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乌鹭传TXT下载乌鹭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乌鹭传全文阅读

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崔潮等三人在厢房里等了半天,到午后时分,宋管家才过来。

    “崔公子,你跟我来吧!等下见了老爷,你把事情经过再详细地说一遍,老爷会替你作主的。”

    “多谢管家!他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崔潮跟着宋管家去见关楚凡,一见面,崔潮就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关楚凡见崔潮心急的样子,先说了几句安慰话,然后说,“孩子,你坐下来把事情经过详细地跟我说一遍,我好酌情处理。”

    崔潮刚才在休息的时候就把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好好想过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要让关楚凡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然后看在关二小姐的面上,调动官府的力量去搜捕强盗。一来可以将苏州的事情瞒过去,二来还可以把娘、大哥、小妹都救出来。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娓娓道来。

    “昨天在回苏州的路上,我们碰到了我家里的仆人茗儿。强盗把我家人掳去的时候,他侥幸逃了出来。他告诉我,在我来扬州之后,我爹就跟我娘说,想带着我大哥和小妹一起到扬州来。一是来为我助威,二是来扬州游玩。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强盗,我全家人都被抓走了。现在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听说那些强盗都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这下可怎么好?我本来想去报官,可车夫大哥说没有您的允许,他们哪里也不能去。所以我们就先回扬州来了,恳请大人为晚辈做主!”

    崔潮一边说,一边害怕得哭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撒过这么大的谎,另一方面则是如果关楚凡不想管他的事,或者拆穿了他的谎言,他就算走到绝路了。一想到这,崔潮的身体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们是在哪里遇到了强盗?”

    “茗儿说是在江宁的洪水岭下,涟水河边。”这正是崔潮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被强盗掳走的地方。

    江宁与扬州接界,却不在扬州管辖之下。关楚凡待要不管崔潮的事,又怕女儿埋怨,再者若是这事传到外面去,也会影响关家的名声。况且官府向来不愿去打强盗,风险大不说,而且劳心劳力,还不一定有收获,是个大大的苦差事。要是讨剿失败,还可能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实际上,宋管家向他汇报后,他就在仔细考虑这事。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是他一直在犹豫不决。他不能直接派兵去江宁,还得跟江宁那边沟通好,两方协作才行,这又多了一层麻烦。好在他以前和江宁知府共过事,也算是老熟人。可熟人归熟人,遇到麻烦事,谁也不愿意沾上边。

    “这事可有点麻烦,你先去驿馆住下。我马上派人去江宁调查情况,还要和江宁府协商解决办法,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崔潮得到关楚凡这样的回复,顿时轻松了很多。关楚凡究竟还是相信了这件事,并且也愿意出手帮忙。救人的事也算有了眉目,但恐怕真如他所说,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崔潮连忙跪下磕头称谢,关楚凡让宋管家把崔潮带到驿馆去住下,云渊源和丁香也都一并住下。有了知府大人的关照,崔潮等人的吃住就不用发愁了。而且因为他们是知府大人的宾客,也没人敢向他们索取贿赂,甚至还有人借机巴结他们,送一些礼品和果食过来。

    崔潮整天呆在驿馆里衣食无忧,无所事事,每天都有很多时间指点云渊源和丁香两人练棋。

    这天,宋管家过来,把崔潮叫去见了一个人。令崔潮大感意外的是,这人竟然是清风门清风七子之一的曹卫平,人称揽月子。扬州是清风门的经营重地,经常会在这里举办重要的活动,和当地的官员富商都有密切的联系。清风七子是清风门响当当的人物,享有很高的地位。

    曹卫平先和崔潮聊了一阵,然后又和他下了一盘授二子的棋。曹卫平棋风刚猛,力量很大。这种棋对下手来说是最难对付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其杀崩。崔潮堪堪只抵挡了小半盘,就被曹卫平得手杀了一块棋,中盘败下阵来。

    下完棋,宋管家避开崔潮,又和曹卫平聊了大半个时辰后才离开。

    回到驿馆,宋管家才和崔潮把事情说明了。

    “老爷见你棋艺出众,想让你进清风门担任要职,便约了清风门的揽月子曹卫平来和你见面。刚才曹卫平对你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说你在围棋上的天赋很高,是个可造之才。我现在就想和你聊聊,看看你的意愿如何?”

    这番话说得崔潮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之前他从追星子陈星那里逃出来,现在又遇上了揽月子,而且还是关楚凡的意思。他现在一人孤身逃命,能有个安身之所是再好不过,而且还能借助关楚凡去拯救家人。就好像在汪洋中突然遇到了一艘大船,人身安全就得到了巨大的保障。

    清风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帮派,足可以让崔潮大展拳脚,充分发挥他的围棋天赋。这时,崔潮已经把关楚凡当成了自己的救星,好像是上天在怜悯他,同情他的遭遇,把他带到了关楚凡的面前。

    因此,崔潮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宋管家见他这么快就答应了,好像还感觉很意外。崔潮看到宋管家的表情之后,马上就有点后悔答应得太快了。以他现在的处境,应该先关心家人的安危才对。再说,他刚从苏州过来,怎么能这么快就答应在扬州安身呢?这实在是大大地不妥,难怪宋管家会有如此表情。

    崔潮现在最担心地就是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绽,他现在除了棋艺,其他什么事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身世。

    就在崔潮担心的时候,其实关楚凡早就派人到苏州把他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知道了他父亲还被关在苏州的牢房里,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扬州。今天关楚凡知道他家人被强盗掳走的事之后,也就大概弄清楚了崔潮现在的处境。

    但关楚凡没有立即拆穿崔潮的谎言,原因就是他太欣赏崔潮的棋才了,想对他加以利用。况且以崔潮现在的处境,要控制他简直就是手到擒来,这就是一枚现成的棋子。

第92章

    关楚凡在听说苏州知府孙惟讷利用围棋帮派控制了苏州的盐税之后,也开始动起了控制扬州盐税的脑筋。扬州围棋帮派的势力比起苏州的更加强大和复杂,每个帮派背后都有盐商在撑腰。关楚凡选中清风门做为突破口,他想派自己的亲信打入清风门内部,达到逐步控制清风门的目的。之前,他已经和清风门的人有过接触,所以才有了曹卫平和崔潮的见面,这两人将会是他手中的重要棋子。清风门的势力遍布各地,这甚至激起了关楚凡更大的野心。

    为了让崔潮安心在扬州呆下去,关楚凡必须帮他解决家人的问题。

    过了几天,关楚凡派往江宁调查洪水岭强盗的人回来了。洪水岭上有两股强盗,其中一股人数少,活动范围大。而另一股则人数多,活动范围就集中在洪水岭附近和涟水河沿岸。

    关楚凡不想干围剿强盗这种苦力活,他决定派人去私下与强盗交涉,用江湖上的办法把崔潮的家人赎出来。同时,他也派人去联络苏州官府,了解崔潮的父亲崔立德的情况。

    为了稳住崔潮,关楚凡每过两三天便把他叫过来喝喝茶,安抚一下。崔潮对关楚凡的关心和礼遇感恩戴德,把全家人获救的希望都寄托在关楚凡的身上。

    费了很多周折之后,关楚凡的人终于和强盗头子见了面。原来崔潮的家人被掳之后,母亲廖氏不堪受辱,几天后就自尽身亡。大哥崔浪趁人不备,已经逃脱,现在下落不明。小妹崔浪则被卖给人伢子,不知所踪。仆人财叔和几个家丁都已经被迫入伙,成为强盗。

    关楚凡得知情况后,感觉又喜又忧。喜的是崔潮的家人都不在强盗窝里了,也就不用和强盗们做交易了。忧的是崔潮现在孤身一人,反而不好控制了,他随时可能会跑掉。看来只能招赘崔潮,通过女儿关睢鸠来控制他了。

    关楚凡没有立即把崔潮家人的消息告诉崔潮,他还在等着苏州那边的消息。

    崔立德原来是弈乐帮的帮主,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加以控制的。但现在他是崔潮唯一能找得到的家人了,关楚凡想把他抓在手里,这样才能让崔潮乖乖地听话。

    从苏州回来的人说,崔立德现在是盐税案的罪魁祸首,只等案子审完,多半死罪难逃,而且崔潮的名字也被列在在逃人犯的名单上。关楚凡经过两天的仔细考虑,权衡各方轻重。

    关楚凡把崔潮叫到府上,跟他说了他的家人在洪水岭上的遭遇。崔潮听了之后,抑制不住悲痛的心情,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崔潮哭得泣不成声,关楚凡也很同情他的遭遇。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分崩离析了,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他才十多岁,就已经失去了家庭的庇护。

    关楚凡见崔潮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对他说,“我派人去苏州了解了你父亲的情况。。。”

    崔潮一听就被吓住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惊恐地看着关楚凡,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孩让关楚凡生出了恻隐之心,他有点不忍心说下去。顿了一下才说,“你父亲是苏州盐税案的首犯,罪名很重,恐怕。。。我去找人给你疏通一下,看能不能减轻一点罪名?”

    崔潮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像捣蒜似的磕起头来,“求求大人!如果能救得了我爹的性命,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不止是你父亲,连你自己也在被通缉的逃犯名单上!现在我知道了这事,如果知情不报,我也会与你同罪。”

    “求大人救我!救救我!”崔潮大声地哭喊,关楚凡现在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必须死命地抓住。

    关楚凡见崔潮额头上都磕出血来,连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崔潮还在不住地磕头,不肯起身。连番的噩耗打击已经让崔潮陷入了崩溃的状态,关楚凡怕他出什么事,也有点担心起来,“孩子,不用怕,我正在帮你想办法,我不会抓你的!”

    关楚凡把宋管家叫来,让他送崔潮回驿馆歇息。想等崔潮冷静下来,再做详谈。他现在不用担心崔潮会跑掉了,崔潮哪也去不了,还得依靠他去寻找亲人。离开了他,崔潮就只能四处流浪。对于过惯了富足生活的人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往那条路上走的。

    第二天,关楚凡让人拟了一份文书,大意是崔立德要与崔潮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互无瓜葛。然后把崔潮叫了过来,把文书拿给他看,“孩子,你爹犯下的案子事关重大,恐怕很难逃脱罪责。但你是与罪案无关的人,如果想要免除连带的罪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你爹和你断绝父子关系,这是唯一的办法。”

    “大人,求求你救我爹!我自己没关系,就是让我去替我爹受罪都行,我愿意去帮他抵罪!”

