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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最近,来找左隐下彩棋的人越来越多,左隐很用心地对待每一盘棋。这样,到了晚上,就感觉身体有点疲劳,钱湘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左隐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又起来拿了一本棋谱自己摆棋。

    这里地方偏僻,一到晚上周围就非常安静,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研究棋艺。

    突然在这宁静中传来一阵嘤嘤声,起初左隐并没有在意。过了一会,这声音变得大起来,又加入了男人的声音,让左隐感觉有点心烦。

    这时,一阵女孩的尖叫声又传了过来,让左隐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出门去看个究竟。

    声音是从隔壁的屋子里传过来的,左隐回家的时候都要路过那里。屋里住着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跟左隐年纪相仿,身体瘦弱。左隐经常看到她挑水挑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左隐连忙跑了过去,听到一个男人在大声喝斥,小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哭泣。

    一到门口,就看到屋里一个身着深色短衣的男人正在使劲拉扯那个小女孩,靠近墙边还坐着一个身穿绸布长褂的男人在看着,老婆婆则无力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喊不出声来。

    左隐见状立刻喊道:“你们干什么?怎么在这欺负人呐?”

    屋里的人听到喊声,都把目光转向门口,看着左隐。

    短衣男人看起来像是长褂男人的随从,他粗鲁地对着左隐大声骂道:“小瘪三,少管闲事!给我滚开!”

    左隐心里有点害怕,他看到小女孩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又见短衣随从恶狠狠的样子,不禁脑子一热,也大声说道:“你先放开她,不准欺负人!”

    短衣随从松开抓住小女孩的手,朝左隐走去。左隐后退两步,人就到了院子里。短衣随从一脸凶狠地说道:“想找死是吧?那要先替她们还钱!”

    左隐道:“还什么钱?我又不认识她们。”

    短衣随从听了很气愤,道:“他奶奶的,想逗我玩是吧?”说着就伸手来抓左隐,左隐转身就跑出了院子,在大路上停了下来,回转身说道:“她们欠你多少钱?”

    屋里坐着的长褂男人走了出来,说道:“五百文,要不你先替她们还上?”

    左隐道:“我没钱,要等我家钱爷回来才有。”

    长褂男人道:“原来你住在这!我认得你,你不就是每天在忘忧棋馆里下棋的那个小孩?”

    左隐道:“我家钱爷很快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钱。”

    长褂男人想了一下,说道:“不用他回来,听说你下棋很厉害,那我们就在棋上解决好了!”

    左隐不明白,问道:“怎么解决?”

    长褂男人走近了,说道:“很简单,我们一盘定输赢,你赢了,她们就不用还钱,你要是输了,就要还两倍的钱。”

    左隐道:“我没钱。。。”

    长褂男人道:“没事,我知道去哪找你,不怕你跑了。”

    左隐心下拿不定主意,他平常下彩棋每次都只是几文钱,最多十几二十文钱,而且有钱湘帮他拿主意。

    长褂男人见左隐迟疑不定,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算了,别说我欺负小孩子,你还是走吧!”说完就要和短衣随从回到屋里去。

    左隐看到屋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外面,立时把心一横,大声说道:“下就下!我要是赢了,你们可不准再去欺负她们!”

    长褂男人咧开嘴笑了笑,道:“别看你年纪小,胆子还挺大!看来男人不管大小,都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嘿嘿!”

    左隐指着自己家说道:“我家有棋,去我家下。”一边说就一边朝家里走去。

    长褂男人道:“行!走吧!”说着就走出院来,朝左隐家走去,短衣随从也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左隐的屋子,左隐利索地在桌上摆开棋盘,然后点上一柱香。两人猜先后,左隐执白先行。

    左隐的棋最近经过磨炼,已经变得老到和锐利。长褂男人看起来很好斗,直接就在角上发起了猛攻。

    黑棋和白棋互相缠斗,从一个角杀到另一个角,再杀到中腹,纠缠在一起,双方都脱不了身。

    左隐觉得对方杀力极强,再这样斗下去,自己很容易崩盘。经过仔细计算后,左隐先弃掉了自己的两块小棋,然后抓了对方一块棋,双方形成转换,结果是互不吃亏。这样一来,局势就变得平缓起来了。

    在这样的局势下,左隐耐心地等待着机会。进入官子阶段后,左隐从对方的地盘中一点点地抠搜,这让对方好像有点烦躁起来,好几处官子都退让了,让左隐占到不少便宜。

    没想到,长褂男人突然落下一子侵入白空中,利用白棋的薄弱之处大作文章,一下子就将左隐逼入了绝境。白棋必须要将侵入的黑棋全部吃掉,否则败局将无法挽回。

    这时,一柱香快燃尽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左隐心里开始暗暗着急,面对这块黑棋,好像已经无计可施,就要让它扬长而去了。

    左隐双手捂着脸,闭目沉思了一下,又站起身来去喝了一口水。长褂男人一脸轻松地看着左隐,嘴角露出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左隐重新回到座位上,再次审视棋局时,他把目光投在了另一块黑棋上,发现黑棋有一处可以充分利用的弱点。左隐经过认真思考,把棋下到了左边黑棋大龙的附近,这步棋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好像脱离了主战场。

    这让长褂男人很是困惑,不知道要不要去跟着防守一步。他想来想去,决定对白棋这一步似是而非的棋不加理睬,下了一步棋去补强侵入白空的那块黑棋。接下来,如果白棋对左边的黑棋大龙没有致命的手段,那这局棋就可以很快结束了,长褂男人想就此一举将左隐击溃。

    左隐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再计算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图穷匕现,开始对左边的黑棋大龙施展一连串的杀招。

    长褂男人不敢怠慢,稳稳地一步步防守。就在他以为白棋只能投降的时候,左隐下出了一步棋,落在不可思议的位置上。长褂男人一看就傻眼了,原来他这时才发现,在这步棋之后,棋盘上很快就会出现“倒脱靴”的棋形。所谓“倒脱靴”,就是看似可以吃掉对方一块棋,但反过来却会将自己致命的要害暴露给对方,让对方可以一剑封喉,到时将救无可救。

    香已燃尽,棋也无解。长褂男人只能绝望地认输,左隐凭借自己精准的计算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长褂男人满头大汗,两眼盯着棋局,久久不能释怀。

    左隐松了口气,一抬头,才发现钱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远远地看着棋局。

    长褂男人掏出汗巾擦了擦脸,叹了口气,站起来就要转身离去。

    左隐连忙说道:“我赢了,你们不能再去找她们要钱。”

    长褂男人摆了摆手,眼皮一抬,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钱湘。长褂男人面无表情,带着短衣随从经过钱湘身边,出门离去。

    钱湘将整件事情都弄清楚之后,心里对左隐的侠义之举很是赞赏。嘴上却说道:“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要等我回来再说。”

    左隐点了点头。

    钱湘带着左隐去隔壁看望那婆孙俩,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送给老婆婆。老婆婆和小女孩对他二人感激不尽,小女孩跪在地上给钱湘磕了个响头。钱湘连忙扶起她,嘱咐她好好照顾老婆婆。又告诉她以后若有需要,可以去找钱湘和左隐帮忙。

    左隐看着小女孩,很开心地笑了。小女孩有点害羞,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第17章

    那天之后,左隐就经常去看望隔壁的老婆婆和小女孩。

    老婆婆姓申,左隐叫她申婆婆。小女孩叫谭昭,左隐就叫她小昭,小昭就叫他隐哥。

    申婆婆原来有个儿子,就是小昭的父亲,几年前跟着村里人去外面赚钱,后来在外面发生了事故,就再也没回来。小昭的母亲因为担惊受怕,一年前已经染病身亡。小昭和申婆婆两人就在村里替人帮工混口饭吃,村里人见她俩可怜,也时不时地送一些东西给她们。

    一个多月前,申婆婆生病了。家里没钱,小昭去找村里人借,有人就让她去找一个叫大富的人借。小昭找到大富,借了一百文钱买药。一个月后,大富就来找小昭要钱,说是加上利息要还五百文。

    小昭没钱还,那天晚上大富就带了一个手下过来,要把小昭带走卖给别人还钱。刚好被左隐给救了,这才幸免于难。

    有一次,左隐和小昭聊天。小昭说自己以前跟人学过弹琴,家里还买了一架古琴。父亲出事之后,家里缺钱,就把古琴给卖了。说到这里,小昭伤心地哭了起来。她很喜欢弹琴,就跟左隐很喜欢下棋一样。左隐知道这种渴望跟他刚见到围棋一样,这种感觉是从他心底里发出来的。

    后来,左隐偶然在一家旧货铺里发现了一架古琴,就想把它买下来送给小昭。他自己没钱,就把他的想法跟钱湘说了。钱湘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答应了他。

    当左隐把古琴买回来送给小昭的时候,小昭满心欢喜,高兴得蹦了起来。申婆婆看到小昭这么开心,她也笑得合不拢嘴。自从小昭的父亲出事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

    没多久,申婆婆的病也好了。她带着小昭又去给村里人帮工,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小昭只有在吃晚饭的时候才有空弹一会琴,她每天只有在那一刻才能轻轻松松地歇一会。

    左隐每天都泡在棋馆里下棋,要等吃过晚饭后再在棋馆下一盘棋才能回来,而那个时候申婆婆和小昭还在忙着她们的活计。左隐不好意思站在一旁看她们忙着,只好回去自己一个人看书打谱。

    有一天晚上,左隐正坐在屋里打谱。突然有两个年轻人过来敲门,想借口水喝。开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桌上的围棋,就问左隐:“你会下棋吗?”

    左隐点了点头。

    他们俩好像很好奇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小孩会下围棋。其中一个人笑着说道:“我以为只有我们清风门才会训练小孩下围棋,原来在这里的乡下也会有小孩下棋。”

    左隐听到清风门三个字,心里立刻吓了一跳,但他没敢说出来。

    另一个就对左隐说:“我们可以跟你下盘棋吗?正好我们赶路也累了,想在这里歇一歇。”

    左隐见他们笑嘻嘻的样子,又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再说一些清风门的事,就说:“好吧!”

    他俩对视了一眼,就开始划起拳来,最后由赢了的那个人来和左隐下棋。

    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左隐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下棋的那个人叫花五,另一个则叫聚六。花五和聚六都是围棋中的术语,指的是两种死活的基本棋形。显然这是他们自己取的外号,并不是他们的真名。

    花五说道:“柯长老这么着急让我们去京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聚六道:“谁知道呢?最近他们老是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花五又说:“听说朱雀堂也派人去了。”

    左隐看到聚六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说道:“不知道小菁会不会去?”

    花五拍了一下聚六的脑袋,道:“去了也没你的份。”

    聚六撇了撇嘴道:“都怪咱们的柯长老为人太过软弱,害得我们在其他堂口的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花五叹了口气道:“认命吧!”

    突然他觉得棋盘上有点不对劲,自己有块棋竟然不知不觉地就死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左隐,又看了看聚六。

    聚六看到花五的表情,又看了看棋盘,哈哈笑道:“你的棋死了都不知道!”话音刚落,聚六也用吃惊的眼神看着左隐,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两人认真地把棋盘上的棋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这才相信花五的棋是真的被左隐杀死了。

    花五嘴里嘟囔着说道:“这里的小孩怎么比清风门的还要厉害?”

    聚六道:“你快认真下,让柯长老知道你在外面输给一个小孩,那还不扒了你的皮?”

    花五听了,有点紧张起来。他开始认真思考,寻找对方的漏洞。这盘棋他想要取胜,就得把对方的棋也杀一块才能翻盘。他绞尽脑汁,到处攻击对方的棋,可都被左隐一一化解,最后只能以大败告终。

    花五满脸通红,死死地盯着棋盘,似乎还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聚六沮丧地说道:“这棋输多了!”

    花五满脸不高兴,对聚六说道:“都怪你要跟我说话,害得我没看清棋。”

    聚六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自己输了棋,怪我干什么?”

    花五听了很生气,道:“不怪你怪谁?不然我怎么会输给一个小毛孩?”

    聚六忙道:“别说了,这事不能让柯长老知道,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花五一脸茫然,看着聚六说道:“现在怎么办?”

    聚六瞪了左隐一眼,道:“这事你知我知,谁也不准说出去!”

    花五连声应道:“嗯嗯!”

    聚六拉着花五的衣服,站起来说道:“我们快走算了!”

    花五也站了起来,两人走到门口。聚六突然停下来,转身走到左隐的面前,从背上抽出一把刀,猛在插在棋盘上,恶狠狠地对左隐说道:“下棋的事你要是敢跟别人提起,我就要了你的小命,听明白了吗?”

