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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蒯逸琪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女人。但自从那天在彭府见过婉儿之后,蒯逸琪的眼前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出婉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她下棋时秀眉微蹙的样子。现在再看到别的女人时,都会忍不住把她们和婉儿进行比较。他想再次见到婉儿,这个念头不断地在他脑子里缠绕。

    这天,蒯逸琪打听到慕园里有围棋打擂的活动,可能会有弈乐帮的人出现。于是,蒯逸琪带着左隐就去了。

    蒯逸琪去得早,到的时候园子里的人还不多。在一个大凉亭,设了三座擂台。赢了就坐擂,输了就下擂,并且三场之内不能再打擂。只要赢了就有赏银,提供赏银的是苏州的一位富商。这些富商一方面是自己爱棋,另一方面也是喜欢和这些人聚会。下棋之余,还可以一起喝酒聊天。

    蒯逸琪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园子里的人,有相识的人就走过去见面打个招呼,再顺便打听一下那些生人的来历。碰到有其他帮会里重要的人物,就趁机去认识一下。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蒯逸琪要在苏州进行一项这样机密的任务,首先就是要拓宽消息的来源,积攒一下人脉,将来遇到事情时才能找到帮忙的人。

    正在打擂的三盘棋水平都不高,蒯逸琪就想让左隐也去玩玩。他找到现场的组织者,给左隐报了个名。组织者一般都要大致了解一下报名的人是什么来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报上名。正好蒯逸琪认识这个组织者,所以很顺利地就报上名了。

    很快,蒯逸琪就辨认出了园子里弈乐帮的人。这些人在弈乐帮里的等级都不高,蒯逸琪得找个比较自然的理由去结识他们才行,而且最好不要引起弈乐帮的注意。

    蒯逸琪挑了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又说话不多的人,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然后指着其中一盘棋说道:“那里应该先扳一下,可以便宜两路棋。”

    那人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蒯逸琪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回道:“是啊!那人连这步棋都没看到。”说完微微笑了一下。

    蒯逸琪接着说道:“他的官子亏了不少,看样子要输。”

    那人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蒯逸琪便问他:“你报名了吗?”

    那人道:“还没报,先看看。”

    蒯逸琪又问:“在等高手吗?”

    那人笑道:“是啊!想来学习一盘。”

    过了一会,蒯逸琪装作无聊的样子,问那人:“有点无聊啊,你下不下棋?”

    那人笑了笑,摇摇头说:“我先看看。”

    蒯逸琪有点失望,正想走开。这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人,对着蒯逸琪说道:“逍遥仙,你也来了!”

    蒯逸琪一看,原来是清风门的徐青。清风门在苏州也设了一个小堂口,等级并不高。

    “徐快枪,好久不见了,又涨棋了吧?”蒯逸琪道。

    “哪有?像我们这种人只能长膘,哪还能涨棋?”徐青自嘲道。

    蒯逸琪听了,哈哈一笑,刚要开口,徐青好像又见到了熟人,看着前面那人张口就说道:“绵里针,你怎么没上啊?”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正是蒯逸琪刚才搭讪的那人。

    “我想等会再上,找个高手学习一盘。”绵里针回道。

    “就你那水平,还找高手?喏,你眼前就有一位高手。”徐青指了指蒯逸琪,“这位是天元帮的逍遥仙,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看人家肯不肯指导你一盘?”

    绵里针看了看蒯逸琪,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他还拒绝了人家。听了徐青的介绍,绵里针对蒯逸琪顿时多了几分恭敬,小心地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徐青看他说话的神情有点奇怪,蒯逸琪笑着对绵里针说道:“指导不敢,正好我也有空,去切磋一盘吧!”

    绵里针连声应道:“好好!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有空位。”

    徐青道:“你们先去吧,我看看今天打擂的都是什么水平?”

    两人找到空位坐下,绵里针又陪着笑说道:“刚才不好意思,我。。。”

    “没事,别放在心上。”蒯逸琪怕他尴尬,便笑着说道。蒯逸琪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应该是那种很好控制的人,是个理想的人选。

    绵里针的棋力比不上左隐,棋风不温不火。在蒯逸琪眼里,是资质比较平庸的那类棋手。

    开局没多久,蒯逸琪就轻松地击败了他,又复盘指点了他几招。蒯逸琪见他意犹未尽,就提出再下一盘,绵里针正是求之不得。

    以蒯逸琪的口才,很快就跟绵里针混熟了。绵里针的真名叫蔡遥,是浙江人,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苏州经商,就一直呆在苏州。当时家里还有点钱,就请了个老师来学棋。后来父亲病亡,蔡遥也不会做生意,就进了弈乐帮做点杂事混口饭吃。他想在弈乐帮做棋师,但棋力不够,所以经常出来磨练一下棋艺。

    蒯逸琪跟蔡遥说,他有一套速成的法门,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就提高棋力。蔡遥听了,果然很有兴趣。蒯逸琪便约了他改日去自己的馨弈园里细说,蔡遥立刻就答应了。

    聊了一会,蒯逸琪就撇下蔡遥去找左隐,左隐刚打擂成功,这会正在坐擂呢!蒯逸琪饶有兴趣地去看左隐下棋,他的对手也是个小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很秀气的样子,猛一看倒像个女孩。

    女孩是不能随随便便地到这种场合来下棋的,想下棋,也只能在自己家里下,而且组织者也不会允许女孩上来打擂。

    这盘棋才到中盘,左隐就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了,获胜是没什么问题。

    那小孩有点不服输的样子,还想找机会翻盘。但左隐的棋下得稳稳的,把优势保持到了最后,那小孩嘟着嘴就败下阵去了。

    接下来,左隐再接再厉,又赢下一盘,达成了三连胜。蒯逸琪高兴得鼓起掌来,大声叫好!左隐坐在位置上,高兴地朝着蒯逸琪笑。

    三连胜的左隐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一阵喧嚣后,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上场打擂。蒯逸琪以前见过那人,他是苏州本地一个小帮派叫七彩会里的人,名叫梁恒冲,是他们帮里的第一高手。七彩会是苏州一些绸缎商人组织的帮派,帮里都是苏州各个绸缎庄里的人。

第32章

    左隐在获得三连胜之后,这盘棋下得有点心浮气躁,最后不敌梁恒冲的经验老到,败下阵来。

    蒯逸琪见没什么厉害的高手上台打擂,也就懒得看棋了。蒯逸琪和观战的棋客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从各人的话语里筛选所需要的信息,或者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弈乐帮的消息。

    左隐没人可聊天,就站在一旁看棋。棋客们的棋力参差不齐,高手却不多。

    突然旁边过来一个人,轻轻地扯了扯左隐的衣袖。左隐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打擂输给自己的那个小男孩。

    “是你呀!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左隐难得碰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棋客,显得很高兴。

    小男孩有点腼腆,低声说道:“我们再下盘棋,好吗?”

    左隐看他脸上的神情扭捏,样子却很可爱,便有点喜欢他,点头说道:“好啊!我们去找个位子。”

    两人张望着四周,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可是到处都坐满了人。小男孩不免有点失望,垂头丧气的样子。

    左隐想安慰一下他,便道:“我们去那边坐着等会,说不定有人会走的。”

    小男孩点头嗯了一声,两人就在假山下面坐着聊起天来。

    左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脸庞俊秀,眼睛纯净,头发乌黑发亮,笑起来脸颊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叫青青。”然后眨了眨眼睛,看着左隐问道:“你学棋多久了?怎么那么厉害?”

    “今年春天才学的,你呢?”

    “啊?才一年不到就这么厉害了?你没骗我吧?”青青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没骗你,真的!”左隐盯着青青,不知怎的,他看着看着,就不想挪开自己的视线。

    青青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转过脸去,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左隐。”

    “左隐?坐隐?难怪你这么厉害,名字都长得像围棋。”青青又看着左隐说道。

    “你也这么说!”左隐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啊!会下围棋的都知道坐隐就是围棋。”青青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左隐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谁带你来下棋的?”左隐问。

    青青好像有点不高兴,低头说道:“我一个人来的……”

    “你经常来这吗?”

    “嗯!我家离这很近,我爹娘不准我来下棋,我是偷偷跑过来的。”

    “那你爹娘会骂你吗?”左隐有点担心起来,他想起了王富贵骂起人来凶巴巴的样子。

    青青摇了摇头,“他们不会骂我,就是担心我。”青青嘟起了嘴,好像有点难过起来。

    左隐从来没觉得下棋有什么不好,便道:“下棋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青突然哭了起来,说道:“他们说我是女孩,出来下棋会让人瞧不起。”

    左隐听了又惊又慌,手足无措。原来青青是女孩子,就像清雅一样,怪不得她长得那么好看。左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我……那个……你别哭……下棋为什么……会让人瞧不起?”

    青青哭得很伤心,“他们说将来会嫁不出去……”

    左隐想不明白,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他以前听人说过女孩子嫁不出去是很糟糕的事,但是不知道下棋跟这事有什么关联。他突然想到可能是青青的爹娘不喜欢让她出来玩,才故意骗她的。便说道:“他们只是想吓唬你一下……”

    “你又不是女孩子,怎么会知道?”青青把脸伏在膝盖上,哭得停不下来。

    “要不然我经常去找你下棋不就好了?”左隐突然灵机一动。

    青青止住了哭声,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看着左隐。

    左隐见她脸上满是泪水,便想用衣袖帮她擦擦。青青连忙从衣襟下掏出一块手帕来,“我有手帕。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她觉得左隐这个方法很好,左隐也是小孩,她想她爹娘应该会同意的。

    左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想下棋又没机会去下棋的那种感觉,在双水镇刚学棋的时候就是这样。

    青青一边用手帕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一边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左隐说道:“你可不许骗我,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从这里出去再左拐,看到一家油纸伞铺,那就是我家。你明天能来吗?”

    “明天?我不知道,我得回去问下……那个……”左隐一下子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蒯逸琪,突然他急中生机,“蒯先生。”

    “你还是骗我,到时又会找个借口不来了。”青青耷拉着眼皮,有点沮丧。

    “我不骗你,真的!我保证。”

    青青看到左隐一副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左隐看青青笑了,自己也笑起来。

    眼看天就要黑了,青青站起来说道:“我要回去了,不然爹娘会担心的。”

    “我跟蒯先生说好了,就会去你家。真的!”左隐道。

    青青高兴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左隐看着她走出园子,便跟了过去,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头。

    晚上,左隐便跟蒯逸琪说起去青青家下棋的事。蒯逸琪心想这样也好,有时要出去办事也不方便带着左隐。便说:“明天我跟你去看看她家的人,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让你去。”

    左隐很高兴地说了声“谢谢蒯先生!”蒯逸琪听他叫自己蒯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觉得这个称呼倒是挺合适的。

    接下来,蒯逸琪让左隐摆出白天下过的棋,给他仔细地讲解其中的胜负关键之处。左隐听得很认真,还提了很多问题,蒯逸琪一一给他做了解答。

    当初蒯逸琪跟李玉树说要带左隐出来的时候,李玉树就跟他说好了,让他帮助左隐提高棋艺。李玉树觉得左隐天资卓越,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他要尽到自己的职责,为天元帮培养杰出的人才。

    蒯逸琪今天约了蔡遥见面,希望将来能利用蔡遥去往上一级级地联络弈乐帮的高层人物,寻求突破口。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全有金的事情调查清楚,也许还能得到一些关于《尧帝弈经》的消息。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蒯逸琪就带着左隐去找青青的家。

    青青的父亲是油纸伞匠人,在平安街开着一间油纸伞铺。一进纸伞铺,就看到墙上和房梁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油纸伞。

    一看到有客人上门,青青的母亲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给蒯逸琪介绍着各种油纸伞。油纸伞很漂亮,左隐都看花了眼,他从来没见过这些形状各异的油纸伞。青青的母亲给蒯逸琪推荐了几把,蒯逸琪很喜欢其中一把画着红色枫叶图案的伞,透着浓浓的秋意,满是收获的期望。

    蒯逸琪掏钱买下了这把油纸伞,接着便向青青的母亲说明了来意。

    青青的母亲把青青和她的父亲都叫了过来,青青的父亲满脸高兴,很热情地握住蒯逸琪的手,把蒯逸琪和左隐迎入里屋坐下。青青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绸布短衣,站在她爹娘的背后看着左隐很开心地笑着,红扑扑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两只眼睛弯弯地就像天上的月牙。左隐心里怦怦地跳着,不时用眼睛瞟着青青,他觉得青青今天特别好看。