    “现在就是用十个你也低不了你爹的罪,明白吗?你只能先救你自己。”

    “可我想救我爹。。。嘤。。。”崔潮一想到父亲,又哭了起来。

    关楚凡见他孝心可嘉,不禁在心里暗暗赞许。“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我要让人拿去给你爹看,他才会相信我的话,在那份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上签字画押,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以后我再找人去救你爹,看能不能替他免除死罪?”

    崔潮想了一下,“我和爹分开之前的那天晚上,他给了我一本棋书,我一直带在身边。他看了这本棋书,就知道是我了。”

    “你再写封信吧!把你想说的话都写上,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我想去见我爹一面,行吗?”

    “不行!你现在去苏州无异于自投罗网,到时连我也救不了你!你爹被关在死囚牢房里,现在谁也见不了。”

    崔潮面如死灰,没想到那天晚上父亲和他下的那盘棋竟然是永别。世事无常,生离死别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你先回去吧!把信写好,连那本棋书一起交给宋管家。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苏州那边随时可能会结案,到时就再无转机了。”

第93章

    赖孚军是关楚凡的心腹,他受命带着崔潮的亲笔信和棋书去苏州找崔立德。赖孚军久混官场,轻车熟路地找到门路,买通了看守,进死囚牢见到了崔立德。

    赖孚军把崔潮的亲笔信和棋书给崔立德看,崔立德睹物思人,不禁失声痛哭。赖孚军说明了来意,崔立德只思考了片刻,便在断绝书上签字画押,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临走时,崔立德跪在地上给赖孚军磕了几个响头,感谢关楚凡搭救崔潮的大恩大德。

    赖孚军带着断绝书到官府找人疏通关系,少不了要给相关人等送些银子,把崔潮从逃犯名单上一笔勾销。又顺便打听了一下盐税案的进展情况,得知案子已经接近尾声,过不了几天就会判决,崔立德大概是死罪难逃。办完这些事,赖孚军便回扬州给关楚凡交差。

    对于这样的大案,关楚凡知道轻重,他是不会轻易去揽事上身的。崔立德不但不能救,就连碰也不能碰,一旦沾上边,就会有剪不断的麻烦。

    过了几天,苏州盐税案的判决消息就传到了扬州,崔立德等几十人被判了斩监候,秋后执行。其余被判充军、发遣、迁徙者不计其数,弈乐帮被全面取缔,所有帮众就地解散,帮中财物和地产均尽数充公。

    当宋管家把这些消息转告给崔潮时,崔潮痛不欲生,连续几天都茶饭不思。云渊源和丁香虽多方劝解,也无济于事。

    却说苏州知府孙惟讷暗中利用天元帮的人,将弈乐帮从苏州连根拔起。其原因是苏州的盐税是由前几任知府逐步建立起来的,到了孙惟讷这一任,其中的关系已经盘根错节,官府已经对盐商无从控制,反而受制于弈乐帮庞大的关系网。因此,孙惟讷才想出以棋制棋的计划,将盐税重新收归官府控制。同时,他要让蒯逸琪领导的天元帮苏州堂来掌控苏州的围棋势力,成为受他控制的一个工具,不再重蹈弈乐帮的复辙。

    孙惟讷的手中已经掌握了蒯逸琪父子的把柄,他用蒯宏祚作为要挟,便不怕蒯逸琪生出什么异心来。孙惟讷悄悄地派人去京城与蒯宏祚联络,表面上是帮蒯宏祚照顾蒯逸琪。实际上,蒯宏祚担心他利用蒯逸琪之事大做文章,情知被他抓住了把柄。从此,他二人关系显得更加密切,蒯宏祚成为孙惟讷在京城可依靠和利用的力量。

    蒯逸琪因为帮天元帮彻底打垮了弈乐帮,使天元帮成为苏州围棋的头号帮派,为天元帮立下头等大功。因此,蒯逸琪受到沈帮主的特别嘉奖,一时风光无两,成为十二金仙之首。

    左隐也因为在对抗弈乐帮的过程中立功受赏,以小小年纪便被任命为苏州堂的香主。天元帮更派了众多帮众驰援苏州,自此,苏州堂在蒯逸琪等人的努力之下,成为天元帮中令人侧目的大堂口,开辟了天元帮在苏州的新气象。

    蒯逸琪把婉儿从无锡接到苏州,并重新置下一处林园来住家。婉儿的父母家人则继续留在无锡,守着他们的田产和家业。青青也跟着婉儿回到苏州,得以与左隐朝夕相见。

    这时,婉儿已经怀有身孕。蒯逸琪春风得意,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开始走向自己的人生巅峰。

    左隐自从在那个地下室里看到那些神秘的图案,止不住自己的求知欲望,常常一个人躲到地下室去专心研究。后来,他向别人请教了拓印之法,把那些图案和文字全部拓到纸上,再仔细整理成册带在身边,有空时便拿出来瞅两眼。

    没有了弈乐帮的羁绊,苏州的围棋活动更加兴旺起来,各大帮派纷纷通过举办围棋活动来扩大自家在苏州的影响。各路围棋好手云集到此,互相交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左隐也借此机会与江湖上有名的棋手频频过招,棋艺日益精进。在苏州棋坛上,人人都知道天元帮有个叫左隐的少年高手,棋力了得,罕有人敌,人送外号小旋风。

    就在大家都忙着磨练棋艺,各大帮派都在抢占弈乐帮留下的空当时,有一个人却在悄悄地搜集情报,寻找《尧帝弈经》的下落。这个人便是陈雨生,自从蒯逸琪安排他去顺着李克和彭青峰提供的情报做调查后,陈雨生很耐心地一个个去找知情的人了解情况。但他找来找去,都是一些无用的谣言,一直没什么进展。

    后来蒯逸琪领导大家打垮了弈乐帮,在天元帮内人气飙升,被沈帮主所青睐。陈雨生也是个懂得观察风向的人,他不失时机地到蒯逸琪面前说,“蒯堂主真是英明神武啊!我现在搜索《尧帝弈经》没什么进展,想去京城跑一趟,找找全有金提到过的那个廖振英。将来我们要是能把《尧帝弈经》找出来,必定使蒯堂主您的人气和声望再上巅峰,副帮主的位子就非你莫属了!”

    蒯逸琪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虽知他说的事情连影都没有,但当初谁也没想到他蒯逸琪就能把在苏州树大根深的弈乐帮给扳倒了。所以说世事难料,这会蒯逸琪不禁有点自我膨胀起来,没有多做考虑便答应了陈雨生的要求。

    陈雨生趁机又说,“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对京城的环境和人物都比较熟悉,一定能找到那个廖振英问个水落石出。只不过,我一个人有时办事不大方便,请蒯堂主派两个人给我用才好。”

    蒯逸琪一想,万一他真的找到了《尧帝弈经》,可别被他私吞了,得找个可靠的人跟着他才好。蒯逸琪脑子里冒出来的头一个人选就是左隐,左隐脑子灵活,性情稳重可靠,让他跟着去是再合适不过了。再说,左隐现在是香主,正好可以管住陈雨生,防止他乱来。另外,还得让护卫周行跟在左隐身边,一来可以保护左隐,二来还可以提防一下陈雨生。毕竟左隐年纪太小,不及陈雨生的心思复杂。

第94章

    “找人给你用是可以,不过你可别给我惹事。你这事得秘密地进行,而且不到迫不得已,不能跟人说你是天元帮的弟子。你能给我保证吗?”

    “一定保证!你看我也不像惹事生非的人。”

    “除了人,其他还要什么吗?”

    “给我点钱吧!在外面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钱我呆会让人给你,人给你两个,一个是左隐,他是香主,有重要的事情你要请示他。要是他给我说你的不是,你可得小心点了。”

    “怎么还给我戴上金箍了?你这紧箍咒一念,我可头疼了。”陈雨生装出一副苦瓜脸。

    “这可不是金箍,要是没有左隐,你就是帮里地位最低的弟子,出去办事能有面子吗?有了左隐,遇到本帮弟子,别人都会给你几分薄面,岂不是好?”

    “行!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周行护卫,他一身武功,可以保护你们。现在外面有点不太平,凡事都得小心一点。”蒯逸琪拍了拍陈雨生的肩膀,“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到时要是没什么进展,这事就算黄了!”

    “差不多吧!一年时间我看也够了。另外,我得去见见全有金,他现在在哪?”

    “他在永嘉堂那边,帮里已经限制了他的行动。你先去找一下李玉树,他跟我关系很好,你让他带你去见全有金。”

    “蒯堂主人面很广啊!真是令人敬佩!”

    “这也没什么,凡事敬人三分,别人也会给你面子。我知道你说话有点没轻没重,到了外面,要注意一点。得罪人家了,办事就不方便了,懂吗?”

    “别人不来惹我,我哪会去鸟他?再说,我也跟你比不了,要不然为啥你是蒯堂主,我只是陈雨生呢?”

    蒯逸琪嘴角上翘,冷笑了一声,“我总觉得你的眼神里有点异样的东西,不过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你爹救过我的命,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罩着你的。不过帮有帮规,我也只是个堂主。希望你在帮里能做出成绩来,你爹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那就多谢蒯堂主了!我想明天就动身,你帮我通知一下左隐和周行。”

    蒯逸琪等陈雨生离去,便把左隐叫了过来。

    左隐个子长高了不少,皮肤也变白了,声音也变了。最近他常和青青在一起,这两个孤儿以兄妹相称,视对方为自己唯一的亲人。

    蒯逸琪一见左隐,便拉着他坐了下来,“小隐,我有个差事要交给你去办。”

    “蒯先生,你说!”

    “陈雨生你见过吧?他是我在京城遇到的救命恩人的儿子,大老远地从京城跑到苏州来,在我手下干活。他这个人性情有点古怪,喜欢动一些歪脑筋。怎么说呢?就是我们都把围棋当成一种技艺来看,但他觉得围棋并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而是另有所指。诸如此类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现在,我派他在找《尧帝弈经》这本书。本来,我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后来,我一想,江湖上相关的传言那么多,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说不定有些其他的隐情在里面。陈雨生对这事倒是很认真,追查了一段时间,但是没什么进展。现在他想去京城找一个叫廖振英的人,我对他有点不放心,就想让你跟着他。一是随时掌握他的行踪,二是有什么消息你要及时向我汇报。”

    说到这里,蒯逸琪停了下来,他想了一下,才又继续说,“还有个事,是我自己的事。上次你在孙知府那里见到那个很像我的人,其实是我的亲爹。他扔下我们母子,自己却跑到京城去做官了。上次我去京城找他,却出了点意外,受了重伤,差点就回不来了。这次你跟陈雨生去京城,要帮我去找一下我爹,跟他说说我的情况,然后再问问他的态度。我娘等了他那么多年,他应该回来给我娘一个交待。这事你得悄悄地进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京城无缘无故地就被人追杀,我回来后仔细地想过,估计是有人不想让我去找我爹,想要置我于死地。你是小孩子,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办事就会方便一点。到了京城,你看看情况,再慢慢想办法。这事也不急,我给了陈雨生一年的时间,你也可能要在京城呆上一年。另外,我让周行跟你们去,他会保护你们。京城里龙蛇混杂,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单独一人外出。万一有什么急事,可以去京城分舵找简舵主,他会帮你们的。怎么样?我说这么多,你都记得下来吗?”

