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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铁惊云     乌鹭传txt下载     乌鹭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崔潮坐镇第一台,对阵郭氏兄弟老大郭日明。

    郭日明下的第一手就让崔潮大吃一惊,他没有按常规去挂角,而是直接点了三三。一开始崔潮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把对方的棋封在角部,自己占了外势,这对以后的战斗是非常有利的。不过郭日明采用浅消吊打的方式,并没有让崔潮的外势发挥多大的作用。棋至中盘,崔潮不但没有占据优势,反而在实地上有所落后。

    崔潮抖擞精神,施展出自己的全部功力,利用小处的官子,一点一点地往回抠。郭日明跟崔潮比起来,到底还是在基本功方面有所欠缺,在细节方面的处理没有崔潮下得那么细腻。不知不觉中,崔潮已经牢牢地保持着细微的优势。

    云渊源在第二台对阵郭氏兄弟老二郭月明,郭月明采用了跟他哥哥郭日明同样的战术,一上来就点了三三。云渊源面对这种怪异的着法,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下得很被动。序盘过后,在实地上落后了很多。云渊源的目光偷偷地向崔潮那边飘了过去,看到了崔潮在棋桌下做出的手势。

    原来,崔潮事先就跟云渊源约定了一套手势,一旦云渊源的局势落后,崔潮就会通过手势给云渊源施以援手。崔潮虽然一直都很痛恨这种作弊的手法,但他现在要面对的是自己全家人的生死,在这个艰难的处境中,崔潮连吃饭都朝不保夕,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郭月明的棋力比他哥哥要弱一些,特别是在计算攻杀时有点吃力。崔潮看到他这个弱点,便用手势连续指点了云渊源十多招,将郭月明的一块大棋逼得狼狈逃窜,最后把尾巴舍掉才逃出大棋。通过这轮攻杀,云渊源大得便宜,局势大大领先,优势已不可动摇。

    第三台的丁香面对郭氏兄弟老三郭星明,虽然才刚刚学会了围棋的规则,却也下得不紧不慢。倒是郭星明遇到这样别扭的下法,心中大为疑惑。他不停地抬眼去看丁香,一开始还以为丁香用了特别的手法。下着下着,等他把丁香的棋吃了一块又一块,他才确定原来丁香根本就不会下棋。他明白过来之后,便对丁香生气地说,“你是真不会下棋,还是逗我玩啊?”

    丁香笑嘻嘻地回道:“我会下棋啊,不过你比我厉害!把我的棋都吃光了,嘻嘻!”

    郭星明把棋一扔,起身去把管事的找来,指着棋局让管事的看,“你说这算什么回事?”

    管事的一看,丁香的棋下得七零八落,没一块活的,便问她:“你不是故意捣乱的吧?”

    丁香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有捣乱,只不过刚刚学会下棋而已,这是我学棋之后下的第一盘棋。这盘棋应该是下输了,我认输好了!”说完一嘟嘴,两眼无辜地看着郭星明和管事的。

    郭星明顿时无语,感觉被人耍了,又很无奈。管事的看着丁香天真无邪的眼神,只好摇了摇头就走开了。

    没多久,郭月明眼看翻盘无望,就认输了。剩下郭日明还在苦苦支撑,可是崔潮下得稳稳地,将微弱的优势一直保持到终局,最后崔潮以一子半获胜。这样,两队的局数为二胜一负,崔潮领衔的陈村三杰队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管事的宣布对决结果时,崔潮和云渊源、丁香拥抱在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刘老爷听管事的说了三盘棋的过程之后,不禁哑然失笑,那个小姑娘明显就是来凑数的。可他们确实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刘老爷不能食言,就让管事的去安排最后的对决。

    这时,园子里却发生了一起争执。发生争执的双方,其中一位是本地的大户马老爷,另一位是岁寒三友队的第二台叶竹。

    马老爷带了一队人来参加这次的活动,在刚才他们和岁寒三友队下的三盘棋中,有两盘棋下成了一胜一负,最后一盘棋下完之后,马老爷的人执黑输了半个子。

    马老爷很不服气,他指着叶竹的鼻子说,“刚才这里明明有颗黑子,一定是被你偷偷拿走了,你这才刚好赢了半个子。”

    叶竹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你说我偷了棋子,那我把它藏在哪了?”

    “你还用藏?我刚才看你用手抹了一下嘴,一定是吃到肚子里去了,你当我是傻瓜吗?”

    刘老爷为了息事宁人,提出让他们重下一盘,但马老爷不同意。刘老爷又说让双方抓阄,马老爷也不同意。

    “刘兄,你不用跟我说这没用的,我有办法让他把棋子吐出来!”马老爷把手一招,两个家丁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叶竹,另外两个人上来对着叶竹的肚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不一会,就把叶竹打得黄胆水都吐了出来,跪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不停地干呕。

    马老爷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四个家丁围着叶竹,还要继续打。叶竹倒在地上,躬着身子,用手护住头脸,一动也不敢动。

    围观的人群都敢怒不敢言,崔潮看不过眼,便站出来说,“亏你们还是下棋的人,这点小事就把你们难倒了。”

    马老爷一看崔潮是个小孩,出口便骂,“小屁孩也敢出来多嘴,滚一边去!”

    崔潮心里有点害怕,他后撤了两步,说:“拿点泻药给他吃,什么都拉出来了。”

    刘老爷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连忙上去拉着马老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马兄,给个面子,在这里闹出人命来,我也担待不起,不如试试这个小兄弟说的办法。”

    马老爷囿于情面,只好勉强答应。

    刘老爷让管事的回去取了一包泻药过来,泡在碗里,给叶竹喝下,然后让人扶着叶竹去茅房,管事的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过了一阵,管事的回来了。他走到刘老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刘老爷便把马老爷拉到一边,两人说了半天。最后马老爷忿忿不平,铁青着脸就离开了。临走时,马老爷的人把棋桌踢翻了几张,棋子洒了一地。

    刘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把管事的叫了过去,嘱咐了几句。

    管事的随即走到大家面前,大声地宣布,“今天进入最后对决的两支队伍是陈村三杰队和岁寒三友队,请这两队的人到中间的大台上就座,争夺锦标!”

第77章

    崔潮走上场地中间的高台,坐在左首第一台的位置上。云渊源坐了第二台,丁香坐了第三台。

    过了一会,岁寒三友队的花梅和柏松搀着叶竹走上台来,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掌声,他们都在为叶竹鼓劲。

    按照三人的棋力,花梅理应坐第一台,叶竹坐第二台,柏松坐第三台。花梅考虑到叶竹身体受伤,想让他和柏松交换一下位置,坐到第三台。叶竹却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而退缩?”坚持要坐在第二台。

    云渊源见叶竹坐在自己对面,脸色苍白,身上多处受伤,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心里很是为他担忧,又为他决不服输的劲头暗暗叫好。对于这样的对手,云渊源只有全力以赴,才能给以对方最大的尊重。

    丁香朝她的对手柏松嘻嘻一笑,柏松大概也听说了刚才的事,知道丁香只是刚刚才学会了围棋的下棋规则,连入门都算不上。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柏松友善地冲丁香笑了笑,并没有看低她的意思。

    花梅大概三十来岁,他见崔潮只有十多岁,有点不相信郭氏兄弟的老大都输给了崔潮,心想郭日明可能是太大意了。经过猜先,花梅执白先行。

    花梅经验老到,并不急于求战,而是稳稳地把棋走得很坚实,慢慢地寻找战机。对于这样的棋,崔潮也很欢迎,他从小受的训练就是要先把自己的棋处理好,其次才能考虑攻击对方。这就好像两个武林高手摆好了架式,然后双方却开始转起圈来。盯着对方,却不出手,一切都在无形之中。旁观者若是看不出门道的,就会觉得很沉闷。只有能看出门道的,才能体会到双方的良苦用心。

    花梅和崔潮两人慢悠悠地下着,好像谁也不着急,其实他们都在紧盯着对方的漏洞。只要一着不慎,就会被对方抓住破绽,立刻陷入苦战,所以谁都不敢有一点松懈。

    第二台的这盘棋,刚好和第一台相反,两人一上来就开始激战。叶竹因为身体受伤,不利于持久战,必须速战速决。而云渊源佩服叶竹对围棋的认真和执着,也施展浑身解数与对方在棋盘上肉搏。激烈的战斗引得旁观者都来围观,反而很少有人去看第一台。棋盘上两人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刀光剑影,精彩纷呈,让旁观者大呼过瘾。

    至于第三台,丁香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显得更加从容。好像对她来说,围棋也就这样。如果不看棋的内容,只看她的神态和动作,一定觉得她也能下得一手好棋,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才学会围棋不到一个时辰的人。只见她神情自若,动作优雅,很有几分神韵。而她的对手柏松,看着她下的棋,连连摇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丁香的棋把柏松逼得很窘迫,而实际上却是柏松在暗暗叫苦,竟然会遇到一个连棋形都分不清的对手。让他看着这么难看的棋形,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眼看着丁香的白子一把把地被提去,棋盘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颗白子,丁香还是一本正经地下着,浑然不理会柏松嫌弃的眼神。偶尔走过来一两个围观者,稍稍一看便吃吃地笑两声而离去。搞得柏松脸上很是挂不住,要不是这盘棋关系重大,柏松可能自己先认输离座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太阳已经西斜。

    崔潮和花梅的棋才到中盘,两人有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但战斗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盘上局势细微,双方还是下得不紧不慢。就好像两个人在打太极,你推过来我推过去,就是没人出招。

    云渊源和叶竹的棋已经到了关键的决胜时刻,盘上两条大龙纠缠在一起,就看谁能更快一步下出那一剑封喉的一手。叶竹拼尽了全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下滴。一方面他要忍受身体上的伤痛,另一方面又要绞尽脑汁下出最具威力的着手,这双重的压力和痛苦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对他来说,云渊源不愧是一个好对手。如果是在正常的身体状况下,叶竹的棋力无疑要比云渊源更胜一筹。就算是叶竹的身体伤成现在这样,两人还是斗得难解难分。同时,云渊源的斗志也被叶竹充分激发了出来,下出了好几步超水平的好棋,掌握了盘上的主动权。

    云渊源经过再次周密的计算之后,决定下出那一步决胜的妙招,他把棋子稳稳地下在去五六的位置上,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叶竹看到这步棋,知道这是对方发出来的致胜一手。如果不能瓦解对方这步棋的进攻,他的大龙就会无疾而终。

    叶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起来。再缓缓睁开双眼,围绕着对方的这步杀着开始了紧张而又严密的计算。此刻不容有半点失误,必须考虑到双方所有的应手。

    旁观者们也被这令人窒息的战斗完全吸引了,他们仿佛看到两个剑客,黑剑客已经用尽全力将最后的一剑刺向了白剑客的喉咙,而白剑客则要在瞬息之间准确无误地化解这一剑,才能逃过这致命的一击。如果黑剑客这一击不中,也就无力再抵挡白剑客的任何反击。双方都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叶竹出招了,他下在了去五八的位置上。这步棋意在防守来自对方两个方向的攻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大龙的安全。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疏忽了云渊源隐藏在杀着之下的第三个方向的攻击,这才是夺命的狠棋。云渊源嘴角上扬,拈起一颗黑子,下在了去八八的位置。这步棋一出,白方的大龙已经无法两全,为了护头就只能丢尾,要护尾就保不住头了。

