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一万次相遇TXT下载一万次相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万次相遇全文阅读

作者:浮沸     一万次相遇txt下载     一万次相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第一百二十一次相遇

    颜溪甩下狠话,头也不回离开。直到进了电梯,她长长吐一口气,把心里那些悸动压得死死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心动了。

    一个晚上过去,杨潇韵睡得不熟,几乎做了整晚的梦,梦里处处都是温渟,喊她小学生。

    第二天,她跟着温澄考察赛狸岛的婚礼庄园,脸色发白,眼下的青黑用了好几层遮瑕都盖不住。

    温澄见她拧开第三瓶咖啡,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精神不好?”

    颜溪一口气喝下大半瓶,眼神闪烁,随便找个借口,“没啊,刚看了眼温建的股票,心有点凉。”

    温澄微微皱眉,顺着她的话问:“你买了温建的股票?”

    颜溪点头又摇头,“不是我,是我妈买的。”

    “下次回弹就抛了吧。”温澄避开同行的人,向她低声道。

    颜溪愣了一瞬,马上察觉到温澄的话中之意,联想到最近一连串关于温建的利空消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不会影响到淞旅控股吧。”

    温澄顿了顿,略显严肃地看向她:“放心,你的饭碗还是保得住的。”

    颜溪憋着笑,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回国后,她很满意现在的工作,虽然活不少,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但想到每个月公司发给她的加班费和奖金,颜溪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动力,还能再干五十年!

    负责安排考察的助理走过来,向她解释道:“温组长,接下来的行程还剩下欧式复古庄园,但节目组还在录制,预计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撤离场地。”

    颜溪:“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十一点前能结束录制吗?”

    助理有些为难:“听说今早有狗仔冒充粉丝进来,录制现场发生了一些小摩擦,所以延迟了一点。”

    温澄原定的计划是今天中午前结束对八大婚礼庄园的美陈包装考察,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她不想半途而废,更不能耽误下午的集团会议,索性只点了美陈负责人过来,“其他人都回去正常办公吧,我们四个去看下现场,不会打扰到他们录节目。”

    助理点头,“我马上安排。”

    ——

    到了现场,温澄一行人在外围考察,颜溪眼尖地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助理喊来一队保安,把他们关在仓库里,查问之后得知他们是早上就躲进园区的狗仔,被录制组一顿撵走后又混了进来。

    现场正在录制分组环节,杨潇韵被分到黄队,和她同队的还有三个男明星,虽然名气不如她大,但胜在有梗,时不时就能令全场爆笑。

    杨潇韵回到休息室,准备换上录制组提供的黄白队服。

    “录完了?”看见杨潇韵一个人进来,半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起身,走过来,搂住她的腰。

    杨潇韵躲开他,鲜艳的唇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你别弄,等会还要换场地录制。”

    “怎么没了?”他粗粝的指腹在她锁骨处摩挲,眼底露出一丝疑惑。

    他指的是昨晚留下的痕迹,今早看到时还红得发紫,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

    “用遮瑕盖住了,你别再蹭了。”杨潇韵趁着间隙把出场穿的裙子换下来,空出手来摸摸他的头,“你乖乖的,等我录完节目,要不你出去逛一圈,这里景色很好。”

    他轻笑一声,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她迅速穿上队服,“我觉得我不像你男朋友。”

    “那像什么?”

    “像你的——男宠,”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是眼巴巴等着你来宠幸的那种。”

    “程亦奇,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杨潇韵转头看他,很不争气的红了耳尖,“昨天晚上,我不是宠幸你了?”

    想到昨晚这个男人给她的“惊喜”,杨潇韵今天腿还是软的。

    十个小时前,杨潇韵刚结束录制。

    艾米莉和助理都很默契地没跟着她上三十层,她穿着湿了半截的芭蕾纱裙回到房间,并不知道里面有人等了她许久。房卡还没插到取电槽里,她就被人在黑暗中抱住。

    她惊叫,却被堵住唇,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闯入领地的男人热烈又急切,像一只在黑暗中蛰伏许久的猎豹,一击便能将她撕碎。

    杨潇韵一怔,猜到他是谁,渐渐松下防备。直到被吻得喘不过气,她低低地“唔”了声,往后退一分,留出呼吸的空隙,还不忘埋怨道:“你吓死我了。”

    程亦奇往前追,压着声音问她:“想我吗?”

    “你说呢?”她反问。

    静谧的夜里,他低着头看她,慵懒的声音传进她耳中:“我也是。”

    然后,她那件渐变雾霾蓝的纱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孤单地躺在玄关的软垫上。直到两个小时后,杨潇韵才披着浴袍,赤脚走过来,从地上捡起这件价值不菲的服装,庆幸没被程亦奇彻底破坏。

    ……

    赛狸岛的商业街很喧闹,程亦奇戴着黑色口罩,穿梭在人群中。

    艾米莉给他透露了几个地点,他能抢在黄队打卡前抵达这些地方。

    他走到一个射击摊前,闲着无聊扫码付了八块钱,五秒内,十发十中,动作利落干净,赢得一个赛狸岛的钥匙扣纪念品。

    围在旁边的两个女生拍掌叫好,吸引不少游客凑到摊前,还有好事的vlog博主起哄让他脱下口罩,摊主见生意好起来,又免费送了程亦奇二十枪。

    “小哥哥,这二十枪再中的话,能把那个三眼怪玩偶带走哦。”摊主说。

    程亦奇抬眼一扫,目光落在奖品架最上层的那个小羊玩偶,“那只羊呢?”

    小羊雪白,脸颊上有两个害羞的红圈,看起来治愈又软糯。

    杨潇韵的表情包里出现过这只羊。

    “我知道!那只羊要五十枪全中呢。”围观的游客回答。

    程亦奇扫码付钱,还没等摊主反应过来,扛着仿真的机关枪,侧头眯眼一气呵成,熟练射中最上排的气球。他似乎有强迫症,几乎没犹豫,五颜六色的气球破开的时间间隔一致,打得漂亮极了。

    “啪——啪——啪——”随着响亮的枪声,摊主的脸色晴转多云。

    连中途两次更换弹匣,都是程亦奇自己上手的,没让摊主碰。

    “遭不住了哇。”一分钟后,摊主黑着脸把小羊礼盒从礼品架上拿下来,给了程亦奇。

    “谢了。”程亦奇接过,扯着嘴角笑了笑,向老板挥手示意。

    老板赶紧招呼被他吸引过来的人流,一时间射击摊的队伍排满了人。

    “没想到这条街最火的是这个摊子。”一道女声在背后响起。

    温澄望着正站在角落里研究小羊礼盒的男人,中午的阳光刺眼,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对方的眉眼,思考一番分析道:“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些新的营销思路,找些MCN机构做定向宣传,效果应该不错。”

    “好,我会和负责人沟通,挑选一些高质量的网红博主上岛,铺开宣传。”颜溪赞同。

    她们和程亦奇之间的距离约莫五六米,尽管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被程亦奇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他?网红?

    程亦奇抬眼,垂着的眼角慢慢吊起,原本犀利的眼神凝固在那一刻。

    女孩的五官和八年前没有变化,熟悉到只需要一眼,一刹那,他就能认出她。

    他的心微微一震,随后猛烈地跳动起来,握着礼盒的手也在那瞬间有些许抖,颤栗感游走全身,最后冲向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包含了失而复得的激动。

    下一刻,沉积多年的失望和无措浮上心头,占据主导,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可她的侧脸,是那么的熟悉、深刻,却陌生到他不敢喊出那个名字。

    似乎是为了令他清醒,整条街上铺设的石砖洞口忽然整齐地发出“嗤”的一声,迷蒙的白烟在空中弥漫开来,那是用来降温的干冰设施,专门用在这样有些闷热的天气里。

    程亦奇死死盯着那个模糊侧脸出现的方向,白烟消散,人影不再。

122第一百二十二次相遇

    温澄和颜溪进了一家音乐餐吧,打算尽快解决这顿午饭。

    正翻着菜单,没想到居然看见熟人。

    台上的男人手持鼓槌,深蓝色的绸制衬衫没有系扣,随着他猛烈动作来回摆动,时不时露出他的宽肩和腹肌,明暗分明,光影斑驳。

    激烈的音乐结束,鼓槌在他灵活的指尖转了五六圈,最后牢牢落在掌心。

    餐吧里的人大多以一种惊艳的眼神看向男人,除了坐在窗边的两个女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午的会议温渟也要参加吧?”温澄顿了几秒,转头问颜溪。

    颜溪握了握拳头,“你没记错。”看样子,温渟是没打算参加下午的会议。

    温渟很享受场内观众向他投去的视线,男人嫉妒,女人爱慕。他扬眉扫视全场,终于看到两个对他爱答不理的熟人。

    他走下舞台,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坐在颜溪身边,对着温澄打招呼道:“真巧。”

    温澄只觉得好笑,“你很闲?”

    温渟不置可否,随后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走过来,向他索要联系方式,温渟痛快给了,略具挑衅地对她们说:“你们也看到了,我还是挺忙的。”

    忙着处理各种女人。

    颜溪冷笑一声,提议换一个场子。

    倏然,门口传来一阵欢呼声,紧接着走进来好几个人,穿着鲜艳的红色运动服,俊男靓女,有些喧闹。

    温澄闻声望去,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节目组的红队,其中就有倪玖儿。

    她看过综艺的台本,知道红队的任务是寻找隐藏人物,所以进了这间餐吧。果不其然,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向他们这桌搭讪。

    温澄认得双马尾,她是最近新出道的女团成员,需要通过这档家喻户晓的户外综艺来打开知名度。

    双马尾的心思很简单,既然是NPC,节目组肯定会找上镜的人扮演,整个餐吧里,就这桌子的一男两女最为养眼。

    她很上道,一来就开口问:“小哥哥,你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后面跟着的摄影师很上道,直接把镜头怼到他们三人身上,准备后期剪辑的时候给几个大特写。

    温渟坐在外侧,轻笑反问:“你们要找谁?”

    “找能实现我们愿望的人。”双马尾后知后觉,猜到这个男人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NPC,他身上的气质过于特别,节目组应该请不到这样的人来充当NPC。

    “那你想实现什么愿望呢?”温渟嘴角噙着笑,语气很温柔,“说不定我可以满足你。”

    双马尾红了脸,但为了节目效果还是支支吾吾地把节目组的暗号说出来。

    倪玖儿凑上来,一眼看到面无表情的温澄,连忙扯了扯双马尾的手,低声道:“他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啦。”节目组肯定不会找金主来当NPC。

    一番折腾,留给温澄和颜溪解决午饭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温澄心生不耐,偏头给颜溪一个眼神,示意离开。颜溪点头,两人同时默契起身,避开摄像头走。

    餐吧的装潢是东南亚风格,走道上挂着带有异域风情的帘子,温澄掀开一道又一道,蓦然被人捉住手腕。

    温澄眸光一恍,转身看向那人,看清他的脸时,温澄在原地愣神了几秒。

    这一幕是她不曾预料过的。

    陌生的地点,尴尬的时间,嘈杂的氛围,造就这一场戏剧性的久别重逢。

    颜溪看见温澄被人拦下来,正准备上前呵斥,却发现挡在温澄旁边那人就是昨晚她在电梯遇到的“人间难得”。

    颜溪怔住,搞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温澄,温澄对着他的目光,眼睫不自觉地轻敛,半晌开口道:“好久不见了。”

    程亦奇的力气收紧,给她握出一道红痕,紧抿着唇没说话。

    坐在原位的温渟皱眉,向双马尾说了句抱歉,起身走到僵持的三人之间,半揽住温澄的肩膀,吊着眼梢问程亦奇:“你是谁?”

    程亦奇微微抬眼,视线从温澄转到温渟身上,嫌恶地看向他的手,蹙了下眉,“你又是谁?”

