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谈妥一桩买卖
“那我留一颗,明日再吃。”
王小六劝道:“煮熟的鸡蛋留着过夜,容易变质,现在就吃了吧。”
媚娘哭笑不得,“可,这量也太多了,我一下子也吃不完……”
王小六也想起媚娘的小鸟胃,如果家中粮食富余,媚娘也吃不了太多。
就是一个馍馍,她也能细嚼慢咽半天。
因为这,被其他房嫂嫂私下嘲笑是小姐身丫鬟的贱命。
王小六纠结了半响,被她笑盈盈地猝不及防塞了个鸡蛋进嘴,“六郎,你也吃。”
“我不吃,我吃饱了才回来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
“媚娘……”王小六退而劝道:“先喝药吧,凉了,药效会掉一半。”
待两人分着吃完,王小六才一同躺在炕上,将媚娘半拥入怀中。
王小六与媚娘二人盖着被褥,说起悄悄话来。
没办法。
后世有电子产品把玩,古代穷人却没有娱乐项目,就是世家也有投壶狩猎等一系列娱乐。
尤其是农忙时,九里村村民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到家吃过饭食便倒床就睡,一点多余的精力都没有。闲暇时倒有不少床上运动纾解纾解,可媚娘还在坐月子,运动自然是不行的,只能聊几句,来度过睡前余下的精力。
主要还是王小六兴致高昂,止不住的兴奋:“老夫人是个好人,萧家人也好相处,这几日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饱的时候。”
“六郎干得开心,媚娘也就安心了。媚娘就怕你受了委屈,本就在爹娘这边断了路,六郎再在萧家吃苦,那媚娘每日会备受愧疚的折磨……”
王小六忙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都过去了。其实还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媚娘瞪大了双眸,道:“六郎哪里话,你我本是夫妻,不分彼此,哪有当不当讲的道理?”
“媚娘说的是。其实这个想法是看到萧家人兴起的。我瞧萧家人刚来,要忙着修葺院子,又要忙着做镇上的生意,还要料理一些杂活,比如缝制衣裳什么的……人手实在不够。镇上的生意和衣裳缝制,都是那位柳姨娘在忙活,且缝制技术委实不及媚娘你。
我想着,既然帮着萧家人修建后院能混口饭吃,要不你也帮着缝制衣裳,好减轻那位柳姨娘的负担?左右缝制衣裳也不会下炕,不耽搁你坐月子,说不定萧家人厚道,还会给你一些增补……
自然,没有你一口饭食,我也会从牙缝里省下揣着,带回来给你。
你帮着萧家,权当是还了这份药钱,你看如何?”
媚娘既是惊又是喜,当即泪腺决堤,慌得王小六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着哄:“怎么了这是?哎,如果你不想,我下次便不提了。幸得萧家那边我还没说呢,你安心,安心。既不想太劳累了,就安心在炕上躺着,等满了月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媚娘赶紧反握住这憨憨粗糙的手,道:“不,六郎,我是高兴,高兴你能多观察四周,多为这个家着想。只是缝制些衣裳,有个什么?萧家帮助我们夫妻二人良多,这点小忙没问题的。”
王小六吻了下媚娘额头,又咬了一阵耳朵才入睡。
隔日,王小六再次登门,见萧家人风风火火,在忙碌什么,就连萧钟陆哥两儿也在帮忙了。
他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萧钟陆笑眯眯地解释:“镇上一大户人家,瞧上柳姨奶做的泡菜水了,打算大量购买。昨日祖母不是没去镇上嘛,小五没敢深谈,只今日去谈妥呢,祖母让我们先备好,今日不摆摊。”
王小六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唐臧月人,道:“所以,老夫人现在?”