    “青青这孩子不喜欢女孩儿家的玩意,就喜欢下围棋。经常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偷偷地跑到慕园里去下棋。那里的老李很关照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她是女孩子,否则她就没办法在那里下棋了。”青青的母亲一脸无奈,又露出怜惜的笑容。

    “她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青青的父亲话语不多,他一直把青青当成掌上明珠。女孩儿家生存不容易,他小心地保护着青青,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蒯逸琪看着这和善的一家三口,也很喜欢他们。对于青青,他不由得生出一种怜爱的感觉。女孩儿家下棋有诸多地不便,而天元帮却养着一群下围棋的女孩。他没有跟左隐说起,是想先看看青青,也想了解一下青青父母的想法。

    “我家小隐想经常来跟青青下棋,我想来听听你们两位的想法。”蒯逸琪说道。

    青青的母亲看上去知书达礼,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她把青青拉到自己的身边,微笑着说道:“青青跟我们说过了,我们当然觉得这样再好不过。青青不用去那些挤满了男人的地方去抛头露面,我们也安心。你们家小隐又聪明又可爱,是个好孩子。要是你们方便的话,我们是很欢迎你们经常来。”

    青青站在一边低着头,有点害羞。

    蒯逸琪道:“我们大体上也没什么问题,闲的时候就可以让小隐过来陪青青下棋。有时我们会出去办事,时间可能不一定。也要请两位帮我照顾着小隐,我们来苏州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我看两位都是很好的人,小隐呆在这里我也放心。”

    “这样就挺好!这铺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就我和孩子她娘。蒯先生要是方便,也可以过来坐坐。”青青的父亲觉得很满意。

    “还没请教您的高姓大名?”蒯逸琪拱手问道。

    “哦!失礼了!我姓姜,叫姜泰文,贱内姓文。”青青的父亲拱手回礼道。

    “姜兄!以后小隐就拜托你们了。”蒯逸琪看着左隐,“小隐,以后要是看到姜叔和文姨忙不过来,你也要帮帮手哦!”

    左隐走上前去,给青青的爹娘鞠了一躬,说道:“姜叔,文姨!我以前是在饭馆里打杂的,有什么活我都可以干的!”

    “哟!这么能干啊!”文氏听了更加高兴。

    几个人聊得挺开心,蒯逸琪坐了一会就走了,留下左隐。走的时候,蒯逸琪又留了一点钱给文氏,说是给左隐的饭钱。文氏不肯收,蒯逸琪就说:“以后还要麻烦二位照顾小隐,你们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文氏推脱不开,只好收下。

    蒯逸琪今天应邀去参加一个聚会,是苏州的外地帮派搞的。大家对弈乐帮在苏州一家独大颇有不满,想大家在一起商量一下联合对抗弈乐帮。

    这些帮派都在苏州建了分舵,但是被弈乐帮所压制,一直无所作为,没办法插手苏州围棋活动的决策,凡事都要看弈乐帮的脸色行事。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建立分舵和堂口,控制当地的围棋活动。唯独在苏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弈乐帮为所欲为。

    聚会地点在星月楼,蒯逸琪趁着还有点时间,就找了个地方吃完午饭,再雇了辆车赶过去。

    星月楼地处偏僻,但环境优雅,费用却颇高。大家为了不引起弈乐帮的注意,才找了这个地方聚会。

    蒯逸琪上了二楼,一进屋就看到了清风门的徐青,他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另有三人,一个是炎龙帮的张一白,一个是河洛帮的谢震宇,一个是星灵帮的白闲。

    蒯逸琪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就被徐青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天元帮威震天下,你们倒也在苏州下点功夫啊!苏州繁华之地,油水都被弈乐帮捞去了,我们都只能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喝西北风。”

    蒯逸琪笑道:“老兄,我们也想啊!但我们老大不太上心,不想跟弈乐帮搞得太僵,闹起来大家都没好处。”

    “这次我把他们都拉来了,你名头响,等下要多说点话,把大家的积极性调起来,才有搞头。”徐青还是想跟在天元帮后面做做文章,不想太冒进。

    蒯逸琪自然知道徐青在打什么算盘,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坏事一来,领头的先遭秧。蒯逸琪想他们既有这个心思,不妨从中挑拨一下,先把事闹起来,再乱中取势,才能取得主动。

    “你们清风门又不比我们天元帮差,先看看大家的反应,我们见机行事。”蒯逸琪模棱两可地回道。

    徐青是个老江湖了,棋下得快,脑子也转得快。他先用话抬高蒯逸琪,好为自己拉个帮手。

    两人说话这当口,又陆续来了几个人。徐青一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把大家招呼到桌边坐下,再把门关上,开口说道:“咱们闲话少说,直奔主题。这次请大家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弈乐帮。弈乐帮搞得我们没饭吃,那我们就只能跟他们抢。至于怎么个抢法,请大家各抒己见。总之一点,我们要联合起来跟弈乐帮对着干。”

第34章

    “官府都和他们勾结好了,他们又吸收了很多本地的大户人家入帮,这两个大头一去,剩下的就没什么好搞的了!”谢震宇一肚子苦水,河洛帮在苏州经营了几十年,一直没什么进展。他们的苏州堂规模只有十多人,在河洛帮里是人数最少的一个堂口。因为没什么油水,所以派到苏州来的都是帮里地位比较低的人。

    “谁说不是呢!我们帮里都没什么人愿意来苏州,来了就是受气。”张一白一脸苦笑。

    徐青见大家一开口就倒苦水,这样的会谈是没什么意义的,纯粹就是耽误时间,便使了个眼色给蒯逸琪。

    蒯逸琪会意,开口说道:“大家先别发牢骚了,我们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官府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谁都贪图利益,只要我们找到突破口将他们瓦解,到时他们就不可能是一条心了。”

    白闲撇了撇嘴道:“你说得容易,怎么瓦解?”

    “我有个办法,我们既然要联合,就要先分工。官府那么多人,我们每个帮派都选定一个当官的人去打通关系,其他帮派就不要再去联络这个人了,防止我们互相争斗。一个帮派就只专门打通官府的一个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还是有信心的。等打通好了,我们就互通有无。比如说我们万通帮打通了官府张老爷的关系,以后有其他帮派想找这个张老爷办事,就可以让我们去找张老爷疏通,通过这种方式来互相利用我们的资源。只要我们相互之间不要内斗,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些帮派还搞不过一个弈乐帮。”

    蒯逸琪一看,说话的是万通帮的柳黑河。蒯逸琪觉得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但是要这么多帮会保持一条心却不容易。可能你想疏通张老爷,同时他也想疏通张老爷,这就很难不发生争执。

    徐青站起来说道:“柳香主说得很有道理,既然我们今天坐到一起来了,就要联合我们的力量,共同对付弈乐帮。只有先把弈乐帮搞下去了,我们才有机会。所以先不要过多地考虑自己帮派的利益,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以啊!我没意见,只要大家都守规矩,我们河洛帮最好说话。可要是谁敢欺负我们,那我们也不会对他讲客气。”谢震宇提高了声音说道。

    “既然这样,不如就按这个法子试试。第一步当然是要把官府的人分一下工,选好人了就不准反悔。”张一白为了提高自己的话语权,也表现得积极起来。

    蒯逸琪来苏州的时间短,对官府的人不太熟悉,便对徐青说道:“徐快枪,不如你把官府里重要的人物都列个名单出来,我们才好商量。”蒯逸琪正好也想了解一下官府的人,这倒省了不少事。

    “行,我来写几个,大家看看有遗漏的可以补充一下,我去找店家要一下纸笔。”徐青一边说着,一边去开门叫店里的小二。

    不一会,小二拿来了笔墨纸砚。

    徐青一边说,一边写下几个名字,其他人又补充了几个,总共十来个人。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知府、同知、通判等人身上,都想率先与他们建立关系,因此争执不下。最后,在徐青的提议下,大家只有通过抓阄来决定。

    蒯逸琪把官府人名写在纸条上,由徐青将纸条揉成团,让其他人随意抓取,剩下的就给蒯逸琪和徐青。抓到谁就是谁,不能更改。

    结果,谢震宇抓到了知府,蒯逸琪抓到了同知,京棋帮抓到了通判,其他人则抓到了典吏、司狱等人。

    谢震宇颇为得意,仿佛立即就可以得到知府的支持似的。殊不知官位越高的官员越难对付,花费的钱财多,还不一定能与之建立稳固的关系。知府以下的官吏,权力没那么大,反而容易打通关系。

    蒯逸琪自己对官府不太熟悉,不过也不要紧,天元帮里自然有人精通官场,蒯逸琪可以向帮主请求派人过来协助。但天元帮一向不太重视苏州,蒯逸琪不知道自己的请求能不能得到回应。

    正事谈完了,大家自然就想借此机会喝喝酒,下下棋。帮派之间通常在利益上会争得你死我活,但大家在棋盘上进行棋艺交流,又是一团和气。像普通人一样,为胜负而陶醉,可以尽情地享受围棋带来的快乐。

    众人之中,蒯逸琪棋力最高。他以一敌三,尤自全胜,引得大家羡慕不已。

    徐快枪棋瘾很大,下了一盘又一盘。又喜欢喝酒,棋输了没关系,酒一定会喝赢。

    酒尽棋完,大家尽兴而归。一回到帮派争斗,又开始勾心斗角。

    虽然说好了大家各自去联络自己抓阄所抓到的官府之人,但那些抽到没什么权力的官员的帮派,却打起了歪主意。他们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反而会想尽办法悄悄地去联络有实权的知府、同知、通判等人。

    表面上大家不会撕破脸,暗地里还是会斗个清楚明白。

    与官府搞好关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蒯逸琪倒也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他一面派人去联络总舵报告此事,一面继续打听弈乐帮的事。

    这天,蔡遥如约来到了馨弈园与蒯逸琪会面。

    蒯逸琪热情地把蔡遥迎了进来,两人坐定后,蒯逸琪就说开了。

    “要想尽快提高棋力,一是要多下棋,二是要有高人指点正确的棋理,才能不走弯路。你有空可以常来我这里,我会指点你。但你是弈乐帮的人,如果被你帮里的人知道你经常往我这里跑,那你在弈乐帮恐怕就会呆不下去了。你是本地人,要加入我天元帮也不太合适。所以你得小心一点,我们不能经常在这里见面。我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绝招,可以尽数传授于你,包你棋艺精进,棋力大涨。”

    蔡遥听了蒯逸琪这番话,心里痒痒地,恨不得马上就把蒯逸琪的绝招都全部学会。蒯逸琪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便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白白地教你下棋,又不收你的酬金,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

    蔡遥顿时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蒯逸琪在打什么主意。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不知道能给蒯逸琪提供什么帮助。

    蒯逸琪见他紧张的样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看把你吓的!最近我们天元帮想与你们弈乐帮搞点围棋活动,就先派我来摸摸情况。我想暂时与你们帮里的高手们私下里联络联络,所以想请你帮我介绍一些人认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蔡遥轻轻地舒了口气,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没什么问题,我跟我们平江堂的人都比较熟,可以把他们都介绍给你。”

    蒯逸琪听了很高兴,“大家也都是棋友嘛,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出来下下棋,喝喝酒,认识认识就行了。不过你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起,我怕在你帮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看来蔡遥这条路是通了,蒯逸琪小心地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接下来,蒯逸琪教了蔡遥一个绝招,这是他自行研究的成果,虽然还不太成熟,但足够蔡遥学一阵的了。蒯逸琪当然不是真心想教他下棋,只是给他尝一点甜头,再利用他寻找弈乐帮更高一级的人物去下手。

第35章

    最近这几天,蒯逸琪都有点心神不宁。他的眼前老是浮现出婉儿的身影,想着她的笑容和她的纤纤玉指。

    蒯逸琪忍不住跑到彭府的后院高墙外,坐在一家小茶馆里,呆呆地看着彭府红色的阁楼。他幻想着婉儿就坐在楼上的房间里,希望她可以支起窗门,从窗口探出头来看一看。

    他连续去了几天,可彭府的阁楼上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围着彭府的院墙绕了好几圈,发现东边和西边都有一个侧门,偶尔有仆人和婢女从里面出来。他甚至想偷偷地溜进门去,或许能看上婉儿一眼。

    蒯逸琪不敢去正门逗留,万一被彭青峰或者其他熟人看到,就很尴尬了。他身为天元帮的逍遥仙,当然不能把自己陷入到那般境地里。

    他和彭青峰也不是很熟,不能贸贸然地去登门拜访。彭府好多天没搞围棋活动了,他向小茶馆的老板打听过,一般要逢年过节的时候彭府才会搞那种对外开放的围棋活动。

    蒯逸琪坐在小茶馆里,默默地想着,他要先跟彭青峰搞好关系,才能创造出机会去接近婉儿。彭青峰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又酷爱围棋,总会要与苏州的棋客们交往,或许跟弈乐帮也有往来。

    不如找蔡遥去问问,说不定他有门路呢!