    叶竹看清了后续的手段,但是已经没有化解的余地,只能接受这无情的现实。旁观者们发出一阵叹息声,这棋已经救无可救了。

    叶竹没有再继续落子,在这个时候认输,时机刚刚好。他惨然一笑,投子认负。顿时整个人就进入了虚脱的状态,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声,云渊源赶紧站起身来去看叶竹。可管事的却更快一步,他伸手扶起叶竹的头,用大拇指去掐住叶竹的人中穴。过了片刻,叶竹悠悠地醒了过来。

    “没事了,他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阵就好了!”管事的怕大家担心,连忙出言抚慰。他一招手,两个仆人走了过来,搀起叶竹进房里去了。

    “这局棋由陈村三杰队的云渊源获胜。”管事的向大家宣布了结果。

    接着,管事的走到了第三台棋桌前。他看了看棋局,对丁香说:“小妹妹,这盘棋你已经输了太多,应该要认输了,否则,我将判你为负了。”

    “那我还是认输吧!”丁香并没有显得很难过,反而为自己又下完了第二盘棋而高兴,好像是她赢得了这盘棋的最后胜利。

    柏松淡淡地一笑,能在重大的对决中遇到丁香这样的对手,看来也是非常难得的一种经历。

    “第三台是岁寒三友队的柏松获胜!”管事的大声做出宣判。

    两队战成了一胜一负,最后的结果将由第一台的崔潮和花梅之间的胜负来决定。

第78章

    耐心的等待终于有了收获,崔潮看到对方在走一处官子时少走了一个秩序,留下了隐患。经过仔细计算,崔潮发现这里有一个对自己很有利的无忧劫。但崔潮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借着收官子,把自己的棋都补强了,还利用对方的薄弱之处,留下了很多劫材。

    等双方的官子差不多要收完的时候,崔潮走出了最后的杀着,挑起了劫争。这个劫对崔潮来说很轻,对花梅却很重,可以说是花梅输不起的劫。这时,花梅才发现自己的劫材远远不够,而崔潮经过前面的准备,劫材充足,已经胜券在握。

    这盘棋双方的差距本来就很细微,现在花梅突然遭到如此重大的损失,败局已经不可挽回。高手之间比拼的是内力,也是谋略,细小的差距就能决定整盘棋的胜负。看起来,花梅的这个小失误好像很偶然,但从双方的棋力差距上来说,却是必然。因为在漫长的棋局中,棋力弱的一方总会暴露出一些或大或小的失误,从而招致最后的失败。在一局棋中,失误较少或者是能发现对方更多失误的一方才能获得全局的胜利。

    遗憾之余,花梅败得心服口服。眼前的这个少年,在棋盘上显得比他更加强大。

    在管事的宣布本次活动最终由陈村三杰队夺得锦标时,崔潮和云渊源、丁香欢呼雀跃,庆祝他们在遭受人生劫难之后的第一个胜利。这样的胜利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强,他们有了战胜更多困难的信心。

    刘老爷亲自将彩头五两银子赠送给了崔潮,这个小小的少年向大家展示了他的高超智慧。不但略施小计帮他赶走了马老爷这种恶人,而且在棋盘上也赢得了对手的尊重和信服。

    在得知他们还要继续赶路后,刘老爷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和瓜果,还让人赶着马车送了他们一程。

    这天晚上,三人找了个旅店好好地吃了一顿饭,洗了澡,美美地睡了一觉。十多天来,崔潮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放松的机会,崔潮知道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去做。他要积蓄力量,去迎接随时会来的困难。

    “爹,娘,大哥,小妹,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崔潮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以后还有一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第二天早晨,三人容光焕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丁香梳洗一新,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小姑娘站在崔潮面前。洗去了磨难的尘土,现出了靓丽的本色。

    崔潮和云渊源也梳洗整齐,三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有说有笑地踏上了征程。未来不可预料,但却充满了希望。崔潮和丁香遭受了人生的重大变故,他们却用乐观的态度回击了命运的安排。

    旅途很辛苦,三个小伙伴通过交流加深了彼此之间的了解。他们性情各异,却能和睦相处。丁香年纪最小,却俨然成了发号施令的人,要走要停,都随她的意。丁香在两个大哥哥的照顾下,渐渐地平复了痛失双亲的巨大悲痛。

    这天,三人渡过了长江,来到通州。这里富庶繁华,仿佛更胜苏州。因为依傍长江,风土人情又大不一样。

    崔潮一心赶路,在通州城里匆匆穿行而过,顾不上丁香和云渊源他们对这里流连忘返的目光。经过城中心时,一座新搭建的高台出现在三人的眼前。台上一块巨幅的锦缎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弈”字,让崔潮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高台前面一左一右两根粗大的台柱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世事如棋,一局争来千秋业”,下联是“清风有弈,百战流传万世芳”。两边旌旗招展,每面旗上绣的都是“清风门”三个字。

    崔潮在苏州时,就知道有清风门,却不知道清风门原来如此威风气派。苏州是弈乐帮的天下,其他帮派都成了小帮派。但清风门在全国各地都建了很多堂口和分舵,门中高手如云,弟子成千上万,自是弈乐帮不能比的。

    云渊源是个爱热闹的人,一看到这高台,便兴致勃勃地跑去台下转悠了一圈。

    若在平时,崔潮必定要去会一会清风门的高手。但此时,崔潮心中有事,不想在此耽搁。不一会,他看到云渊源转回来,便想抬脚离去。

    云渊源忙出声叫住了他,说:“潮哥,先别忙走,他们清风门想要弘扬门威,在这里摆下了一座擂台。凡连胜三场者可得赏银十两,还可以挑战清风七子,我看以你的棋力,可以一试。”

    崔潮年纪比云渊源小,但云渊源敬服他的棋力,故不依年龄高低而尊称他一声潮哥。

    “现在我没这个心情,我们还是走吧!”刚转身要走,又被云渊源一把拉住。

    “我们现在每天才能走三四十里路,而且丁香人小,我怕她走坏了脚,那就麻烦了。我们要是能赢他十两银子,再雇辆车,这一来每天走个百八十里不成问题,二来我们人也轻松,岂不是好?”云渊源这话说得在理。

    崔潮低头考虑了一下,以他的棋力在弈乐帮已经难逢对手,要对付清风门的普通高手,应该不成问题。至于挑战清风七子,大概赢面不大,不试也罢。从这里到山东,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得做长久打算。

    “走,看看去!苦秀才,你也可以试试。”

    三人来到台下,去找管事的报名。管事的领着他们走到台子西侧,那里摆了一长溜的棋桌,已经开了十几盘棋。走到第七号棋桌时,管事的停了下来,朝左前方招了招手,一个年轻小伙看到了便走了过来。

    “方真,他们俩要挑战,你把方成也叫过来。”管事的说。

    方真朝身后吆喝了一声,又过来一个小伙,大概就是方成。两人商量了一下,方真指着方成对云渊源说,“你跟他去十一号桌。”又对崔潮说,“我跟你下。我们这是快棋,这支快香燃完了,棋就结束了。如果没下完,就由棋判来判决。明白了吗?”

    崔潮点了点头,又问:“只赢一盘或者两盘,有赏银吗?”

    “赢一盘没有,赢两盘有赏银一两。”

    “行,来吧!”

    两人摆开棋盘,崔潮一上来就痛下杀手,毫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方真给干翻了。

    “行啊!有两下子。”方真倒是不含糊,痛快地认了输,然后去找了另外一个人过来。

    这人的棋力比方真要强一点,但也不是崔潮的对手,才坚持到中盘,大龙就愤死,只好认输。

    “可以啊!你小子年纪不大,棋下得真好!”方真毫不掩饰地称赞起崔潮来。

第79章

    “你等着,我去把强哥叫来,你要再赢了他,就可以去领赏银了。还可以挑战一下我们的清风七子,那可都是大师级别的,普通人都难得有机会跟他们下上一盘棋。”方真快人快语,说罢就找人去了。

    不一会,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走到崔潮对面坐下,他便是强哥,是清风门在通州的香主。他看了看崔潮,问道:“你几岁了?”

    “十六。”

    “不错!来吧,让我会会你。”强哥示意崔潮先下。

    崔潮还是采用快攻的战术,不料强哥以快制快,丝毫不落下风,崔潮就知道遇上对手了。

    他迅速地调整了一下,把从郭日明那里学来的点三三的战术用上了。强哥一见这步棋,果然步调有点慌乱起来,崔潮的灵机应变初见成效。

    几步棋下来,强哥虽然有点不适应,却也没有吃亏。他利用自己的外势,向崔潮的一块棋发起了进攻。强哥的棋很有力道,崔潮顿时有点被动起来。

    崔潮在对方的包围圈中左碰右搭,扩大棋形和眼位。强哥用犀利的着法紧紧逼住崔潮的棋,让他不能脱身。

    正在崔潮苦苦支撑之即,突然快香燃完了。崔潮一看,便停了下来。强哥愣了一下,才知道香已燃尽。他挠了挠头,有点无奈,这棋如果能下完,强哥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不过他还是按照规则,把棋判叫了过来。

    棋判过来看了看棋,又看了看崔潮,然后把强哥拉到一边低声交谈了几句,便走回来问崔潮:“你是哪里人?”

    崔潮见他眼神有点异样,便随口说道:“我刚路过这里。”

    棋判迟疑了一下,说:“你跟我来!”

    崔潮便起身跟在棋判后面,棋判一直走到台子后面的一间小屋里,崔潮也跟了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男人,大概有三四十岁,身材结实,皮肤倒很白净。

    棋判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棋判对崔潮说:“这是我们清风门的清风七子陈星大师,人称追星子。我看你棋不错,就给你一个挑战的机会。”

    刚才崔潮见陈星坐在座位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这会儿,陈星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崔潮,眼中精光大盛。崔潮心里不由得惊了一跳,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小兄弟,你学棋多久了?”陈星一开口,声音却很温和,让人听着很舒服。

    “我。。。大概三四年吧。”崔潮从三岁就已经开始学棋,他怕引起对方的更多盘问,便没有照实说。

    陈星又问:“你是跟谁学的棋?”