“去镇上了,让我们中午不用等她,先吃,祖母大概下午才回来。对了,祖母走之前还招呼我们怎么熬药,你家娘子那份药在厨房放着呢,安心。”
王小六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本来想说其他事儿的,没想到老夫人去镇上谈生意了。”
“你有什么事?先与我们说说。”
见几双眼睛望来,年长的还好,萧玲儿那几个小萝卜头没个遮掩,眼神骨碌碌的,直叫王小六难为情。
憋了半天,黝黑的脸涨红,他才吐出完整的话来:“我看柳老夫人不是忙着镇上的生意,后厨的吃食,以及衣裳的缝制吗?不瞒你们说,昨夜我跟我家娘子提了一嘴,她说可以主动为柳老夫人分忧。虽说是坐月子,但不妨碍手上干活,只要大家不嫌弃……
啊对,我家娘子针线活儿还是不错的,她亲娘以前是做绣娘的,只是去得早,她没真正传承衣钵……”
萧钟离:“不嫌弃,只是这事儿得祖母回来才能定夺。”
“没问题没问题。”
镇上。
唐臧月来到罗府后门,让看门的小哥通传了下,终于见到了罗掌事。
罗掌事是笑脸相迎的:“唐老夫人,你可算来了。上次在你那里买的泡菜萝卜和黄瓜,我们府上少爷小姐包括老爷夫人姨娘都爱吃,泡菜水加在炖肉炒菜里,果真提了味道,所以想增买写泡菜,尤其是多送点泡菜水。
还有你上次提的大酱……”
唐臧月笑眯眯的,“这可不就巧了嘛。今日恰好带了掌事想要的黄豆酱,你可以先尝尝,都是自家做的,干净。”
罗掌事暗道一声老狐狸,脸上笑嘻嘻地看着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竹筒,递了过来。
他闻了闻,食指伸进去沾了下,放在嘴里尝了口。
唐臧月:“这是自家吃的,做得不多,剩得也不多,罗掌事先尝尝鲜,再决定要不要买。若是要买,咱签订份协议,订购多少,我回去好和家里做够量,一个月后给你送来。”
这样的买卖很常见,但大部分是与酒楼合作才签订的协议,他是府邸吃,最多吃过寒冬就完了。哪需要多少大酱?还签订协议……
罗掌事笑意淡去几分:“倒也不必,毕竟需要的大酱不多。府邸自己也会腌些大酱……”
他是在黄豆酱中吃出香味儿,没有想象中惊艳,所以不打算买多少。
“这样啊。”唐臧月兀自眉眼含笑,转移话题道:“泡菜萝卜的话,罗掌事只要买的多,咱们价格好商量。不过泡菜水还是得按量来,毕竟不管是九里村还是镇上,水超过量都是要付钱的。
总不能罗掌事要一斤泡菜,让我送五十斤泡菜水吧?腌制一斤泡菜所需十斤水,您让我送五十斤泡菜水,岂不是要挪用其他泡菜坛子里的水?这,泡菜水是送出去了,要卖的泡菜萝卜却剩下了,没有泡菜水的萝卜可不经放啊,罗掌事。”
果然是只老狐狸。
是懂怎么周旋、谈判的。
罗掌事腹诽。
第47章 人命关天
罗掌事从对方言行看出,唐臧月不是一般乡下老妇人,便言简意赅道:“有多少送多少。”
这门生意最终拍案。
唐臧月走前,还努力推销,并将罗掌事尝了口的大酱推了过去,道:“这大酱单吃确实咸了点,但烧肉是真不错,头一批做好的大酱,我们打算跟镇上食肆谈。当然,罗掌事要的一缸量,我们也会为你留着,只是您还想多要,就得再等一个月看看了……毕竟家中人手不够,多了伤身体,别银钱赚到了,到时候身体废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看我,说多了,罗掌事你留着吃,甭跟我老太婆客气。”
开始还觉着这老婆子说话不客气,搁他面前摆谱呢?哪晓得对方后半句话锋一转,成功撇开话题,叫罗掌事吊嗓子眼的话也跟着咽了咽。
他目送唐臧月,尔后,又瞅了下手中的竹筒,快步朝厨房走去。今天中午要做小姐喜欢的红烧肉来着,先试试看,不好吃再说吧。
……
唐臧月准备在镇口等赵大爷回村,没想到遇到熟人。
张大姐行色匆匆,左顾右盼,怀中还揽着一包东西,不知在干什么。看到唐臧月,眉色匆忙惊吓之后,只象征性点了下头,打了下招呼,便提步,走了。
似乎不想过多交流?