    打好主意了,他立刻就找到了蔡遥,假装要给蔡遥传授棋艺。两人找了个僻静的所在,先下了一盘棋,蒯逸琪草草地指点了几下,就开始打听起彭青峰来。

    蔡遥为了讨好蒯逸琪,便透露出彭青峰跟弈乐帮的几个香主和堂主都有往来,他们经常会私下里聚会下棋。还说出了几个聚会的地点和时间,蒯逸琪便开始细细地琢磨上了。

    这次他给了蔡遥一点钱,说是帮里给的辛苦费。两人又点了几个菜,喝上了酒。蔡遥一见有利可图,就更加想讨好蒯逸琪,还帮着他出主意。

    蒯逸琪挑了个好日子,借着天元帮的名头,在馨弈园搞了个小聚会,邀请了各个帮会的人来参加,也让蔡遥去给彭青峰送了帖子。

    天元帮很少在苏州搞围棋活动,各个帮派自然要给面子,都派了人过来参加。彭青峰抱着好奇的心情也来参加了,这让蒯逸琪高兴不已。他安排了三轮棋局,明着是抽签对阵,暗地里却做了手脚,让他和彭青峰抽到了两次对局的机会。

    按着双方的棋份,蒯逸琪要给彭青峰让三个子。但蒯逸琪的棋力比彭青峰高出太多,对棋局的走向控制自如。最后他和彭青峰下成了一胜一负,棋局的进程看上去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但其实都在蒯逸琪的控制之下。他得让彭青峰下着高兴,人就是这样,最喜欢舒服的体验。哪怕是假的,也会在心里给自己制造种种借口,把它想象成真的。

    受三子的棋局能赢下天元帮的逍遥仙,说出去都很会觉得很有面子。彭青峰不确定蒯逸琪有没有给自己让棋,但他一定感受到了蒯逸琪对自己的善意。彭青峰对人情世故那是了如指掌,对别人的态度也非常敏感。像他这样的人也要去巴结官府的人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可以说是阅人无数。蒯逸琪不用明着说出来,他就已经从蒯逸琪的言行举止中体会到了。

    彭青峰不知道蒯逸琪的善意背后隐藏着什么,防人之心的同时,他当然也要加以回报。但是他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这天他并没有对蒯逸琪表现得太过亲近,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时又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蒯逸琪的心机没有白费,这次的活动举办得很成功。一方面与各个帮派的人拉近了关系,另一方面也与彭青峰更加熟络了,于公于私都大有收获。

    另外,他也让左隐参加了这次活动。左隐表现得很出色,取得了两胜一负的好成绩,赢得了大家的夸赞,博得满堂彩。

    左隐的表现让蒯逸琪很满意,以左隐的天资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蒯逸琪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亲信,以后在天元帮里自己就多了一个好帮手。从长远看来,说不定他将来还要仰仗左隐呢!蒯逸琪有下棋的头脑,也有做人的智慧。

    左隐一有时间就跑到青青家去下棋,有时也在铺里帮忙做事。青青的爹娘见他又听话又勤快,都很喜欢左隐。

    青青以前跟一个亲戚学过围棋,后来这个亲戚离开了苏州。青青就只能自己买些棋书来看,由于下棋的机会很少,所以进步缓慢。

    现在有了左隐的陪练和指导,青青的棋力提高得很快。青青的棋风柔中带刚,常常在不经意之间就开始发力,棋下得又准又狠,让人猝不及防。左隐要让青青三子,一开始青青胜少负多,一段时间过后,双方已经势均力敌了。

    青青的爹娘看到青青和左隐认真地下棋,赢棋后笑得那么开心,心里都非常的欣慰。他们知道左隐是孤儿,也特别关心左隐,给他买衣服,做好吃的饭菜。左隐自小就缺乏父母的关爱,也很想亲近他们夫妇俩。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姜泰文夫妇就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膝下无子,只有青青这一个女儿,就想要认左隐为干儿子。

    有一天,文氏把左隐叫到一边,对他说:“你回去问下蒯先生,让他方便的时候来我们这里一趟,我们有事跟他商量。”

    左隐说:“要我带话给他吗?我看他最近老往外跑,可能在忙什么事。”

    “不要紧,这事不急,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再来,不会耽误他很多时间。”文氏微笑着说。

    “那好!我今天回去就跟他说。”左隐的眼神很纯净,没有一点杂质。

    文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和姜泰文都不是本地人,以前在苏州还有个亲戚,后来也回老家了。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苏州这个大府城里,难免会有无依无靠的感觉。家里多一个人,会让他们觉得人丁兴旺,青青也没那么孤单。

    蒯逸琪忙着在苏州布下关系网,有时带着左隐出去不方便,就顾不上他了。

    这天晚上,蒯逸琪很晚才回来。左隐一见他进门,就迎上去说道:“蒯先生,文姨说有事想跟你商量,让你方便的时候去她那一趟。”

    蒯逸琪问道:“她有说是什么事吗?你没有给他们添麻烦吧?”

    左隐摇摇头说:“她没说,我也没什么事。”

    蒯逸琪嘟囔了一句“会是什么事呢?”,左隐又说:“她说不会耽误你很久。”

    蒯逸琪想了一下,说道:“那我明天上午跟你去吧!然后你要跟我去参加一个活动。”

    左隐一听有活动,很是高兴,明天又可以去和不同的人下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赶到了油纸伞铺。文氏刚刚开铺,看到蒯逸琪领着左隐来了,顿时满脸堆笑,把两人让进屋里,又沏上热茶,问他俩有没有吃早餐?

    蒯逸琪笑着说道:“出门的时候随便吃了点,你就不用忙活了。”

    文氏看他俩好像还有其他事,怕耽误他们的时间,就对左隐说:“你去看看姜叔要不要帮帮忙?”

    左隐应了一声,就走开了。

    文氏看着蒯逸琪,笑着说道:“我和青青他爹有个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蒯逸琪道:“你俩人这么好,对左隐也很照顾,有话就请说吧。”

    文氏低头想了一会,才说道:“蒯先生,我和他爹就只有青青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很喜欢小隐这孩子,他人又聪明,又勤快,对我们青青也很好!我和他爹商量过了,想认小隐做我们的干儿子,正好小隐也没有父母,我们可以互相照顾一下。蒯先生,你看这事能行吗?”

    蒯逸琪一听是这事,他刚想说好,又转念一想,左隐和自己非亲非故,只是帮里的一个弟子,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这个主?又有点担心帮里的人会不会有什么说法?一下子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蒯逸琪迟疑了一阵,他看到了文氏眼里那期盼的眼神,又有点不忍心。

    “请蒯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隐的,也请蒯先生成全我们。”文氏一边说着,一边眼里噙着泪花。

    蒯逸琪受不了文氏哀求的目光,便说道:“小隐是我们帮里的弟子,这事可能得请示一下。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小隐应该也很乐意,但我和小隐非亲非故,可能做不了这个主。”

    文氏听了有点失望,又说道:“蒯先生,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害小隐的。。。”

    蒯逸琪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因为帮里的原故,我不能擅自作主。”蒯逸琪心想,你要是不跟我说这事还好,你们就和左隐认亲就完了。现在我知道了,这事反而变得复杂了。

    蒯逸琪看着文氏脸上落寞的表情,便想安慰她一下,说道:“我看帮里也不会反对的,你们和小隐亲近了,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是不是?”

    文氏勉强笑道:“那就麻烦蒯先生了,要是有消息了,麻烦来跟我们说一声。”

    蒯逸琪道:“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来通知你们。”这会他又开始觉得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帮里可能不会同意左隐突然去认个干亲。如果认了干亲,以后要是文氏夫妇俩想让小隐退出天元帮,那天元帮再要拒绝就不合情理了。这样的话,从帮里的利益考虑,这事多半成不了。

    蒯逸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本来可以是美事一桩,唉!

第36章

    左隐听说徐青是清风门的,便想起师父来。自从那晚师父惨死在自己怀中,后来左隐常常会在梦中惊醒。他梦见师父满脸鲜血地站在自己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像往常那样地看着自己。

    左隐记得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师父把他带出了双水镇,给了他父亲一样的关爱,一点点地把围棋的技能传授给他,把他带进了让他痴迷的黑白世界。

    左隐也记得自己面对师父的遗体许下的承诺,他要想尽办法为师父报仇雪恨。左隐躺在床上,想着清风门,摸着师父交给自己的竹叶令,“见竹叶令如见门主”,既然徐青是清风门的人,不如就让他来见见“门主”,现在“门主”有话要对他说。一想到这,左隐腾地坐起来身来,对!是左隐有话要对徐青说。

    左隐打定主意,为了师父,他要冒一次险。

    左隐瞅了个空,借着蒯逸琪的名义,偷偷地把徐青约在一个小茶馆里见面。

    徐青一见左隐便问:“逍遥仙呢?他约我见面,怎么自己却迟到了?”

    左隐盯着徐青,没有说话。他强压住自己紧张的心跳,慢慢地从怀中掏出竹叶令,放在徐青的眼前。

    徐青一见到竹叶令,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竹叶令,又看了看左隐,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愣神过后,徐青扑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说道:“属下叩见门主。”

    左隐看到跪在地上的徐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微笑。“起来吧!我有话跟你说。”左隐尽量模仿师父的口气说道。

    徐青这时有千百个念头在脑子里回旋,他不知道哪个才是事情的真相。但竹叶令切切实实地被眼前的一个小孩攥在手里,“见竹叶令如见门主”,清风门门规森严,冒犯门主是大恶不赦的死罪,徐青不敢用自己的脑袋冒险。他低着头站起身来,不敢说话。

    “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左隐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徐青也跟了过去。

    左隐看着徐青紧张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暗暗得意。看来第一招奏效了,接下来就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传话,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左隐低声说道。

    徐青只是江南堂的一个小香主,因为其他人都不肯到苏州来,所以这差事才落到了他的头上。现在居然有人拿着竹叶令来找他办事,让他在紧张之余,不禁暗暗高兴起来,说不定这次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去完成。

    他偷偷地瞄着左隐,见左隐一脸和颜悦色,便慢慢地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在左隐的对面坐了下来。

    “请门主示下。”徐青道。

    “我。。。”左隐刚想说“我不是门主”,突然手中的竹叶令提醒了他,他此刻代表的就是门主。左隐把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这事你不要跟其他任何人说起,我要你亲自去办这件事。”

    “是。”徐青有点兴奋起来,果然是重要而机密的任务。

    “我们有人发现在兰溪镇出现了副门主张自横的足迹,听说他被人谋害致死,我要你去查清楚这件事。”左隐小心地观察着徐青的反应。

    徐青吓了一大跳,他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免得惊叫出来。张自横已失踪多年,清风门一直在派人找他。这是门里的大事,现在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青的心里怦怦直跳,他又开始担心起来。一是以他的能力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二是兰溪镇离苏州这么远,怎么会找到他的头上来?这件事好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现在有千万个疑问在心头,却不知如何问起。

    “是!属下领命!”最后他什么话也没问,先把任务领下来再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慢一点恐怕就会溜走,再也抓不住。

    左隐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一时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灵机一动,说道:“听说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可能是他的孙子,也一起被杀了。这件事迟点再查,先查张自横。”

    徐青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这件事像一阵突然而至的旋风,刮得他有点晕头转向。

    左隐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他事先的担心全都成了多余的。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见面的事。”左隐不放心,又叮嘱了一下。

    “一定!一定!”徐青连声说道。不用左隐说,他也绝对不敢把这次见面说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的脑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左隐离开小茶馆走远后,一看左右没人,便高兴得活蹦乱跳起来。刚才在小茶馆里发生的事情,就像在棋盘上杀了对方的大龙后翻盘一样让人痛快。

    左隐回到馨弈园,看到蒯逸琪坐在客厅里,便走上前去说道:“蒯先生,您回来了。”

    蒯逸琪正在想事情,就随口问道:“去哪了?”