    崔潮觉得有点不自在,不太想跟他下棋,但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拿到十两赏银,只好勉强答道:“跟私塾里一个老师学的。”

    陈星微微点头,“你坐过来,我们下一盘。”

    崔潮想问有没有赏银,因为刚才对强哥的那盘棋,他已经处于劣势。如果按正常来判决,是会判他负的。可是棋判又把他带到这里来,让他挑战清风七子,就让他有点困惑。

    崔潮看了看陈星,觉得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就想还是跟他随便下一下,然后就拿赏银走人。他走过去坐在陈星对面,陈星轻声说:“你先下。”

    崔潮想了想,还是用快攻算了,不用跟他纠缠,反正应该是下不过他的,便起手攻对方角部。

    陈星随手应来,好像平平无奇,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崔潮。崔潮尽捡狠招来下,陈星不用细想,好像看穿了崔潮的心思一样,每一步都跟着崔潮的棋来。崔潮一招攻过去,对方就退一下。崔潮一退守,对方就顺势攻了过来。对方的着手看上去都很普通,可不管崔潮怎么用力,就是打不到对方。一轮猛攻下来,对方的棋安然无恙,倒是崔潮的棋显得薄弱起来。

    崔潮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好像鬼魅一样,在他身边无处不在。这棋越下越别扭,越下越难受,崔潮只盼着快点下完,他平生第一次在下棋的过程中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就下到这吧!你是要赶着到哪去吗?”陈星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我。。。对!我还要赶路呢,那个赏银有吗?”崔潮如释重负。

    “有!有!呆会我让人带你去取。你的棋很不错,但下得有点心不在焉。”陈星看着崔潮,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崔潮感觉陈星像一个长辈一样,对他刚才的表现有点失望,他心中便产生了一丝惭愧,好像有点对不住陈星。

    陈星又说,“你要是能静下心来,再勤加磨练,将来棋力一定不在我之下。”

    “多谢前辈教诲!只是我现在有些急事,我现在能走了吗?”崔潮的眼神有点慌乱起来,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花五!”陈星朝屋外喊道。

    “弟子在!”门外闪进来一个人。

    “你带他去领十两赏银。”

    “是!”花五对崔潮说,“你跟我来。”

    崔潮站起来,对陈星做了个揖,便转身跟着花五出去了。走到屋外,崔潮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突然感觉胸口舒畅了不少。

    崔潮领了赏银,便走到前面去找云渊源和丁香。只见他俩正站在台前四处张望,一看到崔潮便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了起来,“我们在这呢!”

    崔潮连忙跑了过去,问云渊源,“你怎么样?赢了吗?”

    “只赢了一盘,没拿到赏银,你呢?刚才去哪了?”云渊源好像觉得崔潮有点不对劲。

    “先别说了,快走!这里有点邪门。”崔潮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前走去。

    “潮哥哥,你怎么了?”丁香觉得有点奇怪,忙跟上去拉着崔潮的衣袖。

    “我拿到赏银了,我们去那边看看能不能雇辆车?”

    三人走到城门口,看到路边停了很多马车,便走过去问。车夫说最多只能雇三天的车,他们也不敢走太远,要五两银子。

    崔潮跟车夫讨价还价,最后说好四两银子雇三天。

    云渊源到路边买了些吃的带上,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出城去了。

第80章

    “潮哥,快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云渊源迫不及待地问。

    崔潮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我觉得他们好像对我有什么企图,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如果有什么企图,一定是想把你招入清风门。他们在这里摆下擂台,本来就是要弘扬门威,另一个目的应该就是招揽人才。”云渊源根据情况做了一番分析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他们怎么不明说呢?”崔潮觉得云渊源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看起来还是像那么回事。

    “他们问了你一些问题,可能觉得你没有想留下来的意思,然后就放弃了。”

    “哦~看来就是这样!算了,别管它了。”崔潮觉得云渊源分析起问题来比自己想得要更全面一点,对人对事的了解也要更多一些。

    “潮哥哥,你的棋那么厉害,是怎么练出来的?”丁香见崔潮接连打败了那么多人,不由得在心里升起一股景仰之情。

    “就练呗!”崔潮也不知如何说起,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让我告诉你,他一定是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下棋看书。潮哥,现在教教我吧!”云渊源憋了很久,现在大家都坐在车上,旅途漫长,正好可以请教一下。

    “你的棋是跟谁学会的?看过些什么书?”崔潮问。

    “一开始是在书上学的,我也算是读书人吧,琴棋书画什么的,多少都要学一点。后来我不读书了,就四处去找人下棋,看了一两本书,主要还是靠自己瞎琢磨。”

    “哦,原来如此!我就感觉你的棋不太正规,非常规的下法很多。”

    “就是乱来呗,什么非常规,哈哈!”云渊源自嘲道,“所以要请你给我指正一下。”

    崔潮想了一下,“现在没有棋具,不好弄。刚才走得太匆忙,应该去街上买点东西再走,通州那么繁华,物品应该很齐全,买起来也方便。”

    “潮哥哥,你也教教我呗!你们俩都那么厉害,我也想练练。”丁香见他们说,也被勾起了学棋的兴趣。

    “在我们苏州就有很多女孩子学棋,不过棋力都不太高。”

    “你可别小瞧我们女孩子,只不过是我们没机会罢了。我娘以前都只教我女红和厨艺,说女孩子只要学会这些就行了。”丁香嘟起嘴来,很不高兴。

    “啊,是我说错了,丁香这么聪明,一盏茶的工夫就学会下棋了,还能马上跟两大高手过招,可厉害了!”崔潮连忙说好话去哄她,又递了个眼色给云渊源。

    云渊源立刻会意,接口说道:“是啊!将来丁香一定是巾帼第一高手!”

    “我想我娘了。。。”丁香突然哭了起来,把崔潮和云渊源都吓坏了。

    “你娘。。。”崔潮刚说出口,自己也哽咽了,他想起自己的娘还在强盗手里,还不知是死是活,顿时就心乱如麻。

    云渊源看到他俩这样的神情,也想起自己的娘来。他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娘在家里一定担心死了,这会他才觉得当时的做法实在是太任性了。

    一时间,三人各想心事,没人再说话。

    却说在通州城里,陈星一等崔潮离开屋子,立刻叫了两个手下过来,对他们说,“你们再多叫几个人,找个僻静处把那男孩给我绑回来。跟他随行的还有两个人,不用管他们,只要那个男孩。”

    原来,之前那个棋判就看出了崔潮的非凡棋才,觉得应该把他招入清风门。虽然崔潮输给了强哥,但棋判还是把崔潮带到了陈星这里。

    陈星一试之下,果然觉得崔潮的棋才非比寻常。他出言试探了几句,根据崔潮遮遮掩掩的回答,觉得崔潮现在无心投入清风门,便没有明言招揽,而是想在暗中将崔潮抓住,再带回清风门慢慢劝说。

    江湖上各大围棋门派为了维持和加强本派的实力,都会尽力去招揽各处的少年才俊。清风门和天元帮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他们在招揽人才方面都是不遗余力,暗地里采用了很多非常规的手段。

    不料,崔潮对陈星的言语和神情产生了怀疑,一出门就雇了马车离开了通州城。等清风门的人追出来后,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但陈星还是没有放弃,他让人在通州城内仔细地搜索,又想起崔潮曾经说过他是路过这里的话。便派人出城去找,后来才想到他们会不会雇了马车,就在各个城门口打听了半天。最后在北门问到了人,才知道他们早就乘着马车离开了。

    陈星没有死心,为了招揽崔潮这样难得的人才,他觉得花多大力气都是值得的。他立刻向清风门总舵汇报情况,请求发出疾风令,在全国范围内派人追查崔潮的行踪。

    这一切,崔潮他们都浑然未知,一只无形的黑手已经在向他们逼近。

    中午,他们停下车,和车夫一起吃了中饭。歇息了一会,又继续赶路。马车一路颠簸,让人昏昏欲睡。

    三人时而聊聊天,时而打个盹。天黑时,赶到了一个小镇。镇子很小,三人在镇上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出售棋具的地方。为了省钱,他们没有去住旅店,就在马车上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又继续赶路。

    他们在经过一个县城时,终于买到了一幅棋具,还顺便买了几本棋书。棋书的质量很一般,字迹有点模糊不清,只能凑合着看。

    有了棋具,他们在马车上就有事干了。崔潮和云渊源两人轮流教丁香下棋,等丁香休息的时候,崔潮又要指点云渊源,帮他改正很多下棋的毛病,指出那些不合理的下法。云渊源被崔潮这一番指点,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受益匪浅。

    唯一不好的就是马车时不时就会来个大颠,一下就会把棋盘掀翻,棋子被洒得到处都是。棋子摆在棋盘上也是晃来晃去,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围棋的魅力让他们克服了这些种种的不便。

    丁香一边看书,一边请教两个老师,棋力进步很快。可她对围棋的兴趣好像不是很大,一碰到难的地方,就不想太费脑筋去钻研。崔潮和云渊源也不以为意,女孩子对围棋的热爱毕竟还是不如男孩子。她们要达到比较高的水平,需要付出比男孩子更多的努力。

第81章

    “前面就到扬州地面了,我把你们送到扬州城,你们就另外雇辆车吧!”车夫开口说道。

    “从扬州到山东还要多久?”崔潮问。

    “山东哪边?”

    “东边,靠海的那边。”

    “那还要十多天,你们再找人问吧!”

    一进扬州,仿佛围棋的气息就浓厚了起来。有时在路边也能看到下棋的人们,有大人,也有小孩。扬州的道路很平坦,马车也跑得快了。

    第二天,到了扬州城,车夫就把他们卸下,自己架着马车赶回通州去了。

    崔潮等三人先找个地方吃了饭,接着就在城里转悠,想去找人雇马车。一路走过去,崔潮听到路人们好像都在议论同一件事,那就是扬州的知府大人要在城里比棋招亲。崔潮在苏州也听说过有人比棋招婿,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

    后来走着走着,崔潮就在心里琢磨上了一件事。要去强盗手里救人,官府的人自然是最合适的。如果能通过比棋招亲当上扬州知府的女婿,到时要抓强盗救人还不就是岳父大人一句话的事?这一琢磨不要紧,崔潮越想越觉得比起去烂柯山庄找师叔,这才是拯救自己家人的唯一办法。

    “走,我们瞧瞧去!”崔潮对云渊源和丁香说道。

    云渊源一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崔潮不急着找马车,反而要去凑这个热闹,这情况可有点反常。

    “你不会是想要做人家女婿吧?”云渊源忍不住问道。

    “潮哥哥,你想找媳妇了?”丁香也问。

    崔潮没有说话,三人顺着人流往前走,不一会,就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座大红高台。上面挑着一面旗帜,写着“比棋招亲”四个大字。

    走近时,才看到台下摆了三张棋桌,每张棋桌上都有一盘棋,六个人两两做对,正在厮杀。高台上还摆着一张棋桌,对弈的两人一个是书生模样的人,另一个则是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崔潮在台下看不到台上的棋局,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打听一下。”云渊源撂下一句话,就从人群中钻过去了。

    崔潮走过去看台下的三盘棋,发现他们的棋力都不怎么样。崔潮一看坐在外侧的三人都是执白棋,初步估计,他们应该都是挑战者。那三人都在二十岁上下,长相都还算英俊。

    过了一会,云渊源回来了。

    “知府大人名叫关楚凡,他有三个女儿。这次比棋招亲的是二女儿,他们要先看人,然后才能开始挑战第一局。”云渊源看着崔潮,“你真要去参加挑战,不去蓬莱岛了?”

    “我想试试。”崔潮抿着嘴,脸上表情凝重,好像已经把这事决定下来了。

    “你是想借助官府的力量去拯救你的家人吗?”云渊源脱口而出。

    崔潮被云渊源拆穿了心事,眼神有点迷乱,“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吗?就算我们千辛万苦到了蓬莱岛,找到了我师叔,难道他就一定能救得了我的家人吗?这一来一回都要一个多月,可能我爹娘他们早就遇害了,到时还怎么救?”崔潮说着说着,心情越来越激动。出门的艰辛是他以前在苏州的时候想象不到的,他更害怕的是,从扬州到山东还有十多天路程,难保不会发生更多的意外,能不能安全地到达蓬莱岛还是个问题。

    “可是。。。”云渊源也说不上来,是把命运交给一个完全陌生的扬州知府去决定,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从未谋面的师叔身上,这哪一个更加可靠?又或者哪一个更加不可预料?

