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山神
“这里怎么会有人的尸骨？”郭大贵首先出言。
“莫非是哪里的猎户，葬身野兽之腹？”贾平附言。
一连四五日，他们都没见到所谓的“山神”，似乎忘了这一茬。
“山神，这是山神发怒了。”邹仲摇着头，身子不断后退。
一听到这两个字，赵千城立马警觉，走到李飞白身边将其护住。
“邹小哥，何以如此确定？”郭大贵问。
“我记起来了，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遇到山神的，他就飘在那里。”
说着，邹仲指着左边的两棵大树。
大树合围，中间刚好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缺口，一眼望去，烈日正从缺口照了进来。
“这个头骨……这个头骨一定就是狗蛋的。”
“狗蛋？”
“他当时正在那两棵大树下蹲伏，我们……我们只听见噗嗤一声，他的头颅便像球一样飞出去，没想到……没想到落在了这里。”邹仲哆嗦着说道。
闻言，李飞白走近头骨，拿起一看。
他发现头骨完好，只是连着脖子的颈椎断裂处，却是异常平整。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拿回头骨，走到众人面前。
“都说了，没什么山神，大家无须害怕。”
“李小哥，何以见得？”郭大贵问道。
“你们看，这具头骨的断裂处，异常光滑平整，说明不是被硬生生拗断的，而是被利刃一刀砍断的。”
为了表述清楚，他特意拿起地上的两根枯枝。
“你们看。”
“咔嚓”
他随手掰断一根，断裂处参差不齐。
而另一根，他让郭大贵的护卫，抽出兵刃将其砍断。
断裂处平整无比。
“所以这人，是被人用锋利的兵刃，猝不及防砍断头颅的。”
“那也无法证明不是山神做的？”郭大贵身旁的那个精壮汉子出言。
摸着下巴一阵苦笑，李飞白反驳道：“你们见过山神用兵刃的？”
那精壮汉子哑口无言，山神自有法力，杀一个凡人吹口气便行，何须用到兵器？
李飞白一言，瞬间点醒众人。
邹仲也收起心中恐惧，情绪缓和下来。
“李爷，果真如你所说，那他是如何做到毫无借力点，却能将身体飘在空中的呢？”邹仲再问。
淡淡一笑，李飞白转头看向离他们大概二十丈的那两棵大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
刚说到这里，突然，林中飘起一股烟雾。
跟山间乳白色的云雾不同，这烟雾更加厚实，飘忽不定，更像炊烟。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此山，屠杀我治下生灵！”
声音在林中飘荡。
“是……是他，是他，就是这个声音。”邹仲脸上重现惊惧之色。
说着，一个马首人身的怪物，在两棵大树间缓缓升起。
“大胆，见了本仙，还不跪下！”
一些随从护卫见状，脚一软，浑然将李飞白方才的解释抛在脑后。
他们不顾手上的商货，一股脑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郭大贵嘴巴微张，舔着嘴唇，他看了一眼李飞白，神色挣扎之下，最终还是跪了下去。
行商之人，大都是信奉鬼神的。
而邹仲，脑袋一片空白，呆立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站着的，只有李飞白的人。
“你们竟敢屠杀本山生灵，还不速速离去，否则顷刻间，教你们灰飞烟灭。”那怪物张着一张马嘴，手上比划道。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出言道：“山神大人，我们一路走来，可是杀了不少飞禽走兽，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您何不将法身降下，惩罚我们？”
“放肆！”那怪物大怒：“本仙放你们一马，你倒不知好歹。”
见此，李飞白嘴角扬起，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哪来的，目的为何，为什么要占山不让人靠近？”李飞白不想再跟他闲扯，一骨碌问道。
闻得这番言语，那怪物身体微微一晃，若不是一张马脸，众人必定能够看到他的脸色。
见李飞白一语道出玄机，那怪物还是没有放弃，继续道：“你敢质疑本仙？”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转了转脖子，笑道：“仰着头说话，着实有点累，不如请山神下来说话。”
言罢，赵千城会意，他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子，灌注灵力射出。
“咻”
破空之声响起，石子在空中擦出火花，犹如流星般直射那怪物头顶。
“嘣”
林中发出一轻微的细响，紧接着，便是人的双脚落地的声音。
再往后，便传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麻子，上，他们要逃。”李飞白直接喊道。
赵千城一个晃动，身形立刻消失在原地。
跪在地上的众人，见到这一切，即使他们再蠢，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来吧，都说了没有什么山神。”贾平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回过神来，郭大贵等人，方才缓缓从地上站起，邹仲也长出一口气。
“他怎么会飘在空中？”
良久，邹仲终于相信了李飞白的话，开口问道。
“他的头顶，有一根看不见的细小钢丝。”李飞白解释。
“那他怎么会是马首人身？”郭大贵再次问道。
“这个更简单，杀死一匹马，将其头部掏空，套在人的头上不就行了。”李飞白笑着答道。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又过得片刻，山中不时传来打斗加惨叫的声音。
“麻子兄弟不会有事吧？”郭大贵担心问道。
“你更应该担心对方。”李飞白淡淡一笑。
见他自信十足，众人也放下心来。
果然，一刻钟后，赵千城一手拎着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双脚夹着个马头，从山中出现，落在众人面前。
“这便是‘山神’。”他朝众人说道。
一看之下，两人已经晕倒，肩上那人手脚齐断，根本动弹不得。
而那个马头，正如李飞白所说，内部被掏空，任谁戴在头上，远远看去，都像一个鬼神。
“诸位饶命，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各位高抬贵手。”那个还清醒着的汉子坐在地上惊惧出言。
他双脚已经被赵千城折断，想跪下却已做不到。
第四百六十六章 说杀就杀
“奉命？奉谁的命？”贾平心中一惊，出言问道。
李飞白却似乎在意料之中，面无表情静等他说下去。
“我们是……是奉益阳城主之命。”那人惊诧于赵千城的修为，根本不敢有所隐瞒。
“益阳城主？”郭大贵大为意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他只让我们三个，负责吓退山中猎户，别让人再进山中。”
“哼。”邹仲怒意渐起：“城主让你们吓退猎户，你们为什么残杀我们？”
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邹仲，见他一身猎户打扮，知道是那日被杀那些人的同伴。
“我也是逼不得已，那天那个猎户靠近大树下，久久没有离开，我怕他拆穿我们的把戏，无奈之下，只能将其杀死。”
“那其余十几人呢，他们可没靠近大树底下。”邹仲开始有些激动，身子不由上前几步。
那人低下头，不敢说话。
“说！”李飞白冷声喝道。
“我……我们……”那人还是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砰”
赵千城一脚踢向旁边一块巨石。
“轰”
顷刻间，那巨石发出一声巨响，化为齑粉消失在天地间。
“我说，我说。”那人不断点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青，再也顾不得许多。
“城主让我们吓退猎户，不能让人进山，若完不成任务就得军法处置。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杀掉一些人，来吓唬他们。”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低。
“枉你还是卫国军士，我们可都是益阳城治下子民，你们非但不保护，反而残忍杀害，简直岂有此理。”邹仲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他指着地上的那军士，双眼几欲喷火。
卫国军士？
那人的身份被拆穿，李飞白与贾平对望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饶命啊各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那军士竟低声抽泣着。
上前几步，李飞白径自说道：“我问你答，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是是，小人遵命，一定知无不言。”
“益阳城主让你们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那军士嘴巴微张，旋即又闭上。
他眼神闪烁，答道：“这个……小人真的不清楚，小人在军中级别很低，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军中机密。”
“级别很低？”赵千城冷笑一声：“你已经是黄阶巅峰的高手，在军中至少是个偏将。”
听到这话，那军士眼珠子左右闪动，双鬓冷汗直流。
“杀了吧。”李飞白冷冷出言。
“别，不要……不要啊……我说，我说！”那军士彻底慌了。
“不必了，我说过，你只有一次机会。况且，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李飞白的话，让所有人颇感意外。
本以为他的目的是想逼供，没想到真要杀了他。
赵千城也是一愣，随即看向李飞白，见他郑重点头，知道他是真的起了杀意。
右手缓缓转动，灵力聚集，赵千城随时准备出手。
“不要，我说还不行吗，益阳城主这么做，是为了……”
“杀！”
“轰”
一掌击出，赵千城隔空击在了那军士的脑袋上。
随后左右各挥一拳，同时结果了三人的性命。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了半晌。
良久，邹仲率先反应过来，他见三人已死，算是为同伴报了仇，怒气方才逐渐消失。
“多谢李爷。”他拱手抱拳道。
“卫国军士，该死！”李飞白冷冷回了一句。
而此时的郭大贵，刹那间明白，恐怕眼前的李飞白，绝不是简单的江湖中人。
以他出手之狠辣，行事之果敢，根本不是那些虾兵蟹将的行事风格。
这更像……
一方大将！
一念及此，他脊背发凉。
一向崇尚以和为贵、和气生财的他，这次还摊上了卫国军士的性命，恐怕以后真的无法在卫国经商了。
但此时，已经上了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郭大贵强自镇定，略带惊惧地看着李飞白。
“郭老爷，何以这样看着我？”李飞白微微一笑。
“李……李小哥，咱们杀的，可是卫国军士。”郭大贵有些哆嗦。
“卫国军士怎么了，咱们是祝国人，现在两国即将交锋，杀一些卫国军士，不正好吗？”
“这……可咱们只是寻常百姓……”郭大贵出言试探。
“行了郭老爷，这荒山野岭的，谁也不知道是咱们杀的，还是赶路要紧。”