    左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聚六,没有说话。

    花五催道:“快走吧!别跟他啰嗦了。”

    聚六又瞪了左隐一眼,这才用力拔出刀,跟花五一起出门匆匆离去。由于刀插得太紧,拔刀的时候棋盘也跟着跳了起来,棋子掉了一地。

    左隐看他俩走了,赶紧走过去把门紧紧关上。又回来看着棋盘上被聚六用刀插出来的洞,感觉刚才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第18章

    钱湘回来的时候,左隐跟他说起花五和聚六的事。钱湘似乎很开心,对左隐说道:“你把清风门的师兄给赢了,不错嘛!”

    左隐见钱湘一脸轻松,也跟着高兴起来。就把自己下的棋复盘给钱湘看,钱湘只看了前半盘,说道:“他太大意了,要是认真下的话,你不一定赢得了。”

    左隐不禁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会带我去清风门看看?”

    钱湘若有所思,道:“会去的,迟早有一天,我们都要回到清风门。”

    左隐不好多问,钱湘道:“早点睡吧!”

    这天晚上,左隐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跟着钱湘一起到了清风门,大家都笑嘻嘻的,很开心!

    第二天早上,郑老板宣布了一件事,就是忘忧棋馆准备挑战永胜棋馆,争夺这次争霸大会的资格。郑老板已经向争霸大会报告本次挑战,而永胜棋馆也接受了挑战。挑战将在五天后进行,地点安排在醉仙楼。

    今天是内部选拔的最后一天,钱湘稳居前三名,郑老板也对钱湘很有信心。钱湘的棋走得很稳,该赢的棋似乎从没失手,希望不大的棋也能偶尔抢下几盘来,这样的棋师最受老板青睐。

    到了晚上,内部选拔的对局全部结束。最后钱湘排名第二,第一名是张力,他的棋力在忘忧棋馆比较突出,除了偶尔输给钱湘,对其他人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张力的棋正像他的名字一样,很有力量,对下手很有威慑力,对上手也有冲击力,郑老板对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第三名是米青松,第四名是赵荣哲。这两人棋力很接近,让郑老板很难取舍。郑老板为了公平起见,便让他俩再下三盘棋,先胜两盘即可获得上场的资格。

    这五天内,郑老板安排张力和钱湘两人进行了加强训练,为挑战棋局做准备。米青松和赵荣哲两人经过争夺,最后米青松以两胜一负获得了争夺资格的胜利,将上场参加忘忧棋馆与永胜棋馆的挑战棋局。

    过了两天,郑老板又安排他们与长乐棋馆下了一场三对三的彩棋,为挑战争霸大会的资格做上场前的准备。

    五天过后,郑老板早早地带着张力、钱湘、米青松前往醉仙楼挑战永胜棋馆。忘忧棋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获得争霸大会的资格,这次有钱湘的加入,大大增加了郑老板的信心。郑老板经过仔细研究和调查,发现永胜棋馆排名第二和第三的棋师虽然棋力很强,但每次发挥都不太稳定,让郑老板觉得应该有可乘之机。

    过了一会,永胜棋馆的老板李眺远带着三个棋师来了。这三个棋师是永胜棋馆的最强手,第一台是赵家望,外号“角王”,他擅长在角部与对手纠缠,基本上每次都能下出最佳应手。第二台是申晖,外号“伸大腿”,他擅长边线作战,常常在出人意料的地方下出好手,让人防不胜防。第三台是葛亮,计算力超强,精于局部战斗,人们都叫他诸葛亮或者孔明,是说他算无遗策的意思。

    相对而言,忘忧棋馆的三名棋师的名气就小多了。只有张力稍有名气,对于钱湘,大家都很陌生。现在各大棋馆的棋师里以二十到四十岁的为主,像钱湘这样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的棋师已经很少见。

    钱湘对对方的三个棋师都不太了解,按他的估计,他们的棋力应该会比张力稍强一点,但是跟钱湘的棋力相比应该还是有一些差距。

    钱湘不想参加争霸大会,一旦在那样公开的大场合下露面,就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对将来的计划实施就会很被动。这次挑战永胜棋馆,他也不想赢棋。但是如果其他两台都输了或者都赢了,他倒是可以赢下自己那盘棋,因为对整体胜负不会产生影响,也好对郑老板有个交待。如果其他两台的成绩是一胜一负,他就会选择“很可惜地输了”,这样忘忧棋馆就会失去参加争霸大会的资格,他也就不用参加争霸大会了。

    万一要参加争霸大会,钱湘就只能再乔装打扮一番,好让别人不能轻易地认出自己。

    很快,三台棋局就同时开始了。显然第一台张力的压力会很大,张力只有二十多岁,没有参加过争霸大会,就看他在心理上能不能挺得住了。棋局开始后,对方就在三个角上都占了一些便宜,这让张力很是被动。还好他的优势本来就在后半盘,正好可以发挥一下自己的力量。

    钱湘的这盘棋双方在序盘阶段都走得比较保守,申晖的优势是在中盘,而钱湘也走得不紧不慢,他要控制住局势,再看其他两台的情况来做胜负上的取舍。

    出人意料地是第三台的米青松在序盘就吃了对方一块棋,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对方要凭借自己精确的计算力慢慢挽回损失,棋下得比较吃力。米青松在占优的情况下,稳打稳扎。

    两个棋馆的老板在一旁观战,显然他们比上场的棋师更紧张,这场挑战会关乎到棋馆半年的收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对方的第三台葛亮没有扳回局势。眼看翻盘无望,葛亮只好中盘认输。

    第一台张力的棋落后一点,但还在拼命咬住对方。赵家望稍稍占优,但也不敢大意,稍一放松,就有可能被对方反超。

    钱湘还是和对方不紧不慢地下着,申晖几次想要挑起争斗,都被钱湘想办法化解。这样下去,双方就要拼官子了。

    今天除了两位棋判,争霸大会也派了两个人来监督棋局,防止双方有不正规的行为。

    钱湘不时地判断第一台对局的局势,他要根据那盘棋的胜负来决定自己这盘棋的胜负。

    张力的棋局已经接近终盘,棋盘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未定型的地方,张力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来打败对方。对方也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最后的决战。

    张力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中那颗沉甸甸的棋子下在了棋盘上。赵家望对这步棋并没有感到意外,可选择的落子位置不超过三个,这是其中之一。最初的选点并不难,难在这之后纷繁复杂的变化。

    赵家望很快就投下了应付的一手棋,张力没有多想,他选了最严厉,变化最复杂的一个方案。在这步步紧逼的战斗中,谁要是漏算一步棋,就会立刻招至毁灭性的打击。

    两人都已经进入忘我的境界,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眼里只有黑白,不会再有其他。

    在一旁观战的人也被他们的专注所感染,沉浸在这紧张的棋局当中。现场一片静寂,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点燃的香即将燃尽,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棋局在按照张力的预想进行着,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很快就要结束了,剩下的变化已经不多。

    在这最后的时刻,赵家望突然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在一个角部挑起了劫争,但是这个劫原本对他很不利。这是个缓气劫,双方的劫材本来差不多。但在张力挑起最后的战斗之后,双方的劫材已经发生了变化,赵家望可以利用自己增加的劫材来打赢这个劫,劫胜之后就能掏空对方的角部,正好可以弥补自己的损失,形成势均力敌的转换,保持自己的优势。

    突如其来的变化击碎了张力胜利的希望,赵家望用实战中的机敏彰显了自己的实力。

    双方战成一胜一负,钱湘的这盘棋就成了关键之战。

    钱湘经过思考,放弃了一处隐藏的官子手段,让对方可以将微弱的优势保持到最后。

    这时,对方却下了一步似是而非的棋,看似可以搜括官子,却反而有所亏损,把刚刚到手的优势又送给了钱湘。

    钱湘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竟然在这紧要关头下出了这步有失水准的棋。现在盘面上剩下的都是小官子了,已经不足以动摇胜负。如果钱湘连这样的棋都输了,就不配做一个棋师了。

    旁观的人看到了这步棋,发出了一阵惋惜声。永胜棋馆的李老板拉长了脸,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一步棋会让他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损失的收入难以估计,而且还有名誉上也会受损,这个让他更加难受。

    很快,第二台对局也结束了,钱湘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胜利。这样,忘忧棋馆以二胜一负的成绩挑战成功,得以参加本年秋季争霸大会。

    多年的努力终于获得了成功,这让郑老板喜不自禁,当即决定晚上就在醉仙楼请三位棋师喝酒庆祝。

    最高兴的是米青松,他成功地突破了自己,获得了至关重要的胜利。张力自己输了棋,也高兴不起来。

    郑老板对钱湘的表现很是推崇,认为他是本次挑战的定海神针。钱湘心里很无奈,还在想对方最后下出的那步坏棋。但他表面上仍然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他为忘忧棋馆实现多年的愿望赢下了最后的胜利。

第19章

    忘忧棋馆顺利地获得争霸大会的资格,这让郑老板眉开眼笑地着实高兴了好几天。逢人就说,像捡到了宝一样。

    老板开心,自然大家都跟着开心,棋馆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钱湘坐在一边休息的时候,钱德彪凑了过来,问道:“家门,赌棋的事考虑了吗?”

    钱湘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有个想法,看你有没有兴趣?”

    钱德彪道:“说说看,咱俩谁跟谁!”

    钱湘道:“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好再去抛头露面。你要是有兴趣,就可以带着小隐专心来下赌棋,我还是想在棋馆里稳妥一点。怎么样?”

    钱德彪想都没想,就说:“行啊!没问题!我早就想干这事了。”

    钱湘认真地说道:“但是你得保证小隐的安全,一旦有危险,我随时都有权决定是否要退出,这事没得商量。”

    钱德彪拍着钱湘的肩膀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下个棋又不用杀人。呵呵!”

    钱湘道:“但是涉及到钱就会杀人,你可不能大意。”

    钱德彪点点头道:“行!我会小心的。”

    钱湘道:“那你先去联系吧!还有一点,你不要跟别人说起我,我不想跟他们打交道。有问题你要跟我说,不要自作主张,有些事比你想像的更复杂。小隐的父母把他托付给我,我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钱德彪道:“放心吧!兰溪镇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钱湘笑道:“你认识别人,别人可不认识你。”

    钱德彪道:“好吧!我知道家门你是老江湖,以后你要多指点指点我。”

    钱湘笑道:“你人面广,小心一点就行了!”

    过了两天,钱德彪又找到钱湘,说道:“家门,情况有变化了。他们现在不下赌棋了,改下争棋。”

    钱湘问道:“争棋是什么?”

    钱德彪道:“争棋是分等级的,最低是九品,最高是一品,等级越高奖金就高。都是下分先棋,不下让子棋了。”

    钱湘道:“哦!这样好!可以减少很多猫腻。”

    钱德彪道:“他们也不接受下注了,改成卖彩票。有各种彩票,想买谁赢就买哪种彩票。买中了就可以去找他们领奖,没买中的话,彩票就废了。”

    钱湘道:“他们玩的花样还真不少!”

    钱德彪道:“青花巷有人愿意安排左隐下争棋,但是要先从九品开始,成绩好了才能逐步提高等级。”

    钱湘道:“这样也好,可以让小隐慢慢进入状态,挺好的!”

    钱德彪道:“那你让小隐准备一下,明晚我就带他去。我对小隐很有信心的,那些老江湖有很多套路,你要多指点指点小隐。下熟了就不用怕他们了,小隐的棋很厉害的!”

    钱湘道:“行!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你要多帮小隐想着点,他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

    钱德彪道:“还有件事,他们给棋手的报酬是每盘棋有一定的酬金,另外根据彩票的收入情况,还有一些奖金,但是不多。那我至少要拿这些收入的四成,要是弄得好,以后我就靠这个吃饭了。”

    钱湘想了想,道:“四成多了,最多给你三成。而且到时如果有些费用的话,小钱你要出,大钱我们出。”

    钱德彪道:“那就先这样!我也是第一次搞这事,以后看情况我们再商量,可以吗?”

    钱湘点了点头。

    钱德彪很开心,道:“以后就靠小隐发财了!家门,其实你的棋挺不错,你也可以下啊!按你的棋力我看从三品开始下都可以,那钱就赚得多了。”

    钱湘摇摇头道:“我老了,挣不到那些钱了,还是在棋馆混着养老吧!”

    钱德彪道:“可惜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棋力,我早就去了,在棋馆没啥好混的,钱都让老板赚去了。”

    钱湘道:“你还年轻,可以折腾。我哪能跟你比?你要是有空,可以练练棋,棋力还有得涨。”

    钱德彪道:“我对下棋其实兴趣不大,就是混个饭吃,将来我也不想一直下棋,我想干点别的。”

    钱湘问道:“就像带小隐去下争棋,你就抽成?”

    钱德彪道:“对!我对这个更有兴趣。我这人话多,静不下心来下棋。”

    钱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钱德彪的看法。

    钱德彪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是家门,我看你人挺好,以后我们要多多合作挣钱,靠下棋挣钱太慢了。”

    钱湘笑道:“好啊!以后我们都跟彪哥混了!”