唐臧月也没有打探个人隐私的爱好,继续迈着朝镇口的步伐。
赵大爷要比往日来得晚了些,向唐臧月解释:“家里母猪生崽了,所以来晚了些。”
唐臧月没生气,只好奇地问:“一窝生了几只?”
赵大爷难掩的喜色,“生了八只,往常连五只都不到,这次还是因家中孙女猪草割得多。”
“这么厉害?那猪仔你们是打算自己养着,还是卖了?”
“家中哪有那么多银钱养着?”
赵大爷家境对于九里村其他村民而言算优越的了,毕竟是唯一买了牛车的人家。养猪也得分家庭条件的,猪平时主要吃糠,其次便是猪草,有些人家连自个儿都吃不起了,更别说花钱买糠给猪吃了。
猪也不是想养几头就养的,每年只留了种猪打底,其他都买到镇上。毕竟买糠需要钱,家中实在没银钱来做周转,除非全家也跟着吃糠。
不过这次猪一卖,家中也能松快不少。
唐臧月笑盈盈的,“那赵大爷,你家小猪仔打算怎么卖?”
赵大爷见状,懂了她的意思,正要深入交流,就听到一道惊声划破静好。
“老夫人!唐老夫人!救命啊!人命关天!救命啊——”
唐臧月扭头望去,不是张大姐还有谁?
只见对方发丝凌乱,眉宇难掩的疲惫之色,表情中包含太多惊慌震惊和后怕。
怎么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赵大爷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勒住缰绳,停下手中抽牛的鞭子,扭头望过去。
张大姐也意识到自己行为太过浮夸,会引起旁人注意,她眼神闪躲,压低了音量,额角溢出汗渍,将鬓发浸成一根根分明的油色。
张大姐双目绝望,“老夫人,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快去救救人吧,人命关天啊……”
唐臧月让赵大爷掉了个头,然后招呼张大姐上牛车,见后者明显一愣,纹丝不动。她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来。”
张大姐才手脚笨拙地爬上牛车。
按张大姐平日里手脚利索劲儿,应当不会举动这么笨拙才是,纯粹是被吓的。不仅脸色苍白,就连动作也笨拙了不少。
唐臧月认识中的古人,穿的罗裙下是袴。这个袴很有讲究,简而言之相当于后世的开裆裤,但她现在穿的时代是架空,底裤有裆,这是继没有裹脚后第二个唐臧月值得庆幸的。否则,叫她下面凉飕飕的,真叫她不会习惯。
以及,若穿袴,张大姐刚刚爬牛车的姿势早走光了。
赵大爷按照张大姐指使,驾着牛车来到镇上的小巷中,没花多少时间,若她跟着张大姐匆匆忙忙徒步来的话,只怕会浪费些时间。
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张大姐将自己半张脸围了个严实,连忙招呼唐臧月,然后跳下牛车去敲门。
张大姐敲了敲门环,只敲一下,里面便快速又遮掩地拉开了一条缝。
是个老妇人,看到张大姐瞬间,双眼通红,略有责怪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张大姐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怎么了?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不应该啊……”
“快,快进来,不晚,就是我……”那老妇人戚戚的,面如死灰。
赵大爷见状,将牛车停在门口,对唐臧月道:“唐老夫人,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唐臧月点头,想叮嘱几句,赵大爷瞥了眼张大姐,小声道:“放心吧,不该说的我不会说。有人问及,我也能糊弄过去。”
唐臧月这才微微颔首,跟着张大姐进了院子。
边走,张大姐边将这家人关系和事情小声说于唐臧月听。
老妇人是村长最小的妹妹,张小妹。
张小妹嫁给了镇上的小商贩,日子过得也还行,但这些年,就生了一个闺女,还是老来得女。谁知这个闺女是不省心的,看上一个样貌俊俏的卖货郎。
原本老妇人张小妹是打算等闺女到了年纪,再招揽个进门女婿,除了天大的岔子,这闺女被这卖货郎给骗了!怀了肚子。
卖货郎一听女子怀了,连夜收拾了包袱跑了。张小妹夫妻二人不敢声张,只好请村长来镇上定夺。
古代未婚先孕有多严重?那是要浸猪笼的!