郭大贵还待再说，被贾平打断。
无奈，他只能命护卫将三具尸体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尽量不让卫国人发现。
众人继续前行，只是气氛变得有些僵。
郭大贵似乎有意无意，和李飞白一行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邹仲倒不像他，本来因为李飞白要挟他带路，邹仲心中有所不满，但现在见他替村里同伴报了仇，反而对李飞白有些改观。
郭大贵的刻意疏远，倒符合了贾平的意思。
他总算能和李飞白单独谈话了。
“左掌教，为何不让那士兵说完，再将他杀死？”贾平将憋在心中的疑问说出。
“没必要。”李飞白淡淡答道。
贾平一愣：“为什么？”
“咱们只是江湖中人，对两国战事，何必那么上心？”
说完，李飞白若有深意地转头看着贾平。
语塞！
贾平讪讪一笑，他身为太平道五大护法，自然知道左永生在教中的尴尬位置。
一些他知道的机密，左永生是不知晓的。
李飞白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试探贾平到底知道多少。
看见他的反应，李飞白心里确定了七八分。
这个贾平，一定知道太平道和祝国朝廷的关系。
“话是这样说，但如果咱们能获取一些益阳城的军事机密，对咱们祝国也是好事。”贾平笑着答道。
“怎么，咱们太平道还关心两国战事？”李飞白咄咄相逼。
贾平反应也算快，立刻答道：“大掌教不是让咱们挟持孙灵荷母子？他必然要利用南宫稷做点大事，此时如果咱们能得知卫国的一些机密，也算立了大功。”
“你是说，咱们太平道要卷入三国纷争？”李飞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终于到达
贾平再次回道：“我想，大掌教应该是这样打算的，否则也不用挟持孙灵荷母子。”
好啊，就是不肯透露实情，李飞白心中冷笑。
同时他也断定，这太平道真正的幕后主人，一定干系重大。
但转念一想，当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贾平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于是李飞白转而说道：
“其实即使那军士没开口，我也知道他们的目的。”
“哦？左掌教知道？”贾平有些意外。
“他们奉命吓退山中猎户，不就是为了不让人上山，那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不让猎户上山，贾护法可曾想过？”李飞白反问。
“他们是卫国军士？又不让猎户上山？”贾平寻思良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见状，李飞白指着脚下的路，再次提醒道：“这条路，是通往祝国的山路，而现在，益阳城门紧闭。”
眼珠子左右转动，片刻后，贾平终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小声些。”
贾平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
“说说看。”李飞白轻声问道。
“卫国军士想通过这条山路，悄悄混进祝国，到时好里应外合。”
“然也！”李飞白开口赞叹，随即补充道：“益阳城门紧闭，只是卫国迷惑祝国的假象罢了。他们想让祝国以为，卫国所有守城兵士，都龟缩在城里，其实他们早已分批悄然溜进了祝国。而卫国军士在此装神弄鬼，为的就是不让山中猎户发现这个秘密。”
贾平双眼眯起，低声自语：“近两个月时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已经混进祝国了。”
他脸上不无担忧。
“要是咱们知道混进祝国的这些军士的身份，那就好了。”贾平继续喃喃自语，浑然忘我。
“嗯？”李飞白假装狐疑地盯着他：“贾护法，为何你总是这么关心两国战事？让他们打起来，咱们太平道坐收渔翁不好吗？”
其实李飞白之所以不让那个军士开口，就是怕他透露混进祝国的那些军士身份，如果让贾平得知，再告知祝国朝廷，遭罪的还是双方百姓。
他现在想做的，便是祝国一行，能够铲除太平道，让他们知难而退，将战事消弭于无形。
讪讪一笑，贾平强辩道：“毕竟是祝国人，自然心向祝国。”
随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飞白。
“左掌教，我记得您之前是直来直去的，心思可没这么细腻？”
心中一紧，李飞白暗道不好，自己只顾试探对方，却忘了时刻都要扮演左永生。
以左永生的能力，是推测不出其中这诸多细节的。
微微一笑，李飞白不慌不忙回道：“要是你潜伏在齐王身边多年，之后还在南宫定麾下，又有个‘白费礼’和赵千城时刻盯着你，你也会变得心思缜密的。”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贾平此时并没去想太多。
他心里只想着，如何把混进祝国的这些卫国军士的身份，一一查出来。
也幸好左永生不知道太平道和祝国朝廷之间真正的关系，否则以刚才灭口卫国军士的举动，一定会让贾平更加起疑。
邹仲本走在最前头，此时放慢脚步，与李飞白距离拉近，贾平也适时闭口，不再多问。
“麻子兄弟，你这身修为，从何而来？”
邹仲找的，原来是赵千城。
一怔，赵千城随口答道：“少时得了机缘，跟一高人所学。”
“高人？想必这高人修为已臻化境，才能指导出你这样的弟子。”邹仲眼中满是羡慕。
虽然他只见识到了赵千城实力的冰山一角，但已经对他甚是佩服。
赵千城只是点头，并未答话。
贾平在侧，说得越多就越容易露馅。
邹仲好奇心似乎很强，加上久居深山，对外事颇为好奇，一路上不是揪着李飞白请教商道，便是拉着赵千城询问武道。
虽然路途难走，时间过得倒也不慢。
众人已经在山峰最高处，好在一路向南，山峰倒也没再忽高忽低，他们如履平地，加快行进速度。
到得第九日，来到一处山间小溪。
不同于之前他们遇到的缓缓溪流，这条溪涧水流有些湍急，显然水源与出口有很大的高度落差。
“诸位老爷，越过这条溪涧，对面便是祝国地界了。”
邹仲停下脚步，手指溪涧对岸。
“总算到了。”
郭大贵长出一口气。
九天的山中奔波，使得这个富甲一方的老头子，有些憔悴不堪。
“可这水流湍急，咱们没有船渡，如何过去？”贾平皱眉出言。
“这个……”邹仲还是那般热心，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大树道：“诸位人多力量大，随便伐几株大树，做成竹筏，过河轻而易举。”
众人点头。
“邹小哥，有劳你了。”李飞白拱手抱拳。
郭大贵也对邹仲甚是感激，从怀中再次取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对方。
“小哥，若没有你，我们不知何时才能返回，这是些许酬劳，莫要嫌弃。”
“不不不。”邹仲连忙摆手：“郭老爷已经给了一百两，足够了，这些钱我万万收不得。”
“拿着吧。”郭大贵硬是塞到他的手中。
“郭爷。”邹仲脸色郑重说道：“你们已经帮邹家村除了‘山神’，我们又能上山打猎为生，这已经是天大恩德了，这些钱我万万不能再收，请郭老爷见谅。”
“既然邹小哥如此高义，郭老爷，咱们也别再为难他了。”李飞白站出来发话。
听到他的话，郭大贵只好将银票收起，不再坚持。
见此，邹仲方才展颜道：“到了对岸，一路往西南走，便能到达祝国地界，诸位爷，告辞了。”
此时，郭大贵旁边的那精壮汉子突然出言：“没了山神，难道你就不怕再冒出个什么狐仙来？”
刚转身要离去的邹仲，立刻停下脚步，拱手问道：“这位兄弟，此言何意？”
只见郭大贵捻须而笑，缓步而出：“他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以你的心性，始终呆在深山，以打猎为生着实可惜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四百六十八章 收徒
“郭老爷，您的意思是？”邹仲心下困惑。
淡淡一笑，李飞白看着郭大贵，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邹小哥心性善良，见钱不贪婪，以德为先，赚钱不越轨，以道取之，又精研商道，实乃经商之璞玉，多年来，我一直想收个弟子，将胸中所学所见，倾囊相授，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郭大贵盯着邹仲，满脸爱惜。
“啊？”邹仲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状，贾平急着要过河，不想拖延，出言催促道：“小子，郭老爷是想收你为徒。”
“收……收我为徒？”邹仲嘴巴微张。
“你意下如何？”郭大贵笑着反问。
方才他给邹仲的一千两，只是试探。
若他拿了，也就只能回邹家村当一辈子猎户。
“我……这……”
邹仲有些激动。
他对商道的确颇有兴趣，也曾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富可敌国，奈何家中父母抱病，邹仲根本无法离开邹家村。
如今兄长邹伯回到村中，又遇如此机缘，邹仲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很心动。
“小子，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哆哆嗦嗦作甚？”贾平言语中有些不满。
以为他有什么顾忌，郭大贵再次说道：“我此生只收一个弟子，膝下又无儿无女，绝不会藏私。”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郭大贵的意思是，如果你做得好，待我百年之后，这一切就都是你的。
他身旁的那些随从，眼里满是艳羡。
他们早就知道郭大贵有收徒的想法，又知道他无儿无女，哪个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挤破头皮要成为他的弟子！
听他这么说，邹仲更加惶恐，他抱拳道：“郭老爷，非我之财，在下绝对不取。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家中父母兄长，若此行我随您回祝国，他们不见我回，必定忧心忡忡。”
“我当是什么事，这个再简单不过，回到宁安，让郭老爷差人给你家人送信，报个平安不就得了。”贾平说道。
李飞白见邹仲本性纯厚，跟着郭大贵也是个好归宿。
当下他也进言道：“邹小哥，莫再犹豫了，家中父母自有你兄长照看，你得先让自己有本事，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句话正中邹仲的心坎，他做梦都想让家人过得好一些。
当下，邹仲也不再扭扭捏捏，大方拱手答道：“承蒙郭老爷厚爱，在下何德何能，竟得您垂青？”
“你答应了？”郭大贵心中一喜。
“嗯！”邹仲点头：“只是有一事。”
“你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郭老爷，以后我自当侍奉您百年，只是……一有机会，还请允许我将父母接至身边。”
丝毫没有不满，郭大贵反而老怀欣慰：“百善孝为先，为人子者，理当如此。等两国战事停息，我便派人将你父母接至宁安。”
“多谢郭老爷。”邹仲一揖到底。
“还郭老爷？该改口了。”郭大贵身旁的那精壮汉子出言。
一愣，邹仲立刻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得此良徒，郭大贵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当下放声而笑，将邹仲扶起。
