定。便停下脚步,转身回去,走到僧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大师指点在下一二,不胜感激。”

    “你可知自己的戾气从何而来?”僧人问道。

    “大概是因下棋而来。”崔潮随口说道。

    僧人盯着崔潮看了一阵,道:“我们不如手谈一局如何?”

    崔潮将信将疑地望着僧人,僧人嘴角略带微笑,并不说话。崔潮笑道:“好啊!”他环顾四周,“这里可有棋具吗?”

    “心眼所到,便是棋具。”僧人道。

    崔潮一听便愣住了,不知僧人所指何意。僧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上抹了点灰,然后在旁边的桌面上画了个小圈。崔潮看了一阵,便在桌前坐下,也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上抹了点灰,在桌面上涂了个灰点。原来两人把空无一物的桌面当成了棋盘,用画圈代替白棋,用画点代替黑棋,下起棋来。

    僧人所下的着法让崔潮觉得很陌生,隐隐像是古谱中的着法。崔潮以当下流行的套路应对,两人你来我往,渐入佳境。

第239章

    崔潮的棋下得顺风顺水,各种妙手层出不穷,将对方的棋杀得人仰马翻。快到终局时,崔潮已经稳获胜势。他看着棋盘,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这棋下得太顺了,简直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让他把自己的棋力全部都发挥了出来。对方好像给他搭好了舞台,让他尽情表演各种精妙手段。

    通常一个人学了围棋就会掌握很多技法,但经常会有很多技法无法发挥。但这盘棋奇怪的地方就是,僧人总是把棋下在崔潮想要的地方,让崔潮总是有很好的点可以轻易选到。下完这一步,很快又会出现下一个好点,就好像有个人在前面引导他一步一步走向胜利。

    想到这里,崔潮不禁抬头去看僧人。这时,僧人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崔潮眼前。他大概有四五十岁,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他神情异常地淡定,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舒畅,毫无阻滞。一旦他睁大眼睛,一道精光就好像能把人看穿似的。

    僧人低垂着眼皮,微微一笑,道:“施主好棋力!贫僧已经输了。”

    崔潮沉默了一会,说:“大师早就知道我要赢?”

    僧人点了点头,“施主的棋中包含积极进取之意,获胜的欲望非常强烈!”

    崔潮好像觉得僧人的话中另有深意,“大师觉得这样并不好?”

    “欲要取之,必先求之,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然而,如果只顾强求,未免操之过急,于人身心无益。”僧人说话的语速始终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清楚,让人听起来毫不费力。

    “大师认为该当如何?”崔潮追问。

    “世间万物皆是定数,于每个人来说也是定数。一日得到三日之数,只不过是把将来的东西提前拿到了。所以,一个人想得到更多,实际上并不会更多。”

    “如果都是定数,那我以前失去的东西,以后它还会自己回来吗?”

    “有没有失去,只是人的一种感觉。是不是拥有,也只是一种感觉。世间万物自在世间,而每个人也只是存在于世间。”

    “刚才下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好点都留给我来下?”

    “只有当你需要时,它才会成为好点。”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什么?”

    “围棋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每下一步棋,自然就会把人的内心都透露出来。我看到你的每一步棋,自然就知道你这步棋想要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崔潮感觉很沮丧。刚才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对方想要什么,他只顾着自己,每一步棋都是在为自己争取。

    “大师,您刚才为什么说我身上有很重的戾气?”

    “一个人的眼神和举止都是内心的体现,看不到并不等于它们不存在。”

    “我要怎样才能救自己?”

    僧人微微一笑,只说了四个字,“相由心生。”

    崔潮又反复追问,僧人都不再说话。他全身入定,仿佛已从这世上跳脱出去。

    崔潮坐了一会,便悻悻地离开了。他仔细地回味僧人所说的话,总觉得其中饱含深意,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他回去想了一晚上,又生出许多疑问出来。第二天一早,崔潮就骑马赶到武侯小庙去,想找那个僧人问个究竟。

    等他赶到小庙时,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去问庙祝,庙祝说那个僧人只是路过这里,连僧人的法号都不知道。今天天没亮,僧人就已经走了。崔潮顺着僧人的去路追赶了一上午,还是没有追上。