村长搅尽脑汁,没办法,只好给张小妹想了个馊主意,用药物打胎,再找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人成亲,也别说入不入赘的话了,能糊弄过新婚夜就不错了。这事儿决不能闹到官府那儿去!不然被毁的,肯定不止张小妹闺女。
张小妹嫁了人与娘家走动也很频繁,其闺女元兰儿和村长孙女辈玩得熟,若兰儿名声毁了,那村长家未出嫁的孙女辈名声也会跟着毁!
如何买到打胎药物?
这就得支会张大姐了。
毕竟是想打着张大姐的旗号办这事。
张大姐知晓真相,气憋回肚里,骂都不敢骂,生怕被邻里听了墙根去。能怎么办?只能跟来镇上,帮着小姑子一家收尾了。
买打胎药的借口是张大姐怀上了,因为年纪大,孙字辈都快议亲了,所以这孩子不能留。找大夫开药时,说这些,张大姐老脸闹了个没皮!
也幸得当时脸裹了布,只露出那双沧桑的眼,让大夫没觉其他,习以为常,很顺利给开了药。
古代没有避孕的说法,女方只要还没绝经就有怀孕的风险,若是孙字辈大了,的确会被私下议论老蚌怀珠的风险。来镇上开些打胎药,没什么可稀奇的。
第48章 稳定元家
堕胎药是开了,但问题出在元兰儿没被把过脉。
元兰儿是不易受孕体质,这胎若没保住,之后难孕就算了,母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药一喝,元兰儿大量出血,这会儿危在旦夕。
张大姐是想请镇上大夫的,张小妹听了,噗咚一声给嫂嫂下跪,甚至磕起头来,“不能请啊嫂嫂,这要是请了,兰儿名声怎么办!嫂嫂,给兰儿一条活路吧……”
张大姐气得嘴角冒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和妹夫就该好好管教兰儿!而不是放任她随便疯!哪家闺秀出嫁前在四房院子捂着?就属你家姑娘最特殊是吧!现在能怎么办?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看着办吧!”
谁知炕上剩一口气的兰儿,气若游丝道:“舅母,兰儿名声没了,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张小妹跪着来到炕边,抱着兰儿的头就哭,“我可怜的闺女啊……”
张大姐被哭得一阵头疼,旋即,灵光一闪,拍了下脑门,道:“有办法,有办法!有活路!”
这才将唐臧月给请了过来。
唐臧月瞄了眼炕上的兰儿,为其把了下脉。
唐臧月容色越来越紧,视线最终落在张小妹身上,“你是这位姑娘的……”
“我是她亲娘。老夫人,我家姑娘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唐臧月没隐瞒着,道:“她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头胎掉了,后面若是想再怀,怕是不容易。救,是能救的,只是救活了,以后身上也会落下小毛病。”
这话本该避着患者,但女子能不能怀孕一事,在古代而言事关重大,早晚都得本人知晓,所以她并未避讳。
闻言,张小妹整个人跌坐在地,双眸无神地看着兰儿,后者也是脸色雪白,不知所措。
须臾,张小妹才抹了把眼角的泪,道:“救!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微微颔首,道:“去拿笔墨纸砚来。”
张小妹赶紧跑去书房准备这些东西。
唐臧月左右看了眼,道:“这家真正做主的人呢?”