    察觉到温渟的动作过于亲昵,温澄很不适应,侧身躲开他的手臂,顺势从程亦奇手里抽出自己微疼的手腕。

    在外人看来,这三个人的关系必定不简单,站在远处默默观察的倪玖儿眼神微变。

    倪玖儿几乎立刻认出那个戴着黑口罩的男人——他是杨潇韵的绯闻男友,毕竟她把那段爆出恋情的偷拍视频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已经把那个男人的身形刻在脑海里,就等着某天认出这个男人到底是哪号人物。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上枕头。

    倪玖儿笑了笑,跟着队伍其他人离开餐吧。

    ——

    下午六点,酒店会议室,这场持续四个小时的集团会议终于结束。

    这场会议主要传达一道宗旨——淞旅控股很快会从温建集团的业务中剥离出来,业务重心全面转移,不少部门面临洗牌。

    这也昭示着温建即将产生巨大变动,温澄若有所思,祁琚已经开始行动了吗?结合最近温建被曝出来的负面新闻,以及祁琚越来越晚的作息,温澄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

    按照惯例,集团会议结束后,温澄会再单独给项目组开会,拆解任务,责任到人。

    但今天并没有,她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情要处理。

    温澄和颜溪走进电梯,摁下16层。

    “需要我帮忙吗?”颜溪拧着眉问。她指的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温澄摇头,草草地和颜溪解释这个人是她的表哥。此刻的她心绪纷乱,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程亦奇。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温澄居然久违地紧张起来,像个即将接受严格面试的学生。

    电梯门打开的那刹那,温澄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紧绷的身子松弛些。

    温澄和颜溪的房间就在隔壁,颜溪目送她进去之后才刷开自己的房门,关门之际,颜溪似乎捕捉到角落的一丝光亮,她眨眨眼,疑心自己眼花了。

    温澄进门时,看到程亦奇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电视机开着声音,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一则新闻,是有关于深湾集团发布停牌公告的消息,有评论员猜测深湾集团这一举措是拟收购一家上市公司股份,交易金额或超130亿。

    温澄却无暇顾及这道新闻。

    程亦奇抬眼看过来的那刻,仿佛回到了八年前荥城的夏天。

    无数个平凡的放学傍晚,程亦奇习惯骑车回家。每次等她到家时,程亦奇就像这样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斜睨她一眼,懒洋洋地说声“回来了昂”,有时候还会嫌弃地加一句“小短腿就是走得慢”,又收回视线干自己的事情。

    温澄默默走到流理台边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饮而尽。

    程亦奇放下手机,屏幕显示的是短信页面,他刚发了一条短信:【我先找到她了。】

    短短的六个字,带着一丝骄傲、炫耀的意味。手机微震,一个圆润的勾号显示信息发送成功。

    如果温澄能看到短信发送对象的号码,她会立刻认出这是祁琚的电话。

123第一百二十三次相遇

    祁琚收到程亦奇短信时,他正坐在餐桌前,对面是姑姑祁岚,主位是准姑父林光溯。

    “你倒是很着急,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温峙。”林光溯慢条斯理地切开一块五分熟的菲力牛排,细细品尝后,意味深长地对祁琚说道。

    姑姑祁岚拿起酒杯的手微顿,又恢复自然,饮下一口醇香的柏图斯梅洛红酒,眼神落在祁琚身上,似是等待他的答案。

    祁琚静了静,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擦拭唇边遗留的酱料,“我等那一天很久了。”

    佣人上前,不动声色地为祁岚倒酒。

    祁岚听闻他的回答,不露痕迹笑了笑,举起酒杯敬他:“那就祝你如愿。”

    祁琚回敬,“也祝姑姑、姑父如愿。”

    祁岚一饮而尽,眸色渐暗。

    晚餐结束,祁琚离开,林光溯坐在书房里听秘书的汇报,祁岚站在窗前,手里依旧拿着酒杯,摇曳专属于波尔多的夜色。

    “这个月以来,温建公告六个项目成交,回笼资金75亿。根据内部消息,温建拟出售浦淞国际中心大楼、世延广场,打包价标价70亿,已经在和两家国企、三家民企接洽。”秘书一边汇报,一边将温建的待售资产清单递给林光溯,“另外,温建在下月到期的境外债券融资达到47亿元,此外7月、11月,还需要分别偿债29亿元。”

    “和他们通过气了吗?”林光溯问道。这五家温建正在接触的企业,明面上是深湾集团的竞价对手,实则是帮助深湾对温建进行压价的帮手。

    “祁琚副总已经和他们谈妥,也向媒体放出消息。温建为了尽快回血,很快会上钩。”秘书回答。

    林光溯心中有数,让秘书退下。温建已经陷入现金流困局,深湾集团出手之时,就是温建分崩离析的开始。

    片刻后,他走到祁岚身边,握了握她的肩膀,“你的侄子很得力。”

    “谢谢。”祁岚语气疏离,那双婉约的眼睛倒映在澄明的玻璃上,竟有一丝伤感。

    林光溯知道这一句谢谢,不仅是谢他对祁琚的夸赞,也是谢他帮助祁家扳倒温家。

    温山对祁家做的一切,祁岚永远不会忘记。

    他淡淡一笑,握住祁岚的手腕,将酒杯递到自己嘴边,就着她留下的唇印饮尽剩下的红酒。

    林光溯看着酒杯上交叠的唇印,突然问道:“我们的婚礼,总要赶在你的侄子之前吧。”

    祁岚呼吸一窒,嗫喏问:“婚礼?”

    “林藻和我说了,祁琚之所以对收购温建那么迫不及待,可是为了温家那个七小姐,”林光溯是林藻的养父,早在他答应和祁琚合作前,林藻就把祁琚的事情全盘告诉林光溯,“等了八年,他很快就要如愿以偿了。”

    祁岚身为祁琚的姑姑,虽然平日与他往来不多,但祁岚很喜欢小侄子祁琅,偶尔会趁林光溯出差的时候接他来宁市住上几天,自然也从祁琅口中得知过“程澈”这个名字。

    “……是么。”祁岚装作不知,企图将这个话题蒙混过去。

    “那我呢?”林光溯从背后将祁岚拥入怀中,坚持不懈地继续这个话题:“那我什么能得偿所愿?”

    祁岚斟酌片刻,开口问:“我们这样的状态,婚礼办不办有什么区别?”

    他们早已同居,将夫妻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祁岚认为自己和林光溯之间,一直对这段关系保持着秘而不宣的默契,她甚至想过,等到林光溯厌烦她,她可以马上抽身离开。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要登记结婚,人到中年,她也不想大肆张扬,更别提她和林光溯之间牵扯太多利益,结一场婚实在太麻烦。

    林光溯在背后凝视她的耳廓,沉默良久,默默松开她的身子,“酒没了,我再去酒窖拿一瓶。”

    祁岚点头,却料到今晚他不会再出现。等到林光溯的脚步声消失,祁岚如释重负,暗暗松一口气。

    ——

    祁琚喝了酒,没有开车,前排是林家的司机,导航上显示目的地是浦淞市江湾壹号小区。

    因为红灯,车暂时停下。他松了松领带,注视着屏幕上程亦奇给他发来的那条短信。

    半分钟后,绿灯亮起,祁琚给温澄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祁琚蹙眉,向前排司机说道:“麻烦送我到机场。”说完,便在手机上定了最近一班飞往赛狸岛的机票。

    此刻,远在千里的温澄和程亦奇,正陷入一种许久没有见面的尴尬氛围之中。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温澄站在流理台前,以最常见的问候语开启话题。

    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八年前,程亦奇在地下室受伤,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因为温渊的关系,程亦奇享受了最优越的医疗资源,这场事故几乎没有对他造成身体上的影响。高三那年,他通过空军招飞,成功被航大飞院录取,参加“双学籍”飞行学员培养计划。

    真好,程亦奇按部就班地走向他的理想之路。

    在这之后,温澄再也查不到程亦奇的消息,想来他的档案应该是归入机密,不是温家再能查到的。

    程亦奇和温澄远远地对视,冷淡道:“你是怎么定义‘还好’,是我身为哥哥却再没你的消息,还是爸妈因为你的突然离开消沉好些年,这是你口中的‘还好’吗?”

    他没有按照套路回答,咄咄逼人的语气反倒激起温澄的好胜心。程亦奇似乎忘记了她的逆鳞,只一味指责她,将这么多年的了无音讯怪在她身上。

    温澄愣住,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开始要和我算账了吗?”

    她缓步走到程亦奇面前,手抱着臂,“那我们就从一开始算。”

    “什么一开始?”轮到程亦奇怔住。

    他话音刚落,她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

    程亦奇一噎,年岁过去太久,他早已忘记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大概是五岁那年在凤凰山拜山过后陈桑告知他真相,又或者是小学翘课回来时见到温渊带着温慕卿上门,他只记得这件事在幼小的他心里埋下恐惧的种子,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他索性反问:“是不是亲妹妹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既然觉得没有关系,那为什么当年要瞒着我呢?”温澄扯了扯嘴角,对他进行致命一击。

    程亦奇再度沉默,他不想找借口搪塞她,也确实想不到理由回答。

    当年温渊一出现,陈桑就陷入未知的恐慌中,程亦奇从没见过母亲露出那样慌乱惊恐的神情。在陈桑的认知中,温家的实力是他们这种普通人家不敢想象的,当年的温渊能轻易掳走陈清的心,让她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那么温澄也会像她亲生母亲一样,只要温家抛出不以为意的一些糖衣炮弹,温澄也会步陈清的后尘。

    那时候的程亦奇还不明白,陈桑除了对温渊充满怨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虚荣和自卑在作祟。

    出于对温渊的报复心,陈桑不甘心让他带走陈清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更不愿意让温澄知道她亲生父亲的家世显赫,她害怕温澄会暗中比较温家和陈家能为她提供的条件,更担心温澄会义无反顾地离开。

    而那时候的程亦奇,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男孩,深以为这世上的事情都像母亲陈桑说得那么简单,只要把她藏在阳春县,她就可以永远蒙在鼓里。

    “说到底,你们不相信我,所以把我送到了阳春县,以为这样能把我和温家隔绝开来。”温澄终于说出最根本的原因,也是藏在他们一家人心中最深刻的桎梏——不信任。

    程亦奇一言不发,低头看着地毯上的繁杂花纹,原本垂在身侧的不自觉握拳。

    他对温澄产生了防御心理,这很不对,他试图放松自己,却深感无力,心头袭上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屋外夜深,天空渐黑,为了缓和沉肃气氛,温澄走到门边,开了一盏明黄的落地灯。

    藏青色调的房间里,那道突如其来的光亮正好趴在程亦奇脚边,顺着玻璃桌映射在他脸侧。这抹光就像被温澄突然撕开的真相,狠狠地打了他一道耳光。

    程亦奇尚不知道,温澄从来不是任性的人,她八年前离开的原因,远不止因为“不信任”这三个字。

    当年温家的势力,甚至远远高于祁家。如果不顺从温思俭,她难以想象温家会对她的亲人使出什么手段,这会是她无法承担的代价。

    “哥——”时隔八年,温澄再次喊出这个称呼,“就算当年我没走,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表面平静无波、实则稀里糊涂地在一起生活吗?”

    程亦奇安静地听她说话,依旧是一声不吭。

    但他们都知道,这次的答案是“不能”。

124第一百二十四次相遇

    时钟划过零点,温澄抱腿坐在沙发上,房间里依旧只有那盏明黄的落地灯亮着,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守卫。

    沉寂的夜里,门铃突兀响起,温澄愣了愣,起身开门。

    原以为会是程亦奇去而复返,没想到见到的却是风尘仆仆的祁琚,脚边放着一个20寸的灰色行李箱。

    “你……”温澄原本想问你怎么来了,却被他一把抱住噤了声。

    温澄的行程表上,清楚写明了明天下午启程回浦淞,晚上七点前就能到家,度过一个悠闲的周末,不对,现在过了零点,应该是今天。

    明明只剩下半天时间,祁琚还是从宁市赶来了赛狸岛。

    “我打你电话,没有人接。”门关上,祁琚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很低,似乎带了一丝委屈。

    温澄摸了摸口袋,没摸到手机,余光看见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抱歉道:“下午开会,我静音了,没调过来。”

    祁琚松开她,茫然问了句,“见到他了?”

    温澄知道他说的是程亦奇。

    她点头,手指局促地搭在小臂上,简单归纳今晚的情况——“拌了几句嘴。”

    “对于你们来说,能吵起来是好事,”祁琚的语气平淡温柔,实话实说,“那些年的委屈、失望和痛苦,需要一个发泄口。如果你们是和平谈话,那才需要担心。”

    温澄叹了口气,祁琚的话一针见血,按照她和程亦奇怼天怼地的性格,带着误会分离八年,恰一见面,虽然没有吵得天翻地覆,至少她把心底话都说了出来。

    有些经久不愈的伤口,往往要狠下心剜开脓处,才能彻底恢复。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遇见他了?”温澄好奇问道。

    祁琚亮起手机屏幕,温澄看见程亦奇发来的短信,先是怔愣几秒,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吐槽程亦奇是个“傻瓜蛋子。”

    “我就不戳穿他了,”祁琚吊了下眉,凑近向温澄重复道,“是我先找到你的,是我。”

    温澄闻到他身上一丝淡淡的酒味,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红酒。”

    于是温澄开始催他去洗漱,祁琚顺手回了几条重要的信息,转瞬便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摁在沙发上。

    “我好想你。”喝了酒的祁琚异常黏人,一刻也不想离开温澄,像个讨吃零食的三岁小孩。

    温澄把他牵到淋浴间,“再想也要洗澡。”

    “那一起洗。”祁琚转身把温澄压在落地镜前,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

    翌日,温澄到机场后才发现祁琚让颜溪改签了机票。

    他昨晚问了颜溪,温澄这个周末都没有会议和行程,是这个月难得的双休假期。

    “荥城?”温澄看着机票上的目的地,“为什么突然要去荥城?”