    “记得,一个是陈雨生,一个是你爹,我会见机行事的。要是有什么消息,我怎么传给你?”

    “不急的事,你就写信给我。紧急的事,你去分舵找人帮忙。有些事,你可以自己酌情处理,我相信你的能力。”

    “行!我都记下了。”

    “出门在外,凡事以安全为重,不要逞强。一旦发现不对劲,就马上离开京城回苏州来。”

    “嗯!知道了!”

    “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哦,陈雨生想先去一趟永嘉堂。你帮我带封信交给李玉树,他以前对你也很关心的。这次回去,你要好好地感谢一下人家。他见你在苏州成长了这么多,取得了这么多的成绩,也会很高兴的!”

    左隐使劲地点了点头。

    晚上回到家,左隐跟青青说起去京城的事。青青不舍得让左隐离开,婉儿和蒯逸琪都对她很好,可她还是只跟左隐最亲近。跟左隐在一起,她才能无拘无束,现在,左隐就是她的依靠。

    青青嘟起嘴,很不高兴,“哥,你要去多久?”

    “蒯先生说可能要呆一年。”

    “一年那么久?!”青青一听就叫了起来,“不行,我去跟他说说,最多三个月,他就不能让别人去吗?”

    “如果可以,他就不会叫我去了。”左隐笑着说,“我到了京城,给你买很多好东西回来啊!你想要什么?”

第95章

    “我不要你给我买东西,我要跟你一起去!”

    “什么?”这次轮到左隐叫了起来,“蒯先生不会同意的!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多不方便。”

    “我可以扮成男孩子,就不怕了。你要去那么久,我要在你身边照顾你才行。”

    “。。。”左隐心里也想让青青一起去,“等明天早上问过蒯先生才行。”

    “我先去问婉儿姐姐,要是她同意,就不用问蒯先生了。”青青朝左隐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左隐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对于京城,他没什么印象,觉得可能就跟苏州一样。对于《尧帝弈经》,他倒是有点好奇,不知道那是一本什么样的奇书,记载了一些什么精妙的着法。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大早,左隐还在睡梦中就被青青叫醒过来,“哥,快起床了!婉儿姐姐同意我跟你一起去了。”

    左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看到青青脸上兴奋的表情出现在眼前。

    “还是得问过蒯先生,如果他不同意,你就不能去。”

    “婉儿姐姐同意了,蒯先生就同意了,连这都不知道,笨蛋!”

    青青帮着把左隐的衣服物品打了个包袱,拉着左隐就出门去。

    两人一找到蒯逸琪,青青便说,“蒯先生,我要跟我哥一起去京城。昨晚我跟婉儿姐姐说过了,她跟你说了没?”

    蒯逸琪一看青青,便面带微笑,“你就不怕外面有坏人欺负你吗?”

    “我打扮成男孩子就好了,我以前经常这样干。我自己会小心的,婉儿姐姐昨晚跟我说了很多话,我都记住了。”青青看着蒯逸琪很认真地说。

    “你要去也行,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独自出门,一定要有小隐或者周行在你身边,还有晚上也不要出门。”

    “哥,你看,我说蒯先生会同意的!哦~~真是太好了!”

    “小隐,你也要注意安全,危险的事都交给陈雨生和周行去做。你是香主,他们都得听你的,明白吗?”

    “知道了,蒯先生,我会小心的!”

    不一会,陈雨生和周行都来了。陈雨生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脸色不大好,人却显得很精神。

    蒯逸琪把周行叫到一边,叮嘱了半天。

    几人之中,周行的年纪最大。他江湖经验丰富,一双利眼好像能把人看穿似的。

    蒯逸琪把四人集中起来,对他们说,“你们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听周行大哥的,他说不能去的地方,你们就不能去。我授予他一项特别的权力,就是你们谁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就可以用绳索把你们绑起来。我已经联络了帮里的马车,会先送你们去永嘉,再把你们送到京城。到了京城,帮里会有人安排你们的住处。你们现在就出发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门外已经早早地有辆马车在等着,四人坐上车,在蒯逸琪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四人之中,只有青青最兴奋,她一路上小声地哼着曲儿,不停地和左隐说话。周行时不时地打趣一下,说点江湖上的见闻。陈雨生则缩在角落里,没什么多余的话。

    经过几天的车马颠簸,一行人到达永嘉堂。左隐曾经在这里呆过几个月,熟门熟路,领着大家先去拜见堂主李玉树。

    李玉树见到左隐,已经和离开永嘉堂时大不一样了,不仅身高样貌变了,说话和表情也都变了,不禁对他啧啧称赞。

    左隐把蒯逸琪的信转交给李玉树,还说了很多感谢李玉树的话。李玉树看到左隐所取得的成绩,也大感欣慰,证明他并没有看错人。

    左隐说明来意之后,李玉树考虑了一阵,说:“全护法因为曾经身陷地牢,被他人囚禁了很长时间。我们怕他在思想上被人所影响,所以已经限制他外出,也不能轻易见外人。你们可以跟他见面,但时间不能太长。你们坐了几天的车,应该很疲惫了,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吧!”

    “好!都听李堂主的安排。”

    当晚,李玉树设宴款待了左隐他们之后,便让他们早早歇息。

    第二天,李玉树带着左隐和陈雨生去见全有金。全有金住在一座小楼里,他只有四十多岁,却显得很苍老。脸上长了很多皱纹,头发也白了很多,看起来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李玉树刚要给他介绍左隐和陈雨生,陈雨生却先开口问道:“你见过《尧帝弈经》吗?”

    全有金刚一听到这个问题,就吓了一跳,人也变得紧张起来。在那个地牢里,李克和彭青峰他们不止一次地问过他这个问题,以至于一听到这几个字,就立刻勾起了他的痛苦的记忆。

    全有金用他无神的眼睛瞪着陈雨生,然后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

    全有金低下头,努力地回忆着,过了半晌才说,“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在聊天,突然有人说‘谁能把《尧帝弈经》上的东西都参透了,那才叫天下无敌。’”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全有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聊天呢?”

    “那是一个临时的聚会,就是碰到了随便聊聊。”

    “廖振英又是怎么回事?”

    “廖振英。。。他。。。”全有金突然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紧锁,好像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来。

    陈雨生耐心地等待着,盯着全有金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全有金努力地回忆着,有些东西慢慢地聚集到他那空洞的眼神里,让他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那天,河洛帮的程厚礼把我叫过去,问我对《尧帝弈经》有没有兴趣?我没在意,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他跟我说,有个人见过《尧帝弈经》,我们去把他抓来审问一下。刚开始我不同意,但他说机会难得,他等了好多天才等来这个机会。我就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廖振英,是京城的棋师。我就说去看看,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我们悄悄地等在路边,程厚礼说廖振英会从那里路过。等了一两个时辰,终于被我们等到了。我和他从廖振英背后摸过去,一把抓住他。没想到那个廖振英居然会武功,三两下就把我俩打倒在地,转身就跑掉了。”

第96章

    “程厚礼是怎么知道廖振英的?”

    “他们河洛帮也在查《尧帝弈经》的下落,据说这本书中隐藏着围棋的大秘密,关系到天下的兴亡。”

    陈雨生发现全有金的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突然厉声说道:“全有金,你明明见过《尧帝弈经》,却说没见过,你是不是藏有私心,想要把它据为己有?你在这里装疯卖傻,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堂主,请问我们天元帮对这种欺上瞒下之徒要怎么处置?”

    全有金立刻吓了一大跳,他的身子往后一仰,跌倒在地上,用慌乱的眼神看着陈雨生。李玉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说:“轻则逐出帮外,重则死罪难逃!”

    “立刻从实招来,否则你的日子就不多了!”陈雨生大声喝斥,目露凶光。

    全有金目光一转,去看李玉树。李玉树腾地站起来,沉声说道:“好你个全有金,原来你还有所隐瞒。你还是快点说出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全有金无力地坐在地上,被他们两人惊吓之下,低头哭了起来。

    陈雨生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就快点说出来!将来要是找到了《尧帝弈经》,也算你一份功劳,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全有金再也守不住心中的秘密,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的真相全部都说了出来,“我们从后面把廖振英按倒在地上,在他的怀里找到一本书,那书上的文字用的是一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字体,一个也不认识。画的图案也很古怪,虽然是黑白棋子,但是棋形都很陌生,完全看不懂。正在我和程厚礼在纳闷的时候,廖振英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我们打倒在地,把书也抢了回去,然后他就跑掉了。那本书好像只有前面一部分,后面的都不见了,也不知道缺失了多少。”

    这一年多以来,全有金守着这个秘密,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现在他把秘密说了出来,整个人都如释重负,顿时轻松起来,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好像刚才干了一件令他得意的事。

    陈雨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觉得很满意。他拍着全有金的肩膀说,“这样不就好了!回去见你的家人吧!”然后站起身来,出门去了。

    全有金把目光投向李玉树,李玉树忙说:“你还不能走!要等沈帮主的示下。”说完,便和左隐离开了。

    左隐听了全有金对《尧帝弈经》的描述,想起自己在那个地下室里见到的文字和图案也是那样的神秘和费解,难道地下室的墙壁上刻的就是《尧帝弈经》?左隐还把它拓印下来,带在身上。他迟疑着要不要拿出来给李玉树看,又或者拿去给全有金验证一下。这时,人的天性——自私心理便开始作怪,左隐想要独自拥有这本书,他不想拿出来给别人看。他的内心在纠结,表面上却平静如水。

    李玉树追上陈雨生,对他说,“看来江湖传闻是真的!你刚才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雨生冷笑了一声,说,“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明显心里藏着秘密。刚才一说到廖振英那一节,眼神都变了,这还看不出,当我是傻子?哼!”