他不知道，自己收的这个徒弟，日后即将成为神州呼风唤雨的巨贾。
此是后话。
“好了，咱们可还在卫境，先过河再说吧。”贾平催促。
如今已经走到了这里，也不担心千城阁的追杀，郭大贵的商队对李飞白一行人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贾平说话的口气，也变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客气。
郭大贵倒是不在意，他也想赶紧离开卫境。
当下立即命手下护卫砍伐树木，不到两个时辰，做出了两个竹筏。
“掌教，贾护法，我护你们过河。”赵千城在李飞白和贾平身后低声说道。
“嗯。”李飞白点头。
赵千城毫不客气，右手聚力，猛地提起一个竹筏，往河边走去。
“你们……”
见他如此无礼，郭大贵身边的那精壮汉子，不由来气。
郭大贵伸手阻止了他的话。
“咱们的人累得半死，才做出两个竹筏，他倒好，二话不说，便拿走一个，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不用计较这么多。”郭大贵淡淡答道。
随后他朝众护卫道：“准备一下，咱们也过河吧，记住，商货不得碰水。”
“是！”众人领命。
他们依旧把那些商货背在肩上背上，只是绑得更紧一些。
“哗啦”
众人只听见竹筏被扔进水中的声音，不由放眼望去。
水流湍急，立刻将竹筏冲走。
赵千城立即抄起竹桨，左手精准击出，抵在竹筏上，竹筏立即平稳地浮在溪涧中。
“上来吧。”
众人见水流比想象中的更加凶猛，不由心生怯意。
“郭老爷，还是一起吧。”李飞白笑着朝郭大贵说道。
赵千城的本事，郭大贵是见识过的，即使手下的这几十个护卫，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贾平。
“还是……你们先过去吧？”见贾平不说话，郭大贵没敢上前。
“行了郭老爷，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有麻子在，绝对安全，先过河吧。”贾平没好气说道。
“既如此，那多谢了。”
郭大贵也不再客气，毕竟性命重要。
他带着邹仲，还有那精壮汉子，与李飞白同乘一个竹筏。
虽然水流很急，但赵千城灵力调动，竹筏如同在平稳的水面一般，稳如泰山。
片刻后，便已到达河的对岸。
看向对面，见那群随从和护卫犹自不敢下水，贾平为了赶时间，无奈之下，示意赵千城回去接他们。
“麻子，你就当回船夫吧。”李飞白说道。
点头应承，赵千城将空的竹筏划到对岸，分五趟将所有人和商货接了过来。
望了一眼蓝天白云，贾平忍不住感叹：“还是咱们祝国的空气好一些。”
到了祝境，他们总算成功脱离了千城阁的追杀。
“此处应是凤凰城地界，咱们一路南下，过了凤凰城，便是宁安城了。”郭大贵道。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到达祝国
见越过卫境，众人心情放松不少，一路有说有笑，甚至故意放慢脚步，游山玩水，踏青赏花。
走在前头的李飞白，感受到贾平的着急，不待他开口，便率先说道：“贾护法，看他们样子，似乎不着急赶路，如此下去恐不是办法。”
“左掌教所言，正是在下所虑。虽然已经到了祝国，但终究还有一段路途，若途中再生变故，你我岂不功亏一篑。”
说完，贾平看了一眼瘦了不少的孙灵荷母子。
他不惜放弃潜伏的百江主簿一职，为的就是将俩母子带回宁安，可不能前功尽弃。
“咱们已经过了卫境，不必再与郭大贵同行。”李飞白点了一句。
贾平深以为然，微微颔首：“一切全凭掌教做主。”
停下脚步，李飞白转过身，朝着落在了身后十丈远的郭大贵走去。
见李飞白走来，郭大贵一愣，收起脸上笑容，拱手问道：“李小哥，可有事？”
一路上，他早已习惯了他们一行人在前，自己在后。
如今李飞白突然回头，必然有事。
“郭老爷，我们还有要事，必须先行一步，特来跟你说一声。”
李飞白尽量学着左永生的口气，毕竟已经到了卫境，没有太多时间让他磨合。
万一到了宁安，还犯下之前在山中的那般错误，吴太平可不是贾平之流可比，到时必定会露馅。
闻言，郭大贵一怔，随后心中一喜。
自从见识到了赵千城的本事和李飞白的行事风格后，他就断定这一伙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中人。
于是乎，在他们杀掉山上的卫国军士后，郭大贵刻意与这些人疏远。
现在听到他们要先行一步，心中巴不得如此。
“李小哥，老朽还想与你们一同到宁安把酒痛饮，好感谢你们一路相护。”
虽然心中如是想，但郭大贵嘴上还是客套几句。
“不必了，有缘自会再见，告辞。”
淡淡扔下一句话，李飞白转身带着贾平一行人，迅速下了山。
“吁”
郭大贵长出一口气，同时也心中感慨。
从最初的肝胆相照，坦诚相待，到现在的互相疏远，双方花了不到半个月时间。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也就是这样了。
“师父，他们是什么人，你好像不怎么待见？”邹仲察言观色，看出了郭大贵的真实想法。
闻言一愣，郭大贵旋即哈哈大笑：“徒儿聪慧，为师甚是欣慰。”
随即又道：“那你猜猜，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沉吟片刻，邹仲郎朗开口道：“看他们行事作风，不会是商人。”
“没错，这是他们亲口说的。”郭大贵此时也不再隐瞒邹仲。
“他们更像是一群江湖好汉。”邹仲微微皱眉，转而道：“可看那李爷，出手狠辣果断，又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绝世高手当手下，又不像普通的江湖中人。”
“嗯？”郭大贵略微诧异地望着邹仲。
他没想到，一个从乡村里出来的愣小伙，竟然有如此心思。
当下不由庆幸，没有放邹仲回村。
“师父，徒儿愚见，胡乱说的。”邹仲见郭大贵样子，以为是自己说错了。
“不，你说得对，说得好，继续说。”郭大贵脸上竟有些兴奋。
“他们看似以那周老爷为首，其实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那李爷。”邹仲鼓起勇气说出自己想法。
“啪啪啪”
郭大贵不由鼓掌：“连这个，你也能看出来？”
“徒儿瞎猜罢了。”邹仲犹自有些腼腆。
“你还能看出什么？”郭大贵非常期待邹仲的话。
“嗯……”再次陷入思索，几个呼吸后邹仲再次开口：“那李爷身上虽然有江湖中人的味道，但我始终觉得，他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什么气质？”
“不好说，说不准。”邹仲盯着李飞白离去的方向不断摇头：“他既有沙场征伐的那股狠辣，又似乎有颗侠义之心，但我看他，时不时皱眉望天，心中似乎藏着很深的心事。”
最后一点，连郭大贵都没看出来。
“好，好啊。”郭大贵捻须而笑，心中感叹没收错徒弟。
“经商很重要的一点，心细！你能做到如此，实属难能可贵。”
郭大贵趁机给邹仲上了第一课。
“心细？”邹仲对郭大贵的赞美之词毫不关心，反而在意的是前半句话。
“经商要细心？还请师父指教。”他虚心求教。
收起笑容，郭大贵侃侃而谈：“当你生意做到一定程度时，你面临的，不仅仅只有合作伙伴，更多的，是想将你蚕食的对手。这时候，你如果不心细一些，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听到这话，邹仲一知半解。
他完全没有经商经验，只能牢牢记住这句话。
一行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也下了山。
李飞白带着赵千城等人，率先进了凤凰城。
凤凰城与益阳城隔江而治，中间没有任何通行的桥梁，两国之间谁要攻城，就必须横跨江河。
之所以有“山神”一事，便是益阳城守军，想从小路轻取凤凰城。
这种作战风格，李飞白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南宫半梦授意的。
白袍军还在时，就以神出鬼没闻名神州。
凤凰城不像益阳城城门紧闭，城防校尉似乎非常自信，对进出之人的盘查，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
进到凤凰城后，贾平感叹：“益阳城门紧闭，咱们凤凰城倒是门户大开，现在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卫国兵士混了进来。”
“贾护法，我觉得你应该投身城防军，报效朝廷。”
见贾平再次针对此事发表意见，赵千城揶揄道。
瞪了赵千城一眼，贾平不由怒气上涌。
“王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嗯？”
闻言，赵千城目光顿时阴冷下来。
他一动不动盯着贾平。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太平道护法，在这里，我只要放出信号，便有成千上万人来取你性命。”贾平出言恐吓，为自己壮胆。
可不知为何，他接触到赵千城那冰冷的目光，后背不由阵阵发凉。
第四百七十章 意外之喜
“在我眼中，只有左掌教一个主人。”赵千城冰冷的语气，如一根针扎在贾平心头。
“好了。”李飞白见吓唬贾平的目的答道，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先找间客栈，好好休息才是。”
在山中奔波了近十天，五人自然疲乏得很。
鸿运客栈，是凤凰城最大的客栈，接待的都是城中名流商贾。
贾平要了两间房，他还是和孙灵荷母子扮成一家子，自然住的是一间房，为的就是看住他们母子。
李飞白和赵千城一间。
“几位客官，请问是在大堂用饭，还是送到您房间？”伙计笑着脸问道。
贾平看向李飞白，征求他的意思。
“送到房间来。”李飞白想也不想便答道。
毕竟还没到宁安，还是得谨慎一些，这才符合左永生的行事风格。
“是，几位客官，楼上先请，饭菜马上就到。”
自有人领着五人，到他们所订房间。
刚要上楼梯，两个醉汉拉拉扯扯，一路沿楼梯而下，两人似乎在吵架。
“你说你没偷喝酒，那为何少了一两？”一身着青衣的中年汉子显得愤怒异常。
“怎……怎么，你说少一两就少一两？”旁边的灰衣汉子很是不服。
“莫非你不知道，这天下之物，只要经过我手，便知几斤几两，我这双手，可比一杆秤还精准。”
“呸”
灰衣汉子不屑一顾：“老子就是没偷喝。”
“不是你偷喝，莫非是店小二沽酒时缺斤少两？”
青衣汉子说着，揪着灰衣汉子的衣领，两人踉踉跄跄，连走带摔，沿着楼梯而下。
迎面而来的酒气，让李飞白和贾平同时皱眉。
“让……让开，别挡老子的路。”灰衣汉子伸手，便要推开李飞白。
可那只手却被赵千城死死抓住。
“哎呦，疼，疼，快放手。”灰衣汉子下意识抓住自己的手，出言求饶。
赵千城却没有放过的意思，手中力气不断加大。
“咯咯”
一旁的伙计清楚地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吓得赶紧点头弯腰。
“爷，他们俩喝醉了，别跟他们计较。”
青衣汉子见状，酒醒不少，也拱手抱拳说道：“这位兄弟，我这朋友喝多了，冲撞了您，请别见怪。”
灰衣汉子疼得直冒汗，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牙关紧咬。
“算了。”李飞白淡淡说了一句，径自朝楼上走去。
赵千城将那灰衣汉子顺手一带，后者跌了个狗吃屎。
爬起来后，他表情极其痛苦，抓着自己的臂膀，不敢再说任何话语，惶惶离去。
带路的伙计，将五人带到房间后离去。
关上房门，赵千城第一时间检查了房间各处，没有异常后方才坐了下来。
见李飞白嘴角带笑，赵千城问道：“公子，何故发笑？”
“没想到老方叔侄倒是有本事，益阳城门紧闭，他俩还能混进凤凰城。”
“老鼠？他们来了，在哪？”赵千城脸上一喜。