    祁琚目光深沉地注视她,“很久没回去了,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你实验室和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温澄又问。

    他嗯了声。

    温澄想了想,索性这两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当去荥城散心了。

    况且祁琚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血来潮的人,他没告知自己就更换了行程目的地,想必有他的道理。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她心里扎下。

    温澄及时止住遐想,不去想祁琚这么做的深层缘由。

    登机后,温澄戴上眼罩,很快睡得不省人事,连飞机餐都没吃,毕竟昨晚被折腾得够呛,今早起来一照镜子眼圈都熬红了。

    旁边这位“罪魁祸首”却生龙活虎,甚至妄图剥夺她吃早餐的权利,让他先“饱腹一餐”。

    她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祁琚在某些方面的精力,仿佛活水源头似的,怎么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三个小时的飞行一晃而过,祁琚让司机提前把车开到机场停车场,再让司机先行离开,这两天不必跟着他们。

    祁琚把车开到锦亭苑,依旧是那套熟悉的别墅。

    傍晚,云霞洇红半边天空,别墅前的花园分成了两部分,靠东边栽满浅紫色的重瓣风铃,西边那块地是盛开的小木槿和大皱边三色堇。

    大门前种了六七盆洁白的铃兰,淡淡的香气萦绕不息。

    花期正好,小小的天地春意盎然,温柔和蔼又充满生机。

    温澄惊喜得走不动路,要不是她穿着细跟鞋,担心扎坏土壤,她能直接闯进花的世界里。

    “你提前布置过?”温澄抬头问他。

    “没有,”祁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每一年的春天都是如此,天暖花开。”

    在她离开的八年里,荒芜的花园被他辛勤耕种,每一朵春天绽放的花都在等着她。

    祁琚曾想,哪怕她某天路过,这片花园一定能让她短暂停留。

    今年终于得偿所愿,花等到了人,他等到了她。

    温澄反应过来,扑到他身上,“我好喜欢,我好喜欢这片花园,我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喜悦的心情几乎要从她咧开的嘴角里溢出来。

    祁琚因为她的突袭稍有踉跄,但顺利地接住了她。

    晚风之下,花归壤,云迁月,他拥她。

    六点刚过,整齐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将昏暗的氛围打了个措手不及,烟消雾散后,唯剩幸福和光明。

    别墅的装潢和家具几乎没有变化,一尘不染,就算许久没有回来,也能直接入住。

    温澄在厨房的柜橱里翻出眼熟的量杯,她笑得直不起腰,“当年你煮绿豆汤的时候,还用量杯倒水哈哈哈!”

    祁琚义正严词收走那套实验用具,“我那是严谨。”

    “严谨?”温澄再次为他找的借口笑喷。

    “总比你用电饭锅炸了厨房好。”祁琚淘着米,默默来了一句。

    温澄顿时笑不出来了,扮出鬼脸打他两下。

    这天晚上过得很温馨,他们像一对平凡的恋人,对着做饭小视频,在买菜软件下单,两个人窝在厨房里,各种挑战厨艺。

    做饭两小时,拍照五秒钟,吃饭十分钟,洗碗半小时。

    最后温澄得出结论,一定要买个人类之光——洗碗机。

125第一百二十五次相遇

    温澄起床时看到窗外的一树海棠开了。

    她分明记得昨晚看到这树还未**,今天却绽开得璨烂。

    晨光透过白色的纱帘,和煦地拥抱软被。温澄浅浅打了个呵欠,踩着一地柔软,惊醒每一粒漂浮在空中的细小绒絮。

    原以为祁琚会在厨房或者餐厅,却没见到人。

    餐桌上,白色的盘子边缘压着一张鹅黄色的纸笺,上面整齐而又庄重地写了四个字:【摩天轮见。】

    落款是祁琚。

    温澄幽幽地将纸笺翻了个面,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右手拇指。

    手上残留了纸笺带来的山茶花味道,让她猛地心悸,胸腔剧烈跳动,莫名撞出轰鸣的声音。

    温澄十分清楚祁琚要做什么,她从昨天就产生了强烈的预感。

    摩天轮是属于少年时的心动,是他们少时爱恋的见证者,是承载着暧昧的记忆碎片。

    她几乎不记得那天晚上在摩天轮上看到什么景色,无外乎是万家灯火,或者是车水马龙。

    但她清楚记起,那天晚上他攻城略地,她缴械投降。

    ……

    两个小时后,温澄到了荥城中心的摩天轮。

    这是她第二次踏上这块土地。

    摩天轮依旧崭新,与夜晚的景象不同,黑夜中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发出的声音像是恋人之间的浅吟低语。

    此刻的巨大圆环,失去了那层温柔气质,反而在闪耀的光芒下更震撼人心。她走了一圈,没有看到祁琚。

    温澄继续往前走,周末的摩天轮,没有假期那样的人山人海,但足够热闹,人潮涌动。

    她没有再接到祁琚的信息,漫无目的四处走,却心有归属。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识趣的默契。

    人越来越少,嘈杂的交谈声音渐弱,温澄听见一阵沙沙声音,似乎是某种鸟类动物聚集在一块儿扑棱翅膀的声音。

    直到温澄看到一个半圆形的音乐演奏台,圆中心是长宽足有三十米的舞台。

    舞台背靠一副江南古典园林式样的大照壁,前有半月形状的莲花池,衔接着观众席草坪。

    温澄穿过紫藤花架,才看清舞台上,坐在一架施坦威前的男人。

    钢琴声起,白鸽飞散。

    一步一步,一声一声,一圈一圈。

    时空交叠,她透过那群飞翔的白鸽,似乎看到在荥城小学礼堂里表演钢琴独奏的少年。

    那时的她,和现在一样,满腔爱意地看着他演奏。

    不知从何处误入的路人惊叹琴声优美,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飞快穿过长廊,像只灵活的白鹿跑下观众台,在金黄色的细碎阳光下,奔向舞台中央。

    舞台中央的男人依旧沉浸演奏,淡绿色的银杏叶落在他的西服肩头,落在琴键边缘,落在他的皮鞋上。

    只是惊鸿一瞥,路人差点误终生。

    一曲奏毕,男人抬眼望向止不住喘气的她,浅浅笑了。

    “你……”温澄忍住嗔笑,故意问:“你在干嘛?”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幼稚,脸上的羞涩笑容明媚起来。

    祁琚的意图,明明白白,她哪能不知道,只是明知故问罢了。

    祁琚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很绅士地询问她的意见:“这首钢琴曲还没有名字,能请你给它取一个名字吗?”

    “我取?”温澄转动头脑风暴,最后很诚恳地建议,“不如就叫做《春日与夏夜》?”

    春日是我,温柔生生不息。

    夏夜是你,繁星念念不忘。

    而我们,注定相遇在每一个春日和夏夜。

    “很好。”祁琚低头看她,不知为何哑了声。

    两人对视半晌,直到他的眼角从干涸变成湿润。

    温澄知道他向来是不善言辞的,但她却听到那样长的一段话:

    “在今天之前,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无数次,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每一次看到那个转动的摩天轮,我都感觉……好像有人在抓着我的心,我很痛,我很难过。

    我好像被你私自判处了无期徒刑,不对,是有期徒刑,但我不知道释放的时间是多久,被囚禁的期限是多长。

    我总是告诉自己,没有你也没关系,我可以短暂休息一阵子,然后站起来,重新振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事实告诉我,就算我真的站起来了,也是跌跌撞撞奔向你的方向。

    ……对不起,在这种时刻,我似乎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我没有埋怨你,我也没有置气,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所有想法。

    在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我,我要牢牢地抓住你,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把你从我身边放开,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每天早晨起床,我都无比确信,我很爱你。”

    祁琚能听见白衬衫下,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这是他人生里最无措的一次“演讲”,他不知所云,不像往常一样侃侃而谈,早已经把打好的草稿忘到九霄云外,语气甚至还有些磕巴,带着一丝不容易察觉的颤音。

    他确实想让她产生一丝愧疚感,好让她答应自己的任何请求。

    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是他拼尽全力都想挽留的人。

    也是他从小就立志要共度余生的唯一,他深知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像她那样和他百分百契合的人。

    于是,在爱意汹涌的时刻,他退后半步,半跪在她面前,拿出珍藏已久的戒指,直白而又恳切地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与我共度余生。”

    温澄永远会记得这一天。

    她的眼泪失去控制地往下落,滴在祁琚的手背上。

    她一边啜泣,一边点头,说出那三个比山还重、比水还深的承诺——“我愿意。”

    于是祁琚将那枚完美的钻戒套进她的中指上,虔诚一吻。

    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掌声和起哄声。

    有人在喊“亲一个”,这是求婚后的常规操作,也有人鼓动祁琚再弹一首,他们还没听够呢。

    被挡在后面的不知情群众还以为是不知名的演奏会,举着手机囫囵拍了一通。

    “走吗?”祁琚起身牵住她的手。

    “啊?”温澄还没反应过来,看向他的黑色瞳孔像刚洗净般澄亮。

    “我们跑吧。”祁琚牵着她快步向舞台后的通道,温澄一只手牵起白裙,另一只手与他五指相扣,两个人的步伐越来越快,一黑一白,身影匆匆。

    场上的气氛被烘托到最高-潮,因为他们似乎看见一对在天地间沿途私奔的恋人。

126第一百二十六次相遇

    荥城市郊,环秀高尔夫山庄。

    温渊最后一轮打出78杆就收手了,他婉拒其他人继续打球的邀约,独自回到停车场,开了约莫十五分钟的车,到了一处偏僻的别墅区。

    这里的别墅区人迹稀少,在十年前曾经是浦淞市的热门楼盘,靠近高尔夫球场,背靠一座森林景区,一栋别墅基本要价八百万以上。

    可惜七年前,温汽集团在这里建了一座加工厂,居住条件逐渐恶化,环境受到污染,住在这一片的中产家庭纷纷往市中心搬迁。

    他走到一户破败的两层别墅前,门窗紧闭,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叫外面的人看不到别墅里的一点景象。

    输入密码,大门打开,温渊推门进去,虽然是大白天,因为主人没有开一盏灯,屋内昏暗的很。

    “你来了。”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

    温渊望向声源处,看到那女人坐在沙发上,头发散乱,目光空洞,手里盘着两个古玩核桃,背脊佝偻,早已不复多年前的风采。

    “下个月初二,是老爷子的寿辰。”他过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通知她。

    女人幽幽转头,两人隔着一扇镂空的屏风对视,“时候到了啊。”

    温渊嗯了一声,“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

    一阵无言,就当温渊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听见女人的声音:“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的心思。”

    他的脚步顿住,继续听她说。

    “好好地当你的温家四爷,不好吗?”女人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后,语气寡淡,“为了一个女人,把温家折腾得四分五裂,值得吗?”

    温渊沉默,转身打量了一会女人,往日他是极度厌恶她的,但到了今日,看到她如今的处境,那些陈年旧怨似乎淡了些。

    他的嗓音低缓深沉,即便听到她的质问也没有一丝波动,有些像她往日在寺庙里听到的诵经声:“她是我的爱人,是我孩子的母亲。”

    温渊身为一个教授,想必当他的学生是很有耳福的一件事。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他的学生。

    “你这样说的,我倒分不出你说的是我姐姐,还是陈清。”她说。

    “我从没爱过周浣玉,我与她的婚姻,只是一场生意。”

    看着他坦然的样子,周浣云突然弯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浸湿了眼角,她松开手中的核桃,擦了擦眼,“我姐姐真惨呐,到死都不知道,你居然真的从没爱过她。”

    温渊看着她疯癫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离开。

    大门关上,短暂的光亮消失,屋子里又恢复一片阴暗。

    周浣云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姐姐,我们这辈子都折在一个男人身上。”

    “我们千不该万不该,闯进花园里遇见他。可是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他,却是你嫁给了他。你是个没有福气的,既然嫁给了他又守不住人,白白让我暗恋他半生,最后落得现在这样惨。”

    ——

    周日晚上,温澄和祁琚回到浦淞,刚下飞机,两个人的手机不约而同收到一堆信息。

    温澄打开颜溪发给她的截图,是一张微博热搜排行榜,颜溪特地用红笔圈出三个重点——“杨潇韵男友”、“杨潇韵深陷狗血三角恋”、“杨潇韵淞旅控股”。

    她愣了愣,切换软件,点进微博热搜,原本排在后面的热搜话题此时已经冲到前十。

    点开第一个话题,最上方的视频自动播放,温澄不自觉蹙眉,反复看了三遍。

    她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视频是剪辑过的,第一段是杨潇韵爆出绯闻男友的那段偷拍视频,男人的脸被特地放大,紧接着是温澄和程亦奇在餐厅里拉扯的录像,画质异常清晰,甚至还在画面右下角做了一张对比图,直指程亦奇就是杨潇韵的男朋友,后面跟着一段模糊的偷拍视频,能看的出程亦奇和温澄前后进了一间酒店房间。

    三段视频,别有用心的剪辑,配上应景的BGM,直接做实了一段狗血的三角恋。

    颜溪已经查清楚了,用文字向温澄汇报:这段视频首先是由一个叫做“九卦小张”的营销号发出,很快被多个营销号同时转发,经查证他们都属于“星胜数字传媒公司”旗下。颜溪已经通过公司营销部门联系到这家传媒公司,要求他们删除视频并且道歉,无奈杨潇韵的影响力过大,这段视频用了不到半小时就被顶上热搜。

    流传范围很广,现下删除视频已经不管用了。

    温澄此刻还是懵了,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第一段视频,甚至截图下来把男人模糊的脸放到最大,终于确认这个人就是程亦奇。

    程亦奇和杨潇韵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怎么会扯上关系?