    李玉树听了很不高兴,他刚才就没看出来,言下之意,他便成了傻子。

    陈雨生自顾自地走着,没有理会李玉树,他还在想着全有金刚才说的话。看来,《尧帝弈经》正是他要找的书,这跟他的研究方向十分吻合。一想到这,他便开始兴奋起来。

    陈雨生转头对左隐说,“我们去京城吧!”

    左隐便对李玉树说:“李堂主,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您过去对我的好意,我都会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李玉树忙说:“左香主,些许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的棋才是独一无二的,将来一定要好好发挥!”

    临走时,左隐对李玉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离去。

    四人坐在马车上,往京城赶去。

    从永嘉到京城,路途遥远。大家走走停停,一路游玩,倒也开心!尤其是青青,一看到美妙的景色,整个人都陶醉了。无论在哪,她都要采上一大束野花捧在手上,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尽情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三个大男人却无心欣赏大自然的风光,他们走在路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一阵阵清风,大家的心情都愉快起来。

    一到荒山野岭,周行便小心起来。他让马车停下来,等到后面有大型商队经过时,才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过去。一到下午,就开始找旅店住下。清晨,便把大家叫起来赶路。若是有没睡醒的,就在马车上边走边睡。

    就这样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京城。左隐和青青头一次到京城,就被这里的繁华惊呆了。这里的楼房和街市都要比苏州更加气派和豪华,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很多新奇的东西让他们看都看不过来,要不是亲眼见到,他们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第97章

    四人在京郊一处宅子里住下,这里还住了一些人,也都是天元帮的弟子。

    陈雨生先是回家探望了一下父亲,然后又带着大家在城里玩了几天。几人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陈雨生对这些玩乐的东西兴趣不大,尽完地主之谊后,他便开始制定搜寻《尧帝弈经》的计划。第一步当然是要想办法把廖振英找出来,京城的棋馆星罗棋布,棋师成千上万,流动性也很大。要把廖振英从京城的棋馆里找出来,简直是大海捞针。还有廖振英为什么要从京城跑到苏州去,这是一条线索,也是一个谜。

    接下来的几天,陈雨生都把自己闷在屋里,也不再理会左隐等人。青青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和左隐下棋,左隐在指导青青之余,很想去和京城里的围棋高手切磋一下。另外,他还有个任务,就是要去找蒯逸琪的父亲。左隐对官场是两眼一抹黑,蒯宏祚又是京城的高官,想要见一面又谈何容易?左隐想起蒯逸琪曾经说过,简宁义派人去打听过这事,不如先去问问他。

    左隐找了个时间,带着周行去拜会简宁义。简宁义听说过左隐在苏州的所作所为,一见面就对他赞不绝口。

    左隐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连连谦让。寒喧过后,左隐就说明了来意。简宁义一听是这事,先是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上次蒯堂主来的时候,我派人去打听过。结果还没找到可以联络上他父亲的人,他就出事了。他离开京城之后,我们的人还打听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有深入下去,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那个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们觉得背景可能有点复杂,后来就没敢再继续下去了。我的好兄弟李想财死得太冤了,我一直想帮他报仇来着。这个事不能急,要等有好机会才行。”

    左隐听了这番话,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大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又问起京城的围棋高手来,简宁义对这些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说起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最后说,“等过两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中午简宁义作东,好酒好菜招待了左隐和周行两人。

    下午,两人去街上瞎逛了一圈。看到有棋馆,左隐就要进去看。一路上都是些小棋馆,棋师和棋客们的水平良莠不齐,棋力甚至还比不上兰溪镇的棋师。左隐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真正的高手。

    正准备要打道回府时,左隐看到一座高楼上有一面迎风招展的旌旗,旌旗上绣着“清风门”三个大字,一下子就让左隐想起师父张自横来。张自横是清风门的副门主,却被逼得隐姓埋名,四处逃亡,其中必有巨大的隐情。以前左隐没想过这些事,随着他的年龄增长,加上江湖阅历也丰富了,就会时不时地考虑起这些事来。说起来,左隐还是清风门的第六代弟子,现在见到清风门就在眼前,如何不动心?

    左隐对周行说,“周大哥,你看,那里是清风门的棋馆。清风门是江湖上的大帮派,我们去瞧瞧吧!”

    “走,看看去!”周行爽快地答应了。

    这栋楼有三层高,矗立在街边,显得大方气派。一走近大门,就听到从门里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棋子声,很是热闹!

    两人一进门,就发现一排排的棋桌在大厅里摆开来,棋桌上座无虚席。只听到落子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一名棋侍迎上来,轻声问道:“两位客官是要下棋,还是找对手?”

    “我们先看看可以吗?”周行道。

    “要看的话,就在过道上看一会吧!请不要走到中间去,会影响别人下棋。”棋侍说完,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两人身后。

    左隐顺着过道走到尽头,并没有发现棋力特别厉害的人,便问棋侍:“你能帮我找个棋力三品以上的对手吗?”

    “三品以上棋力的在二楼,从这边的楼梯上去就是。”

    “哦,好!谢谢!”

    左隐和周行从楼梯走上二楼,二楼被分成了很多小的雅间,门口都挂着帘子。

    旁边走廊上闪出一名棋女,面带微笑,朝二人行了个礼,问道:“两位客官是要下棋呢,还是要找对手?”

    “你帮我找个对手,棋力要三品以上。”这回左隐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

    “您是要找棋客呢?还是找我们这里的棋师?”

    “都可以!”

    “那我给您找位棋客吧!这样你们就只要付茶位钱就可以了。如果是棋师,还要出指导费。茶位钱是一百文钱一位,不管下不下棋,都是要付的。”棋女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走到第三个房间时停了下来,掀开帘子先让左隐两人进去,然后她在后面跟了进来,用甜甜的声音叫道:“万爷,这位小爷想和您切磋一盘,可以吗?”

    屋子里只摆了两张棋桌,都摆在临街的窗户下。右边的棋桌上已有两人在下着,左边的棋桌则空着。有一个人穿着绸布长衫,站在一旁观战。他听到棋女的叫唤,便转过头来看,“哪位要下棋?”

    左隐见他有四五十岁左右,头发斑白,岁月吹皱了他的脸,一双眼睛有点浑浊,看人的时候就眯了起来。

    左隐走过去,拱手说道:“晚辈向阁下讨教一盘!”

    “来吧!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还不会下棋呢!”那人见左隐小小年纪,不禁感叹道。

    “万爷是这里的常客吧!”周行见他神情悠闲,不像干活的人,多半天天在这里下棋度日。

    “算是吧!衙门里清闲,我就到这来躲个懒,每天让大人见个一两回就成了。”

    “万爷是工部大员,劳苦功高,资历老,大家都要敬他三分哩!”棋女站在一旁,微笑着帮腔。

    “什么大员,就是混日子罢了,都这把年纪了,有活就交给年轻人去干吧!”万爷脸上略带着得意的神情。

    “失敬!失敬!原来是京城大官,我们这来得真是有福气了!”周行彬彬有礼地笑道。

    “万爷,你……”左隐一听他是工部官员,便想向他打听蒯宏祚的事。眼睛一瞟,看到周行正使劲地向自己使眼色,便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你让我执白先行吧,你的棋一定很厉害!”

第98章

    “无所谓,你先吧!”万爷说。

    两人一交手,左隐发现万爷的棋力达不到三品,最多只有四品。棋到中盘,左隐就基本控制了局势。这时,左隐看到周行在朝自己使眼色,便说了声“我去小解一下”,就起身走出门外去,周行也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僻静处,周行低声说道:“你呆会让他赢一点,以后帮蒯堂主找父亲那事就着落在他身上了。”左隐点头说,“明白。”

    等左隐回来,万爷指着棋盘上的一颗子给左隐看,那是他刚才下的最后一步棋。

    左隐坐下来继续下棋,小心地控制着盘面,走到最后卖了个破绽,让万爷赢了一点点。万爷很开心,先夸左隐的棋下得好,然后又和左隐讨论了一下棋局的进程,左隐便顺着他的心情配合着,说“姜还是老的辣”。

    这时,天快黑了。万爷一边收拾棋具,一边说,“我还得回去点个卯呢!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叫左隐。今天输得可惜了,你明天还来吗?”

    “我天天都来,明天我们再下。我先走了!”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左隐起身去看了看邻桌的那盘棋,发现那两人的棋力也差不多是四品左右。左隐觉得没啥看的,就和周行下楼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周行就跟左隐说,“要找蒯堂主的父亲,这个万爷是个突破口,以后跟他混熟了就好打听了。像他们这种人,每天就是混日子。有人陪他下棋聊天,他会很开心的。”

    “聊天这事我不太会啊,你要帮我才行。”左隐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每天去这里的话,茶钱也太贵了,得想个法子才行。”

    “你的棋那么厉害,不如去他那里做棋师。”

    “恐怕不行,那是清风门的地方,应该不会接受外人来做棋师。”

    “对!你说得对!”周行一想,又说:“明天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棋馆?”

    回去的时候,青青一见到左隐就嘟着嘴问,“你们都跑哪去了?到现在才回来。”

    左隐一见青青不高兴,连忙说了很多好话去哄她。青青还是不高兴,说:“明天我也要跟你们出去,一个人呆在这,闷都闷死了!”

    “雨生呢?”左隐问。

    “他上午呆在房间里,下午就出去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回来?”青青朝对面的房间望去。

    “看看去。”说着,左隐就去对面找陈雨生。不一会,他又转了回来,“他还没回来,等下再问他。”

    三人吃完饭,左隐就陪青青下棋。一直到临睡前,陈雨生才回来。左隐就去问他,“你去哪了?要我们帮忙吗?”