    丁香一想到崔潮要成亲,自己就可能失去对崔潮的依赖,从此以后她就要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再没有潮哥哥可以照顾她。

    “苦秀才,你看着丁香,我去报名。”

    崔潮转到后台,找管事的去报名。管事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便领着他沿着一道走廊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门上挂着竹帘。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一下。”管事的对崔潮说了一声,自己掀起竹帘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管事的出来了,对崔潮轻声说,“你进去吧,走路小心点。”

    崔潮进了门,看到房里坐着一位太太。这位太太正是关知府的妻子于氏,她的穿着打扮雍容华贵,看到崔潮,便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太,我叫崔潮。”崔潮小心地回答。

    “你是哪里的人士?”于太太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温柔。

    “我是苏州人。”

    “苏州的?怎么跑到扬州来了?”

    “我家有亲戚在扬州,听闻关小姐温柔贤淑,又爱好围棋,便想让我来试试。”

    “这都是她爹的主意,他自己爱好围棋,才想出这个法子来。都说爱下围棋的人心眼好,不会出去惹事生非。”于太太说着笑了起来,“你多大了?”

    “今年十八了。”崔潮故意把年龄说大了两岁。他注意到于太太左边身后有扇门,门上也挂着竹帘,门里若隐若现,似乎坐着一个人。

    于太太见崔潮一表人才,面容姣好,谈吐得体,心里便有几分喜欢。又问了一些家长理短,崔潮都据实回答,只是把家人遭遇变故之后的事一并隐瞒不提。

    最后,于太太问道:“你如果挑战成功,便要入赘到我们关家,你的父母都同意吗?”

    崔潮回道:“他们都同意,还有我哥在家呢!”

    “你自己也同意吗?”

    “我从小就立志,长大后要娶一位喜欢围棋的大家闺秀为妻。今天,我正是为此而来。”

    于太太对崔潮的回答很满意,“你先下去吧!”

    崔潮俯首退出,站在走廊下。管事的见崔潮出来了,便进门去请示太太。

    在屋里,于太太走进身后的竹帘门内,里面坐的是关家二小姐,闺名雎鸠。

    于太太见雎鸠面露笑容,便猜到了八九分,故意问道:“鸠儿,可满意吗?”

    雎鸠抿着小嘴,微微一笑,顿时一朵红云,飞上脸颊。她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若是不满意,我便让他走吧!”于太太转过脸去,只用余光瞄着雎鸠。

    “娘,我满意!”雎鸠轻声说道,脸颊更红了。

    于太太见她的神情,便知道这次她是遇到了这些天来她最喜欢的人。崔潮跟她年纪相仿,长相英俊,很对她的心意。

    “行了,娘知道了!现在你就希望他能过得了你爹那一关吧!”于太太走出门来,对管事的吩咐了几句。

第82章

    管事的出门来,对崔潮说:“小兄弟,跟我来吧!你可以参加棋艺挑战了。”

    崔潮忙鞠了一躬,“多谢您的关照!”

    “棋艺挑战共有三关,第一关是挑战清风门的高手。”

    崔潮一听到“清风门”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怎么又是清风门?”追星子陈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就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

    崔潮跟在管事的后面,来到台前,等着前面的人挑战结束。崔潮转过头将目光扫向围观的人群,发现云渊源和丁香正在向他招手。崔潮微微一笑,表情又回归凝重。

    头一次,崔潮要用自己的行为来决定将来的命运。一个人在失去父母的呵护之后,就要独自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这时,个人的能力就凸显出来,将来的命运是好是坏,已经完全不可预料。没有人可以依靠,也不再受到父母的束缚。不管前面是险境还是坦途,都只能咬着牙挺下去。

    清风门派出了扬州堂的五名香主来协助关知府的比棋招亲,这五人都是一流好手。他们轮流上阵,每次派出三人,分别接受众人的挑战。很多人知道是清风门的香主在把关后,便知难而退。还有些人则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胜利之神的眷顾。还有那些不知情的,不信邪的,都跃跃欲试。而那些棋艺虽然高超,但年龄和相貌及个人情况不符合期望的人都已经被于太太和关小姐淘汰。

    没过多久,就轮到崔潮上阵了。接受崔潮挑战的是罗靖,他只有二十多岁就做上了香主,可见其棋力之高已超出常人。

    这一次,崔潮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他要在棋盘上为家人和自己的命运而战斗,佛家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现在用它来形容崔潮此刻的境地,也毫不夸张。

    崔潮坐定后,深吸了一口气,便稳稳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罗靖并没有因为崔潮年幼而心生大意,他慎重地考虑每一步棋,不给对方以可趁之机。

    崔潮的棋下得很吃力,还好他事先就对这种艰苦的局面有了预判。这次,他要使出全部的功力才行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弈乐帮对清风门的挑战,只不过,现在的弈乐帮已经名存实亡了。

    棋入中盘,崔潮还是没能摆脱被动的局面,一直被罗靖所压制。再这样下去,崔潮获胜的机会就越来越渺茫了。到了这个时候,崔潮才发现这盘棋对他的另一个意义是,就算以前赢过再多的棋,如果这盘棋输了,一切也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刚才的战斗已经暂时结束,崔潮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现在棋盘上,崔潮的实地落后,棋也比对方的要薄,可以说处处都落于下风。

    罗靖则气定神闲,攻守有度,牢牢地控制着局势。有时在棋盘上,并不是大龙死了才令人绝望,而是处处都没有可趁之机,这才是真正的绝望。大龙死的概率很小,处处落后只能说明在棋力上有着明显的差距。

    随着棋局的进行,棋的变化越来越少,棋盘也就越来越小。

    崔潮在失望之余,两眼有点失神了。棋盘上的棋子在他眼前变得有点模糊起来,他看来看去,往日熟悉的棋形都变得陌生起来。崔潮的元神好像从体内钻了出来,跳到棋盘上,顺着那些陌生的棋形缓缓游走。一遍一遍地来回往复,越走越快,陌生的棋形变得熟悉起来。准确地说,是不同于往日的那些陌生的棋形开始变得熟悉起来。这是一种奇异的棋形,但是又似曾相识。

    崔潮顺着这种感觉,努力地回忆,在记忆之林中快速地穿梭。突然,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道闪电,一个特殊的棋形无比清晰地出现了。这个棋形就刻在那个神秘的地下室的墙壁上,他曾经对着这个棋形苦苦思索,多少个日夜都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它出现在了眼前的棋盘上。

    崔潮看到这个棋形还缺了一手棋,便不由自主地从棋罐中拈起一颗子,下在那个缺失的位置上,将这个棋形补全。

    罗靖看到这手棋,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手棋下在了一个奇怪而微妙的点上,没下之前,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下完之后,它的妙味才体现了出来。从正常的思维来看,是无论如何也推导不出这手棋来的。

    有了这手棋之后,崔潮的棋就变得好下了。薄弱的棋得到了加强,对方的棋上可供攻击的点也变得多起来。崔潮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把局势往回扳,双方又形成了一种均势,进入了收官的阶段。

    双方的盘面相差在毫厘之间,棋下完之后,两人对视了片刻,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来。可罗靖看到崔潮也是一脸茫然,只好摇了摇头。这盘棋的胜负可能就在半子之间,谁也没有准确的计算结果。

    棋判走了过来,确认棋局已经结束之后,便开始为双方数子。崔潮看着棋判的手指在棋盘上灵活地拨动着棋子做出一块块棋来,就好像正在用棋子计算着他将来的命运。

    等棋做好了,棋盘上还剩下一个单独的白子。崔潮看到了这颗子,就好像看到了命运在向他招手,与此同时,棋判宣布了棋局的结果,“白棋胜半子。”

    罗靖又仔细地点了点棋盘上的白子,最后摇了摇头,接受了输棋的结果。

    崔潮好像还没从棋局中脱离出来,他回忆着棋局的进程,思维停在了那莫名而奇妙的一手棋上。崔潮感觉那步棋并不是他自己下出来的,而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下出了那一步棋。这是他自从学会下棋以来,最为奇妙的一步棋。也许,从将来的某一天来看,这正是改变他命运的一步棋。

    管事的走到崔潮面前,对他说,“小兄弟,恭喜你闯过了头一关!你先休息片刻,准备上台攻擂吧!”

    崔潮冲管事的笑了笑,说了句“谢谢您的关照!”便起身跟着管事的走上台去,坐在一旁等着台子中央的棋局结束。

    “先攻擂,再守擂,连胜五场,就算过了第二关!”管事的解释道。

    “好的,我知道了!”崔潮抬起头来,去看台子中央的棋局,看样子差不多要结束了。

    在台下过关的人才能上台攻擂,攻擂成功了,再接受其他过关的人来攻擂。自比棋招亲开始以来,还没有人达成过五连胜,所以也就还没有人成功地闯过第二关。

    这些人的棋力都在伯仲之间,要想达成五连胜,又谈何容易?崔潮尽量地不去多想,把精力都集中在棋上。

第83章

    打擂台的两人结束了棋局,书生模样的人起身离座,懊恼地下台去了。

    “他守擂成功了!你跟我来吧!”管事的对崔潮说。

    崔潮跟着走了过去,管事的对座位上的男子说,“你歇息一下,下一场是这位小兄弟来攻擂。”

    那名男子是天元帮扬州堂的高手,名叫陶世杰。他盯着崔潮打量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屑,“小兄弟,你多大了?”

    “十八。”

    “有十八了?”陶世杰有点不相信,他摇了摇头,“我看最多十六。”

    “你管我多大了!”崔潮被他一下就拆穿了,心里不服气,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嗯,脾气倒不小,呵呵!”陶世杰不怒反笑,“年纪轻轻就整天想媳妇,这可不大好!男人不先闯下一番事业,却想着倒插门,未免太没志气了!”

    “小爷我爱怎样就怎样,像你这种人,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成家,准没好事!”崔潮被他抢白,便反唇相讥顶了回去。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可惜啊,我看你是过不了我这关了!”陶世杰白眼一翻,哼起小曲来。

    崔潮正要回嘴,突然猛醒了过来,“可别跟他斗嘴了,现在要保持心情平静才好。”便不再理他,收敛心神,养精蓄锐。

    过了一会,棋判过来了,对二人说道:“开始对局吧!由攻擂者执白先行。”

    崔潮整了整衣裳,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拈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小子,让我来教训你一盘,看你还敢嚣张!”陶世杰抓起一颗黑子,重重地拍在棋盘上。

    崔潮见他出言不逊,粗俗无礼,便瞪了他一眼。陶世杰却睁大眼睛,对着崔潮大声说道:“看什么看?下你的棋吧!”

    崔潮从小娇生惯养,只有别人受他的气,何曾受过别人的气?他见陶世杰态度恶劣,顿时气就上来了,“有你这么下棋吗?尽说废话!你懂不懂下棋的规矩?”