毕竟身处祝国，有他们照应，李飞白更加安全。
“方才那两个醉汉便是。”李飞白笑着答道。
“什么？那两个醉汉？”赵千城大为意外。
方圣手将两人易容，赵千城并没瞧出丝毫破绽。
“那灰衣汉子便是老鼠，靠近我时，他悄然比出咱们的暗语手势。”李飞白解释。
青衣汉子自然便是方圣手。
难得一笑，赵千城回道：“亏得他收手及时，否则我打算掐断他的手。”
“他们一定是在此等候许久，一见到咱们进了客栈，便故意以吵架为由，靠近我们。”
李飞白猜想。
“公子。”赵千城继续问道：“益阳城四门紧闭，他们是如何到达这里的？”
“别忘了，老鼠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李飞白提醒道。
闻言，赵千城恍然大悟：“他挖了地道穿过益阳城。”
“我本以为，他们不会如期而至，没想到还提前了。”李飞白自语。
“如此甚好，有他们在，公子的安全更加有保障。”
李飞白没有接话，而是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咚咚”
思索间，房门被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赵千城随即离座开门。
是贾平。
他在门口朝李飞白拱手施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见此，李飞白知道他有事，上前问道：“什么事？”
“掌教，请移步。”贾平低声说道。
“去哪？”
“我房里。”
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但李飞白没有丝毫犹豫，命赵千城关上房门，跟着贾平来到隔壁房间。
推开门，李飞白见房里站着一人，四方脸，双鬓长满络腮胡，左边眼珠子已然不见，愈合后的伤疤将眼睛盖住，看上去甚是可怖。
欧阳苍！
李飞白立刻从脑海里搜寻到左永生给的情报。
此人是太平道五大护法之一，修为已是地阶中期，行事狠毒，是吴太平的绝对心腹。
“欧阳护法？”李飞白出言。
“属下见过左掌教！”欧阳苍半跪在地上。
贾平连忙将房门关上。
“起来吧。”李飞白淡淡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属下是来接你们的。”
言罢，欧阳苍看了一眼躲在旁边的孙灵荷母子。
“接我们的？”李飞白不解。
“是这样的。”贾平拱手解释道：“计划一开始，我便修书知会吴掌教，他便派了欧阳护法来卫境接我们，没想到益阳城门紧闭，欧阳护法出不得城，只能在凤凰城等消息。”
这些太平道中的行动机密，贾平似乎刻意隐瞒着“左永生”。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被迫加入太平道。
虽然多年来潜伏在南宫山身边，但左永生也是为了治好自己的噬血症，不得已而为之。
吴太平对他，始终都提防着。
纵然知道这个情况，李飞白还是得开口问道：“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言语中，还带着怪罪之意。
贾平和欧阳苍对视一眼，眼神闪烁，片刻后解释道：“是这样的左掌教，本来是想跟您汇报的，但欧阳护法被困在凤凰城，进不得卫境，此事……也就没跟您说了。”
言下之意，既然欧阳苍无法前来，那跟你说了也没用。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又一护法
这种牵强的回答，李飞白心中冷笑不已，但他也不打算继续追究，只是脸色阴冷，拿起桌上杯子欲要饮茶。
见茶杯是空的，欧阳苍赶紧上前亲自斟满。
“属下已经在凤凰城等了月余，总算等到左掌教了。”欧阳苍怕李飞白见怪，赶紧转移话题。
“倒是辛苦欧阳护法了。”
“这是属下应尽之责，何来辛苦。”
喝了口茶，李飞白开口问道：“掌教之意如何？是让你提前护送孙灵荷母子回宁安，还是与我们一道？”
“本来大掌教是让属下先行护送他们回宁安，但他听说您身边多了一个绝世高手，以防万一，便让属下与你们一道护送。虽然慢了一些，但安全第一。”欧阳苍回道。
“既如此，你们好生歇着，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说完，李飞白欲起身离去。
他知道方圣手叔侄，此时一定在想尽一切办法，与他对接。
“左掌教稍候。”欧阳苍起身叫住了李飞白。
“还有事？”李飞白转过头。
“掌教请坐，还有一要事相商。”贾平也拱手说道。
心中狐疑，李飞白看着两人，再次坐回椅子。
“有何要事？”
挤出一丝笑容，贾平躬身道：“您也知道，咱们太平道所图不小，所需不仅大量人力，还有财力。如今教中财物空虚，大掌教命我等想尽一切办法筹钱，以备不时之需。”
“筹钱？”李飞白心中一紧。
他似乎料到了贾平接下来的话。
“正是，不知左掌教可有妙计？”贾平再问。
“我一个粗人，哪有什么妙计。”李飞白尽量用左永生的口吻说话：“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让麻子配合你们便是。”
贾平和欧阳苍对视一眼，他们要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直言了。”贾平眼睛发亮。
“说吧。”
“郭大贵。”贾平逐字说出这个名字。
“郭大贵？”李飞白心中暗叹一声，终究还是被他料到了。
他脸上故作惊讶：“你们打算动郭大贵？”
“不错，他那些商货价值万金，何况他是宁安城数一数二的巨贾，只要将他控制住，咱们太平道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了，这可是大功一件。”欧阳苍声音有些激动。
瞥了一眼这两个护法，李飞白知道，这件事他们俩早就商量好了。
此时只不过需要赵千城出手，才会告知自己。
没有任何反对的话，李飞白直接回道：“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左掌教，届时你劫持孙灵荷母子有功，再加上解决了道中钱财危机，若他日咱们取得天下，您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贾平继续怂恿。
一伸手，李飞白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直接出言道：“你说吧，该如何行动？”
“咱们比郭大贵他们先行一步，最晚后天，他们也会到达凤凰城，而他们队伍有百人之多，能容纳下他们的客栈，这附近也就鸿运客栈一家。”贾平分析。
“你觉得，他们会和咱们住同一间客栈？”
李飞白心中一紧，他并不想对郭大贵动手，对方虽然是商人，但却取财有道，并不像其他奸商一般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但偏偏，贾平所分析的，正是李飞白心中所想，郭大贵一行人必定会住进鸿运客栈。
“不错，等他们进了客栈，咱们再动手。”贾平出言。
“可是进了凤凰城，便有城防军巡逻，为何不趁他们还没进城，咱们在城外动手？”李飞白反问。
如果真在城外动手，他便有办法，趁乱放走郭大贵。
“左掌教。”贾平郑重说道：“若在城外动手，那些商货咱们不好运进城中，最重要的是，如果在城外动手，万一进城时，郭大贵不管不顾，突然告知城门守军，那就糟了。”
闻言，李飞白心中更加困惑。
按道理，如果太平道真是朝廷的地下势力，他们应该不会惧怕城门守军才是。
可从贾平的语气，似乎太平道和祝国朝廷，又是对立的。
这太矛盾了！
按下心中疑惑，李飞白接着道：“所以等他们进城再动手，出城时城门守军盘查没有进城严，风险小上不少。”
“左掌教英明，正是此理。”欧阳苍拱手附和。
“具体细节呢？”李飞白再问。
他想知道贾平的计划，好从中寻找漏洞，破坏行动。
“很简单，等郭大贵进了客栈后，再由麻子兄弟出手，一举将他擒拿，逼他从此为太平道效命。”
“欧阳护法为何不出手？”这句话李飞白不好问，所以赵千城及时替他问了。
清了清嗓子，欧阳苍随即答道：“郭大贵听说有四五十个护卫，虽然都是虾兵蟹将，不值一提，但如果是我出手，必定会闹出一些动静引人注意。麻子兄弟与他们相熟，随便找个借口拜访郭大贵，出其不意下手，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更好？”
“两位护法思虑周全，这个安排……甚好！”李飞白言不由衷赞道。
“那就这么定了，麻子兄弟好好休息，准备行动。”
贾平有求于他，浑然已经将进客栈前，两人的摩擦抛在脑后。
“左掌教，一路辛苦，请先回房休息。”欧阳苍也出言道。
“嗯。”
淡淡回了一句，李飞白带着赵千城，回到自己房间。
房中剩贾平、欧阳苍与孙灵荷母子。
上下打量着孙灵荷，欧阳苍仅剩的一只眼睛几欲喷火。
“啧啧啧，这容貌，这身段，不愧是卫国王妃。”
见状，孙灵荷拉着南宫稷后退几步，靠在墙角，身子微微发抖。
“欧阳护法，你可别乱来，他们可不能受半点伤害。”贾平笑着提醒。
“贾护法，我玩她一玩，也不耽误咱们大事。”
欧阳苍邪笑着，摩拳擦掌走向孙灵荷。
“你想干什么？”孙灵荷低声嘶吼着，身形靠近窗户。
“你说呢？”欧阳苍口水已经流到嘴边。
贾平还待出言阻止，便见孙灵荷一把推开窗户，喊道：“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抱着稷儿从这里跳下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阴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其实即使欧阳苍硬上，孙灵荷也不敢这么做。
“欧阳护法，住手。”贾平赶紧拦在他身前。
嘴角微微抽搐，欧阳苍强自按下心中的火，嘴里犹自发出几声野兽般的咆哮，似乎要把孙灵荷吃掉。
“她们母子如果有所闪失，大掌教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
贾平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两人带离卫境，绝对不会让欧阳苍胡来。
深吸几口气，欧阳苍冷静下来。
吴太平的手段，他们都清楚，如果孙灵荷母子真的出事，坏了太平道大计，即使是他欧阳苍，也得死无全尸。
“哼。”
冷哼一声，欧阳苍一转身，来到茶桌旁，拿起杯子径自喝了几杯水。
“欧阳护法，这两天咱们可有要事，可不能掉以轻心。”贾平继续道。
“不就是挟持郭大贵，他人都还没来。”
“除了这件事之外……”
说到此处，贾平身子前倾，朝欧阳苍靠近，低声说道：“你还得注意隔壁的动静。”
“隔壁的动静？”欧阳苍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贾平盯着他，重重点头。
猛然一惊，欧阳苍坐直身子，问道：“你怀疑……你怀疑左掌教？”
摆摆手，贾平否认，转而又道：“我倒不是怀疑左掌教，而是他身边那个王麻子。”
顿了一下，贾平继续道：“那人自称被左掌教所救，受命埋伏在千城阁，可我看他，似乎对咱们太平道很有意见，我怕他是千城阁派来的密谍。”
“如此说来，左掌教岂不是被他蒙骗了？”
“左掌教心性耿直，被骗完全有可能。但我也只是猜测，以防万一，你这两天都要盯住隔壁，王麻子如果出了房门，你必须随时掌握他的一举一动。”贾平出言。
“嗯，我知道了。”欧阳苍应承。
虽然两人平起平坐，但同时都是吴太平的绝对心腹，一文一武，贾平在太平道的地位，略在欧阳苍之上，加上他足智多谋，在贾平还未潜伏到百江之时，欧阳苍已经对他言听计从。
李飞白一进房间，便反手将门关上。
他神色有些肃穆，不发一言。
赵千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默默地替他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