    钱德彪哈哈一笑,道:“你别不信,将来我一定能做成彪哥,我要让兰溪镇的人都知道我的大名!”

    钱湘拍了拍钱德彪的肩膀,伸出了大拇指。钱德彪看了看钱湘,道:“那你先忙,我还得去找人问问,别让人坑了。”

    说完,钱德彪就走开了。

    钱湘又把整件事都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也就放下心了。让小隐去下争棋,可以多跟高水平的棋手过招,对小隐的棋力提高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钱湘跟左隐说了这事,左隐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问道:“师父,他们是不是都很厉害?我要是下输了,要出钱吗?”

    钱湘笑道:“不用出钱,你是棋手,不管输赢,他们都要给你报酬。不过要是输得太多,他们就不让你下了。懂了吗?这跟在棋馆下棋是不一样的,你得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好的状态才行。下争棋虽然自己不用出钱,但一旦被他们淘汰,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场了。所以给人的压力会更大,我就是想让你在这种压力下得到锻炼,棋力才能更快地得到提高。”

    左隐点了点头,道:“我懂了,我会努力的!”

    钱湘摸了摸他的头,道:“好样的!”钱湘庆幸自己遇到了左隐,这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对钱湘说的话总是很快就能理解,在棋上也愿意去下功夫,这正是钱湘所期望的。钱湘相信左隐很快就能成长为一个出类拔萃的棋师,而且将来左隐在围棋会取得比自己更大的成就。钱湘想,也许这就是他跟左隐今生的缘份。

第20章

    这天晚上,天很黑,没有月光。

    钱湘和左隐跟着钱德彪来到了青花巷,到了巷子尽头,从一个小门走了进去。再绕过一座房子就到了后院,有一间大屋,屋里灯火通明,挤满了人。

    钱德彪走过去跟门口两个大汉嘀咕了几句,就招手让钱湘和左隐跟着一起进了屋。

    钱德彪找到一个叫二麻子的人,这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眼镜,身材削瘦,长了一脸麻子。

    钱德彪指着左隐对二麻子道:“二麻哥,人带来了,就是这个小孩。”

    二麻子叫了声“彪子”,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左隐,又看了看钱湘,问道:“他是干嘛的?”

    钱德彪道:“这是我家门,跟着来玩的。”

    二麻子道:“规矩我可都跟你说清楚了,今晚先让他下一场九品,要是赢了,明天就下下午场,上八品。”

    钱德彪忙笑着道:“多谢二麻哥!”又扯了一下左隐的衣袖道:“快谢谢二麻哥!”

    左隐连忙对着二麻子鞠了一下躬,说道:“谢谢二麻哥!”

    二麻子道:“都跟我过来吧,在那边靠墙的位置。”

    三人跟在二麻子身后,墙边有张棋桌,桌上摆好了棋盘和棋子,棋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九品”两个大字,下面用小字写着“二”。

    二麻子对左隐说道:“先坐下等着吧,对手还没来。”说完就走开了。

    钱湘打量了一下周围,墙边一溜摆了三张棋桌,都坐了人。屋子中间比上次来的时候又多摆了好几张桌子,人也多了不少。

    不一会,二麻子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他让其中一个坐在左隐的对面。

    二麻子看着他俩说道:“今晚你俩都是下头一场,赢了就可以上八品,明天下午再过来,输了就没机会了。听清楚了吗?”

    左隐点了点头,钱湘见他有点紧张,就低头跟左隐说道:“就像在棋馆那样下就行了,别怕,他比你更紧张。”

    对面那人二十多岁,白白净净,穿了件灰色的长衫。动作有点拘谨,他看了一眼左隐,眼神有点慌乱。

    二麻子给他俩猜先,结果是左隐执黑后行。二麻子让人来点上一根短香,说道:“棋下完了就叫我,我在那边。现在你们开始下吧!”

    一开局,两人不知对方底细,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

    但很快,左隐就掌握了局势的主动,对方一着急,就走出了坏棋,左隐抓住机会,拉大了与对方的差距。没多久,对方一看获胜无望,便中盘认输了。

    钱德彪很是高兴,赶忙把二麻子叫了过来。二麻子宣判了双方的胜负结果,看着左隐说道:“小兄弟棋下得不错!”

    钱德彪得意地说道:“他可是神童!将来可以横扫兰溪镇。”

    左隐吓了一跳,摸着后脑勺,笑着说道:“没有没有!我没那么厉害!”

    二麻子不以为然,对钱德彪说道:“你就吹吧!房子都会被你吹倒。”

    钱德彪笑道:“开玩笑的,哈哈!”

    左隐首战告捷,钱湘也很高兴。因为棋局结束得很快,三人留下来看了会棋。钱德彪买了几张彩票,钱湘也买了一张玩玩。结果除了钱德彪买中了一张,其他的都没中。

    左隐看了几盘棋,觉得那些人的棋力都好高,便对钱湘吐了吐舌头,道:“他们都好厉害!我下不过。”

    钱湘道:“他们的棋力都涨不动了,但你只要每天努力,很快就可以追上甚至超过他们的。”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三人就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钱德彪带着左隐又过来了。二麻子给左隐安排了两盘棋,左隐没费多大劲,也都赢了。二麻子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昨晚看了左隐的棋之后,就大概能估摸到左隐的棋力了。

    左隐连赢了三盘棋,心态轻松了很多,钱德彪也对左隐更有信心了。

    二麻子继续提高左隐的等级,左隐发挥了很强的棋力,在八品连胜五盘之后,晋升到七品。又在七品连胜十盘,晋升到六品。左隐在六品继续连胜,几天内就在青花巷掀起了一股“隐旋风”,一时名声大振,很多人都抢着去买左隐的彩票。

    左隐不负众望,在六品又取得连胜十五盘的好成绩!

    青花巷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左隐成了兰溪镇的围棋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家都在谈论左隐,都在想他到底能连胜多少盘棋,最后是谁会阻止他的连胜纪录。

    钱德彪这些天都笑开了花,赚到了大笔钱不说,大家在谈论左隐的时候,都会附带着说出钱德彪的名字,这让钱德彪也成了兰溪镇的名人!

    很多人都在赞誉左隐取得的成绩,“天才”、“神童”的说法不绝于耳。左隐听了不禁有些洋洋自得,他对钱湘说:“师父,他们都被我打败了!哈哈!”

    钱湘笑道:“好孩子!没有辜负为师对你的教诲。”

    左隐问道:“他们下棋都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会输给我?”

    钱湘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你那么努力。”

    最近几天,钱湘看到左隐从青花巷回来之后,看书少了,摆棋也少了。

    钱湘就问左隐:“你怎么不看书了?”

    左隐回答道:“书上的东西我早就学会了,再看也没有用了。”

    钱湘又问:“你怎么不摆棋了?”

    左隐回答道:“我赢了还摆棋,有什么用?”

    钱湘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问钱德彪,为什么左隐老是能赢?就想让钱德彪去找二麻子给左隐安排一些更厉害的对手。

    钱德彪说道:“我问过二麻子,他说这样更好,能赚更多钱,还能吸引更多人来关注。”

    钱湘就说:“可是这样对左隐的棋力提高没什么好处啊!”

    钱德彪道:“二麻子才不管这个,他只管赚钱。”

    钱湘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把左隐当成摇钱树,才不会管他棋力是否能够成长。他们需要左隐来制造话题,吸引大家都来买彩票。

    钱湘开始担心起来,害怕左隐被金钱磨灭了上进心,害怕他的心智被那些人所蒙蔽。久而久之,左隐就会习惯于这种状态,不会再专心于围棋,转而会被其他的东西所吸引,如金钱、地位等等。

    于是,钱湘对钱德彪说道:“我想让左隐退出来算了,不然会耽误他的。”

    钱德彪一听就急了,道:“那怎么行?大好的赚钱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钱湘认真地说道:“得先让他把棋力练好才是最重要的!”

    钱德彪道:“家门,过段时间行吗?你看我才刚做这个,要是左隐退出来,我就没收入了,我不想再回棋馆下棋了。”

    钱湘道:“不行!当初我就说好,一旦有危险,我就要随时退出。”

    钱德彪道:“现在正赚钱呢!哪有什么危险?”

    钱湘道:“对于我来说,左隐不能涨棋,这就是危险!”

    钱德彪道:“家门,你怎么能不讲理呢?现在他好好的,你就说他危险。”

    钱湘道:“真的不行!钱以后可以赚,时间过了就没了。”

    钱德彪道:“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钱湘道:“今晚我跟你去找二麻子说说。”

    钱德彪很无奈,满脸不高兴。

第21章

    到了晚上,钱湘和钱德彪去青花巷找到了二麻子。

    二麻子一见钱德彪便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彪子,不错啊!你在哪找到这个小兄弟,现在他的彩票都快买疯了!你小子也能大赚一笔了。”

    钱德彪苦笑着说道:“可有人却跟钱有仇呐,放着好好的钱不赚,想要退出。”

    二麻子愣了一下,道:“谁要退出?”

    钱德彪用手指了指身后,说道:“就是这位钱爷。”

    二麻子回头一看,打量了一下钱湘,问钱德彪:“他退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钱德彪道:“他是小隐的师父。”

    二麻子听了,把手从钱德彪肩膀上放下来,转过身问钱湘:“你为什么要退出?”

    钱湘笑道:“就是想请二爷给小隐找一些棋力高一点的对手,老是跟这些棋力差的人下,对小隐的棋力提高是没什么帮助的。”

    二麻子瞪着眼说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安排,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

    钱湘道:“那我就想退出,再这样耗下去,会耽误了小隐。”

    二麻子道:“我们都给他提前安排好了十几盘棋,彩票都卖出去了,哪能说退就退?”

    钱湘道:“那可不行,小隐是我的徒弟,怎么能任由你们摆布?你们只想着赚钱,这对小隐的成长可没什么好处。”

    二麻子厉声说道:“他成不成长关我屁事?我说不能退就是不能退。”

    钱湘道:“你算老几?最多让小隐下完今晚,明天我们就不来了。”

    二麻子大声说道:“哪里来的老头?敢在青花巷来撒野,你个老不死的!”

    钱德彪忙拉着二麻子,说道:“二麻哥,有事好商量,别生气!”

    二麻子一甩胳膊,指着钱湘说道:“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别让我来收拾你!”

    钱德彪道:“要不让他来下,他的棋可厉害了!”

    二麻子看了钱德彪一眼,道:“他有多厉害?”

    钱湘道:“把你青花巷里最厉害的人叫来,我跟他下三盘,我赢了就要带小隐走,输了就随你处置。”

    二麻子惊了一跳,盯着钱湘看了半天,说道:“口气不小啊!你输了就要给我滚出兰溪镇,那小孩不准走,得我说了让他走他才能走。”

    钱湘脖子一挺,道:“我赢了,你得当众给我磕三个响头!”

    钱德彪忙走过去,在钱湘耳边说道:“不要惹他,见好就收!”

    二麻子一捋袖子,抬起下巴,说道:“行啊!在兰溪镇我还没见过敢跟我二麻子叫板的!我们这的第一高手是刘劲声,人送外号‘鬼不出头’。明天下午我安排你们过招,你要是敢不来,我就亲手打断你的腿。”

    钱湘道:“我看你明天还横不横?等着给我磕头吧!”

    钱德彪在一边吓得脸色惨白,又无可奈何。

    二麻子狠狠地瞪了钱湘两眼,才转身离去。

    钱德彪又急又慌,对钱湘说道:“家门,你这是何苦呢!二麻子是这里的地头蛇,你斗不过他的。要不你去跟个赔个礼,他会放过你的!”

    钱湘听了很生气地说道:“这种小瘪三都敢在我面前跳了,我得让他吃点苦头。”

    说完便气呼呼地走开了,留下钱德彪一个人叫苦不迭。

    第二天下午,钱湘果然来到青花巷。只见二麻子叫了一帮人,正在屋里等着。

    屋子当中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大棋桌,上首坐在一人,三十来岁,穿着黑色长褂,手上戴满了戒指,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二麻子站在他旁边,看到钱湘来了,便高声说道:“算你有种,今天我就让你尝尝‘鬼不出头’的滋味。”

    钱湘道:“废话少说!来吧!”

    坐在上首的正是刘劲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钱湘的眉宇间,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报上名来!”

    钱湘走过去坐下,稳稳地说道:“在下钱湘,为了我家小隐,前来讨教阁下的高招。”

    刘劲声道:“那小孩下棋下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插一手?”

    钱湘道:“小隐是我的徒弟,我不会让他被你们随意摆布的。”

    刘劲声道:“我看在二麻子的面子上才跟你下棋,第一盘你要是输得太难看了,我可不想跟你下第二盘。”

    钱湘冷笑了一声,道:“要是第一盘你输了呢?”

    刘劲声道:“那我也不跟你下第二盘,就算你赢好了!”