    左隐有点慌神,道:“我。。。去青青家了。”

    蒯逸琪还沉浸在思绪之中,没有理会左隐。

    左隐呆了一会,便进到里屋去了。

    蒯逸琪看着左隐的背影,又想起彭青峰的两个千金来,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在蒯逸琪的脑子里。左隐是少年天才,正是可以利用的大好资源。可以组织苏州的围棋少年搞一次大型的活动,一来可以借助左隐的高超棋力为天元帮扬威,二来可以邀请彭青峰的千金也来参加活动,说不定婉儿也会现身。

    蒯逸琪越想越兴奋,他仔细地把每个环节都想了一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叫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拿着帖子去请徐青和张一白过来商量此事。

    徐青和张一白过来后,听蒯逸琪说完他的想法,便一口否定了这个计划。

    “你还想在苏州搞这样的活动?看来你完全不懂行情啊!弈乐帮不但不会参加,他们还会百般阻挠,直到把这件事搅黄为止。”徐青恨恨地说道。

    “弈乐帮会让官府来出面,说你非法集会,到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张一白显然吃过弈乐帮的苦头,心想,要是可以,我们早就搞了,还轮得到你?

    蒯逸琪被他二人一人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不禁大为沮丧。

    徐青安慰地说道:“先别想这些事了,把官府搞定再说。”

    张一白也说:“从官府动手,才能动摇他们的根本。”

    蒯逸琪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要动官府的人,没钱砸怎么行?还要我们所有帮派一起动手才行,光只一两个,根本没用。”

    “谁说不是呢?所以这么多年来,苏州都是弈乐帮的天下,人家树大根深,我们只是蜉蝣撼树罢了。”徐青呆在苏州很多年了,清风门一直都没有派人来替换他。

    蒯逸琪见他俩情绪不高,便拉着他们去喝酒解闷。又顺便把左隐也叫上,四人找了家酒楼,喝酒吃饭再下棋。

第37章

    四人找了家酒楼,点了几个好菜,要了一壶好酒,一起喝酒聊天。

    徐青和张一白都是酒坛子,喝酒跟喝水似的。蒯逸琪用小杯,他俩用大杯,左隐也倒了一小杯陪着。

    徐青今天这酒喝得不痛快,他总感觉左隐在盯着自己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左隐却自顾自地吃菜,跟没事一样。

    张一白是个话痨,说起来没完没了,别人说一句,他要说三句。倒不是他说得有多么好听,而是什么话一到他嘴里,他总要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蒯逸琪一开始听他说话很不习惯,有时听他说得神乎其神,就去找徐青求证。后来才知道他说话水分多,也就随便听听,没那么在意了。

    吃着吃着,徐青附在蒯逸琪耳边悄悄地说道:“去找点乐子吧?我们去喝花酒。”

    蒯逸琪听了,指着徐青一脸坏笑。“走啦!最近闷得慌。”徐青在老家倒是有个妻子,但是要侍奉老人,照顾小孩,就没有跟在徐青身边。所以徐青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喝喝花酒解解闷。

    蒯逸琪现在心里只有婉儿,本不想去,又不想扫徐青的兴,便勉为其难答应了。老是见不到婉儿,蒯逸琪心里憋得慌,也想去排解一下。

    徐青向张一白使了个眼色,张一白会意。于是,蒯逸琪便对左隐说:“小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他们还要谈点事,你早点回去休息。”

    左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说话也插不上嘴,正好想回去。

    蒯逸琪去结了账,四人出了酒楼的门。一走到大街上,冷风一吹,四人都打了个哆嗦。

    左隐离开他们三人后,见天色还早,便兜路去了青青家。想着青青喜欢吃桂花糕,就在路边买了些,又买了几样其他的糕点带去给他们一家人吃。

    蒯逸琪等三人雇了辆车,徐青说:“我平常都喜欢去弈芳院,那里有两个姑娘棋下得不错!”

    张一白在一旁听了直冷笑,“我们虽然喜欢下棋,但你这喝花酒还惦记着下棋的,我还真没见过!”

    徐青一句话就甩到张一白脸上,“你懂个屁!女人要是不会下棋,就跟白痴一样,只会盯着你的钱袋。“

    张一白一翻白眼,“会下棋的就不盯你钱袋了?我告诉你,她不但会盯你钱袋,还会在心里算计怎么把你的钱袋掏空才算。”

    徐青梗着脖子说道:“那我真要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姑娘,人家是真的喜欢下棋。”

    蒯逸琪怕他俩吵起来,连忙说道:“行!就去看看。他们那总还有不下棋的姑娘,白哥找不下棋的,青哥找下棋的,两不耽误!”

    “那你找什么姑娘?”徐青和张一白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都行啊,我要找漂亮的!”蒯逸琪夹在两人中间,暗暗叫苦。

    “我说你俩都没见过世面,上次我在杭州找了个姑娘,那才叫好!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全杭州的男人见了她都要馋得流口水,没有哪个男人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我跟你们说,她陪人喝口酒就要收一两银子,吃顿饭没有一百两那都下不来。还好那次有人替我付账,要不然我那天晚上就要把身家都赔进去了。”蒯逸琪知道张一白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徐青啐了一口,“就你那样还有这艳福,我看你是把做梦当成真事了。”

    “人家有钱呐,这算啥?随随便便吃顿饭,就够我们一年的开销了。唉,人家过的那才叫日子呢!我们这每天过得跟狗似的的。”

    徐青一下子接不上话,便懒得理他。

    张一白还在喋喋不休说不个停,蒯逸琪只能偶尔插上一两句。

    车子到了弈芳院前停下,三人下了车,立刻就有姑娘迎了上来。

    徐青见不是自己要找的姑娘,便不理会,径直走进门去。一进门就大声喊道:“燕子在哪啊?你青哥又来了!”

    徐青连喊了三四遍,二楼左边栏杆上探出个人头来,“青哥,你怎么才来啊!燕子天天都在这盼着你来哩!”

    徐青抬头一看,又喊道:“等着,我这就上来了!把那只燕子也叫来!”

    蒯张二人跟在徐青身后就上了楼,燕子领着三人进了右手边第二个房间。徐青进去左右一看,便问:“屋后燕呢?这双飞燕少了一只怎么行?快去把她叫来!”

    “青哥,还有两位爷先坐下喝口茶,我这就去叫她!”燕子手忙脚乱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就急忙出门去了。

    “什么屋后燕?叫这么难听!”张一白哈哈笑道。

    “刚才那个是堂前燕,还有一个是屋后燕,合起来就是双飞燕,你懂个屁!”徐青身子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床上。

    “叫得这么顺口,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蒯逸琪笑道。

    “我可不要什么堂前屋后燕,我要杨贵妃。”张一白说着就走出房门,自己找乐子去了。

    “那你要失望了,这里的姑娘一个个都瘦得跟竹竿似的,还杨贵妃。”徐青对这里的姑娘再熟悉不过了。

    这时,门外有人一边喊着一边急步走了进来,“青哥,青哥,你总算来了!我们姐妹俩眼睛都要望穿了!你再不来,燕子就要变成棋子了。”话音未落,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进了门,把徐青从床上拉了起来。

    徐青指着蒯逸琪对她二人说道:“我今天给你们拉客人过来了,像他这样的大帅哥,你们至少要打个对折才行。”

    这两个姑娘一个叫艳红,一个叫艳玲,就是徐青口中的堂前燕与屋后燕。艳红与艳玲笑嘻嘻地走到蒯逸琪身边,一左一右拉着蒯逸琪的胳膊,齐声问道:“这位爷,也是来跟我们下围棋的?”

    徐青不等蒯逸琪说话,抢过话头便说:“他可是真正的围棋高手,闭着眼睛也能下过你们。”

    蒯逸琪笑道:“正要领教二位姑娘的高招。”

    艳红与艳玲咯咯地笑着摆下棋具,又让人端上酒菜,四人一边喝酒,一边下棋。

    艳红端了一杯酒递到蒯逸琪嘴边,笑道:“苏州的围棋高手我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位爷,不知能不能教几手高招给我,好让我在那些人面前长长脸。”说着,抛了个媚眼给蒯逸琪。

    蒯逸琪听了,心中一动,笑道:“姑娘见识广,还用得着我来教吗?不知姑娘见过哪些围棋高手,说来给我听听。”

    “说起来,个个都是高手,下起来却有高有低。有什么炎龙帮的第三高手,还有星什么帮的四大天王,还有九阳帮的,弈乐帮的,哎呀我的妈,我哪能数得过来……”

    “依姑娘看,谁的棋最高呢?”

    “小女子哪分得清呐?况且也没几个来这是认真下棋的。”

    “听说弈乐帮的个个是高手……”

    “弈乐帮来的人多,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弈乐帮有四大金刚,八大罗汉,不知姑娘有没有见过?”

    “何止见过,他们还……”艳红瞄了蒯逸琪一眼,“蒯爷好像对弈乐帮很有兴趣。”

    蒯逸琪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抓住艳红的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说道:“姑娘要是能跟我仔细说说,我的赏银多得是。”

    艳红一把抓过银子,“蒯爷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小女子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艳红阅人无数,最会揣摸客人的心思。既然有肥肉送到嘴边,那就得死死地咬住不能放松。

第38章

    蒯逸琪借着与艳红喝酒聊天的机会,了解到弈乐帮很多重要人物的动向,少不了要给艳红许多银子。

    艳红得了银子,以后就更加用心收集弈乐帮的消息。弈芳院每天要接待很多客人,艳红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再加上自己的发挥,导致很多消息都不准确。这让蒯逸琪颇为头痛,他要把艳红的消息再通过自己的判断,才能从中挑选出有用的东西出来。

    弈乐帮的四大金刚和八大罗汉是帮里的中坚力量,艳红说到其中几个人都在弈芳院出现过。云里金刚宋云和白莲罗汉华刚、铁目罗汉三人是这里的常客,还有高腹金刚许之华和其他几个也出现过。

    蒯逸琪按艳红说的他们出现的时间,自己带了一个随从就在院子里等着。艳红说今晚华刚有可能会来,蒯逸琪便让艳红在楼上看着,看到他来了就咳嗽一声。

    蒯逸琪喝着茶,等了约摸一个时辰,听到艳红用力咳了几声。蒯逸琪看到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便抬头看艳红,艳红一边用手指着左边那人,一边朝蒯逸琪使劲点头。

    蒯逸琪会意,起身走了过去。

    “敢问阁下是华刚先生吗?”蒯逸琪拱手问道。

    那人盯着蒯逸琪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懵懂地问:“阁下是。。。?”

    “在下是天元帮的逍遥仙蒯逸琪,方才听到朋友说起阁下,便想过来打个招呼交个朋友,不知阁下能否赏脸一起喝杯酒?”蒯逸琪满脸笑容地说道。

    “原来是天元帮的高人!失敬失敬!只是我们两帮向无来往,多有不便。”华刚不想惹麻烦,便要离开。

    “我在艳字房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请了这里的头牌姑娘秋水作陪,华刚先生要是不急的话,不妨过来坐坐。”蒯逸琪早有准备。

    华刚一听,脚步就缓了,低头犹豫了一会,哈哈一笑道:“多谢蒯金仙抬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蒯逸琪陪着华刚上了楼,看着他身边那人问道:“敢问这位是。。。?”华刚道:“这位是我的亲戚,叫华勇。”蒯逸琪向他拱手致意。

    三人上了三楼,转到左边走廊的第二个房间。

    秋水姑娘早已等候在房间里,满桌的酒菜溢出诱人的香味。

    弈芳院设了“艳”、“压”、“群”、“芳”四间上等房,让客人可以享受到这里最高等级的服务。这么久了,华刚也只来过一次。他见蒯逸琪出手阔绰,便把种种顾虑都抛到了脑后。男人一来这种酒色之地,意志力便大打折扣,因此很多不方便见人的勾当都要在这些地方进行。

    三人杯来盏往,酒至半酣。蒯逸琪掏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推到华刚面前,华刚醉眼微醺,一看到银子,便睁大了眼睛。

    蒯逸琪笑道:“小弟初来苏州,以后要请华兄多多关照了!一点小小的见面礼,请华兄收下。”

    华刚满面春风,搂着秋水姑娘,乘着酒兴,说道:“蒯兄这么看得起在下,一定另有目的吧!你我都是明白人,蒯兄不如就把话说清楚了,也免得我费神去猜了。”

    “哈哈!华兄真是想多了,小弟初来贵地,将来少不了要仰仗弈乐帮,到时请华兄行个方便就行。”蒯逸琪要彻底打消他的戒心,因此首次见面只喝酒不谈正事。待以后再徐徐拉他下水,到时他便想跑也跑不掉了。

    华刚乜眼瞄着蒯逸琪,又看了看桌上的银子,伸出手把它抓在手里掂了掂。“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知道你有事找我,不过有违帮规的事我一定不会做。你的银子我先收下,将来你要拿回去也行。在有人的地方我一句话也不会和你说,办事可以,但我绝不会和你交朋友。”

    蒯逸琪见他说得滴水不漏,心里也不着急。这井也不是一天就能打成的,得一步步来。只要他收了第一次银子,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就是人的心虚。

    当晚,蒯逸琪陪着华刚一醉方休。

    后来,艳红又帮着蒯逸琪认识了其他弈乐帮里的人,无一例外,都乐得接受蒯逸琪的好意。弈乐帮虽然势大,但帮众们也只是在帮里混口饭吃。有现成的好处谁不想要?何况是经常来这种酒色场合的人,就更加会多几个私心眼。

    蒯逸琪前前后后见了七八个弈乐帮的人,有的还端着架子,与蒯逸琪保持着一点距离。有的一见银子就开始和蒯逸琪称兄道弟,所以说财色二字就是男人的最大弱点。男人活在世上,大多数人就是为了财色。

    大脚罗汉李克好像跟蒯逸琪很投缘,他说话笑嘻嘻的,跟蒯逸琪讲了很多弈乐帮的事。这天,蒯逸琪又去了弈芳院,正好碰到李克。李克一把拉住蒯逸琪,就往房里走,一定要请蒯逸琪喝酒,还请了两个姑娘作陪。四人一起喝酒下棋,说笑玩乐。

    蒯逸琪见他毫无防备之心,便大起胆子问他:“听说你们弈乐帮有《尧帝弈经》的消息,可否给小弟透露一二?”