“公子，救不救？”
他指的自然是郭大贵。
救，一定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不救，似乎心里过不去。
何况郭大贵的队伍里，还有一个怀着赤子之心的邹仲。
李飞白很欣赏他。
“救！”
不再多想，李飞白脱口而出。
“那我连夜出城，通知郭大贵别进城，改走小道回宁安。”
“万万不可。”李飞白立刻阻止：“这里可是凤凰城地界，随时都有太平道的眼线，你这么做，等同于告诉他们，咱们是内奸。”
“公子，那该怎么办？”赵千城心中也有些焦急。
可以看得出，他也不想郭大贵出事。
“不是还有老鼠和老方在？”现在能将消息传出的，也只有这两人了。
“他们？”赵千城还是不解：“可咱们还未跟他们会面，如何知会？况且，如果被贾平和欧阳苍发现咱们私底下跟他们接触了，他们也会怀疑。”
脑海里一个想法闪过，李飞白牵起嘴角一笑。
既然事后接触会引起怀疑，那事前接触，贾平俩人绝不会起疑。
一念及此，李飞白笑着自语：“许久没用昆仑镜了，看来该派上用场了。”
“公子，你说什么？”赵千城一脸困惑。
没有正面应答，李飞白径自道：“准备纸笔。”
在一张纸上详细写下前因后果之后，李飞白将他藏入袖中。
同时，在脑海里启动昆仑镜。
瞬间，天旋地转，时光倒流到半个时辰之前。
赵千城刚在街上和贾平起了冲突，李飞白化解后，三人进了客栈。
如同之前一般，店小二迎了上来，订完房间点完菜之后，另一伙计迎了上来，要将他们带到自己房中。
一切如之前所遇到的一样，方庆叔侄易容的两个汉子，假装醉酒拉拉扯扯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你说你没偷喝酒，那为何少了一两？”
“怎……怎么，你说少一两就少一两？”
“莫非你不知道，这天下之物，只要经过我手，便知几斤几两，我这双手，可比一杆秤还精准。”
两叔侄一样吵架，随后边吵边下楼，靠近李飞白。
就在方庆即将比出手势的时候，李飞白趁贾平视野盲区，迅速将那纸条塞到方庆手中。
方庆一愣，看了李飞白一眼。
心中震惊，两人易了容，李飞白是如何认出他的？
旋即，方庆神色恢复如常，依旧摆出一副醉态，与方圣手扭打而去。
见李飞白一行人回到房间，方庆叔侄迅速出了客栈，找了一偏僻之所，拿出纸条。
“哪来的？”方圣手犹自不明就里。
“公子给我的。”方庆呼吸有些急。
“什么，公子认出我们了？”方圣手大为意外。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非常自信，普天之下没人能认得出，包括李飞白。
“先别管这个了，先看下公子有什么指示。”
方庆拿出纸条，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
“郭大贵？你听说过吗？”方庆出言问道。
“没有。”方圣手摇摇头。
“那公子为何要救他？”
“你管那么多，公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奉命行事就是了。”方圣手出言怪道。
“也是。”方庆将纸条焚毁：“你回客栈，我立刻出城一趟，必须得在他们商队入城之前，拦截他们。”
“等等。”方圣手拉住了他。
“又怎么了？”
“换个妆容。”
方庆先是一怔，随后明白了方圣手的用意。
万一日后太平道查到了郭大贵的商队，对比之下，知道是他送的信。
而方庆则以现在的样子，跟李飞白有过接触，届时必然会怀疑到李飞白。
如果换个妆容，就天衣无缝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方庆很少夸奖方圣手，此时不由赞了一句。
回到房间，换了副妆容，方庆悄然出了鸿运客栈，来到凤凰城北。
第四百七十三章 报信
刚到城门处，方庆便见一百人商队即将进城，心中一惊，赶紧上前。
为首者正是郭大贵。
他刚要掏出身份密谍，给军士查验，方庆不管对方是不是郭大贵，箭步上前，先拦下再说。
他拉着郭大贵的手臂直接喊道：“这不是陈老爷吗，来来来，先别进城，说说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郭大贵一头雾水，满脸困惑。
“这位兄弟，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见状，邹仲也上前说道：“这位爷，你想必认错人了，我师父不姓陈，而是姓……”
“闭嘴，哪来的毛头小子？”
方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让邹仲说出郭大贵姓。
他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眼前此人便是郭大贵。
见方庆来势汹汹，郭大贵的那些护卫，眼里立刻充满战意，他们自发地将方庆围了起来。
“呦呵，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了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陈老爷，你今天若是不还，就陪我到城衙走一趟。”
纵然方庆如此无礼，郭大贵依然陪着笑脸，拱手道：“这位兄弟，你的确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口中那个陈老爷。”
“莫再狡辩，我这里可有字据。”方庆说着，便要伸手入怀。
“去去去。”
此时，城门口兵丁将两人推至一边。
“有什么纠纷到一旁解决去，别耽误我们的事。”
“这位军爷说得对，咱们到外头理论理论。”
方庆趾高气扬，拉着郭大贵的手，不由分说，便远离城门。
郭大贵的护卫立即围过来，阻止了他。
“怎么，想闹事？”城门守军见状，冷声喝道。
郭大贵立即堆出一脸笑容，躬身说道：“军爷，我们哪里敢在这里闹事，些许误会，我们自行解决便是，您忙。”
说完，他喝退护卫，随着方庆走到一旁。
“这位兄弟……”郭大贵刚要出言，方庆立刻打断了他。
“你可是郭大贵郭老爷？”
一怔，郭大贵张着嘴：“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疑惑不解，为何对方知道自己姓名，还故意假装不认识？
瞥了一眼护卫背上的货物，再看了一眼额头受伤的邹仲，方庆确定，这些人便是郭大贵的商队无疑。
“听好，凤凰城你不能进。”
“这……这是为何？”
“太平道要对你不利，他们在鸿运客栈埋伏着，等你自投罗网。”方庆简单答道。
“太平道？”郭大贵听到这三个字，不由脊背发凉。
“我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对我不利？”郭大贵还是不相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偌大的家业，谁不眼馋。总而言之，太平道缺钱了，要挟持你资助他们。”
“这……这……”郭大贵眉头大皱，忧上心来。
一旁的邹仲，听得方庆言语，疑心四起，他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见他似乎不信，方庆立即回道：“你就是邹仲吧？”
邹仲愣在原地：“你怎么知道？”
“别问这么多，总之有人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托我来通风报信。赶紧寻一条小路，离开祝国。”
说完，方庆便要离开。
邹仲见他点破自己名字，疑虑也去了大半。
“兄弟留步。”郭大贵一脸愁容：“你是说，让我们离开祝国？”
他有点无法接受。
自己多年经营的产业，全部在宁安，虽然无儿无女，但那些都是自己心血。
一旦离开祝国，意味着全部放弃，任谁都不舍。
“莫非你还想回宁安？”
“我……”郭大贵语塞。
“你如果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不仅要葬送掉所有家业，连你性命都难保，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郭大贵还在犹豫，决断不下。
无奈，方庆只能再次劝道：“郭老爷，你好好想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先离开祝国避避风头，待风清月明后，再回到宁安，你的那些家业没准还在，而现在回去，就真的人财两空了。如何选择，你自己斟酌。”
说完这些话，方庆再不逗留，径自入城。
走时还不忘大声说道：“原来真的认错人了，实在抱歉。”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郭大贵身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邹仲反应快，将他扶住。
“师父，没事吧？”
“天灾何惧，奈何人祸横行，这世道不公，苍天不公啊！”
一声高呼，郭大贵怒举双手，两行清泪自双鬓流下。
显然，他已经相信了方庆的话。
多年来，他没赚一分亏心钱，到头来却要遭受飞来横祸，甚至要抛弃家业背井离乡。
心中不甘再正常不过。
一直跟在郭大贵旁的那精壮汉子，此时出言道：“老爷，你相信他的话？”
“如何不信？”郭大贵惨然一笑。
“或许，他是别有用心之人派来的，目的就是不想我们回到宁安城？”
“别有用心之人，什么人？”郭大贵冷笑反问。
“或许……是咱们在宁安的竞争对手？”
“应该不是。”邹仲出言。
“为何？”
“我是师父在山中收的徒弟，咱们此刻刚下山，那些竞争对手怎么会知道我？”
“不错！”郭大贵收拾好情绪，缓缓站起：“阿仲所说正是我之所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是谁给我们通风报信的？”
“知道我这人的，只有……”
邹仲刚要说出实情，立刻被郭大贵打断：“不管谁给我们报的信，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郭大贵心中凄然，但他依旧清楚得很。
报信的只有李飞白一行人，但却派遣一个陌生人前来，显然那人身份不想暴露。
既然对方救了自己，郭大贵自然要知恩图报，替他掩藏身份。
“老爷，既然太平道要对咱们动手，那咱们报官吧。”那精壮汉子出言建议。
“报官？呵呵……”郭大贵一声冷笑：“咱们无凭无据，如何报官？况且现在朝廷一门心思想着攻打卫国，哪有闲工夫管我们死活？”
“老爷，那该如何是好？”那精壮汉子也慌了神。
第四百七十四章 郭大贵的决定
犹豫良久，郭大贵长吐心中浊气，在这一刻，他做了决定。
“那人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撤出祝国，另寻他地，东山再起。”郭大贵也是决断之人，既然心中做了如此决定，眉宇间的忧愁瞬间一扫而空。
“那咱们宁安的产业，真的就这样放弃了？”精壮汉子有些不舍。
“钱财乃身外之物，该断不断，反受其乱。更何况，那些产业有老梁帮忙打理，未必会失去。”
“可咱们一走，太平道一样能从老梁下手，将咱们的产业变成他们的。”精壮汉子继续说出自己的担忧。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如此一来，性质便不一样了。”邹仲突然说道。
“有何不一样？”
“那些产业是师父的，如果太平道挟持老梁，占为己有，那便是非法行径，事情闹大了，官府总该管一管，或许太平道还会忌惮。但如果挟持师父……”
“如何？”
“师父要将那些产业如何处置，官府是管不了的。因此，师父一旦被抓，受迫之下，那些产业必然会名正言顺地转移到太平道名下，没准最后还得赔上自己性命。”邹仲说出心中想法。
一语点醒梦中人，郭大贵竖起大拇指：“阿仲所言，甚是有理，咱们离开祝国，那些产业反而有希望保住，就这么定了。”