    温澄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赛狸岛遇见程亦奇。

    站在一旁的祁琚自然也收到了这一段视频。即便没有得到祁琚的指示,秘书林藻已经联合法务部准备了一份名誉维权诉讼流程,只要祁琚开口,就能马上启动程序。

    温澄冷静下来,对祁琚说道:“我联系杨潇韵,你联系程亦奇。”

    “我们先回车上吧。”祁琚接过温澄手中的行李箱拉杆,示意她往周围看。

    温澄这才注意到,周围不少路人的眼神都飘到了她身上,显然已经有人认出了她。

    祁琚半拥着温澄,将她蓝色卫衣的帽子盖上,至少能遮住大半个脸。这一幕有些欲盖弥彰,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

    “你先去负三停车场,车在B3区。”祁琚把车钥匙给她,低声说了车牌号。

    “什么?那你呢?”温澄更懵了。

    祁琚没有回答,推了推她的腰,示意她走,随后转身走向那个拍照的路人。

    温澄心里一动,知道他是去让那人删掉刚拍下来的照片,便听他的话,一路低头往电梯处走去。

127第一百二十七次相遇

    事情闹得比想象中大。

    经纪人艾米莉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两圈,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绯闻以更糟糕的方式被翻出来,而她居然联系不上暴风中心的温澄和程亦奇。

    好不容易和温澄的助理颜溪搭上线,谁想到这个助理嘴严得离谱,一问三不说,直接搬出了淞旅控股的法务部。

    程亦奇就算了,出于他职业的特殊性,杨潇韵本人都经常联系不到他。

    艾米莉一边疲于应付媒体和品牌方,一边和团队反复修改接下来的澄清文案。

    按照杨潇韵的意思,她相信程亦奇,她不认为他会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

    艾米莉大骂她是恋爱脑。

    杨潇韵终于拿到温澄的地址,利索戴上口罩和帽子,“我去和温澄谈谈。”

    联系不到程亦奇,她只能亲自去问温澄,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艾米莉翻了个白眼,“外面都是狗仔,你还敢出去?如果再被拍到,你知道狗仔会怎么写吗?”

    蹲在旁边的助理弱弱说道:“杨潇韵夜战情敌,正宫抓包小三。”

    “……”杨潇韵捂住脸,向助理伸出手,“把你的车借我,和你换车开。”

    助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比亚迪换兰博基尼,换谁都愿意。

    一个小时后,江湾壹号。当温澄见到杨潇韵时,她蹲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抽了一根又一根薄荷味的女士爆珠香烟。

    杨潇韵见到来人,面色痛苦地站起身,像个老头似的捶了捶腰,“腰疼得不行。”

    温澄扶她起来,却被硬生生推了一把。

    “好你个程澈,”杨潇韵支棱起来,“你是没长嘴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程澈,瞒着我很好玩吗?”

    在等温澄的这段时间里,杨潇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不是没有想过温澄也许是她的某个老同学,这个世上更名改姓的人多了去了,艾米莉也劝过她改名,但她不舍得这个名字。她越想越觉得温澄很眼熟,等到无聊时翻了翻她和程亦奇的合照,突然想起程亦奇有个妹妹,但自从遇见后,程亦奇从来没提到过程澈。

    想时快那时慢,原本脑海中那张模糊的小脸逐渐清晰起来,和温澄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

    杨潇韵狠狠骂了一句,终于给她想明白了——温澄就是程澈,是程亦奇的妹妹。

    此刻,看到杨潇韵推搡温澄,原本站在五米开外的祁琚上前,将温澄挡在身后。

    杨潇韵的气势瞬间弱了五分,她细细打量祁琚的容貌,突然冒出一个烫嘴的称呼——“祁、祁什么玩意儿来着,祁校草?”

    ——

    零点刚过,杨潇韵发了一条微博——“正常恋爱,没有小三。”

    八个字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原本准备就寝的键盘侠重新拿起键盘,在评论区和粉丝干架。

    这条微博瞬间转评赞过万,以指数型的趋势往上噌,直接干翻了艾米莉准备好的三份公关预案。

    此时的杨潇韵正躺在温澄家的沙发上,温澄拿出一瓶临近过期的药酒,给她按了按腰椎,祁琚暂避,回书房处理后续工作。

    温澄看着杨潇韵划了划评论,啧了几声,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上屏幕。

    话题又扯回到依旧联系不到的程亦奇身上。

    “这么说,你和他也八年没见了啊。”杨潇韵说。

    “也?”

    “哦,我和他也是去年年底偶遇的,说起来过程还有点尴尬。”杨潇韵摸了摸鼻子。

    温澄来了兴趣,正打算问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又是怎么发展成恋人关系,不料杨潇韵的手机适时响起来。

    电话里,艾米莉的嗓门大到温澄都能听到。

    半个小时后,助理战战兢兢开着杨潇韵的兰博基尼来接人,经济公司召开会议,要求她必须参加。

    临走前,杨潇韵和温澄互换微信,还建了个群,杨潇韵把程亦奇拉了进来,改名成“相爱相杀一家人(3)”。

    温澄才发现杨潇韵和程亦奇的头像居然是情侣头像。

    一只猫在殴打一只狗。当然,猫是杨潇韵,狗是程亦奇。

    等杨潇韵走后,祁琚才从书房出来,他被空气中浓郁的药酒味道呛了呛,忍着咳嗽说道:“已经查到了偷拍视频的人。”

    他说了两个耳熟的名字。

    温澄想了想,原来是那天在赛狸岛园区逮到的狗仔,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至于那段在餐厅的录像,颜溪已经确认是从综艺摄制组流出来的。”温澄顺便把颜溪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他。

    祁琚的神情有些微妙,这和他查出来的情况有些出入,“你和一个叫做倪玖儿的艺人有过交集吗?”

    温澄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是她?”

    “她不仅向星胜数字传媒公司提供了视频,那两个偷拍视频的人也承认是倪玖儿联系的他们。”

    两方一起查,效率确实高,互通有无之后,温澄很快将整件事情的脉络整理出来。

    如果温澄没记错的话,那天倪玖儿也出现在了音乐餐吧,完全有可能目睹了她和程亦奇的拉扯过程。倪玖儿与杨潇韵积怨已久,而她曾经在众人面前维护过杨潇韵,难免让倪玖儿对她产生怨怼。

    这么看来,很有可能是倪玖儿主导这次乌龙事件,企图让杨潇韵陷入丑闻,顺便把温澄拉下水。

    祁琚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温澄想了想,“尽快息事宁人吧,程亦奇是空军飞行员,不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况且是因为我才把杨潇韵牵扯进来,我发一个声明吧。”

    她首先考虑的是程亦奇和杨潇韵。

    “用相宜影业的主体账号发吧。”祁琚淡声道。

    “相宜影业?”

    “对,这件事最好不要把淞旅控股扯进来,不能以淞旅控股的名义发。但如果用你私人的账号发声明,传播面太小,威慑力不够,最好的选择就是相宜影业。”

    相宜影业是祁家的产业,传媒行业新秀,在行业内的影响力不小。一旦出面,圈内人都知道温澄背靠相宜影业,自然会站队到她这一方。

    祁琚想得很全面,温澄无法反驳。

    ——

    凌晨一点,相宜影业的声明和律师函一并发出。

    声明解释了温澄和程亦奇是兄妹关系,文案避重就轻,强烈指责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士,将大众的注意力从温澄身上转移到“综艺录制同行人员”。

    律师函起诉造谣者,矛头直指星胜数字传媒公司。

    杨潇韵工作室在经纪公司的授意下立刻转发,风向渐渐扭转。

    翌日清晨,起床赶早八课的J大航院学子纷纷震惊。

    祁琚教授沉睡许久的微博账号居然久违地更新了,他转发了相宜影业那条凌晨发出的微博!

128第一百二十八次相遇

    “是、是微博被盗号了吗……”

    一大早,冯懿给骆意打了十个电话,才把她成功叫醒。

    骆意马上查看ip地址,茫茫然道:“没有诶……昨晚凌晨是祁琚教授的手机登陆了这个账号。”

    冯懿:“那我和师兄确认一下。”

    三分钟后,冯懿给骆意发了三行省略号,“师兄承认了,确实是他自己转发的。”

    骆意及时停住自己企图删除微博的鼠标。“啊……这么说的话,这个声明里的温某,就是祁琚教授的未婚妻吗?”

    冯懿:“上次一起吃饭那个?”

    半个月前,他们实验室“四侠”在学校附近的商场碰见祁琚和温澄,还蹭了一顿浦淞市顶级的私房菜。

    骆意:“不然还有第二个未婚妻吗?”

    冯懿:“……这不能够吧。”

    骆意反应过来,呼叫冯懿:“啊啊啊啊!我想要杨潇韵的签名,或许祁琚教授能帮我要到一张吗?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在今年发一篇sci!!!!”

    冯懿果断挂断了电话。

    经过一夜,全网评论区已经改头换面。

    甚至有网友脑洞大开,猜测温澄是不是相宜影业旗下艺人,蹭一波杨潇韵的热度准备出道。

    这一猜测很快就被打脸,因为有粉丝搬出一段综艺录制的现场视频,视频的背景是一座古堡,有眼尖的网友指出这是赛狸岛的欧式复古庄园。

    视频里被一行人围着中间的女人,一身是黑色短款西装式外套配半身裙,站姿笔挺。不难看出旁边的人对她很是恭敬,甚至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不断向她点头哈腰。

    发视频的人是杨潇韵的站姐,配文是:“今天翻相机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姐姐,当时觉得她好有气质,随手拍了一段都这么美,求鉴定是不是小姑子!!!”

    因为杨潇韵那条承认恋情的微博,网友集体戏称温澄为“小姑子”。

    这条视频的评论数量接近上千,点赞最多的评论是一张图片——淞旅控股高级管理层的官网截图。

    照片里的女人妆容干净利落,星眸红唇,英姿飒爽。

    一张攻气十足的职业照就这样被搬到了微博。

    底下的评论是一水儿的【卧槽】。

    【姑界天菜啊!】

    【笑死,身价上亿,人家根本不屑出道。】

    【漂亮姐姐谁不爱,想贴贴~】

    【从祁琚微博底下过来的,求问两人关系】

    【裂开,感觉娱乐圈和航天圈的次元壁破了】

    ……

    周一是打工人最忙的时候,温澄不仅要处理周末堆积的一堆文件,还有无数的会议等着她。

    温澄还不知道网友已经扒出了她的身份,毕竟在互联网时代,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可言。

    先注意到舆论走向的是林藻,他居然接到了一通采访电话。

    林藻婉拒采访,把这件事报告给祁琚。

    “财经杂志?”

    电话里,祁琚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是的,他们对您……‘弃文从商’很感兴趣,还询问您和温七小姐的关系。”林藻报出名字,是国内一家原创财经新媒体平台,选题嗅觉十分敏锐。

    虽然深湾集团最近的投资动作频频,战略投资部风头强盛,却很少人知道领队人祁琚的真实身份。这家财经杂志既然点出他“弃文从商”,说明他们已经知晓了祁琚曾是J大航院教授的身份。

    祁琚考虑了三秒:“不必理会,保持关注。”

    “好的。”林藻已经预料到他的态度,提前拒绝采访。

    祁琚粗略地看了眼网上的消息,“另外,把网上有关于温澄的信息都撤下来。”

    “收到。”

    几乎在一个小时内,温澄这个名字在各个论坛基本销声匿迹,等到温澄中午休息时,已经看不见网上有关于她的讨论。

    但很快,一则祁温两家即将联姻的小道消息流传出来。

    ——

    温家老宅,玉兰公馆。

    二爷温峙和四爷温渊候在书房,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等到午休起来的老爷子温思俭。

    至于为什么温山和温渟不在?

    温山因为明宸的缘故被老爷子厌弃,被打发回新加坡处理边缘产业,而温渟单纯因为不想听老爷子啰嗦,直接拒绝回老宅。

    温思俭喝了一口茶,将一篇名为《温建现金流已断,生死关头或“卖女”求生?》的文章丢到温渊面前,慢慢道:“老四,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温渊垂着眼睛,一目十行看完那篇财经新闻,文章大意是说温建陷入现金流困局,亟待大批资金支持,但在持续的资本寒冬下,如果不投向深湾集团的资本阵营,温建或许再无生路,而祁温两家也似乎有了联姻意向,两位联姻主人公在社交平台上偶有互动,也许是为了日后双双联合造势。

    温峙默默坐在旁边,观察温渊的反应。

    看着温渊微微讶异的瞳孔,他兴许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什么时候……”温渊抬头,还没说完便被温思俭打断。

    “无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祁家赶到上头作践我们!”温思俭把茶杯往桌上一扣,茶水溅出,有几滴迸到温渊身上,在他肃整的浅灰西服上留下洇痕。

    温渊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半晌,场面僵持,坐在一旁的温峙见缝插针:“父亲说的是。”

    “要不是老二把这篇文章拦了下来,等明天刊发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温家的笑话。”温思俭对温峙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又不屑地哼了声,“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真要小七和祁家那个大儿子的联姻,也绝对不是我们攀附他,而是祁家巴了温家的高枝!”