    李克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蒯逸琪,露出一脸坏笑,“你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蒯逸琪见他如此说,不由得有点尴尬,“李兄有所不知,我在帮里受人排挤,才跑到苏州来躲清静。苏州是个好地方,但我们帮主却一点都不上心,所以我们帮里那些人都不肯来苏州。我是想做点事给帮主看看,等他一高兴,就把我调离苏州了,那才是好!”

    “这么多年来,你是天元帮第一个来到苏州的金仙。我却知道有件事一定跟你有关系,嘿嘿!”李克故作神秘地说道。

    蒯逸琪知道他想说全有金的事,便装作一脸惊讶地说道:“你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刚来苏州,只跟你们的叶护法下过几盘棋,原来你们早就盯上我了。”

    李克喝了一大口酒,“就是你到竹韵园的那天,园子里就丢了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后来我们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想必就是蒯兄做的。哈哈!”

    蒯逸琪见他毫不掩饰地就说了出来,一时摸不准他的用意,便关心地问道:“竹韵园可是你们帮的重地,谁会这么大胆子,拐人拐到那里去了?不知丢的是什么人?可有找到?”

    李克举起酒杯跟蒯逸琪碰了一下,“这事我也觉得好生奇怪,寻思了很久,也没个头绪。丢的那人倒是不重要,这事却要得紧。你想啊,他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从园子里把人拐走了,这人得多大本事啊!蒯兄,你帮我想想,这会是什么人干的?”李克的眼神看起来飘忽不定,在蒯逸琪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要捕捉到一点什么。

    蒯逸琪心里有点紧张,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便皱起眉头来,沉思了一阵,又摇了摇头,“那天叶护法棋瘾大发,指导我们帮里的一个小兄弟下了两盘棋,我看竹韵园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丢了一个大活人呢?你说的丢人,是怎么个丢法?”

    李克看了蒯逸琪一眼,突然警觉起来,“这事我不能跟你说太多,这是我们帮里今年出的一件大事。我看我们这么投缘,所以才跟你聊聊,你可不能说出去。到时帮里查起来,我可脱不了干系。”

    蒯逸琪见他收住了话头,也不好再问下去,“李兄尽管放心,我的嘴严实着呢!来,干杯!”

第39章

    蒯逸琪心有不甘,还想拿话试探一下,“其实帮里派我来苏州,是想让我把全有金找出来。唉,这事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苏州城这么大,这要怎么找?想想都头疼,看来我是离不开苏州了。”蒯逸琪愁眉苦脸,喝了杯闷酒。

    “蒯兄,这些事啊,就是烦人!你看我顶着个罗汉的头衔,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是混着。来来来,别想那么多了,喝酒!”李克也干了一杯。

    “李兄要是有什么消息,可别瞒着我,我在苏州人生地不熟,就指着李兄了!”蒯逸琪用眼的余光瞟着李克,李克满不在乎的样子,搂着旁边的姑娘又亲了一口,伸手端过一杯酒去灌她。

    过了两天,蒯逸琪又在弈芳院碰到了李克,无意中听他提到了彭青峰。蒯逸琪想起婉儿来,便顺口说道:“彭府那个小妾真不错!我自从上次见了,到现在还惦记着。”

    “朋友妻不可骑哦!”李克发出嗤嗤的笑声,“蒯兄原来还有这爱好!”

    “让李兄见笑了!”蒯逸琪叹了一口气,眼神有点迷离,“要是能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李克一看蒯逸琪的样子就明白了,“我有个法子可以为蒯兄解忧愁哦!只是。。。”

    蒯逸琪一把抓住李克,连声问道:“快说,只是什么?”

    李克见他猴急起来,便想逗他一下,“只是要一点银子打点一下,如果有个百八十两,这问题就不大了。”

    蒯逸琪耷拉着脸,丧气地说道:“我哪有那么银子?唉。。。”

    李克拍着蒯逸琪的肩膀笑道:“逗你玩呢!别的事不敢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是你自己得大胆一点。我可以给你创造机会,成不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蒯逸琪盯着李克问道:“你说真的?你要真能办到,在下感激不尽,一定记着你的人情。”

    “你的心情我明白,所以愿意帮你。等过几天,我带你去彭府,到时你可要见机行事。”

    “好好!别逗我啊,我是认真的!”

    “放心!”李克给了蒯逸琪一个狡黠的笑容。

    过了几天,蒯逸琪如约去彭府拜访。原来彭青峰经常和弈乐帮的几个好友聚会,蒯逸琪因为之前邀请过彭青峰,所以彭青峰对蒯逸琪的到来也很欢迎。其他几个人蒯逸琪只在弈芳院见过许之华和王连富,经李克介绍,还有三人分别是笑面罗汉张文和,东堂副堂主翟人杰,南堂香主吴浩。

    他们互相投缘,便经常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有时还会外出喝花酒。

    彭青峰在大厅上准备了一坛陈年好酒和许多新上市的水果,摆开几盘棋。彭青峰为了表示尊重蒯逸琪,便第一个与他对局。这次蒯逸琪没有给彭青峰机会,轻松地赢了下来。

    李克给蒯逸琪递了个眼色,蒯逸琪便起身如厕。李克在后面跟上,到僻静处,李克低声跟蒯逸琪说道:“你从那边绕过去,进了月门,会看到一个后花园,运气好的话,你惦记的那个人可能会在亭子里下棋。”

    蒯逸琪说了声“多谢”,便顺着李克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过一条青石小径,周围变得幽静起来。小径的尽头是一个月门,走过月门,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让人感觉一身轻爽起来。

    月门外是一片花园,园中有座亭子,婉儿就坐在亭子里,对面是一个婢女,两人正在棋盘上下棋。

    一个多月来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眼前,蒯逸琪的心怦怦地跳动着,他远远地看着婉儿窈窕的身影和清秀的脸庞,缓缓地抬步走了过去。

    “哎呀!你怎么都是在乱下,这块棋已经死了。”婉儿清脆的嗓音响起,回旋在这园中。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了,太太你跟我说说,我应该下哪啊?”婢女着急的嗓音中带着哭声。

    “那你还是随便下吧!”婉儿随手落下一子,嘟着嘴,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蒯逸琪走近时,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婉儿小巧的鼻子和她的樱桃小嘴,头上乌黑的青丝。

    婉儿忽然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一抬头,就看到了蒯逸琪。她的眼神顿时有点慌乱,自从那日见到蒯逸琪,她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个人。她只能每天摸着棋子,一遍又一遍地摆着她和蒯逸琪下过的那盘棋,回想他的动作和表情,以及蒯逸琪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时那令人难忘的一瞬间。

    两人眼神相交,好像两潭秋水终于汇流到一处,一股暖流从彼此的身体中流过。围棋中的黑白两色象征着阴和阳,也对应着男和女。黑棋和白棋在棋盘上争斗,最终却互相转化,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棋被白棋包围同化,白棋也被黑棋包围同化,在这黑白的互相转化中,何尝没有阴阳的融合。

    这时,蒯逸琪和婉儿之间只相隔了几步之远。然而,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高墙挡在两人之间。

    婉儿猛地回过神来,“你先下去吧!这棋不用下了。”婢女像得了大赦一般,连鞠了几个躬,就低着头转身离去。空旷的花园里,只剩下蒯逸琪和婉儿两人。

    “秦太太,在下棋呢!”蒯逸琪走上台阶,站在婉儿的面前。

    “啊,闲玉这丫头的棋下得太乱了,简直是在糟蹋围棋。”婉儿笑道。

    “我看是秦太太的棋太厉害了,那天我都差点输了。”蒯逸琪打量了一下刚才她俩下的棋局。

    蒯逸琪的话仿佛又把婉儿的思绪拉到了那天的棋局里,那天蒯逸琪被棋局所难,才不自觉地摘下了蒙在脸上的布条。

    “你的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输给我?”婉儿想着那天的棋还是有点机会可能获胜的,只怪当时慌了神才下出了错着。

    “你是我见过的棋力最高的女中豪杰!”这是蒯逸琪的真心话。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婉儿觉得有点奇怪。

    “我。。。刚才在下棋,一通瞎逛就到了这里。”

    “是吗?”

    蒯逸琪看到婉儿的眼里饱含着笑意,顿时心都醉了。

    “有时间下棋吗?”婉儿问。

    “可能时间不多。。。”蒯逸琪在婉儿面前坐下,好想就这样一直静静地陪着她。

    两人利索地把棋盘上的棋子收进棋罐里,婉儿摆上四个座子,还是要跟蒯逸琪分先下。

    蒯逸琪嘴角带笑,看了婉儿一眼,示意婉儿先下。婉儿在右上角落下一颗白子。蒯逸琪采用温和的战法,若即若离地应付着婉儿的着法。两人的棋像一黑一白两只蝴蝶在棋盘上翩翩起舞,时而轻碰,时而纠缠,时而在远处呼应,时而在近处并行。两人心意相通,一进一退之间,攻守有度。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蒯逸琪抬头看着婉儿,悄声说道:”我要走了。“

    ”现在该我走啊!“婉儿的话刚说出口,立刻明白过来,她轻叹一声,”走吧!可别让人起疑心。“眼神中飘出一丝哀怨。

    此时,蒯逸琪的心中有万般不舍。他勉强站起身来,目光停在婉儿的脸上,看着她长长的眼睫毛下的巧目顾盼,心都要融化了。

    蒯逸琪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花园,留下婉儿一个人痴痴地对着面前那盘未下完的棋,那些黑白棋子上仿佛还残留着两人手指上的余温。

第40章

    果然,从总舵回来的人带了口信给蒯逸琪,帮里并不同意左隐认干亲的事。蒯逸琪亲自跑到油纸伞铺,将这个消息转告给文氏。文氏心里难过,却仍然想将左隐当干儿子一样看待。蒯逸琪便对她说,”你们之间虽然没有名份,但谁也阻止不了你们的情义。小隐是个好孩子,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护。不如你以后就跟左隐相互以母子相称,我相信小隐将来一定会像儿子一样孝敬你们的。“

    后来文氏便找了个机会,跟左隐说起这件事。左隐非常高兴,当即就给文氏磕了三个响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文氏把左隐搂在怀里,欣喜的泪水夺眶而出,”好孩子,你就是娘的乖儿子,谁也抢不走。“

    一个人如果生来就拥有一样东西,就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不懂得要去珍惜这样东西。而要是从无到有,因为知道没有这样东西会是什么感觉,就会特别爱护所得到的东西,害怕失去它又回到没有这样东西时的处境。

    左隐以前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父子相爱,母子相怜,现在他也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别提心中有多高兴了!他每天都想吃到爹娘做的饭菜,看到他们的笑容。一个孤儿冰冷的心得到了温暖,一对夫妇缺失的遗憾也得到了完整。