那精壮汉子也被邹仲说服，旋即继续问道：“那咱们该去哪里？”
看了一眼护卫背上的那些商货，郭大贵随即说道：“去东边的姜国。”
“姜国？”
“嗯。这些丝绸布匹在卫国值不了千金，但在祝国和姜国能值万金，祝国既然不能回，那便去姜国。”
闻言，邹仲立即接话：“师父思虑周全，万金，足够咱们东山再起了。”
郭大贵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这一群手下和护卫，朗声出言道：
“诸位，此去姜国，前途未知，或有危险但可能也有大富贵，你们在祝国，有些人也有家室，我并不勉强你们随行，但若选择继续跟随，我必不会亏待。”
简简单单一句话，郭大贵并没有掺杂任何感情。
他不想让众人为难。
护卫是聘请的，他不指望这些人跟随，但这些随从都是常年跟随他的，在郭大贵心中，还是希望他们能跟自己到姜国去的。
一阵窃窃私语后，令郭大贵欣喜的是，随从竟有二十五人选择跟随他去姜国。
而那些护卫，有的无家可归，他们敬重郭大贵为人，也有二十人追随。
“好，从此以后，有我郭大贵一口肉，你们绝不会只喝汤。”郭大贵向天立誓。
而那些选择留在祝国的人，脸色有些愧疚，同时也有无奈。
郭大贵并没埋怨，反而给了一些金银，算是了了这段情谊。
一切议定，他们没在城门口停留，挑了条小路，一路向东，往姜国奔去。
鸿运客栈。
李飞白整整在房里窝了五天，赵千城几乎要被憋坏。
“公子，都过了五天了，贾平他们难道不知道郭大贵早已消失了？”他实在忍不住出言问道。
“嘘！”李飞白比个噤声手势：“小声些，应该快了。”
隔壁，贾平和欧阳苍脸色有些难看。
“五天了，就算用爬的，郭大贵也早该路过这里了。”贾平心中满腹疑惑。
“贾护法，会不会他们抄小路回了宁安？”欧阳苍出言问道。
“不可能。”贾平立刻否定：“我与他一路同行，知道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走小路，那有诸多山贼悍匪，有官道定然会选择官道。”
“那为何五天了还没到？”欧阳苍也是心中纳闷。
愁眉苦思，贾平不得其解。
知道消息的只有在客栈的六个人，而这六个人，除了他和欧阳苍、孙灵荷母子在一个房间内，绝对不会有嫌疑外，就是“左永生”和“王麻子”知道这件事了。
可他们两人时刻被欧阳苍监视着，并未迈出房门一步，就连一日三餐，贾平都特意让伙计送到他房间，再让欧阳苍过去请他们过来用饭。
而趁此空隙，贾平会立即让伙计打扫他们的房间，并没有让赵千城和外人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难道，真的是消息泄露了？”贾平心中极其不甘。
“怎么可能？知道的只有我们几个人，王麻子也没出过门，更没接触过谁，如何能将消息传出？”欧阳苍说法很坚决。
“如果他写一张纸条，从窗户丢下，你怎能发觉？”贾平反问。
“哼，贾护法，你倒是小看我了。”欧阳苍冷笑一声：“这五天内，他们一共开了三十六次窗户，十次是左掌教开的，其余是王麻子。他们开窗的动静瞒不过我，所以每次他们开窗，我都会偷偷挪步窗前，观察异常。”
闻言，贾平竖起拇指赞道：“欧阳护法看似粗狂，实则心细。”
经他一夸，欧阳苍嘴角上扬，略显得意。
“难怪这几日你老是突然窜步到窗前，原来是为了此事。”贾平恍然。
“那是。”欧阳苍愈发得意。
“那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这……这倒没有。”欧阳苍顿时丧了气。
心中冷笑，贾平暗骂终究是个匹夫，但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无妨，王麻子没问题也是好事，我去请左掌教过来，商议此事。”
欧阳苍留在了房间看住孙灵荷母子，贾平径自离去。
刚打开房门，差点撞到几人。
“哎呦爷，对不住。”那伙计赶紧赔礼。
他正带着几个客人入住房间。
摆摆手，贾平连话都没说，埋头前行。
路过那几个客人时，他随意瞥了一眼。
嗯？
怎么如此面熟？
未想到那客人也看着他，随后惊讶叫道：“周爷？”
贾平心中一紧，叫自己“周爷”的，除了郭大贵的人，还能有谁？
“你们是？”贾平立刻回过头来。
“周爷，您忘了，我们是郭老爷的聘请的护卫。”
“哦，是你们。”贾平暗道难怪如此面熟。
同时，他心中狂喜。
遇到这些人，意味着便有了郭大贵的消息。
第四百七十五章 贾平的试探
虽然心中激动，但贾平脸色一如既往地镇定。
“原来是你们。”
“没想到周爷也还未启程，倒是有缘了。”那护卫拱手笑道。
“嗯。”贾平不置可否点头，转而直接问道：“对了，你们老爷呢？你们怎么没和他一起？”
看似随意一问，其实贾平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老爷他改道去了姜国，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到祝国了。”那护卫随口答道。
“什么？改道去了姜国？”贾平双眼大睁，几乎没控制住情绪。
“周……周爷，怎么了？”那护卫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贾平强自按住心神，放平口气继续问道：“郭老爷为何突发奇想，去了姜国？”
摇摇头，那护卫也是心中疑惑，随后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我们刚要进城，突然冒出一个讨钱的男子，他拉着郭老爷到一旁说了几句话，郭老爷神色大变，好像很痛苦，最后就决定去姜国。”
“说了什么话？”贾平再问。
“当时我站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到……”那护卫皱眉回忆。
贾平静静站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等着答案。
“对了，我好像听到什么有人要对老爷不利，叫他不要返回宁安，不走的话便是人财两空之类的话。”那护卫答道。
心中大惊，贾平怒意不自觉迸发出来，牙关紧咬，几欲吃人。
“什么时候的事？”他强忍怒意问道。
“大概三天前吧。”那护卫并未发现贾平的异常。
“三天前？那为何你们直到现在才到鸿运客栈？”贾平有些不满。
如果这些护卫早点到客栈，他早一点知道消息，或许还能追得上。
如今已过了三天，况且祝国去姜国的小路甚多，如何去追？
“周爷，郭老爷走的时候，给了我们一些银两，我们在城北游玩了几天，才到了这里。”那护卫据实答道。
略微靠近仔细一闻，贾平发现几人身上有淡淡的胭脂气息，不用说，一定是拿了钱便去逛青楼了。
收起心中不满，贾平强颜欢笑道：“既然在此相遇，也算咱们有缘，敢问几位房号，周某得空携酒拜访，一醉方休。”
“周爷，我们定了乙字四到六号，共三间房，您随便找一间便可。”那护卫笑着答道。
“行，你们先回去歇着，我闲了便过去一聚。”
几人互相作揖告辞。
房里的李飞白和赵千城，已经听到了房外的对话。
“吱歪”
门被推开，贾平走了进来。
见两人脸色铁青，也知道必然是听见了他和那些护卫的谈话。
“左掌教！”贾平恭敬行了个礼。
板着脸，李飞白装出一副怒意满腔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我们在房间里窝了五天，现在郭大贵被人通风报信，逃走了？”赵千城也是“愤愤不平”。
“左掌教，此事一定有人捣鬼，容属下详查。”贾平低头，不敢反驳赵千城。
即使左永生在太平道中地位再尴尬，他也是副掌教，发起怒来，杀一个护法，吴太平也不会说什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李飞白眼睛眯起，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一定是咱们太平道出了内奸。”贾平咬牙切齿。
他在两人面前这么说，李飞白不确定贾平到底有没有对他们起疑心。
“内奸？”李飞白转过身子：“你觉得会是谁？”
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些许汗水，贾平答道：“知道此事的，只有吴大掌教，传信的教众，以及咱们四人。”
“你的意思是，那个传信的教众有问题？”李飞白直接说道。
“这……”贾平支支吾吾。
“直说。”
“传信的教众，都是吴掌教的心腹弟子，绝对可靠。”贾平拱手回道。
“那欧阳苍呢？”李飞白再问。
“欧阳护法多年来为太平道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绝不会有问题。”贾平再次大着胆子回道。
“嗯？”李飞白看向贾平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莫非你怀疑麻子？”
“左掌教。”贾平立时半跪在地，鼓起勇气回道：“整个过程，只有王麻子一个外人，他嫌疑最大，请掌教明察。”
缓缓走到贾平身边，赵千城蹲了下来，两眼直视贾平。
后者顿感浑身威压，几乎喘不过气。
“掌教为了谨慎起见，与老子两人呆在房里五天五夜，除了过去你那吃饭，大门都没迈出一步，你倒说说，我是如何通风报信的？”赵千城杀意陡现。
“你不必亲力亲为，可以命人传信。”贾平再次狡辩。
“命人传信？呵呵。”赵千城冷笑：“那你可看到，我跟谁有过接触？”
贾平语塞，歪着头不说话。
的确，欧阳苍时刻监视着这边的动静，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好了，你先起来。”李飞白淡淡说了一句。
“你也别疑神疑鬼，麻子绝对信得过，如果他出了问题，我负责。”李飞白轻轻拍了下自己胸口。
站起身，贾平也不再纠缠，冷冷出言：“既然左掌教如此说，那属下再回去详查。”
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李飞白假装甚是在意郭大贵一事。
“郭大贵还追得到吗？”
“他已经离开三天，加上凤凰城通往姜国的小路颇多，怕是追不上了。”贾平低头答道。
“唉！”
假装长叹一口气，李飞白喃喃说道：“如此，我太平道便少了一大助力。”
两人再度分析了片刻，贾平方才离去。
“公子，你说他真的不会怀疑我们吗？”赵千城低声问道。
“说不好！”李飞白摇摇头：“贾平这人，心计之深，不亚于南宫定。他过来说这番话，很明显是试探你我的反应。”
“这么说，咱们得更加谨慎才行。”
“无妨，他找不到任何证据，最后只能作罢。”李飞白自信摆手。
闻言，赵千城略微放心。
一直以来，他对李飞白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
“对了公子，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你是如何让老鼠去给郭大贵传信的？”赵千城说出心中疑惑。
第四百七十六章 调查无果
“这个……”
李飞白一怔，他总不能把昆仑镜一事说出，即使说出来，赵千城也未必会信。
“我早就料到他们会对郭大贵下手，所以初进客栈时，我便准备好了纸条，认出老鼠后，便塞给他了。”
“原来如此。”赵千城煞有其事点点头。
贾平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脸色铁青。
欧阳苍在房里，也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对话，之所以没有出来，是因为要看住孙灵荷母子。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是贾平嘱咐欧阳苍的话。
关上门，欧阳苍立刻迎了上来。