    崔潮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他满脑子的疑问都没人帮他解答。前路好像布满了荆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以前崔潮不知道命运是什么,现在他知道了。从他生下来,仿佛就注定了他有今天的处境,这就是命运。现在,他也只能循着命运的安排走下去,毫无反抗的余地。

    既然无法改变,就别想那么多了。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崔潮曾经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他想最多再一次一无所有,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

    崔潮到天宁寺请教高僧,学了一些佛经和修炼佛法的方法,希望可以减轻使用《尧弈弈经》对自己的不利影响。又拜了扬州最有名的气功师修炼内功,以此疏导体内气息。又找来良医开了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方,想增强自己的体质来抵抗《尧弈弈经》的消耗。

    做了这些事之后,崔潮和那几位大儒加紧研习《尧弈弈经》,务必彻底学会《尧弈弈经》上的所有着法。

    左隐那边也没有闲着,他跟武开运说,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挑起天元帮与清风门的争斗,好让崔潮自顾不暇。这时,沈帮主派了两位金仙过来,助武开运一臂之力,要与清风门在扬州大干一场。

    这两位金仙一个叫方玉,号为白羽仙。另一个叫古灵智,号为黑角仙。这黑白二仙原是表兄弟,他们一起学棋,一起加入天元帮,一起成为十二金仙。有黑即有白,有白即有黑。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在一起,黑不离白,白不离黑。

    他二人奉命到扬州,武开运给他们说明扬州清风门的情况之后,便把左隐叫来一起商议对付崔潮和清风门的办法。黑白二仙提出要试探一下清风门的实力,既然要大干,就要知己知彼,看看清风门能派出多少人到扬州来助战。左隐把他与崔潮下的那盘棋摆出来给他们看,他们看了之后,大为惊讶。这盘棋双方的着法都非常罕见,既似古法又似乎比古法更加精妙。

    武开运说,可以跟清风门约战三场,以双方在扬州城里的地盘为赌注。黑白二仙没有意见,左隐也认为此法可行。左隐说在苏州的时候,蒯堂主曾经用这个方法和弈乐帮斗过,结果是大获全胜。武开运听了很高兴,立刻信心大增。

    武开运选了三个小棋馆做为赌注,然后派人去清风门下战书。崔潮一见天元帮自己送上门来了,正求之不得,当即接下战书应战。

第240章

    双方第一场赌约在福宁街进行,清风门和天元帮都在福宁街开了一座小棋馆。输的一方要关闭在福宁街的棋馆,并且以后都不能再开。双方各出三人对阵,其中一人必须是双方在福宁街常驻的棋师,另外再加两人助阵。

    这种小棋馆里的棋师,棋力通常都不会太高,只比普通的棋客稍强一点,所以助力这场对决的另外两人就成了对决获胜的关键。

    武开运不想暴露太多实力,只安排了白羽仙方玉上场,黑角仙古灵智则在负责在一旁观察,摸清对方的实力。除了小棋馆的棋师王小福,另外一人则是扬州堂的香主靳元。按约定,王小福要坐第一台。

    等约定的吉日吉时一到,武开运就带着人登门去挑战。双方先在清风门的小棋馆里对决一场,翌日再到天元帮的小棋馆里对决一场,按双方获胜的台数来决定这场赌约的胜败。如若双方战平,则由第一台加赛一场,决出胜负。

    清风门的第一台是小棋馆的棋师梁强,第二台是罗靖,第三台也是一名香主,名叫蔡颖锋,崔潮亲自到场压阵。武开运看对方上场名单中的人棋力都不强,相信方玉获胜不成问题,另外只要王小福和靳元二人取胜一场即可。这样看来,第一场对决天元帮获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果然,经过半天的厮杀,天元帮三人便齐奏凯歌,以三战全胜取得了第一场对决的胜利。武开运对大家的表现都很满意,当晚便请大家一起去喝酒庆祝。

    黑白二仙喝酒海量,简直是千杯不倒。左隐则不胜酒力,浅尝辄止。武开运爱酒却很容易就醉了,最后只有黑白二仙互相对饮。

    第二天,天元帮在己方棋馆迎战清风门的挑战。清风门派出云渊源出战,很明显是来对付黑白二仙的,清风门也在试探天元帮的实力。天元帮没有换人,还是跟昨天一样。这样,云渊源就对上了方玉,罗靖对上了靳元。