    “老子就这样,你想怎么样?不想下就早点滚蛋,别在这浪费老子的时间。”

    “难怪找不上媳妇,这德性,我看这次也没戏!”崔潮也在棋盘上重重拍下一颗白子。

    棋判见他们居然吵上了,连忙走过去出言警告,“你俩都安静点!像什么话?”

    “是他先说的!”崔潮一边看着棋判,一边抬手指着陶世杰。

    “我说什么了?我刚才一句话没说,就你一个人在叽叽歪歪。”陶世杰竟然矢口否认。

    “你……”崔潮见他如此无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谁再说一句,我就取消他的攻擂资格。”棋判被他俩惹急了。

    两人听了,都不敢再张嘴。陶世杰随手拍下一子,别过脸去。

    崔潮憋着气,心里难以平静。他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人,觉得对方比上次在山上遇到的无赖还要卑鄙无耻。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又下了一步棋。棋判见他俩都不说话了,便走回座位上去了。

    斗嘴归斗嘴,陶世杰的棋却下得很稳,攻中有守,很有压迫力。

    崔潮被陶世杰刚才这一闹,精神有点难以集中,一不小心就下了一步缓着。被陶世杰抢了一手,占了上风。崔潮心里懊悔,生出烦躁来。

    又下了几步棋,陶世杰竟然轻轻地哼起小调来。崔潮抬眼去看他,他反而更加得意,一脸坏笑。

    崔潮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便不再理会他,把自己的精神都集中到棋上。下棋不但是双方棋力的较量,也是对双方的定力和意志力的考验。崔潮识破了对方的伎俩之后,将自己受到的影响减到了最低。

    崔潮的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陶世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烟杆抽起烟来,有意无意地把烟都往崔潮脸上喷。崔潮受不了呛鼻的烟味,连连咳嗽,只好用衣袖捂住鼻子。

    在陶世杰不断的干扰下,崔潮这棋下得很是被动。眼看这棋再这么下下去,就要输了。崔潮心里一急,便顾不上那么多,也使出了盘外招。他刚下完一步棋,便开始在嘴里碎碎地念叨,“你个王八蛋,抽你妈的烟!”

    陶世杰瞪了崔潮一眼,口中骂道:“小兔崽子,跟我来这招?”

    崔潮不理他,把各种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就在嘴里不停地念叨。一开始陶世杰还能忍受,后来崔潮连他爹娘甚至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陶世杰受不了崔潮嘴里嗡嗡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烦躁。

    最后陶世杰实在忍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指着崔潮对棋判说,“棋判,你怎么不管管他?我一下棋,他就开始骂人,这还叫我还怎么下?”

    棋判见状便走了过来,问崔潮:“你在骂他吗?”

    崔潮张口就否认,“我没说话呀!他瞎说。”

    “他刚才一直在骂个不停,搞得我根本没心思下棋!”陶世杰显得很激动。

    “我没有……”

    “行了!我再警告你们一次,要是再惹事,你们俩都走人!”棋判也无从判断他俩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便把椅子搬过来,坐在他俩面前。

    陶世杰被崔潮搞得心烦意乱,连下了几步缓着。崔潮立刻抓住机会,连连攻击得手,扳回了局势。陶世杰一看吃了亏,心情就变坏了,嘴里开始嘟囔起来。

    “你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看到是你在骂人呢!”棋判看到陶世杰的嘴巴在动,便出言警告。

    陶世杰憋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发作。他用手不停地抓着棋罐里的棋子叮叮当当地响,另一只手使劲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崔潮见他抓狂的样子,心里得意,忍不住想笑。棋判怕陶世杰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于是更加紧张地盯着他。陶世杰越来越慌,他心急想挽回局面,便开始大举攻击崔潮的大龙。没想到自己的棋反而频频露出破绽,最后弄得不可收拾,大败的局面已经不可挽回。

    陶世杰呆呆地盯着棋盘,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大好的局面葬送掉。

    棋判怕他闹出事来,便判定崔潮获胜,结束了棋局。管事的走过来对崔潮说,“今天就下到这吧!明天再来。”

    崔潮连忙起身给棋判和管事的鞠了几个躬,连声道谢后匆匆离去,留下陶世杰一个人还在懊悔不已。

第84章

    崔潮下了擂台,三人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

    吃完晚饭,崔潮跟云渊源和丁香说起白天在下棋过程中发生的奇事,把他们都惊呆了。特别是云渊源,对崔潮在神游中下出妙手的经历,艳羡不已。

    丁香在高兴之余,不免有点担忧起来,“潮哥哥,你要是真的娶了媳妇,可不要扔下我不管。”

    崔潮看着她的小脸蛋,两只大眼睛里满是忧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心中一热,对丁香说,“丁香,我们在那个荒山野岭上萍水相逢,这就是难得的缘份。我以后一定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要一直跟着我这个哥哥,知道吗?”

    丁香听了这几句话,她一把抱住崔潮,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丁香那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已经离不开崔潮的呵护。

    “以后我就跟别人说你是我的表妹,这样就没人会赶你走了!”

    丁香使劲点了点头,“潮哥哥,我知道了,你真好!”等她收住眼泪,却看到云渊源在一旁傻笑,忙松开抱住崔潮的手,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来到了比棋招亲的现场。崔潮坐在高台上,等着闯过清风门高手这一关的人前来攻擂。

    上午的挑战全部结束后,只有一个人闯过了第一关,那人随即走上高台来向崔潮攻擂。

    这人长得白白胖胖,身着锦衣,一看就是官富人家的子弟。原来这人叫钱步韶,家里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大户。他家垂涎于知府大人的权势,又听说关家二小姐温柔美貌,便托人去清风门暗中打点,好在这天上午蒙混过关,得到了攻擂的机会。

    崔潮在苏州就见惯了这些官富子弟,一向对他们嗤之以鼻。这些人就是仰仗家里的权势作威作福,自身却没什么真本事。

    果然,钱步韶在崔潮手下没撑多久就败下阵来。他只能恨恨地瞪了崔潮几眼,便灰溜溜地滚下台去了。

    崔潮经过昨天的两场恶战,今天却因为钱步韶的作弊而捡了个大便宜,轻松地达成了二连胜。

    这天下午都没人能闯过第一关,直到隔天下午,才又有一人来攻擂。这人棋力不低,可能是心情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下出了大漏着,被崔潮抓住战机,将他一举击溃,顺利地达成了三连胜。

    到了晚上,崔潮等三人兴高采烈地去酒楼里吃了顿饭。眼看着离五连胜越来越近了,三人都高兴不已。云渊源问起第三关的内容是什么,崔潮说自己也不知道。云渊源开玩笑地说,可能是未来的岳父大人要来亲自把关。

    夜晚无事,崔潮便早早入睡,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守擂。

    早起后,崔潮依旧去台上守擂,云渊源和丁香则在台下为崔潮鼓掌助威。

    崔潮坐在台上,无意中在台下的人群中发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崔潮想起来好像就是在苏州的少年围棋大会上见过那人。那人也来这里参加挑战,却没能闯过第一关,崔潮不由得松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崔潮要是万一被人拆穿了身份,那就前功尽弃了。

    崔潮想起父亲还在受着牢狱之苦,心里就万分难受,他现在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把父亲拯救出来。

    下午有人闯关成功,前来攻擂。

    这人二十岁上下,名叫纪海,面如冠玉,儒雅有礼。他家是书香门第,父亲就在关知府手下当差。关知府对纪海颇有好感,这次比棋招亲有一大半就是为他而设。纪海也不负众望,顺利地闯过第一关,奔着崔潮而来,这才是崔潮的头号劲敌!

    面对三连胜的崔潮,纪海丝毫不敢轻敌。两人一交手,就知道这盘棋一定会很艰难。他们棋风相近,棋力相当。战火从角上燃到中腹,再从中腹向四周蔓延,这一场真是好胜负!

    棋谚说,大杀小输赢。这盘棋中出现了双活,导致最后双方子数相同,竟然下成了和棋。

    由于事先定的规则是攻擂者要获得胜利才算挑战成功,因此棋判判定崔潮守擂成功。

    但纪海并不服气,他振振有词地说,“既然是和棋,也并不表示他就守擂成功了,我还没有被击退,应该可以再次挑战。”

    于是,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纪海的父亲闻讯后,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去找关知府说明缘由,恳请再给他儿子一次挑战的机会。关知府有心偏袒纪海,便让人传令给棋判,使纪海可以再次攻擂。崔潮见棋判的判决被改判,不由得担心他们会不会在暗中捣鬼。

    关二小姐得知此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崔潮感到惋惜。以前,纪海曾经多次到关府陪关知府下棋,因此关二小姐对其脾性多少有些了解。纪海为人刻板,与人相处时,总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而他为了讨好关知府,总是爱说一些肉麻的马屁话。被关二小姐听到后,便对他心生反感。但关知府却很青睐纪海,认为以他的才能,将来可以在官场有一番作为。所以才想了这个比棋招亲的办法,一方面给关二小姐留了一些选择的余地,另一方面也给纪海提供了机会,这样正好两全其美。不管比棋招亲的结果如何,都可以让他们二人以后都不再有怨言。

    纪海为此准备了很久,到处向高手请教,磨练棋艺。能入赘到关知府家,仰仗关知府的权势和人脉,今后就能在官场平步青云,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富贵之门已经向纪海敞开,令他不能不拼尽全力去争取。

    这时正好到了午休时间,棋判让他二人午后再战。

    两人经过一场鏖战,对双方的棋力棋风都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正好可以利用午休的时间做一些针对性的准备。

    纪海顾不上吃饭,马上把平日里经常请教的两个高手都请到自己家里,把上午的棋复盘摆出来给他们看,三人一起仔细研究,为下午再次攻擂而备战。

    崔潮则回到客栈,草草地吃了几口饭,一个人把上午的棋随便摆了摆。云渊源在一旁看着,他自己棋力不够,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丁香站在崔潮背后,给他揉揉肩,捏捏头,按摩按摩,崔潮还觉得挺舒服的。不一会,午困上来了,崔潮便倒在床上去小睡一会。

    崔潮一边想着棋局,一边昏昏欲睡。感觉自己飘飘悠悠地来到了一个地方,这里平坦宽阔,周围却空荡荡的。走着走着,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第85章

    那人穿着黑衣,戴着一顶黑帽,一看到崔潮便停了下来。

    崔潮见他形容古怪,心里有点害怕,怔怔地看着他。

    黑衣人却冲他笑了,很热情地走过来,对崔潮说,“崔帮主,最近运气不错啊!”

    “你认识我吗?”崔潮努力地回忆着,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你为什么叫我崔帮主?弈乐帮已经名存实亡了,我爹正陷在牢狱之中,还等着我去救他呢!”

    “你没见过我,我却天天都见到你。”黑衣人一笑起来,那张脸好像被扭曲了一样,显得更加难看,“不妨事,该去的就让它去吧!只是你现在的处境大大的不妙,我看你很需要我的帮助。”

    “你真的可以帮我吗?”崔潮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帮助。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我给你看点东西。”黑衣人转身就往南方走去,崔潮赶紧跟在他后面。

    不一会,前面出现了一道悬崖。黑衣人走到悬崖边上停了下来,崔潮不敢走近,站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黑衣人转过身来对崔潮招了招手,“不用害怕,走近一点!”