“贾护法，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板着脸，贾平摇了摇头，脚步缓慢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似乎迈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不通，实在想不通。”贾平喃喃自语。
“此间除了王麻子之外，还有谁会泄露风声？”欧阳苍出言。
略微摇摇头，贾平出言：“我方才故意过去试探，他的反应看不出任何破绽。况且这五天都在你的监视之下，左掌教也不遗余力维护他，想必王麻子真没什么问题。”
“这就奇怪了，到底是谁去通风报信的？”欧阳苍满脸困惑。
突然，他眼睛转向孙灵荷母子，一脸凶神恶煞。
“是不是你报的信？”欧阳苍站了起来，便要靠近孙灵荷。
赶紧抱起南宫稷，孙灵荷从床上坐起，躲到墙角。
“欧阳护法。”贾平阻止了他：“他们俩一弱一幼，毫无修为，又成天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如何传信？”
“嗐！”
欧阳苍急得直跺脚：“那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走漏风声？最有嫌疑的王麻子，根本没跟外人接触过，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他狠狠拍了下桌子，显得尤为沮丧。
“跟外人接触过？”贾平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他有跟外人接触过。”
“什么？这……绝不可能，他如果有跟别人接触过，绝对逃不过我的耳目。”欧阳苍自信说道。
“不是你来之后，而是初进客栈之时。”贾平道。
欧阳苍一脸疑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刚订好房间，有两个醉汉吵架，差点撞到左掌教，王麻子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臂。”贾平努力回忆着。
“这是他唯一跟人接触的时候。”
听完，欧阳苍更加困惑了，随口说道：“贾护法，那时候你们还不知道要对郭大贵动手，他又如何知道？”
“对啊，他是如何知道的？”贾平再次陷入迷惘。
而后，他大手一挥：“不管了，反正没有线索，我先去找那些护卫，问问看送信的人是否是那个灰衣汉子？”
“可是五天过去了，那人是否还住在鸿运客栈？”
“已经午时，伙计要送饭菜了，等下问他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伙计便在外头敲门。
进来后，贾平看似随意问道：“小哥，还记得刚进客栈时，于我们发生冲突的那两个醉汉吗？”
当时，这送菜的伙计，就是领他们到所订房间的人，自然知道此事。
“记得记得，如何不记得。”伙计连忙答道。
“他们可还在客栈？”
“在啊，喏。”伙计手指外头：“这不还在大堂用饭吗？”
闻言，两人心中一喜，同时也好奇，为何这两人在此居住这么久？
“小哥，这几日你跑上跑下，也辛苦了，这是些许心意，你收下。”
贾平看了欧阳苍一眼，后者会意，从行囊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
那伙计立刻两眼放光，嘴巴大张，口水几乎流出来。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两位一定身体安康，长命百岁。”伙计接过银子，不断点头哈腰，说着好话。
紧接着，贾平直入正题，拉着伙计的手，低声问道：“我有件事问你。”
伙计不傻，在客栈里，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银子。
“爷请说，小人一定知无不言。”伙计陪着笑脸。
“之前那两个醉汉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客栈里住这么久？”贾平不再啰嗦，直接问道。
伙计寻思片刻后出言：“那两人……好像是宁安来的客商，来此游玩的，名字好像叫……”
“叫什么？”
“一人叫方圣，一人叫方清，对，就是这个名字。当时也是我带他们到房间的，看过他们的身份文牒。”伙计回道。
“方圣？方清？”
贾平长年在百江，自然不知道靖麟有个方圣手，此时也没对这个名字有任何怀疑。
“哼。”欧阳苍冷笑一声：“凤凰城即将发生战事，他们还有心情来此游玩？”
贾平也跟着问道：“他们住多久了？”
“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但个把月总该有了。”
个把月？
就算游玩也不用这么久，贾平心中更加怀疑。
随后，他站起身，拿起刚送来的酒壶，对伙计道：“烦劳小哥再去上一壶酒，顺便叫隔壁的两位爷过来用饭。”
“好嘞，大爷。”
伙计离去。
“你陪左掌教吃饭，我去找郭大贵的那些护卫。”贾平朝欧阳苍道。
离开房间，路过走廊时，贾平刻意瞥了一下大堂，发现两人依旧在那里用饭，不由加快脚步，来到乙字三号房。
房门敲响，那些护卫应声开门。
“周爷，您来了，快，里面请。”
哈哈一笑，贾平晃着手中的酒壶：“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特来与几位兄弟共饮。”
“周爷有心了，早就听说鸿运客栈有好酒，但我们哥几个却是喝不起，现在看来，有口福了。”
众人一一落座，推杯换盏。
几轮谈话过后，贾平终于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几位兄弟，我怀疑郭老爷被人陷害了。”
“啊？”已经有些醉意的几人，瞪着大眼问道：“怎么回事？”
“传信的那人，想必不想让郭老爷回到宁安，所以才怂恿他直奔姜国，其心可诛。”
一众护卫面面相觑，心中震惊。
“那……郭老爷已经走了三天了，该如何是好？”
虽然这些护卫没有跟随郭大贵，心中还是极其敬重他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二皇子
“为今之计，请你们告诉我，送信那人的长相，如果能找到此人，或许郭老爷还有救。”
几个护卫早已醉眼蒙眬，哪里去多加思考贾平话语中的破绽。
一人出言道：“当时我离得近，见那人身材有些发福，圆脸，左下巴还有一颗痣，个子挺高，应有六尺左右。”
当然，这一切特点，都是方庆的伪装。
记下这些特征后，贾平随意敷衍了几句，便离席而去。
他到了走廊，找了个离方庆最近的位置，放眼望去。
见他长得瘦小，长脸，下巴也没有什么痣，与那些护卫描述的相反。
贾平心中总算暂时放下对“王麻子”的怀疑。
回到房间，李飞白和赵千城早已用好饭菜离开。
“如何？”欧阳苍第一时间上前问道。
摇了摇头，贾平回道：“不是他！”
颓然坐回椅子，贾平叹道：“如今郭大贵闻风而逃，咱们又没查出真相，恐怕回到宁安，大掌教会怪罪你我。”
谈及此事，欧阳苍也是脸色一变。
吴太平的手段，他们清楚。
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喜。
“贾护法，也不全是坏事。”
转过头，不置可否地望着欧阳苍，贾平很想知道这个匹夫能说出个什么。
“至少咱们证明了王麻子是可靠的。”
“这又如何？”贾平受了打击，脑袋一时转不过弯。
“你不是说他修为不亚于我吗？咱们太平道起事在即，现在多了这么一个高手，大掌教想必欣喜得很，或许不会怪罪郭大贵一事也说不定。”
“唉！”闻言，贾平叹息一声：“我先修书一封告知大掌教，只能祈求他不怪罪了。”
翌日，众人退了房间，直奔宁安。
祝国皇城，热闹繁华丝毫不亚于靖麟，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点也看不出即将发生战事的那种紧张。
或许在这群百姓眼中，早已习以为常。
欧阳苍安排了一驾马车，李飞白和贾平、孙灵荷母子坐在车里，他自己和赵千城当起了车夫。
一入城，李飞白轻轻掀开帘子，假装心中感慨，叹道：“多少年了，总算是回来了。”
“左掌教，您立了大功，也算衣锦还乡了。”贾平看向一旁的孙灵荷母子。
“只可惜，如今我已成废人。”李飞白眼神一暗，看向自己的气海。
“左掌教不必感伤，大掌教必定能治好你。”贾平再次安慰。
“气海已破，这世上还有人能治好？”李飞白冷笑反问。
贾平一怔，随后讪讪陪笑：“大掌教神通广大，一定可以的。”
李飞白知道，他们以为“左永生”还患有噬血症，对太平道来说还有大用，所以对他还算恭敬。
一旦让他们知道噬血症已经被治愈，加上“左永生”成了废人，恐怕这个副掌教立刻便会被弃之如敝屣。
牵起嘴角一笑，李飞白不再答话。
“让开，快让开，二皇子回京了。”
“所有人回避，二皇子回城了，拦路者死！”
“吁”
突然，长街之上，兵士一声长啸，几匹战马疾驰而至。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城防禁军，他们迅速将街上的人赶至两边，并筑成一道防线。
街上原本人山人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百姓纷纷退至两边，一脸茫然。
李飞白一行人的车驾，早就被赶到一边。
“二皇子回来了？”
李飞白从以往的情报和左永生给的消息中得知，祝国二皇子，名叫朱安志，英勇无比，沙场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他年方二十，已经为祝国立下无数战功，是南宫半梦在益阳最可怕的对手。
半年前他奉旨东进，传闻大纛一出，蠢蠢欲动的姜国，便立时没了声息。
朱安志，也是祝国太子的人选之一。
与南宫青不同，祝国皇帝朱由绍年过半百，犹未立下太子。
在看他来，早立太子，一群皇子便没了向上之心，对于祝国皇室来说，是一件坏事。
而东宫之位迟迟空缺，诸位皇子都有机会，大家都奋发向上，祝国何愁不兴。
事实也正如朱由绍所料，诸位皇子均克己图强、雄心壮志，至少在表面上看是这样。
其中，二皇子英勇无敌，战功赫赫，是太子之位呼声最高的一个。
其次，便是皇长子朱安国了。
与朱安志截然相反，皇长子朱安国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有些体弱，但在治国安邦的才能上，却是令人叹服。
朱由绍几乎将整个祝国的民生，都交予他。
而朱安国也没让朱由绍失望，姜国和卫国大打密谍战，祝国这几年获得了喘息之机，人口国力均大增，朱安国功不可没。
两人一文一武，成了祝国的顶梁柱。
也正因为如此，祝国现在才敢跟卫国叫板。
自然而然，这两人为了东宫之位，也在暗地里斗得如火如荼。
但与卫国诸皇子不同，朱由绍一直强调皇子之间不得争斗，一旦被他发现谁拉帮结派，必定严惩。
因此，诸位皇子表面之间一片和气，暗地里却斗得你死我活。
“二皇子现在回城，恐怕和卫国真要打起来了。”
反应过来的长街百姓，开始出言议论。
“打就打，老子早就看卫狗不爽了，让二皇子好好教训他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年轻人，卫国即使没了南宫定，也还有个南宫半梦，依旧很强大，话别说太满。”
一位老者出言说道。
“唉！”那年轻人叹息一声：“只可惜，咱们祝国没有‘白虎’这样的密谍，若不然，加上两位皇子，早就一统神州了。”
“我说，你可别长他人志气，咱们不也有个‘玄武’吗？”
“嗐，什么‘玄武’，这几年都没半点声息，谁知道去哪了？”
众百姓你一言我一语，不断讨论着。
车驾上的李飞白，神色如水，淡淡出言道：“看来二皇子回来，是真打算跟卫国开战了？”
贾平接言：“听说他在姜国边境，大纛一出，便吓退了对方的城防军，二皇子料定姜国不敢西进，便奉旨回城，准备对卫国开战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刺杀
李飞白接话：“姜国羸弱，前两年又被‘白虎’杀掉君主，士气正在低谷，必不敢西进。”