    方玉面对云渊源这位新近冒出来的高手,见他年纪不大,便不敢大意,每下一步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云渊源执白先行,用了一个《蓬莱清源谱》上的古典套路开局,方玉对此套路并不熟悉,花了很多时间去计算。序盘一过,双方还是均势。方玉虽然头一次面对这个套路,但他的计算很准确,并没有落下风。这盘棋无疑是今天的焦点之战,两大顶尖高手对战,吸引了很多人观战。

    中盘战双方都下得比较谨慎,并没有挑起太多激烈的战斗。两人对对方都不熟悉,不敢下出太冒险的着法。云渊源的棋风是博采众长,糅合了各种不同风格的棋,这让方玉有点不适应。就好像一个人走在山间,一会要爬上岩石,一会要趟过小溪,一会是下坡,一会又是上坡。还好方玉经验丰富,见招拆招,阵脚还是很稳,没有慌乱。

    中盘过后,棋局进入官子,盘面很细微,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这时,王小福和靳元都输了。云渊源和方玉的这盘棋就成了这场赌约胜负的关键,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盘上的官子已经不多了,几处官子的价值都相差不大。这时,收官的秩序就变得很重要。如何利用对方的棋形弱点取得先手,这是双方都要考虑的问题。

    当方玉抢到最后一处官子,棋局也就结束了。棋判走过来给他们数棋,大家摒住呼吸盯着棋判做棋的手。当棋判最后摆出来一个黑子时,也就意味着胜负倒向了方玉这边,黑棋以半子的优势险胜。

    这半子也决定了这场赌约的结果,天元帮获得了胜利。清风门的人黯然退场,天元帮的人欢呼起来,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互相击掌庆祝。

    云渊源回去向崔潮报告了对决的情况,崔潮的反应很平淡,他知道这只是双方决战的开始,更多大战还在后面。对方已经派出了他们的顶尖高手,肯定不止一人。现在清风门扬州堂里没什么高手,崔潮未雨绸缪,想要先向党飞请求增援,做好应战准备。崔潮写了一封信,派人给党飞送去。

    下一场的赌约会接着进行,崔潮想要扳回一局。他现在还不能亲自出场,单靠几个香主好像已经挡不住天元帮的人。天元帮这次抢到了先手,一定是有备而来。左隐还没出场,他一定会盯着崔潮。突然之间,崔潮感觉有点头疼起来。虽然双方约定的三场赌约中所下的赌注都很小,但如果连输三场,对己方的士气打击所造成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第二场赌约还是在小棋馆进行,对决的内容也跟第一场差不多。崔潮还是亲自去督战,但没有上场。第一天,清风门以二胜一负获胜,但第二天却以三战全负又输掉了第二场对决。连输两场,关了两个小棋馆,让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低落。

    崔潮请大家去喝酒,给大家鼓劲,让他们打起精神去迎战第三场赌约。眼看第三场赌约就要开始,崔潮还是没有收到党飞的回复,这让崔潮有点紧张。第三场赌约还是在小棋馆进行,但这个小棋馆在城西大街上,平时都有很多棋客来下棋。如果这次再输了,清风门的损失还是比较大的。赌约前夕,崔潮陡然紧张起来。他去找云渊源商议对策,云渊源说出了那个打手势的作弊方法。

    他们两人都多次用过打手势来获得胜利,但现在两人的身份都大为不同,心里都不屑于再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最后,崔潮决定亲自上场,先赢下这场赌约再说,他也想再试试用《尧帝弈经》所学到的新着法。

    第三场赌约如期进行,在第一天的对决中,崔潮坐镇第二台,对手是方玉。方玉对崔潮的着法很不适应,抵抗了一阵后就败下阵来。云渊源坐镇第三台,也获得了胜利。同时,清风门的第一台也发挥出色,击败了对手,这样,清风门三战全胜,获得第一天对决的胜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778/ 第一时间欣赏乌鹭传最新章节! 作者:斩铁惊云所写的《乌鹭传》为转载作品,乌鹭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乌鹭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乌鹭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乌鹭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乌鹭传介绍:
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