    钱湘道:“那敢情好,这倒省事了!来吧,我们抓紧点时间。”

    刘劲声朝二麻子使了个眼色,二麻子高声喊道:“钱湘挑战刘劲声对局现在开始!”

    既然是挑战,钱湘自然是执白先行。钱湘定了定神,从棋罐中拈起一颗白子下在右上角。

    刘劲声不假思索,跟着应了一步。

    钱湘的棋艺深得清风门的精髓,温和稳重,让刘劲声有一种春风拂面的舒适感,不知不觉地就落入了钱湘的棋路,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刘劲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输了第一盘,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使劲地回想到底是在哪一步棋开始落后的,却找来找去也找不到。

    钱湘看着刘劲声,想等他说出认输的话来。这时二麻子在一旁说道:“挑战第一盘钱湘获胜,休息片刻马上开始第二盘。”

    钱湘马上说道:“他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只下一盘棋吗?”

    二麻子瞪大了眼对着钱湘说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棋手来定规矩了?该下几盘就要下几盘。”

    钱湘只好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扭头看着周围旁观的人,大家都没人作声。

    过了一会,二麻子大声说道:“挑战第二盘现在开始,欢迎大家都去买彩票!”

    第二盘由刘劲声执白先行。

    刘劲声一上来就开始对黑棋发动猛攻,双方的棋都缠绕在一起。钱湘却不慌不忙,运用弃子战术,把被对方攻击的一块黑棋丢弃,转身到了外围,悄悄地撒下了一张大网。刘劲声的攻击小有收获,顿时对局势判断产生了一种优势感。他又对另一块黑棋发起了猛攻,黑棋处处退让。眼看着黑棋节节败退,刘劲声感觉胜券在握。他攒足了劲,对黑棋发动了最后一波攻击,想要将钱湘彻底击溃。

    钱湘似乎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又开始了弃子。他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连下狠手,刘劲声为了追击对方的大棋,便在这些小地方做了很多退让,以便腾出手来加紧攻击。

    终于,刘劲声连续不断的攻击获得了战果,斩获了黑方一大块棋。正在高兴的时候,刘劲声做了最后一次局势判断,想知道自己赢了多少。通盘看过之后,刘劲声大吃了一惊,发现自己虽然吃了对方好几块棋,却让对方获得了大量的空地,通算下来,自己的形势反而落后了。

    可惜为时已晚,棋盘上的棋都已基本定型。只留下一些小官子,白棋赶上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刘劲声满脸憋得通红,他还在苦苦计算,希望能找到黑棋的漏洞。香已慢慢燃尽,微小的差距始终存在。白棋占到最后一个单官,最终以一子半告负。

    刘劲声呆呆地看着棋盘,仍然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二麻子宣布钱湘获得了挑战的胜利,买中彩票的人都欢呼起来,他们得到了高额的奖金。

    钱湘站起来看着二麻子说道:“你好像还忘了件事!”

    二麻子梗着脖子,道:“什么?”

    钱湘不紧不慢地说道:“昨天我们说好了,我是赢了,你要给我磕三个响头!”

    周围的人一听,都围了上来想看热闹。大家都盯着二麻子,二麻子扫了一眼人群,道:“你他妈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赢了就赶紧给我滚,还想占老子的便宜。”

    钱湘冷笑道:“你的脸皮还真是厚,我看你以后就改名叫二赖子得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二麻子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幸亏麻子多,大家都没看出来。

    二麻子手一招,后面立刻围上来几个彪形大汉。二麻子恶狠狠地说道:“识相的赶紧给我消失,再在这里消遣你二爷,我看你有几条命跟我玩!”

    钱湘见状只好甩下一句“不要脸”,就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留下二麻子等一群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带着难以相信和沮丧的神情。

    兰溪镇的人都没想到一个顶尖的高手一直藏身于毫不起眼的忘忧棋馆,他兵不血刃地战胜了青花巷第一高手,却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他。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钱湘,仿佛钱湘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第22章

    左隐听了钱湘的嘱咐,没有再去青花巷下争棋。他在忘忧棋馆呆了一下午,晚上便早早地回家休息。

    回家后,左隐去看望了申婆婆和小昭,她俩还都在忙活。左隐也帮不上忙,坐了一会就准备离开。小昭见他要走,便叫住他,说道:“小隐哥,我弹琴给你听,好吗?”

    左隐听了很高兴,笑嘻嘻地说道:“好啊!就弹一小会,我可爱听了!”

    小昭脸上露出了笑容,回头看了一下申婆婆。申婆婆朝她点了点头。

    小昭高兴得哼起了小曲,她进屋搬出琴来,就坐在院子里弹了起来。

    琴声很动听,左隐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就是觉得好听。他看着小昭的手上下翻飞,拨动琴弦,沉浸在琴声中。

    小昭很享受这难得的空闲,她的手上沾满了干活留下的污迹,还没来得及清洗。她和申婆婆每天从早忙到晚,勉强维持着生计。

    申婆婆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弹,要给小昭攒下一点钱,好给她将来做嫁妆。她盼着小昭快快长大成人,找个好人家嫁了,她这辈子就算满足了。

    一曲弹完,左隐立刻鼓起掌来。小昭开心地说道:“小隐哥,你明晚再来,我还弹给你听。”

    左隐使劲点了点头,道:“嗯!”

    小昭搬起琴,进了屋,又开始去干活。

    左隐看了一会,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他躺在床上,回想起最近在青花巷下棋的情景。从小到大,左隐听到的只有呵斥和责骂。但是在青花巷,他赢了很多棋,听到了很多的称赞,大家都朝他竖起大拇指。他好开心!好开心!直到今天,钱湘带着他离开了青花巷,不再让他去下争棋。

    左隐听懂了钱湘对他说的话,却又很留恋在青花巷下棋的日子。现在他心里有点闷闷不乐,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他想不到,也没人跟他说。他突然有点想念清雅,想念她的笑声和清脆的嗓音。想着想着,左隐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把左隐从睡梦中惊醒。左隐迷糊了一下,才想起应该是钱湘回来了。他赶紧起床去开门,门刚打开,左隐就看到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然后一个人就翻身倒在了地上。

    左隐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他定下神来去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认出来正是钱湘。他赶紧去把钱湘扶进了屋,放倒在床上,然后把门紧紧地关上。

    钱湘身上满是伤口,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到地上。左隐吓得脸色苍白,他轻轻地推着钱湘,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钱湘睁开了眼皮,无力地张口说道:“给我倒杯水。”

    左隐端过一杯水,扶起钱湘的头,好让他的嘴够着杯子。钱湘喝了两口,口里喘着粗气,停了一会,说道:“小隐,你坐下!”

    左隐坐到钱湘身边,拉着他的手。钱湘费力地说道:“我被人暗算,受了很重的伤,我已经不行了。”

    左隐看着钱湘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钱湘继续说道:“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去京城,不要再回来。。。”

    伤痛让钱湘扭曲了脸,他忍着剧痛,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绿色的令牌,道:“这是清风门的竹叶令,见到它,就等于见到了门主。。。你好好收起来,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给别人看,除非到了生死关头。。。”

    左隐接过令牌,嘴里噙着泪水,一边抽泣,一边轻声地呼唤着:“师父。。。师父。。。”

    钱湘又痛得昏了过去,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左隐说道:“床底的角落里有个钱罐,你都拿出来。拿一些给隔壁的申婆婆,让她找人帮我料理后事。其余的钱你都带在身上。。。去京城找个棋馆做棋师,好好下棋。。。记住,将来你一定可以天下无敌的!”

    左隐抱着钱湘,嘴里喊着:“师父!我给你去找个大夫来医好你。。。”

    钱湘的气息越来越弱,喃喃地说道:“好孩子。。。不要。。。辜负我。。。”

    钱湘躺在左隐的怀里,慢慢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左隐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紧紧地抱着钱湘的身体,不住地哭泣。

    钱湘的身体慢慢变凉,天快亮的时候,左隐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把钱湘的身体平放在床上。他爬到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罐子,里面装满了铜钱。他拿了一个口袋,从钱罐中倒出一半的铜钱。然后拎着钱袋,打开房门,走到隔壁的申婆婆家门口,用力地敲了敲门。

    申婆婆披着衣服打开房门,看到左隐满脸泪痕,身上又沾满了血迹。赶紧把他拉进屋里,左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昨晚发生的事。

    申婆婆问左隐要不要去报官,左隐摇了摇头,只说让申婆婆帮着料理钱湘的后事。申婆婆答应了左隐,左隐把手中的钱袋递给申婆婆,再跪下来给申婆婆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要出门。

    小昭忙叫住左隐,问道:“你还回来吗?”

    左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说完便推开门走了。

    左隐回到自己屋里,把钱罐里剩下的钱用布袋装好。他抬头看到钱湘的口袋挂在墙上,便取了下来,把里面的东西都一件件拿出来。这些都是师父平常用的东西,有些东西他不知道有什么用,便找了一块布,把师父口袋里的东西都包上,又拿了几件衣服,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

    他走到床前,跪下来给钱湘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父,我会听你的话,学好围棋。将来我一定会回来找到仇人,为你报仇!”

    左隐出了门,向着兰溪镇相反的方向走了下去。

    快到中午时,左隐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看到不远处有个村子,村口有个小茶铺。他去买了一碗茶和几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拍了拍左隐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今天怎么不去下棋,跑到这儿来了?”

    左隐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发现有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天在申婆婆家里见到的长褂男人,他们还在左隐家里下了一盘棋。

    左隐吱吱唔唔地说道:“我。。。去找个人。”

    那人看了看左隐,见他脸色苍白,双眼红肿,觉得有点不对劲,又问道:“是不是你师父骂你了?你想离家出走?”

    左隐道:“不。。。不是,我去找人。”说完就起身要走。

    那人说道:“等你回来我们再下盘棋,我准能赢你,那天是我大意了。”

    左隐没有理会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3章

    左隐这一路不断地找人打听着去往京城的路,他一面迈着沉重的脚步,一面想起师父惨死在自己的怀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现在师父没了,他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彷徨无助。

    实在走得累了,他才停下来歇一歇,喝口水,然后又继续赶路。

    到天黑的时候,路上已经悄无一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隐心里开始慌起来。路边的草丛中时不时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黑影忽隐忽现,都让左隐觉得毛骨悚然。他又累又饿,好想停下来,却又不敢停下来,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哪里钻出来。

    左隐慌不择路地走着,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左隐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好像是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左隐赶紧扬起手来,向马车招呼,口中喊道:“停一下!我要搭车!”

    马车上的车夫不停地挥着鞭,马跑得很快。这时从车里探出一个人头来,朝着左隐这边不住地张望。快到左隐跟前时,马车慢了下来,马车里的人开口问道:“你是从哪来的?要去哪里?”

    左隐操着干哑的嗓音说道:“我从兰溪镇来的,要去京城。”

    那人突然惊讶地喊道:“咦!小兄弟,怎么是你啊?”

    左隐仔细一看,正是白天在村口碰到的以前跟自己下过棋的那人。左隐有点紧张起来,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他说话。

    那人向左隐招着手,连声叫道:“快上来吧!我捎你一段。”

    左隐这时实在是太累了,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便从车夫身后爬上了马车。车里那人把屁股往旁边一挪,让出一个座位来,拉着左隐的手,让他坐过去。

    左隐一屁股坐下来,总算松了口气,他对那人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黑暗中,左隐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人的脸上似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只听他又说道:“这么黑还赶路,不怕被野狼叼了去?”

    左隐感觉两条腿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听那人这么一说,又吓了一跳,道:“这里有野狼啊?!”

    车夫坐在前面,回过头来说道:“有的,时常听说这里有人丢了孩子。”

    左隐开始庆幸在这里遇到了这辆马车,否则的话,说不定他就要成为野狼的口中之食了。

    车里那人从身边拿出来一个酒瓶,看着左隐问道:“我这里有一瓶酒,你要喝一点解解渴吗?”

    左隐迟疑了一下,他已经半天没喝过水了,嗓子里干得能冒出烟来。

    那人又道:“这附近都没有村子,还得赶一段路呢!要不你先喝一口解解渴。”

    左隐一咬牙,接过酒瓶,打开盖子就喝了一大口。那酒烈得很,一下子就呛得左隐喘不过气来,满嘴都感觉火辣辣地。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慢点喝啊,这酒我都得小口小口地喝。”

    左隐喝下这口酒之后,因为昨晚没睡觉,加上又赶了一天的路,头就开始昏昏沉沉,眼皮也开始打架。

    左隐靠在座位上,马车一颠一颠地,让左隐变得神志不清,在迷迷糊糊中听那人说道:“我看你也累了,你睡会吧,等下我叫你。”

    不一会,左隐就歪着身子睡着了。

    在睡梦中,左隐又看到了师父沾满鲜血的脸,梦见自己被一群人举着刀追赶。左隐拼命狂奔,两条腿却怎么也跑不动,急得左隐拼命喊叫,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这时天已经亮了,左隐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头像针扎一样地痛。他想伸手揉揉眼睛,却怎么也动不了。又觉得嘴里被堵上了什么东西,他用力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绑了起来。

    左隐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等过了一会,他才定下神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昨晚马车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左隐眼前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比较年长,头发苍白,左隐隐约记得好像在哪见过。另一个大概二十来岁,他看到左隐醒了过来,便对那长者说道:“那小子醒了,我们的车怎么还没到?”