“所以二皇子此番回来，应有大动作。”
贾平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咚”
大锣敲响，长街尽头，绵延数里的军队，缓缓穿过城门，出现在众百姓眼前。
一身着战甲，手执长枪，胯下一匹汗血战马的少年，在众军的簇拥下亮相。
依旧坐在车厢里，李飞白掀开帘子，斜眼望去。
见马上之人虽然略带稚气，但英气逼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杀伐之气，更是常人难及。
虽然底下的百姓三呼千岁，大声喊叫者众，但朱安志依旧面无表情，眼里只盯着皇宫的方向。
那股高冷，似乎将众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几年不见，二皇子竟如此英气。”李飞白以左永生的口吻说道。
“左掌教之前见过二皇子？”贾平闲聊。
“之前久居宁安，陛下出巡时，见过一两次。”
这自然也是左永生告诉李飞白的。
号角长鸣，锣鼓大响，朱安志带着众军缓缓来到长街正中。
就在此时！
“轰隆”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大地竟微微晃动。
紧接着，爆炸之处火光冲天，一股炽热立刻散发开来。
“啊！”
随后传出来的，便是一众百姓的哭喊以及惨叫声。
“怎么回事？”李飞白立刻出了车驾。
“掌教小心，有袭击。”赵千城拦在他的身前。
放眼望去，李飞白只见离自己不远处的长街对面，火花四溅，几个百姓从火光中冲出，浑身都是火。
他们手脚乱舞，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更有甚者，他见到几截残肢，从空中迅速落下，砸在人群中。
两个孩子捂着被烧伤的脸，哭喊着找父母，只是下一刻，立即被慌乱的人群踩在脚下，没了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围观的人群彻底失控。
他们立刻冲散两边的城防军，如激流一般，找到一个缺口，所有人立即涌向长街。
因为他们不知道哪里还会发生爆炸，下意识便往空旷的地方跑。
马上的朱安志见此，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准靠近，走开，走开，保护二皇子。”
朱安志身旁的一将军，抽出战刀在空中挥舞，吓唬着惊慌失措的百姓。
有一两个慌不择路，被他砍倒在地。
而朱安志并没有阻止。
见状，李飞白眉头紧皱。
这是一个为了自己利益，可以牺牲所有人的狠角色。
他第一时间在心中断定。
“怎么回事？”贾平也探出头来问道。
“不知道。”欧阳苍一脸困惑。
而此时，几声整齐的呼唤，响彻长街。
“太平道现太平年！”
“太平道现太平年！”
……
“朱安志频繁发起战乱，置百姓于水火，太平道奉天之意，诛杀逆贼。”
“诛杀逆贼！”
“诛杀逆贼！”
见状，欧阳苍激动的身躯竟有些颤抖。
“是咱们的人！”他低声朝贾平说道。
李飞白心中更是困惑，据他分析，太平道可是祝国朝廷养的地下势力，为何会对祝国二皇子动手？
即使之前太平道诛杀了祝国许多官员，李飞白也认为，只是朱由绍遣他们暗杀掉不苟之臣罢了。
可现在竟然要对朱安志动手，这就太奇怪了。
同时，他心中怒意丛生。
为了刺杀一个皇子，竟然牺牲如此多的无辜，不愧是无恶不作的太平道。
在这刹那，李飞白更加坚定，要彻底铲除太平道。
“掌教终于要对朱安志动手了。”贾平此时的话语也颇为激动。
看来太平道的确与朱安志是敌对的。
“我去帮忙。”欧阳苍灵力聚集，身形便要飞出。
“等等。”贾平一把将他拉住。
欧阳苍回过头，不解地望着贾平。
后者解释道：“你此时若出手，被他们看见了，我们几人怎么办？”
若被军士看见欧阳苍本来在车驾上，万一刺杀失败，贾平几人定然逃不了。
看了一眼车上的孙灵荷母子，欧阳苍冷静下来。
“先看看再说。”李飞白假装关心场中战局。
“咻”
人群中，几个农夫打扮的汉子，腾空而起，他们背上突然多出一筒利箭，手上多出一张强弓。
箭头呈黑色，显然涂了剧毒，擦着必亡。
“倏倏”
利箭从四面八方朝朱安志射去。
朱安志眼睛甚至也没眨一下，手中长枪缓缓举起，在空中随意晃动。
那动作……像是在赶苍蝇。
不错，那些利箭在朱安志面前，犹如飞虫一般，根本伤不着他。
只是随意晃动长枪，淬了剧毒的利箭到他眼前三尺处，纷纷化为灰烬。
“嘶”
欧阳苍在车架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赵千城也是神色一紧。
“没想到朱安志的修为这么高，绝对不亚于我。”欧阳苍立刻做出判断。
此时人群骚乱，谁也没注意他们的话语。
眼看利箭根本近不得朱安志身，几个太平道教众腾空而起，从左中右三面攻击朱安志。
他们手持利刃，合力发出一击。
霎时，天地变色，平地卷起风浪雷暴。
“是风雷怒，大掌教的三大弟子也出动了。”贾平低声惊呼。
原来这三人就是吴太平的三大弟子，李飞白略微眯眼，观察着场中局势。
“找死！”
朱安志还是面无表情，手一抖，灵力聚集，枪出如龙快如闪电。
一时间，长枪如流星划过，与空气摩擦出的火花令人刺眼生疼。
“唰”
刺耳的响声过后，长枪回到朱安志手上。
而那三大弟子，在停顿片刻，紧接着……
“噗”
三人均口吐鲜血，身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砸在地上。
“杀了。”朱安志冷冷出言。
他身旁那将军大刀一挥：“二皇子有命，杀无赦。”
被人群冲乱的城防军，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干脆放弃挣扎，装模作样地站在朱安志身前，挥舞着手中兵刃。
而真正加入战局的，是朱安志的人。
他们手持利刃，一刀一个，任凭滚烫的鲜血溅在他们脸上，眼也不眨一下。
第四百七十九章 出手了
见状，贾平和欧阳苍心中大急。
“没想到这朱安志轻易便破了风雷阵，大掌教一定低估他了。”
“左掌教，贾护法，再不出手，咱们的人恐怕要死光了。”欧阳苍蠢蠢欲动。
不待贾平回话，李飞白径自回道：“你悄悄溜进混乱的人群，伺机而动。”
“嗯。”
重重点头，欧阳苍立刻抱着头，假装成受惊的百姓，随着人流往朱安志的方向靠近。
“唰”
此时，又有六人从地面钻出，他们如游龙一般猛然攻击朱安志。
“哼，雕虫小技。”
朱安志冷笑一声，长枪随即朝地面的人划过……
还是像赶苍蝇一般。
顿时，那六人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再看，已经全部被拦腰斩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场中血雾弥漫，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纵然如此，朱安志还是那般面无表情。
而此时，欧阳苍已经找到了绝佳位置，他自信只要突然发动进攻，必定能够近得了朱安志身前。
他咬着牙，双眼一动不动盯着朱安志，双拳紧握，灵力聚集，杀意逐渐上涌。
终于，他找到一个机会，朱安志分神迎敌之际，欧阳苍双脚猛然一蹬。
“呼啦”
脚下的鞋子被踩烂，欧阳苍的身形如闪电一般，眨眼便到了朱安志左边。
同时，他抽出腰间软鞭，伴随着雷电之声，直取朱安志面门。
眉头皱起，朱安志感觉到杀意逼近，他来不及转头，下意识灵力灌注于长枪，往左边一挑。
“咔嚓”
场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雷暴声，伴随着刺目的耀眼光芒。
还在逃窜的众百姓，纷纷捂住耳朵眼睛，再次蹲在了地上。
凝神细看，李飞白见朱安志被欧阳苍这一偷袭，终于下了马。
而欧阳苍被长枪反弹，撞到了街边的房屋，房屋瞬间倒塌。
“快撤！”
一声大喊，欧阳苍用了灵力。
声音响彻整条长街。
太平道众纷纷看向他，见是欧阳护法下的令，纷纷丢盔弃甲，消失在人群中。
“别让他们逃了，一个不留。”朱安志冷声下令。
但由于场面混乱，军士仅仅杀了几个逃窜的教众，便不见了其他人踪影，只留一个欧阳苍还在他们的视线中。
见此，李飞白心中微惊。
都说太平道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行动，绝对不是毫无纪律的江湖帮派能做得出来的。
太平道在江湖上的胡作非为，只是他的表面。
其实这是一个外表松散，内里严谨的势力。
李飞白在心中，重新对太平道做出判断。
见逃出了大部分教众，欧阳苍心里松了口气。
他这一击，也没想真能杀掉朱安志，只是为教众争取一丝逃脱的机会。
随后，欧阳苍动作不停，双脚再次一蹬，身形飞起，也要逃离。
“想走？”朱安志眯起眼睛，长枪点地，身形跟着冲天而起，直奔欧阳苍。
几个呼吸后，两人均消失在天际。
沿街的百姓早已冲散了军士的队形，加上没有朱安志指挥，军士只能看着众百姓纷纷窜入小巷，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假装有些惊慌，李飞白朝贾平问道：“贾护法，咱们该怎么办？”
略加思索，贾平立即回道：“掌教，弃了马车，跟着人流窜进小巷。”
“好。”
几人弃了车驾，抱着头跟着百姓逃离。
赵千城在前，贾平在后，紧紧盯着孙灵荷母子。
刚走到小巷入口时，李飞白只听见空中一声惨叫。
“啊！”
他只觉得声音甚是熟悉，那是欧阳苍。
抬头望天，却见欧阳苍身形在空中如一只断了翅膀的飞鸟，急速朝地面砸来。
“欧阳护法？”贾平心中大惊，一时之间竟忘了逃窜。
紧接着……
“砰”
一声闷响，欧阳苍身形狠狠砸在地上，青砖石板瞬间断裂，地面立时被砸出一个大坑。
幸好赵千城眼疾手快，拉着众人闪到一旁，否则贾平和孙灵荷母子，恐怕会被砸成肉泥。
“噗”
欧阳苍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惊恐地望着空中。
他没想到朱安志的修为这么恐怖。
抬头望天，只见一点寒光自天际急速袭来……
朱安志挺着长枪，眨眼间便落到了地面，再次朝欧阳苍袭来。
他是铁了心要杀对方。
欧阳苍赶紧一个翻身，身形爬出巨坑，好巧不巧，刚好来到李飞白一行人身旁。
下落之时，他根本没看清周围的环境，此时见他们就在自己身旁，也不由得一怔。
“麻子，出手救欧阳护法。”
李飞白低声说了句。
“来我身边。”
闻言，赵千城立即朝欧阳苍说道。
欧阳苍来不及多想，踉踉跄跄看似无意中，跌到了赵千城身边。
此时，朱安志正风驰电掣袭来。
“抬手。”
绝望之下，欧阳苍只能照做。
他右手抬起，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
霎时间，他只觉手臂被灌注了巨大力量，仿佛能撕裂天地一般。
而朱安志袭来的角度，刚好被欧阳苍的身体挡住，并没见到赵千城在他背后做了什么动作。
“奸贼受死！”
朱安志只以为，这只是欧阳苍临死时的绝望挣扎。
他速度不停，全力握住长枪，务必要将欧阳苍击杀。
哼，还敢以肉掌挡我的枪，你怕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写。
朱安志心中冷笑。
可在下一刻，长枪与欧阳苍的右掌接触时，朱安志脸色大变……
他只觉对方那只手，仿佛一座高山一般，轻而易举便挡住了他的攻击，长枪再难寸进。
下一刻，他如遭雷劈。
欧阳苍手掌缓慢向前一推，看似速度极慢，可朱安志却感受到了滔天之力。
“砰”
他反应很快，立刻收住长枪，身形在空中翻了无数跟斗，以图卸掉这巨大的反击之力。
“快走！”
趁此机会，李飞白立刻朝欧阳苍低声说道。
二话不说，欧阳苍看了一眼追杀过来的军士，几个起跳，消失在宁安的小巷中。
而后，贾平也带着李飞白四人，迅速消失在原地。
他知道，等朱安志身形稳定，必定会怀疑方才欧阳苍旁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