张大姐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道:“你是说我妹夫元玉郎吧?他不敢叫周围邻里瞧出家里这丑……事,照常出去走生意,家中只有我这小姑子和侄女在,没旁的人。”
唐臧月点头。
待张小妹取来笔墨纸砚,她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才递给张大姐,“你坐赵大爷牛车去抓药,早去早回。”
张大姐犹豫。
她是看不懂字的,但人命能保住,她便不得不关心起家中女辈名声问题,问一句:“老夫人,我若是抓这几味药,是否能被药童看出什么?”
唐臧月眼皮都没抬下,“你不是对大夫说是自己怀珠吗?”
“那我能如常走动,不会引起怀疑?”
唐臧月:“不会,这几味药温和,作以调理身子所用。”说着,她又睨了下张大姐的脸色,道:“你这副模样,与喝过堕胎药无异,没人会怀疑。”
张大姐:“……”
总的说来,张大姐心底像是有了根定海神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道:“那赵大爷那里……”
见她问东问西,什么事都要自己拿捏的模样,唐臧月彻底没了耐心,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作为大夫有职业操守,不会外传,可我也不能保证赵大爷也听我的吧?赵大爷也不是我们萧家什么人,你若想堵住赵大爷的口,还得是你们自个儿出面。”
张大姐是急糊涂了,才会连这种事也找唐臧月要解决方法,忙拍了下自己后脑勺,一副自罚的模样,“瞧我这脑子,行,我知道了,就麻烦老夫人您替我家侄女保守这个秘密了。”
唐臧月见她心绪未定,只比张小妹母女好丁点,彻底没了脾气,摆手道:“赶紧去吧。”
待张大姐走后,唐臧月才从怀中取出针包来。
她对上元兰儿绝望的视线,安抚道:“人生之路还很长,你娘就你这一个姑娘,别为了个男人就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你走了是解脱,你爹娘该怎么办?”
一口孝字压在身上,让元兰儿有了生机。
她扭头,视线落在娘身上。后者也强打起精神来,顺着唐臧月的话,道:“兰儿,你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和你爹爹才能好啊……”
元兰儿泪流不止,“是我的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得了逞,让爹娘操碎了心,是兰儿错了,是兰儿的错啊!”
“兰儿……”
“娘,兰儿会好好活下去,兰儿未来会好好孝顺爹娘,会好好答谢舅母……”
“乖,兰儿乖。”张小妹喜极而泣,单手握着元兰儿的手,随即,希冀地看向唐臧月,注所有希望于唐臧月身上。
唐臧月:“……”
索性,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将元兰儿心绪和身体稳定下来,张大姐也买了药回来。
唐臧月接过药,扭头就问张小妹:“家中可有瓦罐?”
“有有有。”
张小妹刚想松开闺女的手,就被后者死死攥住,像是握住生命之光般,她气若游丝地喊:“娘……”
元兰儿看了看盆中未成型的胎儿,满脸绝望。张小妹是她最后一株稻草。
张小妹擦了擦泪水,安慰道:“娘去厨房,待会儿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那娘……你早去早回。”
“嗯。”
到了厨房,张小妹将瓦罐翻了出来,见唐臧月要亲自熬药,忙道:“还是我来吧。”
唐臧月侧开身,道:“我都是亲自煎药,不假借人手。况且你家姑娘还等着你回去。”
“那……”
“快去吧。”
张小妹指了下水缸、柴火和火折子的位置,才匆忙离开。
元家也是有小灶的。
唐臧月就着小灶,引燃,才架上瓦罐,掺了水和药开始熬制。
元玉郎是午时回来的,急匆匆地先去了自家姑娘的屋子,在看到兰儿无事,才松了口大气。
那个未成型的,也被张小妹找了块地儿埋起来。
张小妹将早上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元玉郎才道:“给门口赵大爷一些银钱,去镇上摊口吃点热乎的。家中的话,你去猪肉贩那里瞅瞅,有没有肉卖,若是没有,去食肆买几道菜回来。