    长者没有说话,  这人正是天元帮的护法姜太胜,年轻人则是他的弟子刘波。上次他俩和赵弈才到忘忧棋馆的时候,左隐无意中见过一面,现在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天元帮还是没有死心。他们明里不敢招惹清风门,却在暗地里偷偷地行动,终于把左隐给掳了来。昨晚在马车上的那人正是受了姜太胜之托,连夜赶车追上了左隐。他事先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左隐只喝了一口,就被麻翻了。之后那人就把左隐交给姜太胜,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天元帮总坛在杭州,他们打算先把左隐带到无锡,做一些特殊的训练,过一段时间再送左隐到杭州去接受天元帮最严格的训练。天元帮为了维持自己的实力,经常会在外地通过各种手段搜罗一些资质很好的小孩,把他们收在天元帮,训练成棋师,再派往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分舵和堂口去建立和拓展天元帮的势力。

    姜太胜两人把左隐带到这里,等天元帮派马车来接他们。这里是马峦山下的一处荒地,却也是天元帮的接头据点之一。要车的人就在附近镇上的客栈里留下暗号,天元帮的车夫看到了,就会在事先约定的时间里,赶着马车来到这个接头据点接人,再送到方圆百里的下一个城镇或据点。

    左隐不知道他俩是什么人,心里害怕极了。他以前听过一些人贩子拐卖小孩的事,心想这两人可能就是人贩子。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了,现在又渴又饿,又说不了话。躺在地上头昏眼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左隐只能闭着眼睛,没多久,又饿得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马车上。这是一辆很宽敞的马车,布置装饰都很讲究。姜太胜和刘波都在靠椅上很舒服地半躺着,左隐则被扔在两人中间的空地板上。

    左隐这次是被尿憋醒了,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下身体,又使劲从喉咙里发出了几下呜呜声,想引起他俩的注意。

    刘波并没有睡着,他听到声响,扭头看到左隐又醒了,便伸手扯出了塞在左隐嘴里的布团。左隐喘了一大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要尿尿!”

    刘波没听清楚,便问道:“什么?”

    左隐用尽全身的力气提高声音说道:“我要尿尿!”

    刘波这次听清了,他掀开门帘,对前面的车夫说道:“张师傅,停一下!”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这时,姜太胜也醒了,他疑惑地看了一下车里,刘波连忙说道:“他要尿尿。”

    姜太胜听了,说道:“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吧,等他尿完,也该让他吃点东西喝点水了,别饿傻了,以后棋都不会下了。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他弄来,可别白瞎了。”

    刘波道:“好咧!我来解开。”他扳过左隐的身体,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再把左隐抱下车去,却留着脚上的绳索不解开。

    左隐就在路边尿完,刘波对他说道:“自己爬上车去,我找东西给你吃。”

    左隐很费劲地又爬上了马车,刘波从包袱里找了两块烧饼递给左隐。左隐接过烧饼就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姜太胜在后面说道:“慢点吃,别噎着了,来,先喝点水!”说着递了个水袋给左隐。

    左隐接过水袋,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然后又把两块烧饼都吃完了,这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苍白的脸上现出了血色。因为刚才吃得太急,这会又忍不住打起嗝来。

    大家歇息了一阵,车夫问姜太胜:“姜护法,我们继续赶路吧?不然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了。”

    姜太胜挥了挥手,道:“走吧!坐马车真是累啊,晚上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车夫道:“这才多远,我们以前几天几夜都赶过,那才叫远,几千里路,路还不平,把我肚子里的酸水都颠出来了。”

    姜太胜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哪能和你比?你是吃这碗饭的。”

    刘波笑道:“师父身子骨硬朗着呢!比我身体还好。”

    姜太胜道:“你身体太虚了,自己买点补药去补一补。”

    车夫道:“这年纪轻轻的不能吃太多补药,要不然等将来老了,容易生病,而且一生病身体就垮。”

    刘波嗔道:“你懂个屁!我师父不比你知道?”

    左隐等他们停下来,便开口问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

    姜太胜朝刘波使了个眼色,刘波便道:“你师父已经死了,清风门不会要你了。姜护法见你可怜,好心收留你。以后你就是我们天元帮的弟子,明白了吗?”

    左隐这才确定他们不是人贩子,心里松了口气。天元是围棋棋盘最中间那个点的名字,他们叫天元帮就是想要一统天下的意思。左隐听说他们是围棋帮会,就是以后还可以继续下棋,左隐就没那么害怕和担心了。

    左隐又想他们怎么会知道师父死了?他除了告诉申婆婆和小昭,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左隐看着他俩又不像是坏人,对自己也没有恶意,就想师父应该不是他们杀的。左隐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又不敢开口问他们。

第24章

    左隐被带到无锡后,姜太胜让刘波领着他到了一处僻静的房子里,把他交给一个叫王勇的人。

    王勇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左隐站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心里很是害怕。

    王勇看都没看左隐一眼,就把他带到一间房子里。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一个很小的窗口。

    左隐还没看清楚房间里的摆设,王勇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把房门锁上了,把左隐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房间里很潮湿阴冷,左隐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一张木板床,蜷缩着身体躺到床上。

    天黑之后,房间里没有光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左隐又冷又饿,他下床去使劲地敲门,又大声地叫喊,可是都没人回应。他用手把房间里摸了个遍,除了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杂物,再没有其他东西。

    左隐只得又躺到床上,在恐惧中胡思乱想,睡了一会,又被冻醒过来。又想了一会,迷迷糊糊再睡,又被冻醒。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左隐又去叫门,还是没人回应。

    这一整天左隐都呆在房间里,没吃没喝。到了晚上,左隐饿得喊都喊不出来了,只能躺在床上瞎想。

    迷迷糊糊中,左隐听到门开了,有个人走了进来,把他拉了出去,让他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桌子上有一杯水,左隐连忙伸手端过来,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

    左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眶发黑,两眼无神,躬着背坐在椅子上。

    这时,王勇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他睁开低垂的眼皮,眼睛变得炯炯有神,盯着左隐。

    “你叫什么名字?”

    “左隐。”

    “多大了?”

    “十三。”

    “家在哪?”

    “双水镇。。。”

    “爹娘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表叔算不算?”

    “表叔叫什么?”

    “王富贵。”

    “什么时候开始学棋的?”

    “春天的时候。”

    “哪年的春天?”

    “今年。”

    “识字吗?”

    “识一点。”

    王勇又问了左隐很多奇怪的问题,比如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颜色,下一盘棋要多久之类,很多问题左隐都答不上来。有些是不明白,有些是没见过。

    等王勇问完了,左隐怯生生地问道:“能给点东西吃吗?我实在是太饿了。。。”

    王勇没有理会左隐,又叫他站起来,盯着他上下打量。左隐饿得没了力气,站都站不稳。刚站了一会,又坐到了椅子上。

    王勇走到左隐身边,用手上下摸了半天,又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看完了,王勇用笔在纸上写了半天。

    左隐忍不住又说道:“我想吃东西。”

    王勇还是没有理会左隐,等他写完了,又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收起纸笔,出门去了。

    不一会,有人走了进来,把一碗饭菜和一杯水放在左隐面前的桌子上。左隐马上抢过碗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菜都凉了,左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左隐又喝下一杯水,冷饭冷水吃得他肚子好凉。慢慢地左隐恢复了一些力气,脸上也有了血色。

    那人见他吃完了,就对他说:“你跟我来吧!”

    左隐跟着那人出了门,在走廊上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房间。那人指着床上的新衣服让左隐拿上,又出门走了几步,就到了一个洗澡房,然后说道:“在这里好好地把身上洗干净,地上有皂角。你身上那些脏衣服都扔掉算了,换上干净衣服,等下我再来叫你。”说完就转身走出去了。

    左隐看到墙角有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温水。便脱掉身上的衣服,坐在木桶里,把身上都仔细地洗了一遍。

    洗完澡,左隐换上了刚拿过来的新衣服,又从旧衣服的衣角里把竹叶令取了出来,塞在裤腰带的里侧。然后走到门外,等着刚才那人过来。

    这时左隐一身清爽,精神也恢复了,脑筋又开始灵活起来。

    他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仔细地想了一遍,在马车上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就是到了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让左隐一头雾水,不知道这里的人会怎样对待他。他心里害怕,又不敢一个人逃出去。想起前两天被姜太胜他们用绳索捆起来,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能任他们摆布。

    左隐突然想起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袱,里面还有师父的遗物,现在都不知道被谁拿去了。

    正在担心的时候,之前那个人又回来了。左隐连忙走过去问道:“我的包袱呢?”

    那人回道:“在你房间里,我带你去。”

    左隐跟着那人到了刚才拿衣服的房间里,那人对左隐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叫邓家杰,你就叫我杰哥,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还有,你要老实点,不要给我惹麻烦,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左隐看到邓家杰眼露凶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连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邓家杰道:“你先休息一会,等会其他人就回来了。”

    左隐答了一声“好”,便进屋坐在床沿上。邓家杰看了一眼左隐,便离开了。

    左隐打量了一下屋里,除了他的张床,另外还摆了三张床,都靠着墙。

    屋子中间有张桌子,桌上有一副棋具,两本棋书,桌子周围放了四张黑漆圆凳。墙角有个衣柜,分成四格,左隐看到自己的包袱放在右下的格子里。他连忙走过去拿了过来,放到床上打开来看。

    师父的东西和自己带的衣服都在,但是钱袋不见了。那些钱是他和师父一起在兰溪镇挣下的,走的时候拿了一半给申婆婆。左隐心里着急,就出门去找邓家杰。他在走廊上拐来拐去,发现房门都紧闭着,走到尽头,才在一个房间里看到邓家杰。

    邓家杰一见左隐很着急的样子,便瞪着眼问道:“你跑出来干什么?”

    左隐连忙问道:“我的钱袋呢?”

    邓家杰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道:“这里的人都不能私藏钱财,你要钱袋有什么用?”

    左隐忙不迭地说道:“可那是我自己的钱,你们把钱抢去了,我以后吃饭怎么办?”

    邓家杰大声喝斥道:“谁抢你钱了?你没听清我的话吗?在这里谁都不准私藏钱财,我们自会供你饭食,不用你自己掏钱,明白了吗?”

    左隐吱吱唔唔地说道:“那是我的钱。。。”

    邓家杰走近两步到左隐面前,目露凶光,指着左隐的鼻子厉声说道:“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别让我收拾你!马上给我滚回房去!”

    左隐吓了一跳,一边躲闪一边跑开了,又在走廊里转了两圈才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心神未定,拿起桌上的棋书翻了两下,又丢在桌子上,坐下来呆呆地出神。

第25章

    左隐坐在房间里百无聊奈,便拿过自己的口袋,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看。其中有个深棕色的小皮袋,左隐看着眼熟。他拿在手上端详了一阵,猛然想起师父以前在易容的时候用过。左隐打开小皮袋一看,里面有一大团半透明的粘乎乎的软胶。

    左隐用手指抠了一点下来,贴到脸上。他对着镜子,把这团软胶揉成一颗肉痣的样子粘在下巴上。左隐左看右看,那颗“肉痣”就像真的一样,他觉得好有趣。

    于是又抠了一块软胶贴在眼皮上,把上下眼皮粘起来,就变成了一个斜眼。他看到镜子里自己滑稽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他一个人玩得高兴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一阵的脚步声,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左隐就走到门口去看,发现走廊里进来了很多小孩,他们都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年纪也跟他相仿。

    有人看到他从房里出来,便大声喊道:“大家快看,这里有个丑八怪!”

    左隐吓了一跳,忙左右张望,却发现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正在疑惑间,突然想到自己脸上贴满了软胶,连忙退回到房间里,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软胶取下来放到棕色小皮袋里收好。

    那些小孩都走了进来,这会看到左隐又变了个样子,丑八怪不见了,不禁疑惑不解。

    左隐被他们看得很不好意思,便低下头来避开他们的视线。大家看了一会,没再发现什么异样,就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过了一会,陆续走进来三个小孩,他们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便问左隐:“你是新来的?”

    左隐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高个子,看着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左隐轻声回道:“左隐。”

    另一个嘴快的人问:“你棋怎么样?学多久了?”

    左隐道:“今年春天开始学的。”

    三人都笑了起来,“原来是个菜鸟,哈哈!”