    青青有了一个哥哥,左隐也有了一个妹妹。一家人晚上围坐在饭桌旁,吃着热乎乎的饭菜,眼里口中全都是欢笑。

    蒯逸琪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替他们高兴。

    为了磨炼左隐的棋艺,蒯逸琪只要一有机会,便带着左隐去和各大门派的高手交流棋艺,事后都会帮他复盘详细讲解。蒯逸琪还去搜集了很多棋书棋谱,让左隐阅读摆谱。

    有一天,蒯逸琪感觉好久没见过徐青了,便去清风门的堂口拜访,才知道徐青去外地公干了。蒯逸琪不知道的是,徐青是得了左隐下达的秘密指令,去了兰溪镇调查张自横被害的事。

    徐青在兰溪镇暗暗调查,很快就查到了忘忧棋馆,得知张自横化名钱湘隐匿在此,而他身边的小孩原来就是左隐。这让徐青不由得起了疑心,张自横是副门主,手上肯定有竹叶令。张自横一死,这竹叶令自然就落到了左隐的手上,左隐再拿着竹叶令给徐青下令。所以,左隐说的张自横身边带着他孙子一事自然就是假的。

    虽然这样看起来好像毫无疑问,但徐青又怕左隐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徐青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清风门内勾心斗角分成好几派,一不小心,就会沦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徐青认为调查张自横的死因是个很好的机会,掌握了这个秘密,说不定将来可以成为自己的保命符。徐青决定认真查下去,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清风门以前在兰溪镇也开了一家棋馆,实力超群,是争霸大会的常客。可后来门内派系纷争,大家都无心经营棋馆,导致入不敷出,甚至在兰溪镇闹出了很多笑话。门主一气之下,就关闭了棋馆,退出了兰溪镇,也因此张自横才敢带着左隐隐匿在此,以棋谋生。

    徐青请忘忧棋馆的老板郑守业吃了顿饭,又给了他一些钱,就把钱湘在兰溪镇的动向摸了个一清二楚。郑老板在钱湘突然失踪后,棋馆实力大损。在争霸大会上没有通过第一轮挑战,后来又被别的棋馆挑战失去了争霸大会的资格。郑老板吃了个哑巴亏,有苦无处诉,非常郁闷!

    徐青问起钱湘在失踪前有什么举动时,郑老板提到了钱德彪和青花巷。钱德彪在钱湘失踪后又在青花巷鬼混了一段时间,因为没有生活来源,又不想再去棋馆混,便离开了兰溪镇,不知去向。

    徐青顺藤摸瓜,找到了青花巷。青花巷第一高手刘劲声败于无名高手钱湘一事那是人人皆知,大家对钱湘的失踪虽然莫衷一是,但他们都提到了二麻子。

    二麻子在青花巷操纵争棋,为人霸道无礼,在大家心目中都是恶魔一般地存在,大家都认为钱湘的失踪和二麻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徐青找到了二麻子,问起钱湘。但二麻子显然不想谈论钱湘,两句话没说就把徐青推开了。

    徐青混惯江湖,自然知道要怎么对付二麻子这种人。徐青来兰溪镇时,就从苏州带了一个名叫赵苍龙的武士过来。清风门开派一百多年来,对内对外都以武力著称。虽然是围棋门派,却养了很多武艺高强的武士。这些武士都练得一手好擒拿,再加上门内高手用围棋的方法钻研人体穴道,竟然创出一门独特的点穴功夫,称为吴图点穴法。因此,清风门的武士兼具擒拿和点穴,在江湖上声威大振,令人侧目。

    一天晚上,徐青带着赵苍龙悄悄地等在青花巷外面。一直等到二麻子出来,两人跟着二麻子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赵苍龙一出手就制住了二麻子。再用麻绳捆住了二麻子,先是一顿好打,打得二麻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然后把二麻子绑在椅子上,严加拷问。二麻子吃痛不过,只好承认在钱湘挑落青花巷第一高手后,因为气愤被钱湘打败受辱,便找人杀害了钱湘。徐青还问了一些其他事,二麻子都不知情。看来张自横被害一事,就已经水落石出了。

    徐青不禁有点失望,他原以为其中会有一些门派内幕,没想到张自横聪明一世,最后竟然死在一个地痞无赖的手里。徐青又问起左隐的事,二麻子只知道左隐在青花巷下争棋的事,其他事都一问三不知。

    徐青很想搞清楚左隐怎么会跑到天元帮去了?如果能抓住左隐的把柄,就能把左隐牢牢地控制住,当成手中的一张牌。

    拷问了大半夜,看来从二麻子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徐青给赵苍龙使了个眼色,赵苍龙咔嚓一下就扭断了二麻子的脖子。可怜二麻子蛮横一世,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两个陌生人手里。这正应了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第二天,徐青找到了钱湘的住处。房子已经被租给了别人住了几个月,看来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徐青仔细地询问了周围的邻居,所有人都不知道钱湘去了哪里。但徐青在钱湘的房子隔壁却发现有个小女孩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应该知道点什么。徐青又从邻居那里知道,这个小女孩叫小昭,小昭的姥姥申婆婆在钱湘失踪后偷偷找人在后山挖了一座坟。这座坟里埋的肯定不是申婆婆家里的人,申婆婆的儿子在外面失了踪,儿媳早就死了,家里再没有其他亲人。

    徐青凭直觉就可以判断出这座坟里一定埋的是张自横的尸首,他去后山看了那座坟,果然是一座新坟。坟头光秃秃的,坟前没有立碑,只有一些烧纸后留下的灰烬。

    徐青找了个借口,把小昭骗了出来,说自己是左隐的朋友。受左隐之托,特意来看望小昭。又交给小昭一匹花布,说是左隐送给她做衣裳用的。

    小昭很想念左隐,忍不住哭了起来。小昭问起左隐的情况,徐青便信口胡诌了一些话,又问小昭当初左隐离开时的情景。小昭只说左隐送了一些钱给申婆婆,后来就走了。

    徐青见问不出什么来,看来左隐离开兰溪镇之后又去了其他地方,后来的事徐青已经无从查起。徐青又在兰溪镇逗留了几天,只查到钱湘带着左隐来到兰溪镇,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徐青便离开兰溪镇,回到了苏州。

第41章

    回到苏州后,徐青找了个机会把左隐偷偷约在一处小茶馆里见面,把手刃二麻子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其他事则隐去不说。左隐一想起师父惨死,心里就一阵酸楚。他强忍着心中的泪水,大大地称赞了徐青一番。

    徐青小心地观察着左隐,末了随口说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张副门主为什么会去兰溪镇,不然也不至于。。。”

    “他是想。。。”左隐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突然他触到了徐青异样的眼光,猛地惊醒过来,“在兰溪镇等一个人。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成功,我先回去了,其他事你就别管了。”

    徐青站起来目送左隐离开,一个人又琢磨了半天,这才离去。不管怎么样,徐青对自己这次行动的表现非常满意,也大有收获。他还想找机会继续查下去,可现在没有一点头绪,只有等一等再看。

    左隐得知师父的大仇得报,默默地在心中为师父祷告,安慰师父的在天之灵。接下来,他要完成师父的心愿,把自己的棋艺练到炉火纯青,“将来你一定可以天下无敌的!”师父临死前说的话牢牢地记在了他的心里。

    左隐最近心情很好,仿佛霉运都已经远离自己,事事顺心,人也开朗了不少。

    左隐这个年纪,正是成长的阶段,会在无形中被周围的人和事所改变。他天天跟蒯逸琪生活在一起,被蒯逸琪的风度所吸引,不知不觉地模仿着蒯逸琪的言行举止。

    蒯逸琪最近跟李克他们几个混得很熟,经常有机会去彭府。每次他都偷偷地溜到后花园,看到有机会就去与婉儿见面。

    婉儿一见到蒯逸琪就高兴起来,每次都会继续上一次的棋局。一盘棋下了三四次,还是没下完。

    渐渐地,两人不再满足于短暂的相聚,他们在互相火热的眼神中希望有更亲密的接触。

    机会终于来了,彭青峰的母亲每年都会带着全家人去报恩寺上香祈福。这么多年来,彭府人丁兴旺,平平安安,彭母将其归功于每年春秋两季的报恩寺祈福活动。到了这一天,不光彭府一家人,还有彭府上下的仆人,除了留几个人看家护院之外,其余人等也都要一起去。人人都要在祈福活动前三天内沐浴吃斋,以示诚心。

    这是一年之中婉儿难得的外出机会,只有在这一天,婉儿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这个大世界之中。平常的时间里,婉儿只能呆在彭府,不能外出半步。还有就是每年春节有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婉儿的父母生活在乡下,是平常的农户。婉儿嫁入彭府之后,让这家人的生活改善了不少。逢年过节,婉儿的父母和弟弟都会去彭府看望婉儿,离开彭府时会得到很多馈赠,足够一家人一年的开销。每次见面,婉儿都要跟弟弟说,好好读书,将来科举高中,就能光耀门楣,婉儿在彭府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蒯逸琪和婉儿两人一早就约好了在这一天伺机见面,蒯逸琪先去熟悉了地形,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一切计划妥当,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报恩寺是苏州历史最悠久的寺院,始建于三国赤乌年间,据史志记载,乃孙权为乳母陈氏所建,始称通玄寺。唐初改称开元寺,后易名为报恩寺。寺中有一座北寺塔,塔内设置木梯,人们循级而上,可俯瞰苏州城全貌。

    蒯逸琪听说寺中有位高僧爱下围棋,便找了一个小沙弥去打听。原来这位高僧法名叫圆方,已年近六旬,据说下棋下了三十多年,棋艺高超,但从不轻易露面。蒯逸琪想去求见,却被拒绝了。如果能在千年古刹里与一位得道高僧下一盘围棋,那会是什么感觉?好让人神往。

    与彭青峰相熟之后,蒯逸琪被邀请参观了彭青峰的围棋藏书,让蒯逸琪大开了眼界。

    彭青峰不仅搜集了最近几十年内出版的所有围棋书籍,还有不少唐、宋、明朝的围棋名家所著原版书籍,甚至还有秦汉、三国、两晋流传下来的棋书。彭青峰仔细研究过这些书籍,他跟蒯逸琪说,“围棋从尧帝流传下来,多少圣人大贤都对它推崇备至,其中一定包含着宇宙中最深奥的秘密,如果能破解它的话,也许就能改变整个世界。”说到兴奋之处,蒯逸琪见彭青峰神采飞扬,慷慨激昂,眼神中放出异样的光芒。

    蒯逸琪虽然也对围棋很着迷,但他只对围棋技法有兴趣。在他眼里,围棋是博大精深,但是却很单纯,没有掺杂任何一点人世间的功利和丑恶,它纯净如水,可以洗涤人的心灵。

    彭青峰问起天元帮是否有不公诸于世的神秘围棋典籍,蒯逸琪为了讨好彭青峰,说道:“帮里有座藏书阁,里面有一些棋书是天元帮的前辈所著,浓缩着他们对围棋的领悟和毕生的心血。我曾经进去看过一些,还有一些书我也没资格去看。不过我想那些书应该都大同小异吧,一个人棋艺的高低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去磨练和领悟。”

    彭青峰听蒯逸琪这么一说,好像激起了他的兴趣,他试探着问道:“不知我能不能去看看?”

    蒯逸琪摇了摇头,“普通的书我可以借出来给你看,那些珍贵的书是借不出来的。它们对天元帮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远不是一本书那么简单。一本书可能象征着一位前辈曾经在棋艺上达到的高度,也象征着我们天元帮在围棋造诣上的高度。一旦有所损伤,影响的就是整个天元帮的声誉。”

    彭青峰搓了搓手,有点一筹莫展的样子。

    “下次回总舵,我想办法弄两本来给你看看,有兴趣的话可以抄下来。”蒯逸琪被彭青峰的情绪所感染,就随口说道。

    彭青峰听了很高兴,“如此请金仙费神了,呵呵!”他好像若有所思,还在想怎么能看到天元帮全部的围棋书。

    后来,在跟李克闲聊的时候,李克说彭青峰对围棋书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痴迷。他想方设法地搜集棋书,利用所有的关系,把弈乐帮的棋书都看了个遍。弈乐帮的棋书本来就不多,帮里的前辈也没有写棋书的习惯。

    这让蒯逸琪不自觉地把彭青峰这样一个书痴和《尧帝弈经》这样一本上古秘籍联系了起来,这个感觉让蒯逸琪开始重新审视彭青峰这个人。他决定重点调查一下彭青峰,希望能查出他与全有金被绑架之间的蛛丝马迹。

    另外,蒯逸琪还时不时地感觉到李克眼神中的异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是。但既然要调查,那就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线索,也许答案就藏在某个不经意的细节之中。

第42章

    蒯逸琪一天一天地计算着与婉儿去报恩寺相会的日子,像下棋一样推算着会面的每个步骤。

    左隐很少见到蒯逸琪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他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欣喜若狂,时而轻吟浅笑,时而呆呆地出神。

    左隐听说慕园里今天又有擂台赛,便向蒯逸琪告了一天假,去找青青一起到慕园参加擂台赛。

    青青精心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上帽子,穿上男孩子的衣服,俏丽的小女孩瞬间就变成了俊秀的小男孩。

    两人来到慕园,先去找了老李。老李看到青青和左隐结伴而来,上次左隐在这里达成了三连胜,老李对他印象深刻。他对左隐伸起了大拇指,夸赞他小小年经就棋力高强。

    青青高兴地对老李说道:“李叔,隐哥现在经常教我下棋,我的棋力也涨了很多哦!这次你能不能多安排我打一次擂?”