    “现在还不用,我得去摸棋馆,找点头绪。”陈雨生没有多说什么,左隐也没多问。

    第二天,陈雨生一大早就出去了。青青则穿上了男孩子的衣服,装扮成书童。左隐带着青青和周行又去了清风门的棋馆,万爷果然早就到了。左隐让周行带着青青在一楼下棋,一楼的茶钱很便宜,而且不下棋就不用交钱。

    一上午,左隐跟万爷下了两盘棋,一胜一负。到饭点时,万爷说要回去吃饭。这时,周行上来了,拉住万爷说,“万爷,我们刚到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你看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万爷迟疑了一下,说:“行,走吧!我作东,请你们去吃涮羊肉。”

    万爷带着左隐等三人,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酒楼前。店小二一见万爷,便高兴地招呼,“万爷,雅间给您留着呢!几位爷,请上二楼。”

    “你们别看这儿地方小,但羊肉新鲜味道好,吃着舒服。”万爷说。

    万爷要了几斤上好的羊肉,一壶好酒。不一会,等菜上来,四人就吃开了。

    几杯酒下肚后,万爷的话就多了起来。原来万爷叫万世春,家里是读书人家,父兄都有在朝廷做官的。万世春在户部、刑部、工部都干过,因为后台不够硬,到了三十多岁,官职就升不上去了。后来,就混成了官油子,也就没啥指望了。

    “你们到京城来是做什么的?”万世春问。

    “我们从苏州过来,小隐棋下得好,想来京城碰碰运气。我是练武的,也想在这里谋份差事。都说京城好啊,就想着来瞧瞧。”周行接口回道。

    “左隐的棋力都收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人老了,心里都亮堂着。嘿嘿!”万世春喝了口酒,微微冷笑。

    “我就说了一定瞒不过万爷,你们还不信。真是冒犯了,请万爷海涵!”左隐连忙端起酒杯,“晚辈给万爷陪不是了!”说完,一口将酒喝尽。

    “没事,不用放在心上。在官场混惯了,就不会在意这些事了。”万世春叹了口气,也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周行赶紧给他满上,“万爷这是大人有大量,我也敬您一杯!”周行也喝了一杯酒。

    “你是想做棋师吧?京城里的围棋帮派多如牛毛,其中有天元帮,清风门,夏华帮,东营帮,高立帮,这几家是最大的,高手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些帮里。但是国手却都在朝廷里养着,这就跟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一样。国手们棋力最强,地位高,有名头,领着俸禄,生活无忧,就是有点不自由。帮派里的高手也很厉害,收入也不错,就是名头没那么响,见了国手,要低人一头。他们这是两路人,一旦做了国手,就不能再混帮派了,朝廷不会允许。要是进了帮派,以后就做不成国手,这也是朝廷不允许。但是这两路人却争得厉害,互不服输,说起来,故事就多了。”京城的围棋故事好像都装在万世春的脑子里,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我有个远房的亲戚,也是在京城做官,棋也下得好,不知道您认不认识?”周行道。

    “京城里会下棋的官员,还真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说出名字我就知道是谁。”

    “他姓蒯,叫蒯逸琪,万爷认识吗?”

    “户部的左侍郎啊,我跟他还下过一两盘棋,他确实厉害,不过我也不怕他!”

    “那您知道他家在哪吗?我们想去攀攀亲,找点门路。”

    万世春听了,好像有点不高兴。他停了一下,还是说道:“他家在东城米市胡同买了宅子,家里有钱就是好啊!”

    周行听出了万世春话里的弦外之音,忙道:“万爷在京城吃得开,一定有门道!能不能关照我们一下?”

第99章

    万世春乜眼瞧了一下周行,并没有接话,却把话题岔开了。大家一边喝酒涮羊肉,一边说闲话,酒饱饭足之后才离开。万世春要去办事,便告辞而去。左隐等三人慢慢悠悠地逛了回街,给青青买了好些东西,有玩的,有用的,还买了些零食回去吃。

    回到住所时,陈雨生还没回来。过了一阵,简宁义派人过来,要请左隐过去参加一个活动,左隐便带着周行和青青都一起去了。

    一到分舵,简宁义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他把左隐招呼过去,介绍了几个人给左隐认识,分别是副舵主金昌时、护法欧阳光辉,还有三名香主。他们一见到苏州来的香主左隐这样年少,脸上都是惊叹的神情。金昌时拉着左隐的手说,“我儿子也像你这么大,却连屁都不懂一个,这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左隐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忙说:“贵公子有个这么好的爹,那是他的福气!”

    金昌时听了哈哈大笑,“左香主真会说话!难怪这么能干!”

    “哪里!哪里!都是帮中的兄弟们看得起在下,我有什么能耐?”左隐在苏州呆了一年,这些人情世故也学会了不少。

    “咱闲话少说,左香主,今晚在前门我们和清风门,还有夏华帮有个聚会。前天我说带你去见识一下京城的围棋高手,正好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简宁义道。

    “那真是太好了!在下求之不得。”

    一行人坐着马车赶到前门,只见这里人头攒动,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下了马车,简宁义带头走在前面。中间一块场地上用围栏隔出来,周围插了好些旌旗,红色的旗是夏华帮,清风门是绿色的旗,天元帮是蓝色的旗。

    简宁义带人刚走进去,就有几个人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迎接。

    “简舵主今天气色不错啊!”最先打招呼的是夏华帮的高胜,他是猛虎堂的堂主,跟简宁义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

    “简舵主,有礼了!”这是清风门的王争棋,人称擒龙子,名列清风七子。

    还有几个没出声的都微笑着向简宁义拱手施礼,他们也都是夏华帮和清风门的人。

    简宁义神采奕奕,一一向他们拱手还礼,口中说道:“大伙都来得这么早,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又不是来得早就能夺魁,要是这样,我保准昨晚就守在这儿了!哈哈!”高胜高声说道。

    简宁义放眼朝场内望去,发现对面清风门的旗下坐着一人,在他的旁边站了好些人。简宁义仔细一看,原来是清风门的门主党飞。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朝党飞拱手施礼,“是什么风把党门主也吹来了!”

    党飞年近花甲,头发花白,但脸膛红润,两眼炯炯有神。他坐着没动,呵呵一笑道:“我来看看老朋友,简舵主真是越活越精神了!”

    “党门主一来,我们都不敢下棋了,这是要班门弄斧啊!”简宁义哈哈笑道。

    “哪有的事?我人也老了,只能来凑个热闹,比不上你们年富力强的。”

    左隐跟在后面,见党飞跟师父张自横的年纪一般上下,眉慈目善,人见了都会自生几分好感。

    党飞扫了一眼简宁义身后的人,朝他们点头示意。看到左隐时,目光便停住了。他没见过左隐,却有一种直觉,觉得左隐不像是普通人。左隐被他盯了这一眼,突然心头没来由地惊了一下。旋即,党飞便把目光移开了。

    京城的帮派明里暗里都会经常有争斗,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平时帮派之间也会有些交流活动,今晚是三派门人之间的滚动擂台,每个季节都会举行一次。所谓滚动擂台,便是三方各出五人,大家抽签轮流上场打擂,输了便下场,再抽签上人,直到场上只剩下同门的人,便停止打擂,自动获得优胜。

    天元帮今晚是由金昌时带着欧阳光辉和三名香主上场,简宁义身为舵主,只在场下督战。简宁义把左隐叫到身边,给他介绍对方上场的人物。这些人经常和天元帮有交战,简宁义对他们的棋风特点都非常熟悉。

    随着一声锣响,场上五盘棋便同时开战,剩下五人则坐在一旁等候上场。

    为了方便观战,周围搭了一些木台。大家坐在木台上,场中的棋局便可一览无余。

    天元帮第一轮便抽中了三人上场,由金昌时带头,加上两名香主。夏华帮和清风门也都各遣好手上场,一番好斗开始了。

    天元帮的三人发挥得很是不错,好手频发。但对手也不弱,棋入中盘,越发激烈。金昌时棋高一招,率先获胜。左隐一直在看金昌时的棋,觉得他的棋力应该达到了一品的水平,恐怕蒯逸琪也难敌其手。左隐头一回见到这么高棋力的人,顿时觉得大受其益,以前在棋局中遇到的很多不解和疑惑都豁然开朗。

    简宁义看到高兴处,大声喝彩,鼓起掌来。场上两名香主的棋力稍弱,但也至少都有二品的棋力,他们下成了一胜一负。一盘棋下完,便马上另有他人顶上,但同门之间必须回避。

    突然有名香主跑过来对简宁义说肚疼难忍,不能上场。简宁义一看身边的左隐,便一拍他的肩膀,“左香主,你快顶上!”

    左隐愣了一下,说:“我可以吗?”他心里有点发虚,怕输了要拖天元帮的后腿。

    “别怕!你是新来的,他们对你不熟悉,你会有心理优势。”简宁义看出了左隐的疑惑,便出言鼓励。

    左隐一见机会难得,就二话不说,冲上场去了。青青在后面放声大喊,“隐哥加油!”简宁义闻声转过头来看了青青一眼,顿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发现了一点什么。

    金昌时见左隐上来了,便举拳挥舞了两下,给他鼓劲。

    左隐的对手是王争棋,他是清风门里一等一的好手,今天晚上是清风门打擂的主力。

    下着下着,王争棋开始频频抬头去看左隐。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肯定是没见过,可王争棋却对他的棋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碰到了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王争棋当然不明白,左隐更加没发觉。正是左隐和师父张自横之间无数次的拆招接招,让左隐在潜移默化中被张自横的棋风所影响,学到了其中的精髓。特别是他的官子手段,与张自横是如出一辙,那是张自横最为自负的技艺,说是滴水不漏,也毫不为过。

第100章

    左隐虽然在官子阶段把局势追回来不少,无奈前半盘落下太多,最后还是以较大的差距落败。

    左隐很难过,感觉辜负了简宁义的期望,便去给他道歉。简宁义摆了摆手,说:“没事!都怪对手太厉害了!你的棋很不错的,将来一定能赢他!”

    棋局进行得很快,转眼间金昌时已经连胜三场,场上只剩下王争棋与金昌时对垒,进行最后的决战。

    高手对决,每一步棋都要追求势与地的均衡,攻防有度。只要保证不出差错,到了最后,双方的局势一定会是平分秋色,差距就在毫厘之间。在一局棋两百余手棋的过程中,双方所犯下的差错都会慢慢累计起来,体现在最后的结果中。所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对一局棋来说,也是如此。

    王争棋与金昌时是各自帮派中的顶尖高手,两人通过激烈的战斗,形成了细微的局面。通过官子的争夺,王争棋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简宁义站起身来,去向党飞表示祝贺,党飞也称赞了天元帮众高手的高超棋艺。

    除了滚动擂台,此次活动还包括了车轮战和自由对弈等式项目,三个帮派的帮众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党飞把王争棋叫了过来,缓缓地说道:“跟你下棋的那个少年不简单呐!”

    王争棋知道他这话是一语双关,一方面是说左隐的棋风似曾相识,另一方面则是说左隐的棋才有过人之处。王争棋恭敬地回道:“我的感觉跟门主是一样的,不知门主有没有想起一些什么来?”