    然后他们就开始耍闹起来,不再理会左隐。

    左隐在一边看他们玩得那么开心,心里便有点羡慕。

    突然走廊上响起邓家杰宏亮的声音,“该睡觉了!该睡觉了!”顿时外面的吵闹声都小了下来,左隐房间里的三个小孩都各自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左隐见状,也连忙脱了鞋,钻进了被窝。

    “我看谁还在吵,再吵我就让他去我房间里站一宿去!”邓家杰一个个房间挨着看过,再把房门关上。

    很快,走廊里安静下来了。左隐胡思乱想了一阵,不一会也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大家就在邓家杰的呼喊声中起床了。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左隐跟着他们洗漱完,又跟着他们去一个大饭堂吃早餐。吃完早餐,他们就陆陆续续地从一条碎石小径走过去,到另一栋楼里去。左隐看到自己房间里的三个人走在前面,就跟在他们后面进了一间屋子,房门上写着“中二”两个字。

    他们都在屋子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有十多个人,有些人在看书,有些人还在和邻座聊天。左隐看到最后面有个空位,就走过去坐下。

    左隐正打量着屋里的人,一个皮肤黑黑的大个子走到他面前,用眼瞪着他说道:“这是我的位子。”

    左隐只好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这时,屋子里的座位都坐满了,左隐就在墙边站着。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他。

    左隐很不自在,不时挠挠头。

    幸好这时一个先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先生姓吴,他抬头扫视了屋里一眼,看到左隐站在后面,便问道:“你叫左隐?”

    左隐点头啊了一声。

    吴先生扭头对一个人说道:“杨宏亮,你去隔壁搬个凳子过来给他坐。”

    杨宏亮是坐在前排的一个小个子,动作倒挺灵活,他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很快就搬着个方凳进来了。

    吴先生道:“左隐,你自己把凳子搬到后面去坐下。”

    左隐连忙跑了过去,吴先生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个月我们中二小队的成绩很不理想啊,全队十五个人,没有一个进入前十名的,而且大多数人都排名靠后。我平时叫你们多做死活题,下棋的时候要认真,复盘也不能马虎。你们已经学了快两年了,进步还是不大,这样子下去,你们中间很多人就会被淘汰,要被送回老家去。你们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家想把他们的小孩送到这里来学棋,但是却没有机会。他们就等着你们被退回去,好抢着进来。现在到年末只剩下两个月了,还有最后一次遴选,再拿不到好成绩的话,就要乖乖地回家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想努力的就要抓紧时间了。”

    吴先生停了一下,他想看看自己说的这番话给每个人脸上造成的反应。有些人开始变得紧张,有些人则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有些人好像在给自己暗暗鼓劲。实际上,他对每个小孩是留是走都差不多有底了,但是他还是想激励一下他们,希望有些人可以通过最后的努力争取留下来。这样,他也好在别人面前多一点面子。

    “今天我会挑几盘棋来讲解一下,你们也可以把对局中遇到的问题提出来,我会帮你们解答。”吴先生说完,就在屋子中间摆下三个棋盘,开始给他们讲棋。

    大家都围了过来,左隐也站在一旁看着。

    吴先生摆棋摆得很快,话也说得快。左隐一看他讲的棋局,黑白双方的棋力好像都不高,左隐能看出很多漏着和错着来。吴先生讲得很仔细,可那些小孩还是有些听不懂。

    左隐看了一会,就没那么认真去听了。他开始观察这些小孩,记住了每个人的样子。

    这一上午,吴先生连续讲了一个时辰,大家休息了一会,又讲了一个时辰,就到中午了。

    然后大家就去饭堂吃中午饭,吃完又回房间休息,睡了一会,下午仍旧回到大屋子里。

    下午来的先生换了一个人,这人姓徐,有点白白胖胖。他念着名字,让大家一对一对地开始下棋。左隐和那个大个子对上了,大个子叫陈小亮,他身体很棒,下棋却不怎么样,三两下就被左隐杀得稀里哗啦,败下阵来。

    陈小亮盯着棋盘上自己的棋子死了好几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大了眼看着左隐,嘴里嘟囔道:“你这也太厉害了!”他问左隐学棋有多久了,左隐说今年春天学的。陈小亮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棋力练得这么厉害。

    陈小亮举起手对徐先生说道:“先生,他太厉害了,我不要跟他下了。”

    徐先生觉得奇怪,过来看了一下他们下的棋,这才相信陈小亮。他盯着左隐看了好几眼,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下得过。

第26章

    有两个小孩不服气,他们是中二小队棋力最高的两人。左隐轻松地击败了他们俩,大家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左隐,有人羡慕,有人忌妒。中二小队有个少年高手的事,很快就在这里传遍了。

    这里是天元帮的青苗堂,专门为天元帮遴选围棋人才。一般的小孩都要四五年才能达到普通高手的棋力,像左隐这样学棋半年就达到了这种棋力的小孩极为罕见。

    青苗堂堂主黄海去杭州公干了,徐先生就找到了副堂主张世才,说明了左隐的情况。张世才听了也很惊讶,就去找王勇了解情况。

    王勇只是负责测试和甄选,对棋力却不太了解。只说是姜太胜把左隐留在这里,没跟他说什么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张世才碰到这个难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左隐。这里的小孩都是两年一遴选,不合适的就直接淘汰了。选出来的小孩要送到永嘉做进一步的强化训练,按左隐的棋力,应该直接送到永嘉,而姜太胜却把他留在了无锡青苗堂,这让张世才很困惑。

    为了不让左隐给这里的小孩造成更大的影响,张世才决定让左隐呆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去参加这里的训练了。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处置左隐,便派人去送信给姜太胜询问此事。

    原来姜太胜本来只是想让王勇对左隐做一下甄别,并没有想让左隐参加青苗堂的训练。但他突然接到消息,要马上赶到外地去处理事务。当时走得匆忙,也没跟王勇交待清楚,后来就被王勇当成普通学棋的小孩安置了。

    过了两天,等姜太胜回来时,这才跟张世才把情况说清楚。

    张世才对左隐也很好奇,但姜太胜没有多说什么。左隐是难得的围棋天才,姜太胜不想将此事传到江湖上去,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是秘密地先将左隐训练成一流高手,到时左隐也对天元帮产生了依赖,就不怕有什么问题了。

    姜太胜是天元帮专门负责搜索围棋特殊人才的护法,天元帮的后起之秀都是他通过各种渠道和手段搜罗而来。

    这次因为左隐曾经是清风门的弟子,所以姜太胜特意让王勇对左隐做了仔细的甄别。最后确认的事实就是左隐只是拜在钱湘门下学棋,并没有与清风门有什么瓜葛。姜太胜这才放下心来,他相信左隐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天元帮的顶尖高手,这让姜太胜很有成就感。

    姜太胜领着左隐到了永嘉,永嘉是个小县城,却是天元帮的发源地。

    明代正德年间,永嘉出了一位围棋神童,名叫鲍一中。鲍一中年少出道便得到当朝宰辅杨一清的赏识与支持,后来终于扬名天下。鲍一中成名后,便想为更多的爱好围棋的少年提供方便,于是成立了天元会。此后,永嘉的围棋好手不断涌现,一两百年来都长盛不衰。

    最近几十年,天元会已经陆续将帮会总舵迁往杭州,并改名为天元帮。但永嘉仍保留了相当一部分人,他们在这里为天元帮精心培育棋手,成为天元帮最重要的后备人才基地。

    永嘉堂的堂主叫李玉树,人如其名,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李玉树出身当地名门,祖上世代为官。其父李曜为当朝太子少傅正二品大员,李曜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朝廷命官,唯有小儿子李玉树从小不爱读书,偏爱围棋,所以没有做官。因为家里做官的人已经够多了,所以李曜也由得李玉树去下棋。这个小儿子天资聪颖,甚得李曜的喜爱。他让李玉树留在家里,也有让他远离官场那些勾心斗角的意思。

    李玉树自小请得名师调教,棋路很正统,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由于家族显赫,天元帮便请李玉树担任了永嘉堂的堂主。有了李家的支持,永嘉堂多年来顺风顺水,李玉树也乐在其中。

    姜太胜带着左隐去拜见李玉树,李玉树听了姜太胜的介绍后,引发了强烈的兴趣,便要亲自鉴定左隐的棋力。

    姜太胜见任务已经完成,便没有久留,旋即离开了永嘉。

    李玉树将左隐安排妥当,先让他休息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上午,便把左隐叫到自己的房间下了一盘鉴定棋。

    这盘棋开局后,左隐便向对方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顿时处处刀光剑影,李玉树则一步步小心应对。眼看胜利在望时,左隐却在关键之处下错了次序,最终功亏一篑,败下阵来。

    李玉树对左隐的棋力惊叹不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孩能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就把棋力提高到这个水平。李玉树从学棋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十年有余。而刚才这盘棋,李玉树只要一着不慎,就很可能被左隐一击得手。

    跟左隐下过这盘棋之后,李玉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围棋天才,自己跟左隐比起来,天资上已经差了很大一截。这让李玉树不由得心生沮丧,他在家世的庇佑下,自以为棋才出众,只要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当世之高手。见了左隐之后,他才知道像他这样的高手和像左隐这样的高手比起来,将来在围棋上所能取得的成就完全不会在同一个等级上。

    虽然如此,李玉树对围棋的热爱却丝毫没有减弱,他要制定特殊的训练计划,将左隐培养成一代国手,那也是他能在围棋上取得的另一番成就。

    能被送到永嘉来的棋手都已经具备相当的棋力,他们需要在短短几年之内突破个人棋力的瓶颈,才能让棋力更上一层楼。否则,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逐渐沦为平庸之辈。

    现在永嘉堂接受训练的棋手有三十多人,年龄在十七八岁到二十出头之间。左隐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棋力却已经和他们不相上下。

    李玉树把所有受训棋手分成了甲乙两队,一般都是上午让他们自己看书做死活题,下午和晚上都是按事先的编排来下训练棋。每过一段时间,李玉树就会去总舵请来天元帮的一流好手,指导他们下棋和复盘。

    从此,左隐就在这里安心地下棋,愉快地生活。他在这里和他们混熟了,还交了几个好朋友。一个叫程思,性格内向,跟左隐一样,话也不多。一个叫简安民,性格大大咧咧,却和左隐很投缘,他也是孤儿,自小在叔叔家长大。还有一个叫吴良玉,对围棋很痴迷,也很执着。

    左隐年纪小,常常被其他人拿来开玩笑。左隐也不在意,他的性格早已经磨练得隐忍不发。他的童年很不幸,现在能和这么多爱好围棋的同道生活在一起,让左隐觉得非常地幸福,他认为这世上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第27章

    三个月后,李玉树给左隐办了一个入帮仪式,宣读了帮规,左隐花了几天时间把帮规都背了下来。左隐又想起死去的师父钱湘来,他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清风门的弟子。在天元帮里,大家一同学艺,按入帮时间先后来称呼师兄弟,他们没有师父,全是天元帮的弟子。

    李玉树每个月都要去杭州总舵请一两个高手来永嘉指导棋艺,这次他请来的是天元帮十二金仙之一的逍遥仙蒯逸琪。

    蒯逸琪出身于书香门弟,和李玉树颇为投缘。只要蒯逸琪得闲,李玉树就把他请到永嘉来。两人在一起交流棋艺,谈书论道,品酒吟诗,互相引为知己。

    当李玉树把左隐引荐给蒯逸琪的时候,蒯逸琪当即就给左隐下了一盘指导棋。下完之后,蒯逸琪突然在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几个月前,天元帮有位叫全有金的护法奉命去苏州执行一项任务。据同去的帮中弟子说,那天晚上他应弈乐帮之邀前去竹韵园赴宴,后来却神秘地失踪了。天元帮派了很多人在苏州大肆搜索,一直没有找到全有金的消息。

    全有金是天元帮的重要人物,掌握了很多帮中的机密。因此,天元帮这几个月都在明查暗访,一直没有放弃。而负责此事的就是逍遥仙蒯逸琪,蒯逸琪曾经去竹韵园找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

    蒯逸琪仍然没有死心,他凭记忆画下了竹韵园的图纸。经过仔细思考后,他发现在竹韵园内可能藏有地下暗室,但一直没办法去验证。

    当他看到左隐之后,很快就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计划。蒯逸琪跟李玉树两人仔细谋划,最后决定冒险试一试。

    蒯逸琪把左隐找来,闲聊了几句之后,突然说道:“我在苏州有个朋友,特别喜欢像你这样的少年天才。我想过两天带你去见见他,你想去吗?”