    崔潮怯怯地往前挪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去看悬崖下面。悬崖很高,下面的东西隐隐约约,好像有些黑点在蠕动。

    黑衣人突然大叫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他右手一挥,霎时间,天空中就出现了几道横线。然后他左手又一划,天空中又出现了几道竖线,与之前的横线交叉在一起,就像一块棋盘。他收回双手,再伸出右手在空中点了几下,只见几颗巨大的白色围棋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天空中的棋盘之上。

    黑衣人转过头来看惊讶得张大嘴巴的崔潮,问道:“怎么样?还记得这个棋形吗?”

    崔潮仰头看着这个奇怪的棋形,左边有三个子摆成三角形,另外几个子却离得很远,互相也没什么关联。崔潮很疑惑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应该从未见过这样的棋形。

    黑衣人微微一笑,用左手划了个圈,又伸出右手在空中点了几下,天空中又落下了几颗巨大的黑子,停在白子附近,组成一个新的棋形。

    “现在有印象了吗?”黑衣人这次笑出声来,好像在说“要是这都想不起来的话,那就太笨了。”

    现在一看就觉得熟悉多了,崔潮努力地在记忆中捕捉着它的影子。这么古怪的棋形是不可能出现在对局中的,只可能。。。“是在那个地下室的墙壁上!”崔潮兴奋地脱口而出。

    “没错!”黑衣人对崔潮的表现很满意,“你对这个棋形看懂了多少?”

    崔潮一脸迷茫,他在地下室里研究了两年,仍然对这些图形一无所知。

    “不要用你熟知的那些方法来看,试着用一些不同的方法看看。”黑衣人给了崔潮一些提示。

    “不同的方法?”崔潮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飞速地转动脑筋。

    “眼睛看到的都是表象,心眼看到的才是本质。抛开你已经掌握的技巧,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观察。”黑衣人继续提示引导。

    崔潮回想起自己在与罗靖对局时下出的那步妙手,正是依据地下室里的神秘图形的指引才能下得出来。他补上了图形的最后一手,但之前的几步是怎么走出来的,他却没怎么注意。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世人却只顾眼前,忽略了它们深层的联系。”黑衣人仿佛能看到崔潮的思维,循着他的思路继续指引。

    “你是说要在合适的时机下出这个棋形上的不同着手?可这些棋形那么奇怪,我要怎么去判断什么时候应该下哪一步呢?”崔潮越想就发现问题越多,“就像右上角那个子,和其他的子都没什么关系,万一是步废棋呢?”

    崔潮低头去看黑衣人,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崔潮急忙跑过去看,一下就忘记了那边的悬崖,他一脚踏空,跌了下去。。。

    “潮哥哥,快醒醒,该去下棋了!”

    崔潮从梦中惊醒过来,看到丁香正在大声地叫他,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潮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是啊,我梦见我掉下悬崖了,吓死我了!”崔潮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丁香咯咯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听见你在大喊大叫,还好没摔死。”

    崔潮突然觉得丁香笑起来好可爱,忍不住把丁香拉入怀中,轻声地在她耳边说道:“丁香,你真好看!”

    丁香一抬眼就看到崔潮眼中那温柔的情意,喃喃地回道:“潮哥哥,真的吗?你喜欢吗?”

    “我喜欢!”

    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可以互相闻到对方身上的体香,一时间都陶醉了。

    “该走了,下午这盘棋可是场硬仗。”崔潮放开了抱住丁香的手。

    丁香坐了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热得发烫。她回想起刚才躺在崔潮怀中的情景,仍然回味无穷。

    崔潮等三人赶到比棋招亲的现场时,发现纪海已经坐在高台之上闭目养神。

    崔潮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在纪海的对面坐了下来。纪海缓缓地睁开双眼,盯着崔潮的眉宇间,一道杀气从他的眼神中发出来。

    纪海经过午间的精心准备,再次攻擂,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眼前的这个少年现在就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必先除之而后快。

    对崔潮而言,他因缘巧合,单枪匹马地杀到这里,面对的无异于一座高山。他孤立无援,身负全家性命安危,眼看山顶在即,能不能登顶成功,就在这盘棋的胜负之间。赢了这盘棋,就很有可能打开富贵之门,救全家人于水火之中。输了这盘棋,等待他的可能是漫漫长路和永无止境的艰难岁月。小小的纹枰之上的输赢,将导致他命运的天壤之别。

    在纹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紧张地关注着棋局的结果,那就是关二小姐。这盘棋关乎她的人生幸福,生在官宦人家,衣食虽然无忧,幸福却不一定就唾手可得,还是要等待命运的安排。她对崔潮了解不多,仅仅只有外表的印象。但她却对纪海的为人非常反感,所以她宁愿要崔潮,也不想要纪海。纪海被关知府赏识的优势,到了关二小姐这里,却成了他的劣势。

第86章

    随着棋判的一句“开始吧”,纪海再次发起了对崔潮的攻擂。

    一开局,纪海就在角上下出了一个新的套路,崔潮对此感觉很陌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计算。纪海则轻车熟路,这正是他午间准备的策略之一。

    走完角上的变化,崔潮稍稍有点被动,不过好歹还是保持了均势。

    放眼看去,崔潮发现棋盘上的白子有个三角的棋形,和他在午休时所梦到的棋形一样。但右边现在还是空荡荡地,没有棋形中剩余的几个子。他又去看梦中所见黑棋棋形的位置,一个子的位置是虎口,还有一个子的位置紧挨着黑棋,如果在这个位置再下一步棋,黑棋就会变成聚形,这是行棋的大忌。

    失望之余,崔潮只好把精力都转移到正常的行棋思维上来。他对纪海的棋还是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攻击,纪海准备得很周到,把上午在行棋过程中的招数所出现的薄弱之处都进行了改善,让崔潮没有多少可趁之机。

    这样,崔潮的棋就变得保守了,纪海则下得更放松,更有针对性。

    棋入中盘,纪海在序盘阶段积累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处处压迫崔潮的棋,充分地发挥了每颗棋子的效力,局面变得有利起来。

    崔潮好像老是有点走神,脑子里时不时地想起梦中那个黑衣人说的话,那个奇异的棋形也不断地浮现在眼前。

    “抛开你已经掌握的技巧,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观察。”

    崔潮盯着那个奇异棋形对应的右上角那颗子的位置,但这个位置对白棋既无威胁,对黑棋也没什么好处。现在还是有很多价值比较大的点可以抢,崔潮对这个位置下不出手,便抢了一步价值比较大的官子。

    纪海的棋比较厚实,他一边攻击,一边收官,在实地上开始领先起来。

    相反,崔潮的棋下得畏手畏脚,处处退让。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不战而败了。崔潮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梦中奇异棋形对应的几个点,觉得现在下的话,还是价值不大。可现在棋盘上可下的棋越来越少,按正常下法多半要输棋。

    “抛开你已经掌握的技巧,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观察。”

    崔潮把心一横,决定孤掷一注,从奇异棋形对应的几个点里选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点,下了一步棋,虽然要亏一点官子,但多少还是有点价值。

    纪海看到这步棋,不知道崔潮是何用意,琢磨了半天也没看出它有什么好处。便对它不加理睬,在边上抢了一步大官子。

    下完刚才那步棋,奇异棋形对应的其他几个点好像都是废棋了,既不是官子,也对双方的攻守没什么帮助。只有中间那个下完之后变成聚形的点好像对白棋的大龙眼位有点威胁,但对方只要花一手棋补强一下,就什么毛病也没了。

    崔潮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在那个点上下了一步棋。

    纪海一看崔潮接连下了两步莫名其妙的棋,心里很是费解。他抬头看了看崔潮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反复计算了几遍,还是决定不加理睬,又去抢了一步官子。这样,他在实地上已经大大领先,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纪海选在这个时候才来参加比棋招亲,原来是有深意的。一开始,各大高手为了抢先达成五连胜,便纷纷上场厮杀。大家各不服气,结果就是刚刚攻擂成功,马上又守擂失败。经过十多天的争斗,高手们谁也达不成五连胜,就连三连胜的人都很少。到崔潮上场时,高手已经愈加的少。纪海就看准这个时机,上来阻击崔潮的四连胜。

    崔潮在这个时候,已经毫无退路了,只有全力攻击对方的大龙。他索性把外围的官子都让给了纪海,借机收紧了对白棋大龙的包围圈。然后下了一步棋去扑对方的虎口,这也是奇异所对应的点。

    令人奇怪的是,崔潮下完这些点之后,对方也把白棋对应奇异棋形上的点都补上了,梦中的奇异棋形在棋盘上已经越来越完整。

    这个时候,崔潮要补齐奇异棋形,还要下两步棋。有一步棋是现在双方必争之点,还有一步棋则离得比较远,崔潮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用。于是,崔潮先抢了那步要紧的棋。

    纪海觉得自己的大龙已经安全了,为了迫使崔潮早点认输,他开始反攻黑棋。

    崔潮一看白棋大龙还是安然无恙,看来奇异棋形所对应的那几步棋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崔潮顿时沮丧之极,感觉这次是被上天残酷地玩弄了。崔潮拿起一颗白棋,重重地拍在棋盘上,补上了奇异棋形的最后一步,期待着奇迹出现。然后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精神意志几近崩溃的边缘。

    突然他发现纪海的神色由自信变得凝重起来,眉头也锁住了,两眼死死地盯着棋盘。

    崔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头去看最后下的那步棋。初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对白棋大龙也完全没什么影响。但崔潮一看纪海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崔潮把目光移向那步棋右边的一块白棋,那块棋一直没什么问题,双方都没有对它过多地关注。崔潮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块棋现在居然生出毛病来了。他最后下的那步棋正好下在那块棋的痛点上,逼得它要往回跑,原来问题出在这!

    这块棋之前并不需要考虑死活问题,因为它随时可以连回去。可是在刚才崔潮攻击白棋大龙的时候,在它的附近下了好几步棋,白棋光顾着补强大龙,却对这块棋疏忽了。现在它还是有办法连回去,却不像刚才那样顺当了。

    纪海算来算去,处理这块棋最好的方案只能是打劫。如果不打劫,就要被黑棋切断后半截,那样就损失太大了,瞬间就会转为劣势。现在棋盘上只剩下一些小官子,再想扳回局面已经不大可能。

    崔潮也算清了这里的变化,这块白棋唯一的逃生之路就是打劫。如果一开劫,刚才白棋那条大龙身上的劫材就太多了,这是一个白棋根本打不起的劫!

    这盘棋纪海从序盘阶段就开始在局势上领先,一直到刚才那步棋之前,双方都认为这会是白棋必胜的局面。而在那步棋下完之后,纪海突然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一下子变成了白棋必败的局面。

    纪海再怎么冥思苦想都想不出解救之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劫。

    接下来的进程没有意外发生,崔潮打赢了这个劫,以一个小官子的代价把这块白棋斩获,将局势一举逆转!