    温思俭不是不知道温澄和祁琚那些年的情谊,当年看重温澄,将她从程家接回来入族谱,也是有一层祁家的缘故。

    因为温山早些年对祁建辉和祁岚做的那些亏心事,温祁两家并不对付。从前是温家看轻了祁建辉,没把祁家放入眼里,又因为祁家不惹事,两家也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在浦淞相处下来。

    但如今祁氏已经成为浦淞新贵,仔细一比较,涉及的产业竟然比温家还要多上两分,再加上一个钱怎么都花不完的深湾集团,祁家简直如日中天,而温家却不知什么时候家业萧条了。

    “父亲,小七的婚事,全凭她做主,我不会插手,也请父亲不要随意干涉。”看完这篇文章,温渊的惊讶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复心平气和。

    温思俭的脸白了又绿,绿了又黑,手指着温渊说不出话。

    温峙瞧着老爷子的火还不够大,添油加醋讥讽道:“老四这说的什么话,温家的女儿,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亲做主的。”

    “是么?”温渊脸色一冷,反嗤笑出来,看着温峙说道:“父亲做主了二哥和二嫂的婚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二嫂已经知晓了你的豆蔻之癖吧,你养在庄园里的那些女孩,多少活了下来?”

    温峙一时失语,皱起了眉头,他睨了一眼温思俭越来越差的脸色,决定忽视温渊的嘲讽,闭上嘴巴作壁上观。

    “前些年,父亲也做主了小二的婚事,结果小二的夫婿明辰死于非命,”温渊嘴角带笑,抬头定定地看着坐在上位的温思俭,不介意把当年的丑事挑明,“至于我,当年父亲强塞周浣云到我身边,最后却是父亲要了她……”

    “住嘴!”温思俭抓住手边的茶杯,一下砸到温渊头上,直接见了血。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浣云依旧是温思俭的雷区。

    当年,周家为了撮合温渊和周浣云,在温思俭的默许之下对温渊下了药,但最后喝下那杯酒的人却是年近六十的温思俭。

    一觉醒来,温思俭看到床边哭哭啼啼的周浣云,差点没吃过劲儿厥过去,最后还是温渊叫了家庭医生过来,将温思俭和周浣云捉了个现行。

    温思俭恼极了温渊,却没料到他带着温慕卿回了英国,好几年不再与家里联系。温思俭只好把气发在周浣云身上,此后这个女人便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周家碍于温家的声势,也不敢声张。

129第一百二十九次相遇

    袁叔给温思俭上了一杯新茶,又对温渊说道:“还请四爷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温渊话也没说就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温峙低眉顺眼地待在一旁,默不出声,等温思俭开口。

    温思俭顺下气来,摩挲着茶盏,淡淡朝自己的二儿子看去,“你屋里那些事,最好给我处理干净。”

    “请父亲放心,我底下的人嘴巴都严得很。”温峙道。

    温思俭叹一口气,脸色越发难看,最后朝他摆了摆手:“你也走吧。”

    温峙答是,离开书房,只剩下温思俭和袁叔两人。

    书房里倏然安静下来,温思俭拄着拐杖走到窗前,沧桑的目光落在那株古玉兰树上,颤颤巍巍地指着,“今年春期,这棵树长势不如从前啊。”

    袁叔申辩道:“年后请老花匠来看过,说是虫害严重,不知怎么就腐蚀根基,已经去过药了,但错过了今年的花期,明年才能重新开好。”

    温思俭沉默,身子变得摇摇晃晃,袁叔赶紧上前搀扶他。

    老爷子在儿孙面前总是强撑着,每次见面前都要进补特制的提气汤,效果虽好却有副作用,等药效一过,人就像被抽走了八成的精气神,要休息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这也是老爷子近年来不怎么让儿孙回老宅的原因。

    “老袁啊,儿女都是债啊,”温思俭拍了拍袁叔的手臂,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这四个儿子,老大废了,老二坏了,老四走了,老五还是个生的。”

    袁叔安慰道:“五爷虽然还不上道,但总归把淞旅控股打理得还不错。”

    温思俭摇摇头,“你不知道,淞旅控股的事务,都是小七在打理,如果没有老四这个女儿,还不知道这摊子烂成什么样。”

    “四爷随您,他的女儿自然也随您,哎,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四爷也不会和您离心……”袁叔脸色突变,自觉说错话,假扇了自己一嘴,“您瞧,我这是什么驴脑袋……”

    温思俭自然知道袁叔口中的“那件事”,他脸色一僵,半晌没有开口,最后垂下头,难掩一脸疲色,自言自语喃喃道:“老四……老四啊,他是个厉害的,和他那个妈一样有手段,但唯有他不能坐上我这把椅子。”

    袁叔不愿再接话,自顾自地给温思俭摁揉太阳穴,良久,听他问道:“名单都拟好了吗?”

    说的自然是温思俭八十大寿寿宴的邀请名单。

    袁叔手中动作一顿,“都拟好了,昨夜给您过目了。”

    老爷子这是又忘事儿了。

    温思俭这才记起来,静了半天才淡淡道:“给祁家那小子也去一函。”

    ——

    温澄的消息网比祁琚慢了半天,直到下班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曾经一度登上热搜,很快又被相宜影业撤下来。

    “现在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上热搜了。”温澄自嘲道。

    颜溪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这是什么比喻。

    最近事情接二连三,温澄扫了一眼之前贴在电脑屏幕下的便利贴,突然想起那天在温建大厦楼下看见梁有焘的事情,随口问了一嘴,“那天让你确认温峙和温墨屿在不在温建大厦,查到了吗?”

    “已经确认了,那天上午两个人都在,下午温峙前往荥城出差,三点离开了大厦。”

    荥城?温澄想起温汽在荥城布局的那些产业园,一点儿也不意外,“找人盯着梁有焘,如果有什么异样,及时告诉我。”

    三天后,颜溪告诉温澄,除了她们,似乎还有一伙人在盯梢梁有焘。

    温澄有些诧异,考虑是否能向乐恒里打听一二,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她便接到明宸一案开庭审理的通知。

    思虑再三,她提前申请了法院的旁听证。

    庭审那日,温澄坐在最后一排,视线落在形单影只的温玉琢身上,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身形臃肿,已经是初夏的天气,她却披着一件薄绒毯子,全程裹着身子,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明家没有派人来旁听,明宸的亲生母亲早逝,明父很快再娶了一位,孩子像下蛋似的生了一箩筐,明父根本不缺孩子。在明家看来,明宸既然已经成为一步死棋,大概连来一场庭审现场都是浪费时间吧。

    被告人杨桐、林子祥、邱大伟上庭,杨桐脸色苍白,目光飘忽,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庭审过程很顺利,公诉人出示相关证据,被告人均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最后,杨桐被判刑十三年,林子祥和邱大伟各自被判十七年。

    庭审结束,温玉琢等人潮散开后才起身,她慢慢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一圈庭审现场,眼底寂然,像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意。

    温澄这才看清她一脸菜色,要是与她迎面相遇,温澄未必认得出是她。

    温澄起身,远远跟在她身后,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男人。

    姚先礼?

    温澄万万没想到,明宸的前秘书姚先礼居然还会来法院接温玉琢。

    姚先礼给温玉琢递去保温杯,还贴心地提前拧开,低声嘱咐她不要烫到。

    温澄竟然一时恍惚,怔在原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

    姚先礼将温玉琢送回家后,又独自开车去了一趟浦淞老城区。

    温澄一路开车跟着他,看着路旁熟悉的景象,心渐渐沉了底。

    果然,姚先礼来到老洋房前,出来开门的白姨,将人迎进去后,两人并排走着,看起来姚先礼像来了无数次。

    温渊在会客厅等着他,白姨依旧上了两杯英式红茶,离开前关上了门。

    姚先礼抬眸,看见温渊额角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略有些惊诧。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这是您要的东西。”姚先礼将一个九号信封放在桌子上。

    温渊打开来,抽出近十张照片,他一张一张看着,脸色渐渐沉郁,看到最后一张时眼神彻底冷冽。

    “举报信也写好了,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发出去的。”姚先礼把东西给到了,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会客厅的门却被人打开了,来者推门的力气不小,红木门檐撞到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温渊和姚先礼同时抬头看去,站在门口的温澄喘着粗气,质问道:“姚先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130第一百三十次相遇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温澄知道,在杨桐的复仇计划里,姚先礼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不是姚先礼的安排,杨桐根本走不到明宸身边,也无法向他报仇。

    姚先礼作为人事部经理时,利用那场海南年终晚会上把杨桐送到明宸床上。

    姚先礼作为明宸秘书时,在明宸出事那晚,故意用财务文件激怒他,让他一气之下胁迫杨桐,自寻死路。

    杨桐、林子祥、邱大伟,都是姚先礼手中的棋子,那天晚上,三枚棋子恰好布在了合适的位置。

    也许明宸的死期并不一定是那晚,但只要有姚先礼在,明宸就活不了多久。

    会客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姚先礼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度,他向温渊说道:“四爷,我先告辞了。”

    温渊默许。

    姚先礼走到温澄身边,礼貌点头示意,却被她一把拉住。

    白姨此时才蹒跚地追上来,担忧的眼神在温渊和温澄之间逡巡,随后目光落在温澄的手上。

    “是你……对吗?”温澄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先礼。

    是你,间接害死了明宸。

    姚先礼没有否认,并不含糊地回答温澄:“明宸罪有应得。”说完,他抽出自己的手,在白姨的注视下淡然离开。

    就在温澄深受打击之时,温渊将手中的信封递给白姨,让她收好。

    温澄此刻已经没有心思注意白姨手中的东西,她只感觉脑袋轰隆隆作响,看着温渊直接道出内心结论:“原来姚先礼是你的人。”

    怪不得在堂议会那晚,温渊告诉她:“最迟明天,明宸的案子就能了结,不会再牵扯到你。”

    原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此时温澄心中的震惊不亚于看见明宸尸体的那一刻。

    “没有谁是谁的人,我们只是拥有共同的利益,所以站在了一起。”温渊淡道,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温澄冷笑,失望地摇摇头,说出的话字字诛心:“你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尽管在堂议会那天晚上,温澄就知道杨桐和温渊之间有某种联系,但当她直面这一切时,她竟然有些崩溃。

    温渊就像躲在暗处的猎人,织好一张网,将所有人缠入其中。

    温澄觉得自己没法再继续和温渊交流下去,她并不是对明宸的死感到难过,毫无疑问,明宸是个该死的人渣,他做过的坏事足以让他被判死刑。但温澄无法接受杨桐是被人利用了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温渊明明知道一切,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把明宸搞下台,而不是站在高处利用杨榛的死来操纵杨桐的复仇。

    她没有给温渊辩解的机会,事实上,温渊也不会开口解释他做这一切的原因。

    温渊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温澄离开。

    白姨去而复返,将桌上那杯凉了五分的红茶换下,重新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七小姐中指上的戒指很好看。”白姨突然来了一句。

    温渊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吗?可惜了,我没注意到。”

    看来,温澄和祁琚的关系应该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四爷,人走茶凉,就算一直倒掉冷茶,倒腾热茶,但壶里剩下的茶只会越来越少。”白姨意有所指。

    温渊拿起玻璃茶杯,放在阳光底下观察,微微眯着眼,眼角显出隐隐的皱纹来,说:“她不会在乎,她从没喝过我这里的一杯红茶。我无所谓,红茶出汤时间过久,就容易生涩,我也不希望她喝。”

    说完,他反而喝下一口热茶,忽然笑说:“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由他亲手结束这一切。

    ——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温澄彻底失去向乐恒里打探梁有焘消息的心思。

    只要一见到乐恒里,她难免想起杨桐,又会自然联想到姚先礼和温渊,实在糟心得很。

    但麻烦事永远不会因为你觉得烦而不找上门。

    一个只有三千粉丝的八卦财经号突然发出一篇文章——《祁建辉大仔求婚温思俭孙女,堪称教科书级别联姻》。

    第一个刷到的人是杨潇韵,她把链接发到了群里,显示是一堆网址。

    温澄正在刷牙,顺手点开一看,把标题看成祁建辉求婚温思俭,差点喷出一口泡沫。

    等漱完口,她靠在洗手台边,大致浏览完整篇文章。

    文笔很差,值得一看的只有几张照片,是她和祁琚“私奔”的视频截图。

    温澄默默保存,将文章转发给祁琚,往脸上敷了一张面膜。

    没过一会儿,祁琚走进来,用手蹭了蹭她鼻尖上的面膜,顺便告诉她上次接到财经新闻采访邀约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温家有人把文章拦了下来?”温澄蹙眉。

    “嗯,林藻还没和对方沟通,对方说已经撤了,是温家让人买下来的。”

    这么说来,温家大概率已经知晓她和祁琚的关系了。

    温澄心想也对,那次乌龙视频事件闹得那么大,温家肯定早有察觉,只是没有向她发作。按照温思俭的性子,怕是早把她和祁琚这些天的行踪查了个遍。

    果不其然,祁琚附耳说道:“下月二号温思俭的寿辰,我收到邀请函了。”

    温澄脑袋嗡的一声,她扯下面膜扔到垃圾桶里,草草洗干净脸,转身认真对他说道:“我不希望你去。”

    身为温思俭的孙女,她必须参与这场寿宴,但祁琚没有必要参加。

    她的手搭在祁琚的小臂上,触感冰凉。

    “我不可能永远不见他们,你说对吗?”祁琚抚慰地摸摸她的耳尖。

    “我从来没把他们当做家人,见不见的,没关系。”温澄笑着看他。

    祁琚能看出她在勉强自己笑出来,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她脸上的水珠,顺便把她装出来的笑容压下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温家的局势太混乱,不想把我牵扯进去,是吗?”祁琚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解释道,“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不想让你独自面对他们。”

    温澄直直地看着他,“这个邀请函来者不善,我不知道他们想对你做什么,至少不会是简单的见面,或许他们会拿我要挟你,或者使点手段诬陷你,或者……”

    “你放心,他们不可能对我做什么,更不可能伤害到你。”祁琚的语气很笃定。

    温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为什么?”