    党飞眯起双眼,似乎在追忆往事,又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良久,他才说,“也不知道自横现在在哪了?”

    王争棋听了,恍然大悟,“还是门主心中雪亮!”

    “也许不会回来了……”党飞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那些往事已经烟消云散,可人的记忆并不会因此而磨灭。一个人是为了记忆而活着,只要人还在,事情就不会完结。

    “属下知道怎么去做了。”所以一定要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了人,才能做最后的了结。

    江湖是因为人而存在,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江湖。

    陈雨生还是每天早出晚归,独自行动。左隐既然得知了蒯宏祚的府第所在,便和周行要去设法接近蒯宏祚,留下青青一个人在房间里打谱练棋。

    两人到了米市胡同,很容易就找到了蒯府。蒯府朱门高墙,好大一所宅院。有了蒯逸琪上次的遭遇,左隐和周行自然要小心从事。不能贸贸然地闯上门去,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去和蒯宏祚见面。两人蹲在路边远远地看着蒯府的门口,观察了一整天,到天黑的时候才离开。

    一回到住所,青青就神神秘秘地把左隐拉到一边,避开周行的视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左隐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本从地下室里拓印出来的小册子。他连忙抢过来,“你拿这个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有一本这样的书?”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怎么啦?”

    “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男的!这是一本棋书,你看不懂的。”左隐觉得青青的问题问得好奇怪,便有点不耐烦。

    “恐怕是你看不懂才对,这本明明是女人才能看得懂的书。”青青得意地笑了起来。

    左隐更加奇怪了,他盯着青青,瞪大了眼睛问:“你能看懂?!”

    “当然!嘿嘿!你要是能看懂,那你给我读读第一页上的字,我看对不对?”

    左隐对书上的字一个也不认识,他当然读不出来,可是他也不相信青青能看懂,因为崔潮说过,那些饱读经书的大儒们也不认识那些字,青青只是一个女孩家,怎么可能反而认识?

    青青见左隐不说话,便咯咯地笑出声来,“哥,不懂就不懂,怎么能装懂呢?碰到不识字的人还可以糊弄一下,在我面前看你还怎么装?”

    “我……当然认识,我先不说,看你又认不认识?”左隐拼命死撑。

    “龙图出河,龟书出洛,赤文红字,以授我书。”青青顺口就念了一句,显然她已经熟读过多次。

    “啊?!你真认识?快念念,还写了什么?”左隐一下就跳了起来,拉着青青,把册子递到她眼前。

    青青越发得意,“你看,我没骗你吧!不过……”青青显出为难的样子。

    “不过什么?”

    “我也认不全,只能认出一小半来。”

    “这些是什么字?为什么那些大儒们都不认识?”

    “啐,大儒们当然不会认识,我刚才跟你说了,这是女人才能看得懂的书,这是女书!”

    “女书?那要谁才能认得全?”

    “我娘就认识……”一提到娘,青青的鼻子就开始发酸,眼圈也红了。青青跟母亲学过女书,但还没来得及全部学会,母亲就惨遭不测。实际上,她刚才念的那句里,就有几个字不认识,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左隐一见青青这样,也想起文氏来。要是干妈还在就好了!

    “女书已经很少人能认识了,我娘是从我外婆那里学来的。女书只有母女之间相传,不能外传,而且不亲密的人之间也不会用女书。现在我也不知道还有谁会女书,只能以后慢慢打听。”

    “那你能不能把认识的字先在纸上抄下来?”

    青青点了点头,又问:“你还没说这本书是从哪得来的?”青青不放心,还是要问清楚。

    “这个是我跟一个朋友之间的秘密,我答应他不能让别人知道。反正不是女人,你就别问了,行不行?”左隐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求青青放过。

    青青知道左隐对自己从来不撒谎,也就不再追问,“这上面写的内容艰涩难懂,就算写出来,还是读不懂它的意思。”青青边说边皱起了眉头。

    “找人问问吧,总有人能看得懂。只是认不全,这就不好办。这是谁写的?为什么要用女书来写呢?”

    “我觉得写出这本书的人本来就是想给女人看,所以才用女书来写,她不想让男人看到。”

第101章

    左隐坐在房间里,拿着一本棋书胡乱地翻着,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接近蒯宏祚的办法,便去和周行商议。周行觉得此法可行,两人决定明天早上去试试。

    第二天,左隐拿出师父留下的软胶左捏右抹,乔装打扮了一番,再穿上长衫,就变成了一个书生的模样。左隐想试试装扮的效果,便跑到青青的房间门口去敲门。

    青青才刚起床,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左隐,便打开门来看。猛地见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她吓得叫了起来,“你谁啊?大清早地在这儿敲什么门?”

    左隐尖起嗓子,细声地说:“小妹妹,我想找姜乃青,请问她在吗?”

    青青大感疑惑,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上下打量了几遍。感觉对他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我就是啊!你到底是谁,找我干什么?”

    左隐看着青青迷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青青一听这笑声,明明是左隐,可看他的脸却一点也不像,她心里有点害怕起来,连忙退回房间,把门关了起来。大声问道:“隐哥!你快来,我门口有个怪人,你快把他赶走了!快点!”

    左隐停住笑,回道:“我来了!青青,你快开门!”

    青青一听是左隐的声音无疑,便打开门来,看到眼前站着的还是刚才那个人,又不见左隐。只见那人用手往脸上抹去,三两下就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正是左隐。青青看呆了,指着左隐,结结巴巴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变戏法了?你……是怎么变……变出来的?”

    左隐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身来。青青又窘又气,便出拳头使劲往左隐身上捶去,“好啊,你敢欺负我!叫你笑,叫你笑!哼,不理你了!”青青转身就往房里跑,又要把门关上。

    “青青,我不玩了,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左隐怕她真生气,连忙用手去推门。

    青青扭过脸去不理左隐,左隐摊开手,把手上的软胶伸过来给青青看。青青一看那东西粘乎乎的,觉得有点恶心,“快拿开,我不看这脏东西。”

    “这不是脏东西,你摸摸,软乎乎的,很好玩的!”

    “你刚才就是用这东西抹在脸上来吓我吗?”

    “我就是想试试效果,我还没用过这东西,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你师父?”青青一直以为左隐的师父是蒯逸琪,这会听他说出来,马上就觉得他师父应该是另有其人,便疑惑地问,“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你的师父?”

    左隐一下子说漏了嘴,但话一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他赶紧转身把门关上,坐到青青面前。青青见他神情一下子变得有点悲戚,便担心地问,“你师父怎么了?”

    “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他是谁,我师父教会了我下棋,还把我从双水镇带出来,我没有爹娘,我师父就是我爹,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左隐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青青见他伤心起来,心里过意不去,忙说:“我不问了,你以后再跟我说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快别哭了!”青青一听他说爹,又想起自己的爹来,心里一阵酸楚。

    两人沉默了一阵,左隐才抬起头来,“今天我们要去找蒯先生的父亲,所以我才要乔装打扮一下。”左隐想到蒯逸琪也是从小没有爹,现在却突然又有了爹。又想到自己的爹说不定也还在人世,哪天会突然出现也未定。

    “我也跟你们去行吗?”

    左隐想了一下,说:“行啊,你跟着周大哥就行了!我就写张纸条,到时悄悄地塞给蒯先生的父亲,约他去另外的地方见面。这事有点凶险呢,我们最好都不要公开露面,被人瞧见了就麻烦了。”

    “我有点想不明白,蒯先生要见他的父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的事来?”

    “大人们的事可复杂了,蒯先生没跟我细说,我也不大清楚。他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小心!我一定要帮蒯先生找到他的爹,我好羡慕那些有爹娘的人。”

    “只有婉儿姐姐最好了,她每天都能看到爹娘,还有蒯先生那么疼爱她!她很快又要生小宝宝了,她也要做娘了。”

    这一刻,左隐看到青青眼里充满了幸福,他在心里暗暗地想,将来一定要让青青像婉儿姐姐那样地幸福,那样有人疼爱她!

    青青看到左隐在盯着自己看,不禁羞红了脸。她别过脸去,娇嗔道:“你别那样看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左隐这才回过神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地傻笑起来。

    “你帮我写张纸条呗,约蒯先生的父亲下午去清风棋楼见面。”

    “行,我帮你写,待会给你!你先去准备吧!”

    左隐回去重新化了妆,然后叫上周行和青青,就去蒯府门口蹲着,等蒯宏祚露面。

    蒯宏祚一大早就出门去公干了,左隐他们在外面等了一整天,到傍晚时分,才见到一台官轿在蒯府门口停下。左隐估摸着轿子里坐着的人就是蒯宏祚,便快步走了过去,正好见到蒯宏祚走下轿来。

    左隐走到蒯宏祚跟前,一边作揖,一边说道:“晚生张小文拜见蒯大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到蒯宏祚面前,“这是苏州孙知府托晚辈交给蒯大人的信。”

    蒯宏祚没见过左隐,也没听过张小文的名字。而且孙惟讷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送信给他,蒯宏祚接过左隐手中的信,正要打开来看。左隐却连忙说道:“时候不早了,晚生告辞!”说完,也不等蒯宏祚说话,就离开了。

    蒯宏祚见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他连忙从信封中抽出信来,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信上只有一句话,“明日未时清风棋楼。”落款写的却是“逸琪”两个字,蒯宏祚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蒯宏祚知道蒯逸琪一定会来找他,他也在心里想了很多,必须要见一见蒯逸琪,才能了却这段情缘。

第102章

    中午蒯宏祚没有回家吃饭,他找到清风棋楼,就在附近的饭馆里点了几个菜,喝了点酒。一想到等会要和蒯逸琪见面,蒯宏祚不禁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忘了文芳,也忘了她腹中的胎儿。他无法再面对文芳,所以就催眠了自己,把那段记忆深深地掩埋起来,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然而命运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蒯宏祚的苏州之行,让他们父子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见了。从此,血肉亲情将这两个从未谋面的人联系起来,再也割舍不断。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凉,蒯宏祚的心情在激动之余,又夹杂了很多担忧。从苏州回来之后,他都还没有想好怎么样去对待蒯逸琪。后来,他从殊兰口中得知蒯逸琪来到了京城。在那几天里,心神不宁的蒯宏祚没有等来蒯逸琪,他以为是殊兰看错了人。此后,蒯逸琪的身影会时不时地从他脑子里跳出来,但繁忙的公务让他没有时间去细想,慢慢地也就淡忘了。

    直到昨天,他在纸条上看到“逸琪”两个字,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迟早的问题。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想了一夜,设想了见面时的种种情景,希望今天能够妥善地解决这件事情。

    这家饭馆的酒喝起来味道有点酸,很不纯正,但是跟其他酒一样,喝多了也会使人醉。蒯宏祚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喝着酒。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一些醉意。借着这酒劲,他心里不再忐忑,变得坦然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蒯宏祚走出饭馆的门口,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减轻了他的酒意,整个人变得清爽起来。他踱着方步向清风棋楼走去,心里想见到亲生儿子的冲动突然间显得更强烈了。

    刚走到清风棋楼的门口,一个人就从门里闪了出来,正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后生左隐。左隐依旧像昨天那样化了妆,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隐瞒起自己真实的面孔。左隐引着蒯宏祚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房间里除了周行,再没有其他人。

    左隐把门关上,朝蒯宏祚做了个揖,口中说道:“晚辈受蒯逸琪先生之托来拜见蒯大人!”