    左隐对下棋的事通常都是来之不拒,他想都没想,就立即答应了。

    蒯逸琪笑道:“我发现你很有棋才,但是棋路太正。我现在教你几个奇招,到时你可以在与我朋友的对局中不经意地使出来,一定可以出奇制胜。”

    “多谢金仙指教!”左隐满心欢喜地说道。

    蒯逸琪就在棋盘上摆出了三个招式,这三个招式是他自己苦心研究的成果,一般情况下都很少使用。招式并不复杂,但落点却很奇特,一般人不易发现。左隐学会之后,反复地演练了几次,突然指着一处棋形说道:“这里不如把扳改断,威力会更大。”

    蒯逸琪仔细研究之后,发现果然可行,不由得大大地称赞了左隐一番。左隐没有被蒯逸琪的招式所限制,竟然一下就发现了新招。这种对棋形的敏锐直觉,正是左隐超出常人的地方。

    第二天,蒯逸琪就带着左隐赶往苏州。到了苏州之后,蒯逸琪就找了个理由去竹韵园登门拜访。

    竹韵园的主人叫叶随风,是弈乐帮的顶尖高手。弈乐帮是苏州一家独大的围棋大帮会,天元帮在全国各地都有分舵,而弈乐帮却只在苏州专心经营,令其他帮会很难在苏州插手。

    蒯逸琪和叶随风下过两盘棋,两人棋力在伯仲之间。蒯逸琪的棋胜在飘逸,叶随风的棋胜在锐利,各擅胜场。

    蒯逸琪一见到叶随风便说道:“叶兄,自上次切磋之后,我一直对你的棋念念不忘。这次我来苏州公干,又想来向你讨教一盘,不知道叶兄欢不欢迎?”

    叶随风春风满面,连忙说道:“能和天元帮的逍遥仙过招,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快请!”

    叶随风看到左隐跟在蒯逸琪身后,便问道:“蒯兄这次怎么还带了个小跟班啊?”

    “哦~他是我帮中新收的弟子,你别看他年纪小,棋才可不得了!我第一次跟他下,都差点栽了!”蒯逸琪笑道。

    “他有这么厉害?”叶随风打量了左隐几眼,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别说,要不是我亲自跟他下过,我也不相信。”蒯逸琪用眼睛瞟着叶随风,看他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若假以时日,莫不是要成为一代奇才?”叶随风还在盯着左隐。

    所有爱好下棋的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服输。越是高手,越不信邪。

    “叶兄要是有兴趣,可以试他一试便知。”蒯逸琪撺掇道。

    叶随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应道:“行啊!让我来看看这位小兄弟是不是真的像蒯兄说得这么神!”

    叶随风就在大厅里摆下棋局,蒯逸琪把左隐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两句。

    左隐上前给叶随风行了个大礼,说道:“请前辈多多指教!”

    叶随风点了点头,让左隐执白先行。

    左隐充分发挥自己的冲击力,一上来就挑起了激战,双方杀得不可开交。

    行至关键之处,左隐发现黑棋的棋形正好可以用上蒯逸琪教给他的奇招,便在不经意的地方落下了一子。叶随风见此奇招,顿时陷入冥思苦想之中。一方面他看不出这步棋的真正用意,好像对自己的棋没什么威胁。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对方有更厉害的后续招数,如果不防范一下,恐遭其痛击。如此两难的境地,让叶随风举棋不定。

    最后,叶随风下了一步两面兼顾的棋,可以说是以攻为守。左隐一时手软,便退让了一点。却被叶随风抓住机会,连施妙手,趁机占据上风。左隐形势开始落后,在苦苦追赶之后,没有获得逆转的机会,最终落败。

    叶随风一举获胜,非常开心。他指着左隐下的那步奇招,赞不绝口。蒯逸琪却暗自惋惜,如果左隐在那步棋之后能下得再强硬一些,可能叶随风就要吃亏了。

    蒯逸琪连忙称赞叶随风棋艺高超,只需一招便破解了难局。

    “我看两位下得这么精彩,叶兄能不能再给他指教一盘,我也好在一旁偷师跟叶兄学两招。”蒯逸琪趁机说道。

    叶随风点了点头,道:“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棋下得真不错!”

    左隐连忙答道:“我叫左隐,难得有机会,晚辈恳请前辈再指教一盘。”

    叶随风一高兴,便道:“好吧!再来一盘,今天正好比较清闲。最近帮中事务繁忙,难得有时间来好好下棋。”

    蒯逸琪道:“叶兄是贵帮的顶梁柱,什么事都得您来操心。”

    叶随风道:“没办法啊!我们是小帮会,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哪像你们天元帮,人多势众,蒯兄这逍遥仙,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啊!哈哈!”

    “哪里!哪里!我是闲人一个,混日子过罢了。”蒯逸琪递了个眼色给左隐。

    左隐忙道:“多谢前辈!那我就继续占先了。”说着,左隐就拈起一颗白子下在了棋盘的右上角。

    这盘棋,左隐继续采用积极的战术,把局势导入激战。棋盘上风云再起,环环相扣,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随风府上的帮众和下人都是爱棋之人,看到叶随风和一个小孩杀得难解难分,都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围观。蒯逸琪瞅了个冷子,借故去解手,起身离开了棋桌,一个人偷偷地绕到了后院。

第28章

    蒯逸琪走到墙脚下,撮起嘴吹了两声。不一会,墙头上冒出两个人来,蒯逸琪一招手,他们就麻利地翻过墙来,溜进了后院。

    这两个都是天元帮的人,一个叫邓虎,一个叫楼喜财,专门负责天元帮的楼宇建筑,打洞挖穴。蒯逸琪把他俩叫了来,是要在竹韵园中查找这园中暗藏全有金的所在。

    三人溜进了一间杂物房中,上次蒯逸琪进来找人的时候,发现这间杂物房中布满了灰尘,却唯独靠墙的两个木箱有被人移动的痕迹,因此怀疑这里藏有地下暗室。这次蒯逸琪利用左隐吸引了园中所有人的的注意力,自己却偷偷地潜进园里暗中查探。

    蒯逸琪指着那两个木箱,让邓、楼两人把它搬开,地板上果然露出一道暗门来。暗门被锁上了,这难不倒邓虎,他掏出一根铁签,鼓捣了三两下,门锁应声而开。

    蒯逸琪拉起暗门,一道通往地下暗室的石梯就露了出来。楼喜财从口袋里取出火石,点亮了一个火把,三人依次走下石梯,再把暗门关上。

    石梯的尽头是一扇小门,门上有锁,邓虎用铁签开了锁,三人进了门,再把门掩上。

    门那边是一道走廊,一边立着一排大柱子。走过这排大柱子,又有一排大柱子。一连有五六排,每排有十根柱子。另一侧也是墙壁,三人在里面转来转去,就只见到柱子,没发现有门。

    这诡异的柱子房让蒯逸琪很是纳闷,这房里肯定有古怪,蒯逸琪一时间却毫无头绪。

    突然楼喜财啊了一声,原来是火把上的油滴了下来,掉在楼喜财的鞋尖上。楼喜财低头看了一下,抖了抖鞋子,蒯逸琪借着这光亮发现楼喜财的脚边有个黑色的圆点。蒯逸琪以为是围棋子,出于习惯,便弯腰想去捡起来。没想到那颗棋子竟然是嵌入在地板里面,蒯逸琪用手指抠了一下,没抠出来。

    邓虎嘟囔了一句:“这会还惦记着棋子呢!”

    蒯逸琪正要站起来,抬头一看前面又有一颗白子,并且这黑子和白子之间还画了一条直线。蒯逸琪仔细一看,黑子的左右两边都有一条直线,蒯逸琪立刻敏锐地感觉到这就是棋盘上的格子线。

    果然,柱子和柱子之间的空地都画着直线,在直线交叉的地方大多布满了棋子,有些地方则是空的,就露出一个圆孔。

    蒯逸琪从楼喜财手中接过火把,沿着直线一路走过去。很快,这地上的棋子就在蒯逸琪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熟悉的棋形,“十王走马势!”蒯逸琪脱口说道。

    十王走马势是《玄玄棋经》上的一道死活题,蒯逸琪年少时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这道题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蒯逸琪的脑子里。

    蒯逸琪想既然是一道死活题,必定是可以解开的。可他身上没带棋子,再说普通的棋子若放到地上的圆孔中,未免也太小了。蒯逸琪蹲了下来,伸手去地上的圆孔里摸索,发现圆孔下面两侧的缝隙里竟然藏有棋子。可那缝隙太小了,蒯逸琪的手指伸不进去。

    蒯逸琪问邓虎要了一根小棍,小心地伸了进去往外拨拉,却还是弄不出来。

    邓虎和楼喜财两人也试着去弄,费了好大劲也没用。

    正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蒯逸琪用手指按在棋子边上往里用力压了一下,那棋子却嗖地一下就弹了出来,正好停在圆孔的中央,就像其他棋子一样。

    “原来窍门在这呢!”蒯逸琪顿时喜笑颜开,邓、楼两人都朝蒯逸琪竖起了大拇指。

    棋子弹出来之后,还可以再把棋子压回到缝隙里,就变成一个空的圆孔。要黑子就按左边,要白子就按右边。

    接下来就是解题。这道题对蒯逸琪来说是太简单了,年少时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了。蒯逸琪按解题顺序依次按下黑白子,解题结束时,突然想起一阵吱吱嗝嗝的声音。三人循着声音走过去,在房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门。蒯逸琪连忙走过去,踏进门一看,就看到一个人影倒在地上,身上被镣铐锁住。

    蒯逸琪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中的火把往那人脸上一照,马上就认出来那人正是全有金。全有金已经昏迷过去,身上满是伤痕。

    “快过来扶起他!”蒯逸琪说道。

    邓、楼二人赶紧过去俯下身去扶全有金,却发现他手脚上的镣铐的另一端都被固定在墙上。邓虎从口袋中取出工具,打开了镣铐。楼喜财见他嘴唇干裂,忙取出水袋给他喂了几口水。

    不一会,全有金悠悠地睁开眼来,看到蒯逸琪三人出现在眼前。

    蒯逸琪扶着他的肩膀说道:“有金,你醒了!我们来救你来了!”

    全有金两眼无神,颤抖着嘴唇叫了声:“逸琪。。。”

    显然全有金在这里受了很多折磨,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幸亏蒯逸琪等人及时赶到。

    三人带着全有金出了房间,从石梯走了上来,到了杂物房里。蒯逸琪看到全有金遍体鳞伤,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衣裳褴褛,已经不成人形。

    蒯逸琪小心地观察着房外,等没人了,才走了出去。让他们三人翻墙而出,自己仍然回到前厅。

    左隐和叶随风刚好又下完了一盘棋,这次叶随风取得了完胜。左隐认真地请教着叶随风,听他讲解着棋招的变化。叶随风喜形于色,在棋盘上指指点点。

    蒯逸琪走近凑了过去,对叶随风说道:“叶兄棋力又涨了不少啦!在下恐怕已经不是叶兄的对手了。”

    叶随风抬头看到蒯逸琪,笑道:“蒯兄真会说笑,我都这把年纪了,棋力不退就不错了,哪像你们年轻人!”

    蒯逸琪摇着手道:“叶兄年富力强,棋力巅峰还没来呢!”

    叶随风赢了棋,又听了这些奉承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人逢喜事精神爽,叶随风便叫了两个帮中好友,邀请蒯逸琪和左隐一起去酒楼喝酒吃饭。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起江湖上的棋人棋事,好不开心!