    老李答应了她,“这次看你能不能坐上擂主的位置?”老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先坐一下吧,打擂的时候我会叫你们。”

    “还有我隐哥呢!李叔你也给他安排一下吧?”青青唯恐老李忘了左隐。

    “放心!小隐这样的少年高手,我是不会忘记的!”老李笑着回应。

    “谢谢李叔!”左隐给老李鞠了一躬。

    青青拉着左隐在一旁坐下,园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慕园的打擂台活动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苏州的围棋人士都知道慕园有个围棋擂台,打擂的人大多是中等棋力。

    老李在一本簿册上登记着每个打擂者的名字,并记录下他们的胜负情况,然后给每个人标上一个大致的棋力。这样,经过精心安排后,打擂台的双方棋力接近,棋局的进程就会很精彩。

    慕园每次举办打擂活动都会设甲、乙、丙三座擂台,因为有了前次三连胜的战绩,老李就把左隐安排在甲台上,而青青就安排在丙台上。

    这次,左隐的棋力又比上次精进了不少,毫不费力地再次取下三连胜,赢得大家一片喝彩,青青在台下高兴得拍手直跳。

    稍事休息之后,左隐又坐上擂台接受挑战。

    这次上台打擂的是一个年轻人,大概十八九岁。那人上台后在左隐对面坐下,两人刚一照面,便大惊失色。

    左隐对这张脸的记忆非常深刻,这人就是有天晚上在兰溪镇到左隐家里来下棋的聚六,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在棋盘上插了一刀,他和另外一个叫花五的人都是清风门的弟子。

    当时花五稀里糊涂地就输给了左隐,聚六还觉得很丢脸。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定了定神,开始认真下棋。

    聚六不敢大意,小心认真地计算着每一步棋。左隐低头看着棋盘,老想起那晚插在棋盘上那把明晃晃的刀来,生怕一抬头又看到聚六那双凶狠的眼睛。

    在序盘阶段左隐下得有点拘谨,随着棋局的进行,左隐的情绪慢慢放松。精巧的计算和敏锐的棋感帮他一点一点地在局势上占了上风,聚六的棋越来越吃力。

    那天晚上因为花五大意轻敌才输给了左隐,现在聚六使尽了浑身解数也追不回棋局败势。

    局终时,聚六抓了两颗棋子丢在了棋盘上,匆匆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左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园门口。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左隐达成了四连胜!

    那边青青已经上台攻擂,对手是一位白发老者。青青受两子,双方局势难解难分。最后白发老者在青青的步步紧逼之下,老眼昏花看错了棋,败下阵来。

    青青喜不自禁,终于坐上了擂主的位置。她兴奋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显得更加娇媚。

    观战的人群中不时传出“现在的小孩越来越厉害了”,“今天这是小孩发威的日子”之类的议论。

    面对四连胜的左隐,一时间都没人再上台攻擂。棋力弱的不敢上,棋力强的更不敢上,怕输给一个小孩沦为别人的谈资。

    老李见没人再上,便让人把左隐换了下来,并对左隐大大地称赞了一番,给他发了四两赏银。

    左隐谢过老李,便转身去看青青的棋。

    坐在青青对面打擂的人是一位中年人,授三子攻擂。中年人的棋攻击力很强,招数也很多,青青抵挡不住,中盘败下阵来。

    青青下台来看到左隐,兴奋地拉着左隐的衣袖,“哥,我今天终于坐上擂主的位置了!你知道吗?之前我连续输了十多盘,从来没赢过。”

    “真是太好了!青青,你的棋会越来越厉害的!将来一定可以赢更多的棋。”左隐看到青青灿烂的笑容,觉得她说不出地可爱和好看,青青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两人在一旁的棋桌上又摆了一遍青青下过的两盘棋,左隐帮她纠正了一些错误的下法,青青还提了很多问题,听左隐讲解之后大有收获。从学会下棋以来,今天是青青最高兴的日子。以前她下棋的机会很少,只有在这慕园里才能借着打擂台的机会和别人下上两盘。可想而知,她屡战屡败的那种痛苦的滋味。现在有了左隐,她不仅可以经常跟左隐下棋,还可以得到左隐的指点,棋力就大步地提高了,今天终于获得了第一次胜利。

    在回家的路上,青青还在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今天下棋的情形。左隐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想着突然出现的聚六。他担心聚六会不会跟徐青说起他们以前在兰溪镇见面的事,却不知道徐青早已把他在兰溪镇学棋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回到家里,青青又跟爹娘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今天赢棋的过程,姜泰文和文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左隐的到来给这一家三口带来了幸福的味道,让他们倍感欣喜和欣慰,更加疼爱左隐,他们和左隐的感情更加亲密了。

    左隐在苏州频繁地参加各类围棋活动,他的声名慢慢地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叫左隐的小孩是少年高手,棋力超群。

    蒯逸琪经常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左隐的名字,大家都在谈论左隐。

    随着与婉儿相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蒯逸琪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事情,他急切地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婉儿又何尝不是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她的芳心已经被蒯逸琪俘获,她渴望着得到他的爱护。

    婉儿嫁给彭青峰只是为了生计,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男女之间的感情,蒯逸琪才是打动婉儿心弦的那个人。这种感情是如此地奇妙,它看不到也摸不着,却在每个人心里切切实实地存在着。人们甘心情愿地被它驱使,这才有了那些人世间最美好的故事,是每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值得留恋的东西。

第43章

    这天,阳光明媚,暖风醉人。

    蒯逸琪一大早就来到了报恩寺,等着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出现。

    日过竿头,蒯逸琪远远地看到一大队人和车仗从路的那边出现,应该就是从彭府到报恩寺来祈福的人群。

    蒯逸琪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悄悄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婉儿的身影。

    总共有五辆马车停到了寺外,有两辆大车,三辆小车,蒯逸琪估摸着婉儿应该在后面的三辆小车里。随行的人群开始里里外外忙碌起来,大件小件的东西都往寺里搬去。

    报恩寺外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人,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人影晃动,花红柳绿。蒯逸琪尖起眼神,看到婉儿头上插着金钗,穿了一件青绿色的长衫,身姿婀娜,煞是好看。蒯逸琪死死地盯着婉儿,生怕她不见了。

    婉儿站在寺门外的槐树下躲太阳,等着他们安排妥当了,便款款地跟在彭青峰他们后面走进寺门去。

    蒯逸琪避开众人眼线,走到报恩寺的侧门外,等着婉儿的出现。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侧门内闪出一个人影来。蒯逸琪仔细一看,正是婉儿。他连忙走到对着门口的一棵大榕树后,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婉儿不停地招手。

    婉儿左右张望了一阵,确认没有彭府的人,便快步向蒯逸琪走了过去。蒯逸琪等婉儿走近了,跨出两三步,抓住婉儿的手,两人就往榕树旁的小道走了下去。

    走了不一会,小道两边变得幽静起来。再走下十几级石梯,左边的杂草从中就出现了一个天然的小山洞,蒯逸琪拉着婉儿溜了进去。小山洞大约两三丈深,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些枯草和树枝。

    两人停下来,靠着洞壁,大口地喘着粗气,对视着欢笑起来。蒯逸琪看着婉儿的脸颊上现出两朵红晕,樱桃小口微张,红唇上鲜艳欲滴,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婉儿靠在蒯逸琪胸前,呼吸着从这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气味,感觉着他身上的体温,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好婉儿,可想死我了!”蒯逸琪在婉儿耳边喃喃地说道。

    “我也是,琪!”婉儿低声回应道。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两人在这个小山洞里,尽情地抒发着多日积累下来的相思之情。

    两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琪,带着我离开苏州吧!”婉儿话刚出口,心头立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婉儿,我会想办法的,我离不开你!”蒯逸琪还没具体地想过这个问题,他现在还不敢去想。

    两人知道对方的心意,便不再说话,默默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欢娱。

    这天过后,蒯逸琪越发不能忍受没有婉儿的日子。他日夜不停疯狂地想着婉儿,与人下棋说话时也常常会走神。

    左隐发现蒯逸琪很不对劲,便去问他:“蒯先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是的,蒯逸琪得了很严重的相思病。这种病没有药可以医,却会把人折磨得形容消瘦,茶饭不思。

    好多天过去了,蒯逸琪才慢慢地从思念中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思。他开始一步步计划着要从彭府这个笼子里把婉儿解救出来,他想要婉儿日夜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蒯逸琪首先要在彭府里找一个内线,可以帮他传递消息给婉儿。他在彭府里悄悄地物色人选,最后选定了一个叫香桔的丫环。香桔所管的事主要就是为彭府的太太小姐们跑跑腿,外出购买一些急用的物品,因此常常会出入彭府,也能接触到各位太太小姐,正是传递消息的理想人选。

    蒯逸琪趁香桔外出的时候,便上去跟她打招呼。最近蒯逸琪常去彭府,香桔认得出来。蒯逸琪把香桔拉到一个僻静处,先拿出五两银子递给香桔。香桔一看这么大锭银子,不敢伸手去接,只是愣愣地看着蒯逸琪。

    蒯逸琪满脸笑容,细声细气地说道:“香桔姐,我是秦太太的一个远房亲戚,最近有个事想请她帮忙,又不方便自己去彭府找她。因此,想请香桔姐帮我传个信,在下便感激不尽。这五两银子,就算是有劳姐姐的辛苦费,请收下。”

    香桔只有十五六岁,心思却鬼灵精怪,脑子转得很快。她知道蒯逸琪说的大半都是假话,其中必有蹊跷,但她却不想细问。香桔看着蒯逸琪手中那锭沉甸甸的银子,想着蒯逸琪刚才说的话,盘算着其中的风险。传信这事对她来说自然是再轻松不过,她要考虑的是会不会有引发潜在的风险,毕竟是一个彭府外面的男人要给府上年轻漂亮的太太传信,她听人说过这些事。

    “你要我传的是什么信?我得先看看。”香桔反复地打量着蒯逸琪,眼神像钩子一样,让蒯逸琪浑身上下都有点不自在。

    “只是几味中药,想让秦太太帮我查查。”蒯逸琪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

    “我家太太哪懂中药,你干嘛不去找郎中帮你看?”香桔显然认为蒯逸琪说的是鬼话。

    “其中有几味不寻常的药,一般的郎中都看不了。”蒯逸琪小心地解释着,“想请秦太太从古书上帮我查查。”

    香桔接过纸条打开一看,果然上面写的都是中药的名字,每味中药后面都有数字。

    “我先跟你说,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不认,全是你做的。”香桔说起话来很老练。

    “行行!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这银子你先拿着。”蒯逸琪还是笑嘻嘻的。

    香桔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满意地离去。

    蒯逸琪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不禁心情大好。他开始憧憬着自己的未来,相信婉儿终有一日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香桔在外面办完事,回去找了个机会,悄悄地把纸条塞给了婉儿。

    婉儿回到自己房中,打开纸条一看,立刻就明白了,霎时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这是她和蒯逸琪约定的一种秘密的通信方法,信上每一味中药都对应着《唐诗三百首》这本书上的一页书纸,中药后面数字则对应着这页书上的行数和列数所指示的那个字。外人看起来是一张中药处方,在蒯逸琪和婉儿看来却是一句简单而连贯的话语。

    婉儿从书架上取下《唐诗三百首》,按着纸条上的内容一个个把字找了出来,最后连成的一句话是“好婉儿,我已经找到办法救你出去,请耐心等待。”

    婉儿把蒯逸琪的信捧在怀里,感觉甜蜜又温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做这样的事,她的脑子里只有蒯逸琪的影子,却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的后果。

    如果真要找出一个解释,也许就是围棋的魔力,让他俩都得到了异常的力量和勇气,愿意为自己的幸福踏出这不同寻常的一步。他们相信,可以像下棋一样想出破解对方的妙手,为自己夺得最后的胜利。

第44章

    蒯逸琪一边想着婉儿,一边又想着彭青峰。要是彭青峰真和全有金被绑架有关,那就正好可以借用天元帮的力量来对付彭青峰,搞定彭青峰就能同时把婉儿也给救出来。

    蒯逸琪打定主意后,就想了个办法去试探一下彭青峰。

    蒯逸琪把绵里针蔡遥约了出来,最近蒯逸琪和李克他们混熟了,便没怎么搭理蔡遥了。现在蔡遥一看蒯逸琪又来找自己,很是高兴。

    两人找了个小饭馆,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着。蒯逸琪装作关心的样子问蔡遥:“你在弈乐帮混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混出点名堂来啊?”