第87章

    棋局结束了,纪海坐在座位上独自品尝着失败的苦果,久久不愿起身。

    都说人生如棋,当你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一盘棋局上,就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纪海在寻找失败原因的过程中,强忍着痛苦接受这无情的现实。他脸上的表情从面如死灰,到懊悔,到自责,到沮丧,最后到无奈。

    崔潮则从未有过地下了一盘自己也说不出滋味的棋,他甚至怀疑这盘棋究竟算不算是自己下的?在对局中,他的正常思路被梦中的奇异棋形大大地干扰,好像脑子里有个人在不断地给他支招,最后的胜利也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对局的结果比什么都重要,他已经顾不上去追究赢棋的过程。经过短暂的反思之后,崔潮便开始兴奋起来。五连胜就在眼前,抬起头来就可以看到山顶上那耀眼的光芒了。

    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也获得了胜利的喜悦,那就是关二小姐关雎鸠。为了自己的人生幸福,关雎鸠决定要给崔潮助上一臂之力,帮他顺利地达成五连胜。

    关雎鸠找到表哥徐志尧,羞羞答答地说出自己的意思后,让他帮忙想个办法。徐志尧平常跟清风门的人有往来,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

    徐志尧从小和关雎鸠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先好好地取笑了关雎鸠一番,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把关雎鸠作弄了一番,这才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徐志尧把清风门的好哥们秦风找了来,让他去参加比棋招亲。第一关由关二小姐把关,秦风自然是轻松过关。秦风在清风门里棋力并不出众,但他跟在第二关把守的一个香主关系很好。秦风瞅准时机,找到这个香主去挑战。这个香主一看是秦风,便心领神会,手下一松,秦风便得以轻松地闯过第二关,获得了向崔潮攻擂的机会。

    崔潮面对这最后的对手,自然是如临大敌,准备倾尽全力做最后一搏。却没想到对手竟然是个软柿子,崔潮没费什么劲就把对方打得溃不成军。以至于获胜之后,崔潮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待到管事的过来跟他说,他已经达成了五连胜闯过了第二关,他才确信自己已经完成了五连胜的艰苦奋战,进入了第三关的挑战。

    管事的把崔潮叫到一边,跟他说了挑战第三关的内容,原来真是如云渊源所猜测的那样,要去挑战未来岳父关楚凡。

    “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巳时再过来。”管事的对崔潮说。

    崔潮千恩万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送给管事的。管事的收下银子,立马对崔潮笑脸相迎,“多谢小爷!”

    崔潮从高台上下来,一看到云渊源,就对他说,“苦秀才,第三关的内容还真被你猜中了!”

    “啊?是吗!看到你终于赢了!这真是太好了!哈哈!我就说嘛!”云渊源笑得比崔潮还开心,“啊,真不容易!潮哥,你好厉害!说实在的,一开始我还对你没有信心呢!”

    “我也没想到,这几盘棋下得真是鬼使神差,波澜曲折。唉,真是一言难尽!”崔潮想起那些棋来就直摇头。

    丁香一面为崔潮高兴,一面想到崔潮马上就要成亲了,心里就说不出地难过。她小小的年纪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儿女私情,但这种感觉就在她心里自然而生,让她深陷在其中不能自拔。

    “苦秀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打听一下关知府的棋力?他是做官的,棋力应该不会太厉害吧?”

    “我看关知府考的应该不是棋力,棋力在前两关已经考过了,他应该是想了解你的为人。”

    “他想怎么了解?”崔潮突然担心起来,要是他派人去苏州的话,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弈乐帮的情况了。崔潮越想越害怕,“他不会要派人去查吧?”

    “这可难说,毕竟是他女儿的终身大事,做父母的对谁也不会放心。”

    没想到,这才是最大的难关。谁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犯人的儿子呢?崔潮想来想去,都没办法把这事隐瞒过去,他们只要去官府一查户籍典册,就全知道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去苏州!

    崔潮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不但可以将父亲的事全部隐瞒,还可以借机去救母亲和大哥小妹。

    吃过早餐,崔潮忐忑不安地走到比棋招亲的现场去找管事的。管事的领着崔潮坐上一辆装饰精致的双驾马车,走了半顿饭的工夫,来到了一座别院。别院不大,却清雅幽静。

    刚进门,就走出来一名丫环,领着崔潮进了中厅,管事的则自行离去。

    丫环让崔潮坐下,就去内堂禀告,另有一名丫环给崔潮奉上了一杯香茗。

    坐了一会,关知府从内堂走了出来,崔潮忙趋步上前跪在地下。关知府笑容可掬,在上首坐下,称赞了崔潮几句。接着,一名管家出来对崔潮说,“关大人要亲自考验你的才能,你跟我来吧!”

    管家领着崔潮出了中厅,走到西边的一间雅室里。房里摆了一张紫檀木棋桌,桌上是一张雕刻精美的名贵侧楸枰,青玉棋罐中盛着上好的玉石棋子。房间的摆设都经过精心设计,让人看上去非常地舒心和养眼。桌子两侧是两张红木椅,椅面上铺着蓝色的丝绒垫,坐上去软软的暖暖的,十分舒适。

    崔潮坐在下首,管家则立在一旁静候着。不一会,关知府踏着方步走了进来,在上首坐下。

    “让我来会一会这位少年高手吧!”关知府穿着便服,神情悠闲,显得和蔼可亲。

    崔潮赶紧起身拱手施礼,“晚辈斗胆向前辈请教一盘,请大人不吝赐教!”

    “繁文缛节可免,一到棋盘上,就只有黑白两色棋子,没有晚辈和前辈了!呵呵!”关知府看上去心情不错。

    管家在一旁说道:“小兄弟,请执白先行,开始对局吧!”

    崔潮重新上座,小心翼翼地从棋罐中拈出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在关知府面前,崔潮自然是不敢动粗,棋下得隐忍温和,敌进我退,敌退我守。

    以前在苏州,崔潮也陪着不少达官贵人下过棋。小的时候不懂忍让,经常杀得对方丢盔弃甲。长大后才知道有些棋不能赢,有些棋可以赢,有些棋则必须赢。

第88章

    突然棋盘上杀机陡起,黑棋开始对白棋一块孤子发起猛攻。

    要治理这块棋并不难,只见崔潮且战且退,守中带攻,这棋下得很是潇洒自如。

    崔潮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没发现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丫环。丫环等崔潮下完一步棋,就从侧门走到里屋去。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就会拿着一张纸条,再交给关知府。关知府一看纸条,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看来里屋有人在教关知府下棋呢,又或者是关知府在帮里屋的人下棋。

    崔潮一寻思,很快就明白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个人只能是关二小姐。她躲在里屋不方便出来,便让父亲帮她落子下棋。女子的棋风通常都直来直去,喜欢直线攻击。所以棋盘上的棋风突变,一定是关二小姐中途接手了棋局。

    一想到对手是关二小姐,崔潮的心思就变了。棋盘上是黑白棋子,但下棋人的心境还是跟对手有很大关系。棋和人是通过某种形式有所关联的,从棋的变化上就能感觉到下棋人的变化。如果是高手之间对弈,就能从棋盘上感受到对方的气场。

    关知府看着关二小姐下的棋,时而浅笑,时而赞许,时而惊叹。这样一来,对弈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崔潮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下棋就是有这样的效果,当你全心全意地融入到棋局中时,整个人就会随着棋局的变化而起伏。刚才跟关知府下棋的时候,棋盘上就像有两名剑士在过招。现在和关二小姐下棋,好像就变成了两只蝴蝶在山间的花丛中嬉戏。

    关知府看着两个年轻人的棋,既能看到女儿的咄咄逼人,也能看到崔潮的轻灵避让,不禁频频点头,有时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突然一个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爹爹,你在笑什么?是女儿下得不好吗?”

    关知府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女儿啊女儿,你这是得理不饶人啊!人家都让了你那么多,你还不肯罢手,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崔潮被人拆穿了心思,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谁叫他让了?是他的棋太差了!”关二小姐却不依不饶。

    “我女儿真是女中豪杰!比爹爹厉害多了!”关知府看了看棋盘,“我看这棋也下得差不多了,局面已经大优,赢定了!”

    关知府见崔潮还陶醉在棋局中,又说道:“后生啊,你这棋要输给我女儿,就过不了第三关了!”

    崔潮闻言大惊了一跳,这时他还沉浸在棋局中,已经忘了自己还没闯过第三关呢!现在听关知府这么一说,崔潮马上就紧张起来。他因为关二小姐的缘故,给对方让得太多,自己的棋被吃了好多,完全忘了还要争胜负这回事。

    关知府看到崔潮的窘样,又哈哈大笑起来。那边关二小姐在里屋沉不住气了,连忙说道:“爹爹,你又在戏弄人家了!”

    崔潮被他们父女俩搞懵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关知府又笑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这两个小孩都好可爱,很好玩。

    站在一旁的管家和丫环也都吃吃地笑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有崔潮处境尴尬,他嘿嘿地陪着傻笑,却不知道关知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等大家都笑够了,关知府对崔潮说,“后生,今天这棋就下到这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崔潮起身给关知府鞠了个躬,管家便领着他出门去了。两人走到大门外时,管家问清楚崔潮下榻的客栈,便让他自行离去。

    回到客栈后,面对云渊源和丁香的询问,崔潮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对局的情形,便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这两天对崔潮来说,真是度日如年,他整天闷闷不乐的。关府没有派人来客栈,比棋招亲也还在进行。崔潮兜里的钱已经不多了,最近钱花得很快,等得越久,这样的情况就会越窘迫。

    崔潮感觉自己就像困在一个无边的黑洞里,周围又冷又黑,他大声地喊叫,却没人回应。他伸出手去,什么也摸不到。只感到身体在不停地往下坠,好像随时都会触地,摔得粉身碎骨。

    云渊源和丁香想方设法地安慰崔潮,但是没什么用,崔潮不会因为他们的几句暖言暖语而减轻心头的沉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能切身体会,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只有当他和丁香依偎在一起时,才能得到一点慰籍。他有时会想带着丁香远远地离开,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生活。可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他不能就这样抛下自己的家人,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有种种的牵挂,那也是人活着的意义。一个被所有人遗弃的人,是不会得到生活的乐趣的。

    又过了三天,三人的生活花费开始让崔潮捉襟见肘,可关府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崔潮全无主意,他的心悬在空中,不知道要怎样应付接下来的日子。趁着午休的时间,崔潮一个人出了客栈,想到街上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扬州是盐业重地,经济发展繁盛异常。盐商们聚集在此,垄断了盐业的经营权,坐收暴利,过着豪奢的生活。有钱人多,连带着物价也比周围的其他地方都要高出很多。

    崔潮走在扬州街头,感受着繁荣奢华的气息,但在此刻,这样的气息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现在仅有的东西就是一身高超的棋艺,如果连棋艺都没有用武之地,那他就跟乞丐没什么区别了。他以前是富家公子,现在却什么也不是。他在这异地他乡,拼尽全力地争取着一丝丝的希望。眼看着这丝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坚持下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到遥远的山东去找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叔。

    崔潮盲无目的地在扬州城里逛了一两个时辰,当他精疲力尽地回到客栈时,云渊源和丁香一脸焦急地围上来,大声说道:“你这一下子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你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房钱不够了?”崔潮连忙担心地问。

第89章

    “根本不是房钱的事。。。”云渊源拉着崔潮正待要说,丁香嘴快,抢着说道:“关府派人来了!”