    “逸琪呢?他没来吗?”蒯宏祚没见到蒯逸琪,心中大失所望。

    “他以前曾经来过,后来又回去了。请蒯大人上坐,让我跟您细细说来。”

    三人围坐在桌子边,左隐把上次蒯逸琪到京城之后遇袭的事说了一遍。蒯宏祚越听越惊心,连声问道:“逸琪的身体都恢复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蒯先生身体没事,只是心里有事。他让我来当面问您一声,那些追杀他的黑衣人,是您派出来的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我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我不会去做这样绝情的事。”蒯宏祚连连摆手,深锁眉头,他一时想不到谁会做出这种事来。

    “太好了!”左隐吁了口气,“蒯大人能想到是谁派来的那些黑衣人吗?”

    蒯宏祚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想到了殊兰。但殊兰如果想要杀蒯逸琪,那天晚上就不会对他说见过蒯逸琪的事了,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难道除了殊兰,还有其他相关的人也见到了蒯逸琪?又或者是蒯逸琪的对头干的?那也不至于要跑到京城来动手。蒯宏祚一愁莫展,完全没有头绪。

    “你让我回去想想。”

    “若大人想见蒯先生,他一定还会再来的。若大人不想见,蒯先生想要蒯大人给他母亲一个交待。一个女子,含辛茹苦地将生下来的小孩独立抚养成人,终身不嫁。如果蒯大人可以给她捎几句话,她也就终生无憾了。”

    “是我对不起文芳,我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去见她了。”蒯宏祚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既然命运安排我和逸琪见了面,我想我应该要对他母子做一些事。我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但此事牵涉到很多人,我得想个万全之法才行。”

    “我在京城还会呆一段时间,如果您什么时候想见我,就在这个棋楼里留下口信就行,我会每过两三天就来这看看。还有,我们是天元帮的人,请蒯大人最好不要惹事上身,这对大家都好!”

    蒯宏祚看了左隐一眼,知道他这样说虽然有点无礼,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这些话也无可指摘。

    蒯宏祚回到家里,将这事细细地想了一遍。能派出和想派出这些黑衣人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子贺馨梅。贺馨梅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贺之深,掌管着朝廷的人才提拔,是皇帝身边的重臣,在朝廷的位置举足轻重。在贺馨梅眼里,肯定容不下蒯宏祚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贺家在朝廷当官的人比比皆是,她要调动几个人去暗杀蒯逸琪,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贺馨梅没有去跟蒯宏祚明说这件事,只是想给他留点面子。如果要揣度她的心思的话,她应该就是想不声不响地把蒯逸琪解决掉就算了。对她来说,可能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一想到这里,蒯宏祚就心凉了。他不能去找贺馨梅说理,这事是他自己理亏在先。而且就算去说理,贺馨梅多半也不会理他,反而会给蒯逸琪造成更大的危险,连带着刘文芳也不会安全了。

    蒯宏祚不敢去追究黑衣人的事了,他只能另想办法,而且绝对不能让贺馨梅听到一点风吹草动。还好蒯逸琪派来的人隐藏得很好,看来蒯逸琪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贺馨梅给蒯宏祚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殊兰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相比之下,蒯逸琪是他年龄最大的儿子。从蒯逸琪在处理与他之间的事上来看,这个大儿子性格应该很沉稳,心思也细密,是能让他放心的那种人。

    短期之内,蒯宏祚应该都没什么时间和机会再去苏州了。表面上,蒯宏祚是一家之主,在家庭大事上一向都有发言权和决定权。但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像贺馨梅就是他惹不起更加得罪不起的人。

第103章

    十多年前,张自横被逼逃离清风门,藏匿于江湖,从此杳无音讯。清风门派人四处搜寻,却毫无所获,张自横好像蒸汽一样从人间消失了。张自横是清风门的副门主,党飞却一直让这个位置空着,宣称一定要找到张自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风门内最有资格升任副门主的人就是清风七子,这七人在门里的地位均等,互相之间谁也不服气。因此,他们看起来比党飞还更迫切地想要找到张自横。

    党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一直在找张自横。张自横是对门主之位最有威胁的人,他一日不死,党飞就一日不得安心。

    那日,党飞和王争棋从左隐的棋风上推断他和张自横之间必定有所联系,但也只是猜测。现在既然有了张自横的踪迹,党飞和王争棋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王争棋表面上是为了党飞去找张自横,党飞心里当然明白他是为了争夺副门主之位。

    很快,王争棋就打听到左隐是从苏州而来,便立刻派人去苏州调查情况。左隐是天元帮的人,王争棋不能明着去找他,只能在暗中跟踪,待摸清左隐的动向之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这天早上,陈雨生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和大家一起吃了早餐。左隐问起他的情况,陈雨生莫名地笑了起来。左隐不解,陈雨生不慌不忙地说,“我最近几天把城东的棋馆棋楼摸了十几家,暂时没什么进展。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棋馆起码有上千家,照这样摸下去,一年也摸不完。”

    “就算摸完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廖振英,到时怎么办?”左隐听他这样说,一时没了主意。

    “能找分舵的兄弟们帮忙吗?”周行问。

    “那样大张旗鼓地找,早就把人给吓跑了。”陈雨生的语气很不屑,显然他认为这是个馊主意。

    “我们几个能帮上忙吗?”左隐问。

    “你们还是别给我添乱了,我会想到办法的。”陈雨生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管我。到我用得着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开口。”

    周行见他出言不逊,也就懒得理他。

    左隐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又想起师父来,杀死张自横的凶手虽然被徐青除掉了,但左隐知道师父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师父临死前,让他去京城,会不会有什么暗示?这些事他只能在自己心里琢磨,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青青见左隐默不作声,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女孩儿家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的,她微笑着对左隐说,“哥,你到我房间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左隐哦了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一下周行和陈雨生,周行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跟青青去。陈雨生则低头在想着什么,没有理会左隐。左隐便说,“那你们再坐会,我去去就来。”

    左隐跟着青青进了房间,青青回身把门关上,拉着左隐坐到桌边,问他:“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我帮忙吗?”

    “嗯?”左隐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他心里确实藏了很多事,但好像都不能跟青青说。他摸了摸头,勉强笑道:“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哥,我们的爹娘都死了,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我以后要是有事,只有你会帮我。你要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我不会去跟别人说的,或许还能替你分担一些。”

    左隐见青青这样乖巧,说的话这样暖心,不禁心里感动。他抓着青青的手,伸出右手去握住青青的脸,动情地说道:“好妹妹,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谁也不能欺负你。”

    “嗯,我知道。”青青扑到左隐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

    左隐闻着青青的发香,不由得春心荡漾起来。他伸出双手抱住青青,感觉到她的体温和柔软的身躯。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谁也不想松手。过了好一阵,青青仰起脸来,轻声地问:“你的家是哪的?”

    “从我记事起,我就住在双水镇的民光村。但我没有家,一会在这人家里住几天,一会又到那人家里住几天。他们给我饭吃,也让我帮他们干活。有时我在山里玩累了,就随便找棵树也能睡一晚。反正也不会有人管我,我只要饿了冻了,就去找他们要吃的和穿的。他们有剩饭剩菜就给我吃一点,有破烂的衣服就扔给我。”

    “原来你这么可怜!”青青直起腰来,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左隐,“你爹娘去哪了?他们是死了吗?你的亲戚也不管你吗?”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在哪,也没人跟我说起过。我没有亲戚,只有一个表叔,叫王富贵。他们让我叫他表叔,可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像我表叔。”

    “那你后来是怎么到苏州去的?”

    左隐摸了摸后脑勺,”后来村里的人就把我送到我表叔那,让我给他帮工。我好像跟你们说过,我在饭馆里干过活,就是在他那干的。在双水镇,我学会了围棋。有一天,我师父出现了。他把我从双水镇带出来,去了兰溪镇。“

    ”那你师父呢?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他去哪了?“

    ”他。。。他死了。。。“左隐心里难过,把头低了下去。

    ”啊?他是怎么死的?“青青吓了一跳,她想不到左隐原来有这么悲惨的命运。从她见到左隐开始,左隐就好像整天都很开心,从来没有伤心难过。她不知道,左隐在苏州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里最幸福的时光。他不但有蒯逸琪照顾他,还遇到了青青一家人,有了疼爱他的干爹和干妈,还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妹妹,头一回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左隐抿着嘴,牙齿咬得嘴唇发白了,才艰难地把话说了出来,”他是被人害死的!“

    青青看到左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吓得不敢再问下去。她怕再问下去,还会从左隐嘴里听到更可怕的事。她又倒在左隐怀里,柔声说道:”哥,我不问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第104章

    青青拿出自己翻译的女书给左隐看,其中还有大部分的字都空缺着没有翻译出来。左隐试着去读那些句子,却结结巴巴,一句囫囵话也读不出来。惹得青青大笑不止,前俯后仰,直喊肚子疼。

    两人把翻译出来的文字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觉得艰涩难懂,不解其意。

    青青指着那些图案对左隐说:“我觉得这些图案如果用围棋的方法来解读,会显得很牵强。要是先摒弃围棋技法,直接从图形的组成方法来分解,再结合到围棋技法之中,反倒有点别出心裁的感觉。”

    左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有一种感觉,好像是由它而生成了围棋,而围棋只是它其中的一部分。”

    “还是不明白,你是说它像围棋,又不是围棋?”

    “算了!算了!我也说不清楚,让我再研究研究吧!”

    左隐从青青的房间出来,回头去找周行。周行独自坐在房间里,陈雨生却已经不见了。

    “周大哥,我们再去清风棋楼找万世春下棋聊天去,如何?”