    他回答得很干脆,眼神中露出少见的杀伐果断:“因为,他们有事求我。”

131第一百三十一次相遇

    深夜。

    一个半醉的男人摇摇晃晃走在巷子里,夜色昏沉,巷子阴暗,路边的下水道散发着一股糜烂腐败的臭味。

    他口中骂骂咧咧,上到那人祖宗十八代,下到孙子没屁眼,都给他诅咒了个遍。

    谁知前边有个积水已久的污坑,他一不留神就崴了脚,半边身子倒靠在路边的垃圾桶旁。

    “去他爹的,”男人狼狈站起身,狠狠踢了一脚,却碰到身后一个硬物,“啥玩意儿?”

    他刚一转身,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兜帽的壮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

    像一个凭空出现的鬼魅,无声无息,带着杀意。

    “你你你你你是谁?”男人吓得魂没了一半,直接跌坐在地上,浑身激起鸡皮疙瘩。

    “梁有焘?”壮汉抬眼,露出一双狭长阴狠的眼睛,声音嘶哑,像索命的黑无常确认他的名字。

    梁有焘彻底清醒过来,扒着垃圾桶起身,拼了命地往巷子一端逃去。

    可惜他一个灌下半斤白酒的人,哪里跑得过一个受过训练的杀手,没跑多远,梁有焘便被壮汉抓住脖颈,硅胶手套的触感冰凉,像缠绕上身的致命毒蛇。

    “求求你饶了我,”梁有焘惊恐地挣扎,企图用双手牵制对方,一边喘气一边利诱:“我可以给你钱,那人给了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三倍!”

    壮汉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理睬梁有焘的喊叫,他的手越发用力,指节对准了梁有焘的颈动脉窦。

    梁有焘几乎要窒息过去,最后只能发出“嘶嘶嘶”的声音,他的双腿在地上剐蹭出一道又一道反抗的痕迹,最后渐渐疲软,已经失去了意识。

    蓦然,角落里发出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在干什么?”

    壮汉赫然放开梁有焘,转身后看,却没料到那人迎头一拳,差点打到他的鼻骨。

    来者不善,也是个练家子,壮汉侥幸躲过这一次致命打击,察觉时机不对,往前一翻,连跑带跃消失在巷子深处。

    ——

    凌晨三点,浦淞市局却依旧灯火通明。

    乐恒里和大虎是今晚值班的刑警,大虎嗦着方便面感叹:“希望今天是个平安夜。”

    乐恒里正在整理一起过失杀人的案件资料,他把资料扣上,用文件夹狠狠拍了一把大虎的头,“闭上你的嘴。”

    大虎被辣油汤呛了一嘴,“咳……还不准老子说话?”

    “你上次祈祷平安夜的时候,城北就有人聚众斗殴还袭警,上个月你去寒铭寺祈福,结果在回来路上发现一具无头男尸……”乐恒里坐在大虎的桌子上摇摇头,真诚建议道,“不如以后值班把你的嘴封起来。”

    大·柯南·虎闭上嘴巴,做了个拉链的手势,专心把剩下的汤喝完。

    就在他吃饱喝足发出喟叹时,楼上的禁毒队突然动了起来,天花板传来椅子擦蹭的声音,乐恒里从桌子上跳下来,立刻进入状态,却听见大虎的手机响起。

    大虎扫到号码,瞥了乐恒里一眼,迅速接通电话:“是……收到。”

    大虎动作很快,带上家伙准备出去,乐恒里跟在他身后,然而大虎脚步一停,转身对他说:“励队说了……人手够,这个案子不用你参与。”

    “是他?”乐恒里一愣。

    大虎顿了顿,不知道乐恒里口中的“他”指的是K仔黄明凯还是梁有焘,他只能告知乐恒里最基本的事实:“梁有焘出事了。”

    派出所是在半个小时前接到的报警,报警人是一家安保服务公司的员工沈全,声称自己碰巧路过,发现黑巷中一个壮汉在袭击一个醉汉。他暗中报警,因为担心受害者窒息身亡,迫于无奈打草惊蛇,嫌疑人逃得很快,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民警出警很快,将受害人送往医院,查实沈全的身份,并无异样,让他先行回家。

    受害人身上并无证件,放在裤兜里的老款手机是关机状态,被技术人员强行开机后发现信息自动销毁了。民警意识到不对,通过人脸系统辨认他的身份,查出受害人的名字后,派出所所长马上通知了市局禁毒大队。

    这个人有案底,还是禁毒大队最近的重点关注对象。

    办案民警将大虎等人带到病房,说道:“梁有焘抢救过来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虎深深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活着。”如果梁有焘死了,等于黄明凯的线索断了一半。

    禁毒大队派专人24小时守在病房门口,大虎和民警交接这起案情的所有资料,凭着办案多年的直觉,大虎指着沈全的身份资料问道:“这个人有蹊跷,他的居住地址和公司地址明明都在开发区,为什么工作日大半夜跑到老城区来?还‘恰好’路过案发现场?”

    沈全确实是安保公司的员工,只是他隐瞒了一点,身为一个前特种兵,他不是普通的保安,而是为高端客户提供人身保护服务的专业人员。

    而他这段时间的任务,就是跟紧梁有焘,将他每天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上面。

    梁有焘在入狱前并无家室,只有一个母亲在老家生活,出狱后他没有联系母亲,只身一人来到浦淞,一直过得很落魄。

    根据沈全的观察,梁有焘应该是来浦淞市找人,他很警惕,和对方的交流都是通过老款手机,无法定位、信息加密传输,沈全暂时还不知对方是谁。

    当沈全离开派出所后,他马上使用专门的通讯工具拨通客户的电话,将今晚的情况一丝不漏告诉对方。

    ……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沈全。”

    温澄挂断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这家安保公司的服务很给力,沈全是颜溪亲自挑选的人,任务完成得很不错,至少在今晚,他保住了梁有焘的性命。

    自从得知还有一伙人在盯着梁有焘时,温澄就开始和沈全双线联系,她有预感,梁有焘很快会出事,今晚发生的袭击也印证了温澄的预感。

    有人要杀梁有焘灭口。

132第一百三十二次相遇

    梁有焘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拿住了谁的把柄?

    正在温澄陷入冥思时,她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祁琚打开一盏柔和的吊灯。

    祁琚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电话,神色微沉,“凌晨四点,你在和谁通电话?我想应该不会是颜溪,今晚你加班到十二点才回来,你不会舍得在四个小时后就打扰颜溪的清梦。”

    “……”温澄想好的借口被他堵了回来。

    祁琚看着沉默的温澄,又问:“你现在是在想第二个借口吗?”

    “……没有。”温澄轻咳一声,遮掩自己的心虚。

    “你有事情瞒着我。”祁琚下意识揉了揉眉心,他熟悉温澄的一举一动,但凡她动动唇瓣,他都能预知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看着祁琚一副明明很累但还是强撑精神站在这里的模样,温澄握住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如果今晚不告诉他,他又要花费多少精力去查。

    “我告诉你。”温澄闷声说道。

    温澄把她调查梁有焘的事情全盘告诉祁琚,她思考得很深入:“梁有焘遇袭的原因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梁有焘重操旧业,染上毒/品,可能是因为抢了别人的‘蛋糕’被竞争对手追杀;

    第二,和他八年前入狱的原因有关,他当年在荥城因为组织卖/淫/罪被逮捕,出狱之后马上来了浦淞,还曾经出现在温建大厦,当时我觉得他和温家二房一定有某种联系,我……甚至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推测。”

    温澄与祁琚对视,隔了片刻,他才出声道:“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为什么?”温澄一脸疑惑地问,毒贩为了抢生意相互厮杀也是有可能的。

    祁琚:“据我所知,梁有焘自从出狱后,一直贫困潦倒,如果他重新走上贩毒这条路,不至于连一处好的住所都租不起,只能被迫住在环境恶劣的地下室里。”

    温澄回想起梁有焘的遇害地点,正是他回家途中,点头赞同:“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梁有焘当年很有可能是温家二房的替罪羊,”祁琚接道,“当年文明街人人皆知梁有焘沾毒,可警方偏偏调查不出来实质证据给他定罪,只能查封几家会所,用组织卖淫罪关了他八年。”

    祁琚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但他却不再说下去。

    温澄眸色深沉,接过他的话头:“一旦查到梁有焘贩/毒的证据,足以让他被判死刑,但梁有焘抓住了某些人的把柄,以此要挟。所以才有人在暗中替他打点,只要他保守秘密就能活命,”她想了想,继续推测,“人心不足蛇吞相,梁有焘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出狱后企图效仿以前的操作,没想到这次差点被人反杀。”

    客厅的光线晦暗不明,温澄看不见祁琚此刻的神情,只听到他声音凝重:“这件事很危险,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既然你能发现有另一伙人跟踪梁有焘,反过来,别人也能通过调查沈全知道他背后的人是你。”

    温澄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象,天色已经有些光亮,可惜有层薄雾,一直笼罩在天光之上。

    ——

    梁有焘终于在三日后转醒。

    待他恢复意识,禁/毒支队就开始对他进行严厉审讯,尽管医生认为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支队似乎很着急,不断以高压审讯逼问他有关于黄明凯的情况。

    黄明凯是上个月破获的那起跨市贩/毒大案的嫌疑人,可惜人跑了,禁/毒支队蹲了半个月也没蹲到人,根据其他嫌疑人供述,黄明凯手上有一条极为隐秘的运输线,因为没人见过黄明凯,平时他向下通讯也会使用变声器。由此以来,黄明凯的特征和动向成谜,只要抓不到这个人,这条线就一直挖不出。

    梁有焘一直强调自己出狱后再没有和黄明凯联系,但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有人担心梁有焘落在警方的手中,再次派出杀手伪装成护士给他注射过量的利/多/卡/因,幸好看守梁有焘的警察是大虎,他天生对危险有强烈的直觉,及时发现护士身份有异,将梁有焘从心脏骤停的边缘抢救过来。

    梁有焘死过两次后终于承认,他这些天确实和黄明凯通过一次电话。最重要的是,从前在荥城文明街混迹时,黄明凯是梁有焘的小弟——K仔,他不仅熟知黄明凯的面貌特征,还知晓他一条重要的特征——黄明凯小时候曾被酗酒的父亲灌下过一瓶五百毫升的高浓度酒精,虽然抢救过来,但声带受损,再也不能大声说话,只能哑着嗓子发出低声。

    梁有焘身体恢复,被护送至浦淞市局作为证人保护。即便如此,他还是终日惶惶,有人能伪装成护士杀他,也意味着那伙人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警队。

    他一直在给自己寻找一个生机,直到那天被押送到审讯室的路上,梁有焘在楼梯转角看见一个眼熟的旧相识。

    梁有焘先是怔住,深吸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他甩开护送的警察,疾跑到那人面前,直直地盯着他胸前的证件——“你居然真的做了警察!”

    被他拦住的警察反应过来,目光寒凉,淡淡冷笑:“好久不见。”

    众人皆是诧异的神情,只有站在远处的励队喊了一声,走过来打断这诡异的气氛:“乐恒里,过来有事。”

    乐恒里再没给梁有焘一个眼神,径直离开,却听见梁有焘在身后低声道——“乐家那小子,你难道不想知道真正害死你妹妹的人是谁吗?”