    “啊?人呢?在哪呢?”崔潮大惊失色,忙不迭地问道。

    “人家早走了!下午来的,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你回来。我们到附近去找你,就是不见你的人影。后来人家说不等了,要明天再来。我问他有什么要转告你的,他也没说。万一要是他们还要考验你和其他人,你这不就错过了?唉,你这没事出去乱跑干嘛?”云渊源话不停嘴,劈头就是一顿埋怨。

    “要不我现在过去?”崔潮刚一转身,又停住了。如果现在贸贸然地跑过去打扰到人家,反而会弄巧成拙,再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家。崔潮心里一着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唉,都等了这么多天了,我干嘛要在今天跑出去呢?就连上天也要捉弄我吗?”

    “我看那人走的时候好像也没生气,他明天应该还会过来,就是不知道他找你是什么事?”云渊源一看崔潮着急了,连忙出言安慰。

    “潮哥哥,你去哪了?是不是去想办法找房钱了?要不我们别在这住了,这里每天都要花好多钱。”丁香替崔潮难过起来。

    崔潮坐在床沿边,两手抱着头不说话。要是明天没有好消息,现在钱也花光了,难道真的要去乞讨吗?要从这里走路去山东,那还不得要几个月才能走到?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发生什么意外?巨大的精神压力把崔潮整个人都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云渊源还有父母,大不了可以回家去。可丁香的父母都没了,一定不能丢下她不管,要不然就只能让她跟着云渊源去,崔潮却又十分不舍。这些日子以来,他和丁香朝夕相处,已经有了比兄妹还要亲的感情,他不想和她分开。

    一时间千丝万缕,都在崔潮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这天晚上,大家都没心思吃饭,各自早早地躺到床上想着心事。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崔潮洗漱干净,吃了点早餐,就坐在房里等着关府的人过来。云渊源和丁香默默地陪在一边,一起等着那个宣判崔潮命运的人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从辰时等到巳时,再从巳时等到午时,还是没见人来。

    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充饥,又回到房间继续等。未时也过了,崔潮已经失去了耐心,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唉声叹气,时而焦虑万分。看得云渊源和丁香都心里难过得不得了,两人什么也帮不上。

    “崔潮在吗?”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崔潮闻声立刻停住脚步,目光朝门口飘过去。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正是关府的管家。崔潮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我在!真的万分抱歉,我昨天下午不知道您要过来,正好出去有点事,让您白跑了一趟。都是我不好,请您多多担待!”

    管家一看崔潮那么紧张,忙笑了笑说,“不妨事!本来今天上午我要过来的,临时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快请进屋来坐下说话!”云渊源在崔潮身后说道。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人都傻了,快快请坐!丁香,快去泡壶上好的香茶端过来!”崔潮一边招呼,一边把管家让到屋里来。

    管家往前走了两步,摆了摆手,道:“别忙了,我家老爷让我来请你到府上,有要紧的事。我们抓紧点时间,快点过去吧!”

    “好好好!那我们快点走吧!”崔潮让管家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

    云渊源和丁香两人送到大门口,便停住脚步,目送他们离开。

    “大哥,您知道关大人叫我过去是什么事吗?”崔潮忐忑不安地问道,生怕从管家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应该是好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家老爷没有明说。”管家一脸轻松地说。

    崔潮把手伸进怀里,那里有他仅剩的一小块碎银子。他想拿出来送给管家,又怕管家看不上眼。就像崔潮以前在苏州时,如果别人给的钱少了,他就会看不上人家,尽管别人是一番诚意。现在,他才体会到那些人纠结的心情。

    最终他还是没能拿得出手,是怕被管家笑话。而且他看管家的为人也挺随和,不像是那种随便向人索要贿赂的人。

    一路上,管家没再多说话,崔潮也不敢多嘴。两人走了大概半顿饭的工夫,来到一座朱红大门的宅院前。门口挂的大匾上写着两个大大的镀金字“关府”,这里就是关知府的府上了。

    两人刚到门口,一个小厮就迎了上来,对着管家低头哈腰,“宋管家,您回来了!”

    宋管家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家福,上午交待你的事可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太太还夸我呢!嘿嘿!”家福跟在宋管家后面,小心地陪着笑。

    “那就好!办事一定要用心,记着点!”宋管家脚步没停,穿过了一道门。

    “记着了,宋管家,您走好!”家福在门边停住,没再跟来。

    走过庭院,前面就是中厅。关知府和于太太都坐在厅上,宋管家连忙紧走了几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进了中厅。他向着关知府和于太太深深地鞠了两躬,然后说道:“禀老爷和太太,崔潮带到了。”

    关知府嗯了一声,宋管家朝站在门外的崔潮招了招手。崔潮赶紧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喊道:“晚辈崔潮叩见关大人和太太!”然后磕了两个响头,低着头不敢起来。

    “起来说话吧!”关知府说,“经过这些天的考核,我觉得你的才智和为人还算不错,胜过了其他人。但是,在谈婚论嫁之前,我和太太想见一见你的父母。虽说是入赘,但还是有很多话需要说清楚,有些事也要你我两家商量好。我想派人去苏州把你的父母都接到扬州来,你看如何?”

    崔潮听了这番话,心里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经过重重关卡,终于赢得了比棋招亲。忧的是他的父母现在一个身陷囹圄,一个生死未明,现在要怎么才能蒙混得过去呢?

第90章

    崔潮喜笑颜开,“多谢大人垂爱!晚辈可否先行返回苏州,让家人做一些准备,好到路上迎接。”

    “这倒是考虑得很周到,你看能不能多请一些家人过来?我们都想见见。”于太太微笑着说。

    “好的!他们应该也很想过来拜见大人和太太。”崔潮心里暗暗叫苦,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关知府和于太太又问了一些情况,崔潮都按家里出事前的状况一一作答。

    最后关知府说,“我给你们派辆马车吧!免得路上不安全,一些荒山野岭的地方经常有盗贼出没。”

    崔潮正巴不得,他兜里就只剩下一点碎银子,别说雇车,连吃饭都快要发愁了。崔潮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后离去。

    宋管家领着崔潮去后院,准备好马车和路上吃的用的东西。一个车夫和一个小厮坐在车上,先送崔潮到客栈,接上云渊源和丁香,就往苏州去了。

    “一定不能去苏州!”崔潮心里这样想着,一路上都在盘算。

    车夫和小厮两人话很多,不停地和崔潮聊天,问起苏州的风土人情,又问一些杂七杂八的事。云渊源和丁香都没去过苏州,插不上嘴,显得很沉默。车夫和小厮以为他们俩不善言辞,也没在意。崔潮对苏州很熟悉,说了很多有趣的事,逗得车夫和小厮都很开心。

    眼看着离苏州越来越近,崔潮还是没有想到办法来解决这一切。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现在富贵之门已经向他大大地打开,他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在门外焦急地徘徊。

    幸好长年的围棋训练让他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强大心智,尽管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表面上却还是镇定自如。

    崔潮坐在车上,看到路边有几个乞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觉得自己也很快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以后都会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突然,他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马车在飞快地奔驰,崔潮伸长了脖子去看前面的路。在远远地看到路边又有几个乞丐时,崔潮连忙对车夫说,“大哥,我感觉好累,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行,到前面没人的地方再停吧!这些叫花子可烦了!别让他们围上来。”车夫回道。

    “我很内急啊!就在前面停吧,大哥!”崔潮捂着肚子,憋得脸都红了。

    “健哥,快停下,崔公子快忍不住了!”小厮忙道。

    车夫连忙把马车赶到路边的空地上停下,崔潮不等车停稳就飞身跳了下去。下车之前他碰了一下云渊源,使了个眼色。云渊源会意,便说,“我也要去方便一下。”跟着崔潮一路跑过去。

    崔潮跑到僻静处,避开车夫和小厮的视线。等云渊源走过来,崔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给了云渊源一些钱。云渊源悄悄地从树后面绕到路边去,找了一个年轻的乞丐,嘀咕了半天。

    崔潮若无其事地回到马车边,拉着丁香也下车来透透气。车夫蹲到路边去抽旱烟袋,小厮则去包袱里翻了一些零食来吃。

    过了好一阵,云渊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乞丐。

    崔潮赶紧迎了上去,大声喊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了!出大事了!”云渊源惊慌失色,拉着崔潮说,“你爹娘让强盗掳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崔潮一听就急了。

    云渊源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指着那个乞丐说,“茗儿趁乱逃出来了,正要回苏州。”

    车夫和小厮连忙围了上来,关切地问:“崔公子,怎么回事?”

    崔潮呆呆地没有说话,云渊源对他俩说,“崔潮全家在游玩的途中被强盗打劫,所有人都被抓走了!”然后把乞丐拉到他们面前,“这是他们家的仆人茗儿,强盗打劫的时候侥幸跑掉了。”

    车夫和小厮听了,惊得说不上话来,他俩对视了一眼,然后问崔潮,“崔公子,现在怎么办?”

    “我得去救我家人。”崔潮怔怔地说。

    “你怎么去救?”车夫看着崔潮,“那些强盗胡作非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你要去了,说不定还会搭上一条命。”

    云渊源说,“先去报官吧!”

    “去哪报官?江宁还是苏州?”崔潮问。

    “江宁啊,是江宁的强盗。”云渊源说。

    “大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去江宁?”崔潮拉着车夫说,“去晚了恐怕就救不到了!”

    “江宁啊?我没去过,不知道路啊!”车夫为难地说。

    “不如回去找关知府。”小厮说。

    一时间,大家都拿不定主意。

    崔潮对乞丐说,“茗儿,你先回苏州去找王管家,让他们去苏州报官,再看能不能找些人去救人?”

    云渊源赶紧把乞丐拉到一边,拿了一些钱给他,说了几句话,乞丐就朝苏州方向跑去了。

    崔潮对车夫说,“大哥,我们先回扬州去吧!如果关大人肯替我做主那就最好了,要是不行,我就只能回苏州再想办法了。你看行吗?”

    车夫想了一下,说,“好!没有老爷的允许,我们也不能到别处去。这样最好,你去跟老爷求求情吧!”

    “嗯。”崔潮跳到车上,“快!别耽误时间了。”

    大家赶紧都上了马车,车夫利索地把马车掉过头来,连连加鞭,赶回扬州去。

    崔潮和云渊源一路商量着对策,却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丁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见崔潮脸上痛苦的表情,心里很难受,流下了眼泪。

    天黑后,一行人找了间旅店住下,崔潮把兜里仅有的一点钱都花光了。

    第二天,天没亮,大家就起来赶路,在午前赶到了扬州。

    马车停在关府门口,正好宋管家看到了,他连忙走了出来,惊讶地问车夫,“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车夫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下,崔潮哭丧着脸对宋管家说,“家门不幸,希望关知府可以为我做主,不然我就得赶回苏州去找人帮忙去救人。”

    宋管家低头想了一下,对崔潮说,“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这就去禀告老爷,等下再来找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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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围棋少年左隐闯荡江湖,偶得《尧帝弈经》,修炼上古围棋秘笈称霸天下,还有天元帮十二金仙,清风门清风七子,蓬莱岛上的不死棋仙,欢迎来到气势恢宏的围棋传奇世界!乌鹭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鹭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鹭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