    “走吧!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再挖出点有用的情报来?”

    两人信步而行,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清风棋楼。他们上了二楼,发现万世春已经在和别人下棋,便掇了两把椅子坐在一旁观看。左隐看万世春他们俩下的棋错漏频出,觉得很是乏味。周行对围棋只是略懂皮毛,看得更是频频犯困。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站在左隐身后停住。他看了一会棋,然后问左隐:“小兄弟,来下盘棋吗?”

    左隐回头一看,觉得这人普普通通,大约有二三十岁,神情有点拘谨。左隐在京城呆了这些日子之后,发现那些高手基本上都被帮派招揽去并担任要职。而眼前这人好像跟一楼的普通棋客并没有什么区别,待要拒绝他,便迟疑了一下。

    那人见左隐有点犹豫,又笑着说:“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里,听说二楼有很多高手,棋力都在三品以上,便想来见识见识!”

    左隐听他这样说,好像棋力不低,便笑着说:“我也只是前两天来过,那我们去那边下吧?”

    “哦,这样啊!你是外地人吧?”

    “是啊,我也是想来京城向高手们学习学习。”

    两人坐到旁边的棋桌,猜先过后,左隐执黑后行。

    那人棋风谨慎,下得小心翼翼,用的都是流行的套路。左隐出招去试探,对方都予以稳健回应。双方的棋下得波澜不惊,平平淡淡。

    到了官子阶段,左隐没有留给对方多少机会,稳稳地把棋赢了下来。

    终局后,双方复盘探讨了一下局中的一些关键之处。那人说话轻声细语,显得彬彬有礼,让左隐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上午的时间不长,一盘棋下完就到饭点了。那人好像意犹未尽,“小兄弟,你下午还来吗?”

    左隐想了一下,说:“应该会来!”

    “好,那就先去吃饭吧!”那人朝左隐略一欠身,便起身离去。

    万世春先下了一盘棋,马上又接着再下第二盘,这会还没下完。左隐便跟他招呼了一声,和周行找地方吃饭去了。

    吃完饭,左隐和周行在街上逛了一下,又回到棋楼。那人在房间里等候多时,一见到左隐,忙出声招呼:“小兄弟,我们继续吧?”

    左隐见他为人和善,虽然棋力不高,姑且和他下一下。

    棋局开始,那人一改上午的棋风,变得锐利起来。棋下得积极主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左隐精神抖擞,见招拆招,下到最后,依然略胜一筹。那人连叫了几声好,朝左隐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杀得性起,便重开一盘。那人又换了棋风,下得大开大豁,潇洒自如。

    左隐对那人的如此表现,在心里暗暗称奇。要知道,一个人从学棋开始,便会朝着自己擅长的方向慢慢形成自己的棋风。棋风便是在布局、中盘、官子等不同的阶段喜欢和擅长采用的战术和手段,每一种棋风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并不能想变就变。而左隐和此人下了三盘棋,他便展现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棋风,在左隐的印象中,这样的人真是绝无仅有。而且他的棋力好像还变得越来越强,前后判若两人。

    左隐施展了浑身解数,进入终盘前,局面还是略处下风。左隐再一次运用他的官子绝技,将局势扳了回来,最后堪堪赢了半子。

    那人一看结果,竟然高兴得鼓起掌来,不住地叫好。左隐受他的影响,顿时大感痛快。两人情绪高昂,相视而笑。

    眼看时候不早,那人便起身告辞,相约明日再战。

    周行见他两人下棋下得如此高兴,就好像刚刚比了场武一样。周行是练武之人,有时与人打架打得兴起,也会有这样痛快淋漓的感觉。没想到下棋也能下成这样,周行大呼少见。

    左隐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坐下来把刚才下的最后一盘棋复盘摆了出来,细细品味对方所下之棋的妙处。慢慢地,左隐发现在前两盘棋中,对方似乎下得有所收敛,只有在最后一盘才发挥了全部的功力。左隐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只有等明日再看他如何表现。难道他还能展现第四种棋风?果真那样的话,那可真是一个大奇人了。

    周行听左隐说起此人的奇怪之处,便在心里琢磨开了。以他的江湖经验来看,此人必定是有备而来,不大可能是随性而为这么简单。但从外表看来,又不像有什么恶意。尽管如此,周行还是在心里提高了警惕。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多留一个心眼总是没有坏处。

    第二天上午,左隐如约而至。坐了一会,那人又出现了。两人没说多话,摆开棋盘,放手厮杀。

    果然,那人又换了一种棋风。左隐和他下了四盘棋,便好像是跟四个人在下棋,每盘棋都棋风迥异。

    而且这一次,那人的棋力又变得更强了。他下的每一步棋都富含变化,战术也部署得更加巧妙。左隐从第一盘棋的轻松应对,到第四盘棋的苦苦支撑,就好像爬山一样,越到后面棋就下得越吃力。

第105章

    左隐左支右绌,终于不敌,败下阵来。

    那人看着左隐,赞许地点了点头,“小兄弟,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棋力,真是了得!”

    这盘棋左隐基本上从头到尾都处于劣势,对方的好几步棋他都没看出来。左隐输了这盘棋,感觉很郁闷。

    那人见左隐还沉浸在棋局中,便微微一笑,说:“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叫左隐。刚才这个地方我要是先扳一下会不会好一点?”左隐的目光还盯在棋盘上。

    “这里你少下了一个秩序,如果先在这边压一路,然后再扳,白棋就被压制了。”

    “哦!对,这个我没想到。”左隐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又是懊恼又是感叹。他又回味了一下这里的妙味,心情才稍稍有点放松起来。

    “我们在柏树胡同有个小棋社,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去玩玩?”

    直到这会,左隐才从棋局中回过神来,“好啊!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姓毛,名晓春。明天你要是有空,直接过去就行了,我们的房子门口挂着‘棋营’的牌子,很好找的。我们棋社里有很多隐藏的高手,相信你会喜欢的。今天我还有点事,等会就要走了。”

    ”好,那我们明天见!“

    毛晓春走后,周行悄悄地对左隐说,”左香主,我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他一开始就隐藏了棋力,可能就是想把你引到他们棋社去。“

    ”不会吧?他可能就是想尝试不同的棋风而已,前面几盘的棋风都不是他本来的棋风,到最后这盘棋,才是他擅长的棋风,这样他的棋力才能全部发挥出来。“

    ”如果只是玩玩,为什么还要邀请你到他们棋社去?一般下棋的人对于手下败将是没什么兴趣的,你觉得他叫你过去会有什么目的?“

    ”目的啊?以棋会友?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先设想一下啊,凡事小心为上。“

    ”明天去看看再说,如果是正常的棋社,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倒是。“周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二天,左隐赶了个早。青青知道了,也想跟着去玩。于是,左隐和青青,还有周行,三人走了好长一段路,还坐了会车才到柏树胡同。一进胡同,拐了两个弯,正想找个人问路,青青抬手指着前面就喊了起来,“哥,在那呢!那有‘棋营’两个字。”

    左隐放眼望去,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棋营”两个大字。三人一路走过去,就看到一所青砖砌成的宅院,刷着黑漆的大门大开着。进门后,里面有几个小房间,有人声传出来。左隐就一直往前走到正面的房间门口,屋里的人看到有人来,便迎了上来。

    “你们找谁?”

    “请问毛晓春在吗?”

    “毛妖,有人找!”那人直接就喊了起来。话音刚落,一个人从左边的屋里跑了出来,正是毛晓春。

    “左隐,你们来了!”毛晓春热情地招呼着,“走,进屋去。”

    左隐跟着毛晓春进了正面的屋里,屋里摆了几张棋桌,有三盘棋正在进行着。右首坐着一人,有点胖胖的,毛晓春领着左隐他们走了过去。

    “铁头,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少年高手左隐!”毛晓春又指着那人对左隐说,“这是我们社长铁云。我昨天跟他说起你,他还不相信,说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那么强的棋力?我看你最好让他见识见识,呵呵!”

    铁云的样子有点憨憨地,他呵呵地笑着,朝左隐拱了拱手,“果然是一表人才!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左隐被他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拱了拱手,“两位谬赞了!在下可没有毛哥说的那么厉害!”

    “毛妖,你看他们还带了另一个少年,估计也是一位高手,今天真是要开眼界了。”铁云招呼着三人坐下,有人奉了茶上来。

    “左隐,请问这两位怎么称呼?”铁云看着青青和周行问道。

    “这是青青,他是周行。青青棋力一般,周大哥只是略懂一点。”左隐介绍道。

    “你说略懂一点,那我可得小心了,说不定这位略懂一点就把我们的人都干翻了,呵呵!”

    “是真的略懂一点,呵呵!”左隐觉得铁云平易近人,心里也放松了很多。青青听他说得有趣,便用手掩着口笑了起来。

    “你看我们这里很简陋,地方也小,来这下棋的都是一些闲人。他们这辈子对其他的名名利利都没什么兴趣,就只爱下棋,围棋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那挺好的!有围棋就已经足够了!”左隐倒有点羡慕他们,他就想过这样的日子。

    “他们在这潜心研究棋艺,在江湖上却籍籍无名,所以也没几个人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我们棋社里有几个商人,一切开销都是他们包了,也是我们的福气啊!”

    “你们棋社开了多久了?”周行开口问道。

    “可有些年头了,一开始是我去找了两三个人,后来人越来越多,就在这找了个房子做为据点。毛晓春跟我认识得很早,他现在是这里的骨干。你看他的棋那么厉害,在江湖上却没人知道他,这就是他不想去招惹江湖上的人和事。”

    “这倒挺好的!简直就是围棋的世外桃园!”周行道。

    “走!我带你们去认识几个棋友。”

    铁云带着左隐他们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几个人正在聊天。铁云一进去就说:“来了个新朋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指着左隐,笑着问:“你们猜他的棋力有几品?”

    那几人有说四品的,有说五品的,还有说三品的。铁云连连摇头,“毛妖跟他下了四盘棋,三败一胜,你们说几品?”

    大家顿时都惊呆了,他们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简直不敢相信铁云说的是真的。

    “谁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向他讨教一盘。他叫左隐,今天特意跑到我们这里玩的。”铁云环顾众人,似乎在征询大家的意见。

    “来,左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778/ 第一时间欣赏乌鹭传最新章节! 作者:斩铁惊云所写的《乌鹭传》为转载作品,乌鹭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乌鹭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乌鹭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乌鹭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乌鹭传介绍:
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