    听到这句话,乐恒里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僵在原地,转身的速度极缓,不可置信地、死死地盯着梁有焘,一字一句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个流浪汉,只是一个替罪羊罢了。”看到乐恒里的表情,梁有焘很满意。

    励队眼皮一跳,用手势示意他人把梁有焘带走,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要避免乐恒里失控。

    十三年前的圣诞夜,荥城一处偏僻公园的中心湖,乐恒里的妹妹乐恒瑶被一个流浪汉拖到草丛里实施侵/害,死于非命,这是乐恒里心里永远也过不去的坎。

    哪知乐恒里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他冲上去掐住梁有焘的脖子,怒不可遏道:“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133第一百三十三次相遇

    因为接下来在温家的剧情涉及多人,先给大家梳理温家人物关系表:

    大爷-温山,大伯母-梁偲,大少爷-温玉言,二小姐-温玉琢,八少爷温玉珩。

    二爷-温峙,二伯母-倪筝,三小姐-温墨兰,四少爷-温墨礼,五少爷-温墨屿。

    四爷-温渊,三伯母-周浣云(已逝),六小姐-温慕卿(已逝),七小姐-温澄。

    五爷-温渟。

    四月一过,温思俭便发觉那棵古玉兰树掉光了花骨朵。

    光秃秃的枝丫看着磕碜,袁叔便在温思俭的示意下把小红楼后面封住,不让外人靠近看见那棵凋零的古玉兰。

    又逢温思俭的寿宴,袁叔嘱咐园丁搬来许多现成的花卉,将老宅上下布置得生机勃勃,成片的木绣球清秀淡雅,散发着淡淡香味。

    二号这天,温思俭的寿宴定在老宅的小红楼举行,宴席安排在上午十一点开席,取自如日中天之意,寓意朝气蓬勃、长长久久。

    早上八点,温家就派车来江湾壹号接温澄,她作为温思俭的孙女,按照规矩要提前到玉兰公馆,而祁琚作为客人,只需要在宴席开场前到即可。

    温澄记得,原本的儿孙拜寿环节安排在一众宾客面前,不知为何突然换了形式,提前了时间,将地点改成外人不可进的小白楼。

    她瞬间警惕起来。

    自从见识到温家各人的心思和手段后,温澄每逢回到老宅,便应付得小心翼翼。但此刻,当她见到温思俭的那瞬间,心里有了答案。

    距离上次在堂议会见到温思俭不过月余,此时的他却老态许多,神情也比以往迟钝,白发苍苍如云,与往日精神矍铄的样子大相径庭。

    温澄猜测,老爷子或许再无精力应付那些来来往往的政商名流,索性关起门来自家人拜寿。

    九点一刻,妻子常思宜搀着他走到正堂,袁叔候在一旁给他奉茶。

    一众儿孙候在堂前,除了坐在轮椅上的温山,其他人都是按照辈分顺序站着。最上头从右到左是温山、温峙、温渊和温渟,后面各站着他们的妻子梁偲、倪筝,当然,温渊丧偶、温渟未婚,身后是空着的。

    接下来一排站着孙辈,按照年龄从右到左是温玉言、温玉琢、温墨兰、温墨礼、温墨屿和温澄,最末尾是个头还不及温澄的温玉珩。

    已出世的玄孙辈只有温玉言的女儿,年纪小站不住,温思俭没让她来拜寿,放到仪式之后再单独见见这个小辈。

    四子七孙,整整齐齐。

    这样齐聚一堂的场面很少见,温思俭心里高兴得很,大喜的日子,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这几个儿子都是孝顺的,没有心思和他们计较先前做过的混账事。

    哪怕温山贪污、温峙心思不正,温渊与他还有心结桎梏,温渟是个不着家的混子,但他们毕竟都是自己养了半辈子的儿子,温思俭暂时忘记那些糟心,努力装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再一看后面站的几个孙辈,男孩仪表堂堂,女孩盘靓条顺,特别是温墨礼、温澄这两个得力的,温思俭脸上笑意更浓,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温思俭心想自己真是老了,现在他更在乎家和万事兴,前半生用命折腾来的金钱和权力,眼下就像过眼云烟般不重要。

    拜寿的第一步是温峙致辞,致辞的工作应该由长子承担,但因温山身子不便,就交给了二爷温峙。

    温峙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孝顺话,但见老爷子精神不济,长话短说后,带着两个弟弟向温思俭鞠躬。

    接着是温玉言,他代表孙子辈向老爷子祝寿,七个孙辈依次上前向老爷子拜寿。

    轮到温澄时,温思俭特意坐直了身子,俯身拍拍她的肩膀。

    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温渊神色微动,很快垂下眼看向别处。

    最小的温玉珩拜寿结束,因为年纪小,温玉言特地安排他说些讨喜话,老爷子果然笑了,一时没缓过气来,忍不住咳嗽几声,袁叔赶忙递上茶盏,让他润润嗓子。

    空气一下子凝固,每个人都看着温思俭,他的脸色逐渐沉下来,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我累了……你们先去、去小红楼招待宾客吧。”

    常思宜给袁叔使了一个眼色,袁叔反应过来,脚步慌乱地走到门口,做个手势请他们去小红楼。

    出了小白楼,二房的人影走在最前面。温澄把目光落在温峙身上,他是她名义上的二叔,但两人基本没什么接触。

    自从温澄对二房产生怀疑之后,她常常留心二房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温峙擅长笼络人心,比温家任何一个人都懂得怎么用手段笼络政商两界的人物,现下他正准备带长子温墨礼去欢迎已经赴宴的浦淞市商会理事长。

    他的小儿子温墨屿却是个慢条斯理的,温墨兰走到他身边,两人并驱向前,不知道谈起什么话题,居然不欢而散。

    温墨兰很快走到母亲倪筝旁边,朝身后的温墨屿啐了一声,又转身与倪筝嘀嘀咕咕。

    见状,温墨屿脸色阴沉,没往小红楼去,反而转身扫了眼走在后面的大房一行人,不知目光落在谁身上,直直盯了许久。

    大房又是另一番景象,神色严肃的温山坐在轮椅上,原本是由温玉言推着往前,石子地略有些颠簸,温玉言推得温吞,落后二房一大截距离。母亲梁偲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温玉言便将轮椅推手交给母亲,步履匆匆往前走,温澄猜想他是企图赶在二房前面去见理事长。

    将近产期的温玉琢则默默走在梁偲身边,脚步走得越来越沉重。

    倒是没有看到温渊往哪个方向去,温澄毫不在意。

    反而是温渟和袁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袁叔拦住温渟,低声央求他去小红楼:“您往停车场去做什么?太太让您见见董家的二千金,我瞧了是个样貌顶好的……”

    温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既然袁叔觉得好看,那就您自个儿上呗。”

    “……瞧您说的,”袁叔臊着一张老脸,眼看着温澄走近,转头向她挤眉弄眼道,“七小姐,您和五爷一同去前边吗?”

    温澄假装没听懂袁叔的暗示,“我和玉珩还有事情聊。”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温玉珩从小被温渟欺负,他一看见这位五叔就想跑,自然不会搭腔,更不会主动迎合袁叔的意思带温渟一起去小红楼。

    “您看,家里没人欢迎我,我还去露什么丑?”温渟装作一副诚恳的模样看着袁叔。

    袁叔欲言又止,知道拦不住温渟,只好看着他离开,转身回小白楼。

    于是温澄和温玉珩便落在最后,温玉珩小声问她:“爷爷的身体怎么突然这么虚弱?”

    “年岁到了,总不可能还像以前硬朗。”她说。

    温玉珩叹息一声,真心实意为老爷子难过。随后他拉拉温澄的袖子,示意她走到一旁说话。

    “七姐姐,我听说今天祁家会有人来参加寿宴,”温玉珩壮了壮胆子,继续问,“是祁琚教授吗?”

    温澄沉默,随后点了点头。

    有关于祁琚的一切,她都很谨慎。温玉珩是温山的小儿子,虽然现在还在读书,但也容易让人放下警惕性,忽略他是大房耳目的可能性。

    温玉珩:“如果祁琚教授来,我想……我想和他讨论四轴飞行器的——”

    走在前头的温玉琢突然转身喊了一声温玉珩的名字,打断他和温澄的对话。

    “去吧,你姐姐喊你。”温澄远远望向挺着大肚子的温玉琢,拍拍他的肩膀。

    温玉珩性格乖巧,听话地小跑到温玉琢身边,没想到温玉琢并不搭理他,反而一直看着温澄。

    随后,她附耳和温玉珩说了几句话,温玉珩又往前跑了跑,从母亲梁偲手中接过父亲的轮椅推手。

    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温玉琢一直看着温澄,似乎有话对她说。

134第一百三十四次相遇

    天不遂人愿,温玉琢还没来得及开口,常思宜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只好先向常思宜颔首问好,常思宜也向她点头示意,“你的月份大了,就好好休息吧。”

    温玉琢怔愕,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常思宜担心她的肚子是真的,不想让她去小白楼见人也是真的,毕竟温家与明家闹掰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这个温家女、明家媳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只好说道:“我会小心的,谢谢您关心。”

    常思宜笑着让佣人送温玉琢去房内休息,转身便拉着温澄的手,语气亲热:“祁琚来了吗?”

    温澄若有所思,应付道:“他手上有些事情耽误了,还有一阵子才到。”

    在拜寿之前,温澄收到祁琚的信息,他说要处理一些事情,会晚些时候才到。

    常思宜弯眉一蹙,神情微冷,又马上恢复热络:“他倒是忙呢,等他一来,就让老爷子见见他,聊聊你们之间的事情。”

    温澄看了她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和他之间,还用不着老爷子置喙吧。”

    常思宜看出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知道这个七小姐骨子里是个倔的,和她不听话的父亲如出一辙,连说的话都相差无几。

    她索性松开手,敞开了讲:“你以为温家的千金是这么好当的吗?温玉琢嫁给明家,温墨兰和许家订婚,哪个不是乖乖听话。你既然得了老爷子的赏识,又有个身家不错的对象,就该知足好好为温家出一份力,免得以后嫁去祁家,没有娘家依靠。”

    温澄一脸毫不在意,她看着温渟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我看温家的儿子也不比孙女好当,刚刚我听袁叔说,您还安排了董家的千金和温渟相看,我劝您还是赶紧去停车场拦住他吧,免得这次相看失败,还没等到下次,温渟就给您在外头抱回一个孙子来。”

    想起温渟平日的花花作风,温澄居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位余韵犹存的女人,年过八十的丈夫须得当孩子一样照料着,不着调的儿子又当爹一样供养着。

    提起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常思宜吃了哑巴亏,又想到淞旅控股最近一直靠着温澄打理,暂且不宜和她交恶,心里对温渟一阵痛骂,又好言好语对她说暗示道:“董家以后会是温渟的好助力,我也是为了他的将来着想,这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好一个先硬后软,温澄在心里感叹。

    不愧是出身于影视巨头常家的长女,常思宜转换表情的能力几乎能与专业演员媲美。

    ……

    小红楼里热闹非凡,一场寿宴成为了名利角逐场,这里是温峙这种长袖善舞之人的舞台,却是温澄避之不及的场合。

    温澄拿着杯香槟逛了一圈,看到不少世家子弟、业界名流,她没有结交的心思,觉得这场宴会实在无聊,低头便给祁琚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别来了。

    刚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有兴趣喝一杯吗?”

    温澄皱眉:“你是?”

    还没等他回答,一道临空而来的女声打断了他。

    “这不是董家三少嘛——”一个身姿娇柔的女人凑了上来,正是温峙的长女温墨兰,她的眼神在温澄和男人之间转了又转,接着道,“三少还不知道吧,这是我家七妹,已经名花有主了呢。”

    董家三少?是常思宜提到的董家吗?

    出于礼貌,温澄与他碰杯,心不在焉地打招呼。

    “你就是温澄?”董三少似乎听过她的名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温澄,“很高兴认识你。”

    温墨兰伸出手来,和董三少碰了碰杯,貌似无意提起:“听说令妹今天也在?”

    董三少点头,“我妹妹刚被常伯母叫走了,应该是两个人投缘,聊上了。”

    说是这么说,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董二小姐是被常思宜拉去给温渟相看了。

    “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温墨兰乐津津道,难得给温澄使了一个眼色。

    “是啊,我听祖母说过,她很是喜欢董二小姐。”温澄淡淡道。

    这两句话瞬间把董三少那些旖旎心思给打碎了。

    如果妹妹真和温渟好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可能和温澄再有什么,不然这辈分实在乱得很。

    到底是温渟叫他侄婿,还是他叫温渟妹夫?

    不过玩玩总是可以,无论面容还是身材,这个女人实在合他的意,董三少又想把话题引到温澄身上,却被温墨兰开口打断。

    温墨兰哪里不知道此刻董三少心中所想,明面上是笑面春风,早在暗地里骂他个狗血淋头,真是个恬不知耻的。

    温澄不知道面前两人的弯弯肠子,但她懒得听他们侃侃而谈,索性找了个借口遁走,走到旁边拿了个泡芙品尝。

    终于把董三少说走了,温墨兰走到温澄身边,喝了一口香槟,懒洋洋道:“帮你赶走一个鼻涕虫,向你要句谢谢不过分吧。”

    温澄没有犹豫:“谢谢。”

    这一声果断的道谢到把温墨兰呛到了,“咳……让你谢你就谢?”

    “确实是你帮我把他赶走的。”温澄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倒是实诚。”温墨兰眼底有一丝情绪闪过,很快消失,她低声道,“董三少以前和明宸玩得好,也是个渣滓。”

    想到明宸,温澄皱了皱眉,再往董三少所在之处扫去,他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猎物。

    “这里不适合你,”温墨兰一口喝完余下的香槟,顺手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走一杯红酒,在温澄面前摇了摇,离开前丢下一句话,“你自己玩儿吧。”

    温澄认为温墨兰说的很有道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查查温家二房。

    刚一离开小红楼,她就接到了温玉琢的电话。

    “我们谈谈吧。”温玉琢开门见山对温澄说道。

    温澄走到僻静之处,面无表情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我从小长在这所老宅子里,无意间得知的东西太多了,肯定有你感兴趣的,”温玉琢的声音低不可闻:“你难道不想知道,温慕卿为什么要自杀吗?”