    蒯逸琪趁左隐和叶随风下棋的时候,在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了一件大事。他现在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心里偷着乐呢!接下来,他还得调查这件事背后的来龙去脉,弈乐帮竟敢对天元帮的护法下这等狠手,其中必有重大隐情,很可能跟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有关。

    近年来,江湖上不断有传言说久已失传的上古围棋秘笈《尧帝弈经》重现江湖,引得各大帮派纷纷着力查寻。几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尧帝弈经》的影子。可传言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传越真,把大家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第29章

    天元帮十二金仙没有排位顺序,但在帮众心里都会按每个人的功劳和影响有个排位。

    蒯逸琪此次立下大功,救回护法全有金,得到了帮里的嘉奖,在帮众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大有提升。

    全有金被弈乐帮掳去,谁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把天元帮的秘密泄露出去。从此以后,全有金不能再被重用。因为他棋艺了得,将养身体后,就被派到永嘉堂协助李玉树训练帮中的棋手。

    而左隐则对营救全有金的计划毫不知情,但他也得以与弈乐帮的顶尖高手叶随风切磋了两盘棋,自是受益匪浅。

    弈乐帮竟敢劫持天元帮的护法,天元帮当然不能就此罢休。蒯逸琪再次被委以重任,要去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还要制定报复弈乐帮的计划。

    弈乐帮在苏州只手遮天,这给蒯逸琪的调查和报复计划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蒯逸琪决定还是要利用叶随风,他想根据弈乐帮发现全有金失踪后的反应,再来制定自己的计划。

    左隐在这次行动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蒯逸琪发现左隐有年纪小的好处,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他跟李玉树商量之后,决定带着左隐去苏州执行这次秘密任务。

    为便宜行事,左隐就成了蒯逸琪的随从。没事的时候,蒯逸琪便给左隐指点棋艺。有事的时候,左隐就成了蒯逸琪的得力助手。

    左隐为人机灵,又话语不多,很对蒯逸琪的胃口。蒯逸琪对左隐只是说了带他去苏州磨练棋艺,并没有说任务的事,但左隐却暗暗地有所觉察。

    到了苏州之后,蒯逸琪在僻静之处租了一座园子,这座园子名叫“馨弈园”。园子的主人也爱好围棋,与蒯逸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除了左隐,蒯逸琪还带了几名天元帮的帮众,一是照顾起居,二是有行动时可以充当帮手。

    竹韵园不能随便去,去多了便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而且这次营救全有金,弈乐帮很可能对蒯逸琪起了疑心。

    据全有金说,他被弈乐帮禁锢在竹韵园的地牢里,差不多每天都有人去审问他,问的问题大多跟上古围棋秘笈《尧帝弈经》有关。全有金也不知道弈乐帮为什么会找上他,因为全有金对《尧帝弈经》完全不知情,而且天元帮也没有多少关于《尧帝弈经》的有价值的信息。

    蒯逸琪隐约觉得全有金可能有所隐瞒,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总有因。蒯逸琪一时毫无头绪,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苏州围棋的活动场所多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园子里,而这些园子的主人通常都非富即贵,所以能够出入这些场所的人也大多是达官贵人和一些读书人,还有一些是想附庸风雅的生意人。

    蒯逸琪借着自己天元帮逍遥仙的名头,在苏州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因而能够很方便地出入苏州的园子,结识了很多爱好围棋的人士。

    蒯逸琪风度翩翩,凡到一处,总能引起大家的关注,自然也成了苏州女人们离不开的话题。

    苏州的女人们受到男人们的影响,也爱上了围棋。而且女人们不方便抛头露面,正好可以借助围棋来消遣时光。女人对围棋的态度和男人大不一样,她们把很多美好的东西寄托在围棋上。争强斗胜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通过围棋来了解男人,也借助围棋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还可以以围棋为借口走门串户,为行动自由提供了很多方便。甚至还有大户人家通过围棋来招婿入赘,成为一些寒门学子另一个改变命运得到荣华富贵的捷径。

    大户人家的太太和小姐们有时还会邀请一些围棋好手上门来下盲棋,一方面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要把男人的眼睛蒙起来。另一方面以女人的棋力是下不过男人的,所以把男人的眼睛蒙起来还可以降低男人的棋力,有时男人因为记不清棋盘上的棋子而下错棋,女人就可以趁机占到优势。这样一来,双方棋力得到平衡,再加上女人看到男人下错棋时的窘样,也是一大乐趣。有时候还会在男女之间挂上竹帘,进一步隔开双方的间隔。

    男人去下盲棋,眼睛虽然蒙起来了,还是可以通过口耳与女人沟通,听着女人的娇喝,闻着女人身上的香气,也别有一番情趣。甚至如果大家混熟了,还可以在嘴上说说玩笑,也是其乐无穷。

    蒯逸琪生性风流,最爱和女人们下盲棋,也深受女人们的欢迎。

    这天,苏州一家大户在府上举办盲棋活动,邀请了蒯逸琪去参加。蒯逸琪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头发也梳得乌黑发亮。顺便把左隐也收拾了一下,两人兴致勃勃地去赴会。

    这户人家姓彭,主人叫彭青峰,偌大的家业,在平江一带富甲一方。因主人喜爱围棋,所以经常邀请苏州城里的棋友到府上聚会。在主人的影响下,家里的太太和小姐们也都爱上了围棋。一有围棋活动,必请人来下盲棋。主人家出手阔绰,引得一众棋客都蜂拥而至,府上热闹得很。

    像蒯逸琪这样的美男子,加上口才又了得,风度翩翩,只要他一到府上,就会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彭家的太太、小姐们众多,都争着要与蒯逸琪下棋。太太们身份矜持,不能像小姐们那样随意,却也会为蒯逸琪争上一争。

    今天主人家一开始就跟蒯逸琪说好了,要下三盘棋。每盘棋的报酬是十两银子,如若获胜,则再加十两。三盘棋的对手分别是彭家的两位小姐和一名小妾,大小姐年芳二八,已经待字闺中。二小姐只有十三岁,两人都性情活泼,加上父亲宠溺,又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更加泼辣放得开。这名小妾只比大小姐年长一岁,她棋艺出众,人又长得漂亮,深得主人的宠爱。

    蒯逸琪借机把左隐介绍给了彭青峰,彭青峰一听这小孩棋艺了得,便技痒难忍,要和他较个高下。

    蒯逸琪第一盘盲棋是和大小姐下,按规矩要让四子。大小姐闺名韵香,棋风硬朗,一盘棋总是从头杀到尾。下盲棋最怵战斗,一着不慎,便要死大龙。因此韵香常常能够得以大胜,最能得到满足感。

    蒯逸琪从一开始便聚精会神,以他的棋力,只要牢记棋形,不出岔子,要赢下棋局并不难。韵香从角杀到边,又从边杀到角,满盘追杀。蒯逸琪一一化解,并无遗漏,最后稳稳地获胜。韵香沮丧之余,起身把手中的棋子扔到蒯逸琪脸上,咯咯地笑着就跑开了。蒯逸琪不以为意,满脸笑容,赢得大家一片喝彩。

    这边左隐和彭青峰也斗上了,真是棋如其人,彭青峰为人稳重,下棋不紧不慢,棋风坚实不好斗。左隐也使出看家本领来应付,两人每下一步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蒯逸琪那边的棋局已经结束了,这边还只进行到中盘。

    其时下棋就免不了要下彩,旁观的人找好了下彩的对象,就自行挂彩,并不影响对局者。

    盲棋是最好下彩,因为胜负变数最大,下盲棋一方一出错就很可能落败。

    而主人家下棋也会引来一众溜须拍马之徒挂彩捧场,主人家赢了棋,一高兴就会给大家发红包。万一输了,也会显得这些人对主人家的大力支持。所以这是一笔好买卖!

第30章

    下盲棋的人会坐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其他人不能随意进出,只有一个丫环在一旁伺候。

    “姐,看我来为你报仇,杀他个落花流水!”随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二小姐走了进来。二小姐闺名韵清,早就在一旁按捺不住了。

    蒯逸琪听了,笑着说道:“哟,二小姐来了!看来我的小命难保了。”

    韵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你还不快快投降,免得本小姐动手!”韵清快人快语,毫不顾忌。

    “投降多没意思,我宁愿惨败在二小姐手下,也不愿错过与二小姐过招的机会。”蒯逸琪嘿嘿笑道。

    “废话少说,下棋吧!你要是输了,得叫我一声姑奶奶!”二小姐不想放过捉弄蒯逸琪的机会。

    “还有这种说法啊?那我可得小心了,这人可丢不起。”蒯逸琪仍然笑嘻嘻地。

    这说话的空当,已经有人收拾好了棋盘,在棋盘上摆上了五个黑子。韵清比韵香的棋力稍低,蒯逸琪得多让一子。

    韵清的棋风不像韵香那样好杀,显得更加灵活多变。在一处没占到便宜,就不下了,又转到另一处去下。

    蒯逸琪已经赢了一盘,这次就没那么认真了。跟这些小姐们下棋,图的就是一个开心,输赢并不重要。而且也要给主人家一点面子,不能每盘都赢。

    蒯逸琪乐得轻松,只要跟着韵清的棋走,保持着双方局势的均衡就行了。

    韵清下棋不像她姐姐那样严肃,不时蹦出一句“好棋!”“这下看你怎么办?”下到高兴处,就咯咯地笑出声来。

    快到终局时,蒯逸琪假装记错棋,卖了个破绽,让韵清吃去几个子。韵清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嘴里喊道:“姐,快来看!我要赢了!”

    蒯逸琪惋惜地说道:“可惜了一盘好棋,要不是记错了。。。”

    “你自己棋力不行,有什么可惜的?哼!”韵清不以为然。

    两人收完官子,韵清叫了一个人过来数棋,最后黑棋以三子获胜。

    “姐,我赢了,我替你报仇了!”韵清赢了棋,就欢蹦乱跳地就跑开了。

    蒯逸琪舒了一口气,韵清似乎忘了之前说的要捉弄蒯逸琪的事。

    稍事休息之后,蒯逸琪开始下第三盘棋。对手是主人家的小妾,名叫婉儿。婉儿的棋力在女人之中已经很是出类拔萃了,她对围棋也很痴迷。彭青峰正是被她的棋力所折服,对很多爱好围棋的男人来说,有一个同样爱好围棋的红颜知己,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

    婉儿很要强,她要求和蒯逸琪分先下。蒯逸琪以前没和她下过,对她的棋力很是好奇。

    既然是分先,蒯逸琪就不能不认真下了。这要是在分先的情况下输给一个女人,蒯逸琪在江湖上就会颜面尽失,后果很严重。

    蒯逸琪不敢大意,小心地开局。婉儿的棋路很正,蒯逸琪觉得她以前应该得到过高手的指点和训练。

    几十手棋过后,蒯逸琪也只是稍占优势。双方局势咬得很紧,这让蒯逸琪压力陡增,这是一盘他输不起的棋。

    婉儿下得很认真,这是她难得的机会,可以挑战男人之中的顶尖高手。

    她当初肯嫁给彭青峰做小妾,也是因为彭青峰肯让她继续下围棋。像彭青峰这样开明的男人,还是很少见的。男人对女人有很强的占有欲,最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受到另一个男人的影响。

    蒯逸琪下棋下到要紧处,不自觉地就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扯了下来,盯着棋盘看了半天。他思考良久,才落下一子。然后猛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只见她秀眉微蹙,低垂着眼皮,一身粉红色的碎花小袄,衬托着白晰的皮肤和一头青丝,好像画上的人一样美丽动人。

    突然婉儿抬起眼皮,看到蒯逸琪正呆呆地看着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伸手拿起桌上绢扇遮住自己的脸,口中说道:“你。。。快好好下棋。。。”

    蒯逸琪这才猛醒过来,顿时慌得手忙脚乱,把布条又蒙在眼睛上。

    婉儿一看周围,房间里本来有个侍奉的丫环,婉儿每下一步棋,丫环就要把这步棋的位置报给蒯逸琪听。刚才蒯逸琪思考得太久,迟迟没有落子,丫环可能因为站得太久,便趁机偷偷跑出去偷懒了,只留下蒯逸琪和婉儿两个人在房间里。

    过了一会,蒯逸琪轻声说道:“该你下了。”

    婉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开绢扇,接着下棋。正好那丫环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婉儿扭头盯着自己,连忙走过来要赔罪。婉儿抬手制止了她,又摇了摇手。丫环低下头去,忐忑不安地站到一边。

    蒯逸琪和婉儿两人的脑子里都不断浮现出刚才这一幕,一时没法平静下来。婉儿便随手下了一步棋,下完才发现下错了地方,又不好意思悔棋,只在心里暗暗懊悔。

    蒯逸琪也知道她下了一步随手棋,便没有占她的便宜,下在了别处,好让她有机会补回一手。

    婉儿似乎不能再集中精神下棋,后面又下了两步错棋,双方局势就被拉开了。婉儿见败局难以挽回,便匆匆认输离去。蒯逸琪坐着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走出房间。

    这时,左隐和彭青峰两人的棋已经下到官子阶段,双方还是难解难分,局势只在毫厘之间。

    蒯逸琪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忘记跟左隐交待一下,要让着点主人家,不要让主人家输得太难堪。但这会已经迟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把左隐拉到一边说话,那样就做得太明显了,反而会引得彭青峰不高兴。

    蒯逸琪刚冒犯了婉儿,现在心里还在犯虚。他心里希望左隐输了这盘棋,彭青峰一高兴,就不会去注意婉儿的反应了。

    蒯逸琪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棋局,又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婉儿秀美的脸庞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刚才心里的担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微笑露出了嘴角。

    终于,左隐和彭青峰的棋局结束了,蒯逸琪走过去替他们数棋。结果彭青峰以一颗子的微弱优势获胜,顿时让他喜笑颜开。

    主人家赢了棋,立刻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阿谀奉承的话此起彼落。蒯逸琪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一脸高兴地祝贺彭青峰,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下完棋,蒯逸琪又在彭府逗留了很久才离开。他想从那些棋客中找到合适的人选去帮他联络弈乐帮的人,再慢慢地寻找突破口。这事得悄悄地进行,不能让弈乐帮有任何的察觉,否则将会打草惊蛇,给后续的行动增加困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蒯逸琪都在四处参加围棋活动,结识了不少苏州的围棋人士。闲的时候,就会给左隐下下指导棋。左隐也跟着蒯逸琪见识了不少围棋活动,大开了眼界。

    左隐从一个乡下小子,到苏州城里奢华的围棋场所里,所谓见多识广,他每天看到富贵人家的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耳濡目染,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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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