    蔡遥一脸苦笑,“像我们这样一无棋力二无背景的人,就只能这样混口饭吃了,要是蒯先生能多教我两招,或许还能在帮里露个脸。”

    “我看你也是个好人,就跟你直说了。你在棋才方面还是有所欠缺,要想涨棋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是想在帮里露脸,其实还是有其他办法的。”蒯逸琪慢慢地用话引着蔡遥。

    蔡遥被蒯逸琪说得有点沮丧,没精打采的,“没什么门路啊,唉!”

    蒯逸琪拍了拍他的手,低声说道:“我倒听到点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消息?”蔡遥将信将疑地问。

    “我知道你们帮里的大脚罗汉李克一直在打听《尧帝弈经》的下落,他在你们帮里很有地位,你要是能借机巴结一下他,他肯定愿意提拔你的。”

    “哦,你说这个啊!江湖上有很多这方面的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蒯逸琪看蔡遥好像兴趣不大,继续拿话引诱他,“我的这条消息很可靠的,正好可以帮帮你。”

    “真的吗?”

    “真的!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干脆就让你去做个人情算了。”

    “在下洗耳恭听,请蒯先生指点迷津!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清风门和他们下棋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们在说,过两天会有一个人到景福客栈来和他们会面,据说这人知道《尧帝弈经》的下落,想把这个消息卖给清风门。”

    蔡遥半信半疑,寻思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可是个好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的了。”蒯逸琪乜眼瞄着他,饵已经洒下了,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蔡遥很感谢蒯逸琪提供了这样的消息,说了很多好话,临走时还付了酒饭钱。

    蒯逸琪见他一幅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有点失望,心想这计划多半要泡汤。

    过了两天,蒯逸琪把徐青约到景福客栈,又让帮里一个叫王超的护卫乔装打扮去跟徐青见面。

    天元帮的护卫一般都不会轻易露面,他们练过铁砂掌和金钟罩,攻击力强,经得打,经常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

    蒯逸琪不知道蔡遥会不会把消息传给李克,要是蔡遥胆小怕事,蒯逸琪恐怕就要白忙活一场了。

    临近黄昏时,蒯逸琪在景福客栈对面的酒楼里订了个房间,带人躲在里面密切观察客栈里的情况。

    他让王超假装是自己的亲戚,去找徐青帮忙,自己却借故不去。如果李克他们有人在暗中监视的话,一定会以为王超就是来跟徐青见面的人。

    蒯逸琪猜测李克跟彭青峰可能有所勾结,然后悄悄地把全有金绑架了,想审问出《尧帝弈经》的下落。现在知道《尧帝弈经》下落的人就出现在苏州,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一有动作,蒯逸琪就可以做螳螂捕蝉后面的那只黄雀了。

    王超在客栈里请徐青吃了顿饭,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

    吃完饭,徐青就离开了,王超在客栈住了下来,蒯逸琪安排好人手埋伏在客栈周围。

    几个时辰过去了,蒯逸琪和他的手下就这样呆呆地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这种滋味很难熬。

    无边的黑夜吞噬了一切,蒯逸琪为了婉儿,愿意做出这样的努力。他一想到婉儿,心里就充满了甜蜜。他知道婉儿此刻也一定在思念着他,就算见不到对方的面,两人也能感觉到对方就陪在自己身边。

    就在蒯逸琪昏昏欲睡的时候,客栈外面出现了几个黑影。他们手脚利索地爬上了客栈的二楼,摸进了王超的房间。不一会,就见一个大布袋从窗口用绳索吊到了一楼的巷子里,巷子里的人接过布袋扛着就走。

    蒯逸琪赶紧下楼带着事先埋伏好的人在后面紧紧地跟上,他跟着那几个黑影后面转过了几条街,走进了一座园子。蒯逸琪让人从围墙上翻了过去,过了一会,园门从里面开了,蒯逸琪带人溜了进去。

    先翻墙进去的人指着一处微弱的亮光,低声跟蒯逸琪说道:“他们都进去了。”

    蒯逸琪稍做安排,大家便拔出兵器来,开始按计划行事。

    另一个护卫周行拎着一把大锤子,二话不说,走过去两下就把房门砸开。其他人手里绰着明晃晃的钢刀跟着就冲了进去,屋里的人促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刀子架在了脖子上。

    蒯逸琪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在昏暗的油灯下,看到屋里的五个人都已束手就擒。其中两个便是李克和彭青峰,还有三个黑衣人,就是在客栈绑走王超的那几个。王超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看样子已经被灌了迷药,昏了过去。

    李克和彭青峰一看到蒯逸琪,顿时惊得下巴都掉了,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

    蒯逸琪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俩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克忍不住想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人压了下去,他口中已经被塞上了碎布条,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彭青峰已经吓得满头大汗,神情倒是很镇定。

    “两位做的好事,真是不巧,被在下撞上了。哈哈哈哈!上次你们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绑了全有金?害得我一通好找。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再聊,反正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聊。哈哈哈!”蒯逸琪计谋得逞,心中洋洋得意。这种巨大的满足感,跟下棋时用精妙招式打败对方所得到的快感有很多的相通之处。

    蒯逸琪用大布袋把他们五个人分别装了起来,悄悄地押到一处秘密的园子里,等日后再慢慢审问。

第45章

    蒯逸琪这两天心情很愉快,逮住了彭青峰,不仅全有金被绑架的事可以水落石出,而且要救出婉儿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蒯逸琪把彭青峰和李克分别关在两间屋子里,而其他三人都悄悄处理了。

    李克被痛打了一顿,皮开肉绽的,很快就招认了。事情的经过就是李克收到消息,得知全有金曾经见过《尧帝弈经》,他立马跑去告诉了彭青峰。彭青峰按捺不住,就和李克合伙,趁全有金在竹韵园下棋的空隙,把全有金抓了关在地牢里。叶随风也知道这事,但是没有参与,他们都得了彭青峰的好处,愿意为他提供方便。

    后来全有金被蒯逸琪救走了,彭青峰还去找了叶随风质问。但叶随风也被蒙在鼓里,几个人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线索,而蒯逸琪这边也没有后续动作,最后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

    蒯逸琪还问清楚了提供给李克消息的那个人是炎龙帮的,叫程心志。当时程心志给李克提供消息时,说得言之凿凿,让李克心痒,正好借此机会去讨好彭青峰。彭青峰则答应李克,如果找到了《尧帝弈经》,就给他一大笔酬金。李克正是为了钱财才动了歪心,他自己对《尧帝弈经》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认为那些江湖谣传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蒯逸琪想以后再去找程心志问个清楚,毕竟无风不起浪,可能全有金真有《尧帝弈经》的消息也未可知。

    结果是他们把全有金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蒯逸琪本来以为是弈乐帮搞的鬼,现在才发现彭青峰是幕后指使。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对付彭青峰要简单得多,而且不用去招惹弈乐帮了,毕竟帮派之间闹起来就不是小事。

    李克现在才明白,从蒯逸琪在弈芳院认识他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蒯逸琪的圈套。他希望蒯逸琪念在他帮助蒯逸琪在彭府和婉儿见面的份上,能放他一马,现在他的性命就掌握在蒯逸琪一念之间。

    彭青峰是大财主,这种人会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

    蒯逸琪去见他的时候,被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形容消瘦,脸色暗淡,全无往日的神采。

    彭青峰一见到蒯逸琪,便连声哀求,“求金仙放过我这一次,我有家财万贯,愿分一半给你。”

    蒯逸琪让彭青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基本上跟李克说的相吻合。但他说是李克硬拉他去做了这事,而且审问拷打全有金都是李克做的,彭青峰没有参与。

    蒯逸琪担心他们有所隐瞒,过了两天,蒯逸琪又给李克吃了点苦头,重新审问了一遍。这次李克提到全有金说另外一个姓廖的人曾经见过《尧帝弈经》,他们本来想把这个姓廖的人也抓来拷问,但全有金说的消息不准确,他们抓了两次人都抓错了。

    这个情况蒯逸琪没有听全有金提起过,于是,蒯逸琪又去找彭青峰求证。彭青峰先说不知道这事,蒯逸琪见他不老实,就让周行狠狠地打了他一顿鞭子,痛得他昏死了过去。然后再用冷水泼醒他,继续拷问。

    彭青峰向来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种苦头?这下就把所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这个姓廖的叫廖振英,是京城的一个棋师。但全有金不太记得他的长相,所以李克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廖振英。又说李克这个人阴险狡诈,常常想坑骗他的银子。有一次,李克说可以带着他去跟苏州的知府下一盘棋,彭青峰挺高兴,马上就送了三十两银子给李克。彭青峰做足了准备想巴结一下知府,没想到实际情况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弈乐帮是为了和官府搞好关系搞的一次联谊活动,有很多人都参加了。最后彭青峰连知府的面都没见上,白白地被李克骗了三十两银子。

    原来李克和彭青峰两人面和心不和,都只是想互相利用。蒯逸琪觉得他们很可笑,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不择手段的人。

    蒯逸琪拿来纸笔,让彭青峰完完整整地写下事情的经过,然后签字画押,按上手印。又对他说:“听说你府上的小妾秦惜婉是被你强娶过来的,她的家人不服,本来想告到官府,却又被你派人拦截威吓。可有此事?”

    彭青峰连连喊冤,“绝无此事,婉儿是自愿嫁入彭家,有三媒六婆为证。而且彭秦两家关系和睦,绝对没有告官的事。”

    蒯逸琪马上拉下脸来,勃然大怒道:“看来你还是不老实,苦头没吃够啊!”

    彭青峰吓得脸色惨白,他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便哀声求饶:“请金仙替我做主,你说我该怎么做?”

    蒯逸琪嘴角微微一笑,“你先写封休书给秦姑娘,再打发她一千两银子做为赔罪之礼,好好地送她回家,从此和你再无瓜葛,你看如何?”

    彭青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都依金仙!”

    蒯逸琪看着他写好了休书,又签字画押,按上手印,这才放心。另外又让他写了一张欠条,写明欠人一千两银子,限至本日还清。

    蒯逸琪拿着休书和欠条,心满意足。立刻派人去彭府把婉儿接了出来,还领了一千两银子。

    蒯逸琪在半路上接下婉儿,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婉儿喜极而泣,依偎在蒯逸琪的怀中。蒯逸琪怕彭家日后报复,便给婉儿一家人去无锡买了座宅院,让她全家人都搬了过去。又在无锡置下田产,安心住家。

    蒯逸琪在请求并得到帮主的允许之后,便跟彭青峰说好,让他以后都为天元帮服务,为天元帮在苏州的活动提供资助,听命于蒯逸琪。蒯逸琪怕他反悔,又让他写下文书,布置妥当后,便让人把他送回彭府。

    彭青峰捡回一条性命,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郁郁不振,没心思再去下棋,跟弈乐帮的人也断了往来。

    至于李克,蒯逸琪也让他写下自己的罪行,签字画押。然后,蒯逸琪便带着他去弈乐帮兴师问罪。弈乐帮的人见到白纸黑字,理亏词穷,在天元帮面前大失脸面。蒯逸琪趁机提出要弈乐帮划出一块地盘让天元帮可以自由地举办围棋活动,弈乐帮不得横加干涉。弈乐帮要息事宁人,只得咽下这口气,答应了蒯逸琪的要求。

    蒯逸琪此次立下大功,得到沈帮主的嘉奖,在帮中地位又提高了一大截,成了帮中的红人。

    蒯逸琪到无锡风风光光地娶了婉儿为妻,把家安在了无锡。完婚之后,仍回苏州公干,每月都有十余天的时间回无锡陪伴婉儿。蒯逸琪又请示帮里,在无锡也建了堂口,一并归蒯逸琪管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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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