135第一百三十五次相遇

    浦淞市公安局。

    大虎看着面前眉眼精致的男人,问话居然有些卡壳:“你……你让人跟踪梁有焘到底有什么目的?”

    坐在旁边的虞琳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大虎,暗自叹了口气,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笔录上,尽量不抬头看那个男人。

    “八年前,我向荥城公安局提交了梁有焘犯罪的证据,导致他被判入狱。因为我是举报者,他出狱后就来了浦淞,我担心他会对我打击报复,所以采取了一定措施自保。”祁琚看向大虎的目光毫无躲闪,眼底的情绪真诚柔和,语气诚恳。

    大虎:“采取什么措施自保?说清楚点。”

    祁琚:“我雇佣了安保公司的员工,也就是沈全,让他注意梁有焘的行踪,如果他有接近我或者我身边人的迹象,及时转告我。”

    “那你认为梁有焘最近的行迹有威胁到你吗?”

    祁琚看似在认真思考,随后声音低沉道:“有的,他曾经出现在我未婚妻工作地点附近。”

    大虎一顿,安静了三秒:“你的未婚妻是?”

    “我的未婚妻之前在温氏建设集团工作,梁有焘曾经出现在温建大厦楼下,并且和保安起了冲突。”祁琚没有直接回答大虎的问题,反而提起一件旧事。

    提到温氏,大虎的眼神微变,再次重复问道他未婚妻的名字。

    祁琚抬眼,缓缓开口:“你们应该认识,她的名字是——温澄。”

    听到这个名字,大虎和虞琳皆抬头,惊诧地看着一脸淡定的祁琚。

    虞琳想起温澄,心道他们两个人身上那股淡定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大虎则暗自感叹,幸好今天审讯的人不是乐恒里。他第一次见到祁琚,就觉得这个男人极其不好对付,这个男人表面看似温和,回答问题滴水不漏,对他们提出的问题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错来,却让大虎深觉不安。

    两天前,通过反复观察多个监控视频,大虎发现凡是梁有焘出现的地方,身后都会有两伙势力尾随他,其中一伙便是身为报案人的沈全。

    沈全坦白得很快,他在安保公司工作,受雇于一个神秘人,每天晚上都会通过加密的通讯软件向对方汇报梁有焘的大致行踪。

    今天上午,警方根据沈全的供词找到了他的“雇主”——荥城祁氏大公子,祁琚。

    大虎总觉得有些奇怪,沈全吐得太快,警方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查到了对方的身份。而祁琚也很配合调查,一接到电话就来了警局,态度谦逊,知无不言,和沈全的说法一致,找不出任何漏洞。

    虞琳认为大虎想得太多,她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赞同祁琚的做法,但大虎依旧保持警惕,反复查验祁琚的供词。

    大虎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今天审讯祁琚的是乐恒里,他肯定看得出,祁琚在诱导他们调查梁有焘和温氏建设集团的关系。

    因为乐恒里了解祁琚,比起温文尔雅的学者,乐恒里觉得他更像个耀眼精明的商人。祁琚不会无缘无故向警方提供这些信息,更不会主动将温澄牵扯进来,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只能说明这是解决问题效率最高的方法。

    大虎把笔录拿给励队,励队咬牙道:“又是一条和温建有关系的线索啊。”

    这时突然跑来一个体型高大的警察,打断了大虎和励队的谈话,急匆匆道:“励队,刚刚门口有个小孩,扔下一封信让我转交,我看上面写着让乐恒里收,但我看他是不是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励队听到乐恒里的名字,脑袋又是一痛,瞥了眼高大个手上的东西,“什么玩意儿啊?”

    大虎接过信封,是市面上常见的牛皮纸材质,他颠了颠重量问:“能拆不?阿乐的信,不对,摸起来像一沓照片。”

    “扔来警局的东西,有什么能不能拆的,赶紧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啊!”励队用笔录砸向大虎,骂骂咧咧道,“你这么不懂变通,万一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还等着那小子从荥城回来再拆?”

    励扬果断让大虎拆开,凑过去一看,“举报信?”

    “还有照片,”大虎把信先给了励队,自己迅速地翻了翻照片,静默半晌后才喃喃说道:“励队,事情好像有点严重啊……”

    看完信的励队,脸色沉了三分。

    虞琳刚把祁琚送到警局门口,回到办公室时便听到励队在办公室里大骂:“这是要捅了浦淞的天啊。”

    大虎弱弱道:“早知道就不拆那封信了……要不要把阿乐喊回来?”

    励队恨恨地指着大虎:“你啊你,还嫌现在情况不够乱吗?这事我要向上报告,你谁也不准说。”

    大虎出了办公室,虞琳靠过去,笔尖在空中转了一圈,“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问我,励队说了让我保密。”

    “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要保密,太见外了吧,”虞琳见大虎不吃硬的,只好自言自语道,“既然咱俩这么生疏,上次说要给你介绍我的闺蜜,那就不作数了哦。”

    大虎一阵无语,心想着这件事肯定是要处理的,干脆和虞琳提前透露了一点信息。

    虞琳听了久久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都是十几岁的女孩?”

    “对啊,你说可不可怕,真是变态,噫~”说完大虎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虞琳作思考状,“为什么这封举报信会指名道姓交给乐恒里?”

    大虎不知道,最后总结道:“要么是举报人认识阿乐,要么是……等等,阿乐回荥城是去查他妹妹的案子么?”

    “是啊。”虞琳说到这里也愣住了,和大虎无言对视一眼。

    “阿乐妹妹出事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十四岁?”大虎又凭借他过人的直觉,问出一个重要信息,“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虞琳彻底沉默了,她回忆起那天混乱的场景。

    梁有焘在警局一通胡言乱语,成功激怒乐恒里,虞琳听到声音出来时,正好目睹乐恒里狠狠打了梁有焘两拳,也正因为这次冲动行事,乐恒里收到警告处分,被励队勒令暂时停职。

    事态平静后,虞琳给乐恒里递了两块止血贴,让他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乐恒里窝在沙发里没有动作,低垂着眼睛。三秒后,他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饱含痛苦,那是虞琳从未见过的眼神,他长睫发颤,说道:“虞琳,你可以帮帮我吗?”

    一个小时后,虞琳通过父亲的关系拿到了当年乐恒瑶的卷宗资料,她转交给乐恒里。

    乐恒里将卷宗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走前特意告诉虞琳,让她不必担心,“我可能会回荥城一阵子。”

    虞琳握住他的手腕,眼底都是担忧:“你有没有想过,梁有焘可能是骗你的,当年有监控视频作为物证,也有目睹现场的老人家作为人证,那个流浪汉怎么可能不是凶手呢?”

    “十三年前,鉴定技术还不够成熟,视频可以伪造,证人也可能撒谎,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乐恒里闭了闭眼睛,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

    虞琳自然也看过这份卷宗,那份监控视频只拍下乐恒瑶和流浪汉的背影,画质模糊不清,即便放大也看不清他们的面部,只能通过相同的穿着判断画面里的女孩就是受害者,而这段视频拍到的地点,和抛尸现场相隔不到五十米。再加上有一位老人家目睹流浪汉和乐恒瑶出现在一处,还准确描述出流浪汉的面部特点,所以警察很快将嫌疑人捉拿归案,审了才知道,流浪汉居然是个低智人士。

    “梁有焘是有案底的人,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引诱你去复查?”虞琳还是不肯放他走。

    乐恒里扯了扯唇角,“因为有人要杀他,他为了保命所以选择告诉了我这个秘密,只要有我在一天,查不到真相,他就不会死。”

    虞琳一怔,渐渐松开他的手腕,又听他继续说道:“我已经拜托了励队,他会帮我看好梁有焘。”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虞琳看向他。

    乐恒里摸了摸她的发顶,脸色平静地回看她:“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谢谢。”

    虞琳看着乐恒里离开的身影,又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爸,还有一件事情能拜托你吗?就是乐恒瑶的案子,作为关键物证的那段监控视频,能不能拿去给物证室重新鉴定,看看是否有作假的可能性……”

    ——

    乐恒里回荥城的事情没告诉父母,他先去拜访那位在晨练时目睹流浪汉作案的梁姓老人家,上门后才得知,老人家十年前因病去世了,接待他的是老人家唯一的儿子。

    乐恒里给老人家上了一炷香,照片里的老爷爷戴着一副圆框玳瑁眼镜,面容慈祥和蔼。

    “冒昧问一句,令尊的老花严重吗?”乐恒里临走之前问道。

    梁先生摆摆手道:“我爸不是老花,他当了四十年的老教师,是近视,大概三百度左右吧。”

    “那令尊晨练的时候会戴眼镜吗?”乐恒里心猛地一跳。

    梁先生回忆良久,“我印象中是不戴的,但我父亲应当不会认错,当时他很笃定,看到那个流浪汉……趴在女孩身上有所动作。”

    乐恒里的心渐渐沉下来,他和梁先生道别后,径直去了那片偏僻公园的中心湖。

    十三年前,这里还是一处很偏僻的公园,背靠一座森林景区,虽然运动设施齐全,但因为附近的居民区较少,只有一座规格较高的别墅区,还有很多住宅建筑尚未完工,入住率较低,人烟稀少。

    他知道乐恒瑶挑选这里的原因,这里是荥城市郊,不限制燃放烟花。

    平安夜的前一天,乐恒瑶在楼下小卖部买了很多烟花和仙女棒,还是他帮忙提溜回家的。

    正值五一假期的第二天,不少家长带着小孩来公园里玩,耳边喧闹,乐恒里坐在长椅上,疲倦地摸了摸眉心,休息了十来分钟,他重新振奋,开车在公园附近绕了一圈又一圈。

    第三次路过那处高尔夫球场,乐恒里找了个路边车位停下,两三口啃完充饥的面包。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建筑围蔽上,扫了好几遍温氏建设集团的广告语。

    乐恒里查了查当年的楼盘信息,发现这附近大部分的楼盘都出自温氏旗下。原来十三年前,温氏的势力就已经扩张到荥城了吗?

    他又翻开卷宗照片,当年那段足以给流浪汉定罪的监控视频是由公园物业提供的,一查名字也是温氏的产业。

    正在他思考之时,虞琳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段,虞琳沉默许久,直到乐恒里意识到不对,出声询问,她才艰难开口道:“有两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也许对你妹妹的案子有帮助。”

    ——

    另一边,祁琚出了警局,驱车去往一处僻静的小巷,车停在一家便利店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上了副驾驶。

    “你做的很好。”祁琚给了男人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一沓现金。

    男人摘下鸭舌帽,正是沈全,他接了信封,放进随身的包里。

    “既然你的行动被警方发现了,你找个机会和她说一声。但我和你之间的交易,不必告诉她。”祁琚淡道。

    沈全嘴上道好,但心觉这个男人十分奇怪,居然主动冒出来给了自己一笔定金,任务很简单,仅仅是让他被警察查问时,将监视梁有焘的幕后之人说成是他,不要透露温澄一丝信息。

    “我想确认一下,您主动揽过这桩责任,应当是出于好意吧?”出于责任心,沈全忽然问道。

    祁琚没有隐瞒他:“既然警方能查到你,那么想置梁有焘于死地的那伙人肯定也能找到你,我不想他们顺藤摸瓜找到温澄,这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

    将温澄摘出去,由他来做这个靶子。

    沈全放心下车,祁琚才看到温澄给他发来的信息:【宴会好无聊啊,你别来了,我们出去玩吧。】

    祁琚笑笑,给她回拨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810/ 第一时间欣赏一万次相遇最新章节! 作者:浮沸所写的《一万次相遇》为转载作品,一万次相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万次相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万次相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万次相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万次相遇介绍:
1
程澈生在一个平凡的四口之家。
唯一不平凡的是,她从小就拥有一个常常陪伴于侧的竹马,她在日记里提起祁琚——“他对别人是春寒料峭,但待我是寒冰作暖。”
直到某天,她忽然发现自己是温家的千金。
离开程家那天,她什么也没带走,包括他。
2
八年后,祁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某所高校的客座教授,还因为一张讲座照片爆红出圈。
某日下课,他在人海中无意瞥见一张熟悉的侧脸,一向清冷自持的男人失了神,奋力追出去。
没过多久,有八卦的财经号发现,祁教授居然是祁温两家豪门联姻的主角,因为颜值被圈粉的网友纷纷觉得可惜,鼓励他追求真爱。
就在宣布结婚那天,祁琚的微博放出两张照片。
第一张老照片定格于1999年,小女孩歪头笑着靠在男孩肩上,男孩垂眸望向她,身后是潮起浪迭,焰火绽开在月亮之下。
下一张照片是横跨二十年的婚纱照,只有侧脸,却足以窥见他们的般配。
配文是:@祁太太,山河浪漫,灯火璀璨,余下一生,与你共度。
*第一卷学校篇:春日
*第二卷都市篇:夏夜
*主CP双向奔赴,HE,第二卷微悬疑,副CP娱乐圈。一万次相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万次相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万次相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