大嫂你也辛苦了,留下一道吃个饭。”
张小妹这才注意到时辰,忙去主屋取了银钱,按元玉郎的话办事。
赵大爷守了一上午,本来还有点不乐意被晾着,但得了张小妹一两碎银。
这么大方的手笔,就是再不乐意,脸上也笑开了花。
“行,那我在镇上转悠转悠,申时再来接老夫人回村。”
张小妹没割到肉,只好去食肆打几道荤菜提回来。食盒是食肆的,吃完还得清理赶紧送回去,不过镇上都是熟人,不会担心食盒被昧下。
回来的时候,张大姐揉好面,蒸了大盆杂粮馍馍,馍馍捏着很松软,一看就是掺了不少白面在里面,不过这也是元玉郎让加的。
又在前院的菜园子里摘了点青菜,加了猪油蒜末炒,再添上张小妹从食肆买回来的肉菜,这吃得,比过年还丰盛。
第49章 打开路子
张小妹想接过嫂嫂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张大姐没做甩手掌柜,只道:“这里有我,不碍事,你还是和妹夫,陪着兰儿说几句话吧,我看兰儿……仍精神不振,需要你和妹夫多开导开导。”
这遭,她张小妹欠大嫂太多,几辈子都还不完,再让大嫂做饭,实在不妥。张大姐推着她出了厨房,并催促道:“去吧,放心,这里有我。都是一家人,你还不放心我啊?”
一家人。
张小妹心情复杂,最终朝着嫂嫂恭敬点头,“多谢嫂嫂和大哥的照拂,无以为报,以后我让兰儿孝顺你们!”
“去去去,哪需要兰儿孝顺。”又不是没子孙后代。
不过,这般带点尖锐的话,及时刹住。
也幸好反应够快,没有祸从口出,不然就得得罪人了。
元家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这话一出,碰上心眼子小点的,那不是恩人成仇人了?
张大姐看着小姑子去偏房的身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侄女的名声是保住了,接下来就得等她住在小姑子家一段时间,来掩事实,之后嘛……
这侄女的路可就难走了。
一个成亲之夜没有落红的新娘子,即便夫君有心隐瞒,心中也会有隔阂,今后啊,怕是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况且,侄女还不能生。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治好。
唐臧月煎好药,路过正房,发现桌案上三人在等她。
她怔楞了下,折回要去元兰儿闺房的步伐,将热腾腾的药碗递给张小妹,“这药是刚煎好的,趁着药效在,让你家姑娘早些服下。”
张小妹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知晓了,多谢老夫人。”
言罢,快步朝着兰儿闺房的方向而去。
元玉郎起身,恭敬地作揖,“唐老夫人,多谢您救了我们家姑娘,大恩大德不言谢,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唐臧月待他喝完,才漫不经心道:“不是让你们先起筷吗?给我留点便好,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
“看我,饭菜都冷了,我去加热加热。”张大姐拍了下自个儿脑门道。
唐臧月没阻止,待张大姐走后,就见元玉郎起身,噗咚下跪。
唐臧月:……
就知道古人动不动下跪的习惯改不了、劝不动,幸亏她有先见之明,闪身得快。没受这么大的礼。
待元玉郎抬眸,一脸懵逼地看向闪到他身侧的唐臧月:“……唐老夫人?”
“有事说事,别动不动下跪。”
元玉郎:“那我便直说了,我家姑娘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教好,可说到底,终是我们家姑娘吃了亏……还望唐老夫人别将今日一事传出去。”
“你家娘子也提过同样的要求,还是那句话,作为大夫的本职,我不会外传,那跟砸自己招牌有何区别?我在九里村住下,守口如瓶是基础。”
唐臧月知道,男女思维不一样。王小妹相信她是大夫,为了招牌不会外传;而元玉郎作为商人,更看重利弊,换而言之,口头上的保证压根不管用,但她将自家处境提出来,有了处境牵扯,元玉郎才能安半颗心。
果见元玉郎,松了口气,试图起身。
她将他剩余半颗心安下来,道:“你家做什么营生的?”
“……啊?”
唐臧月:“你未回来前,我听张大姐提了一嘴,你是做生意的?家中做的什么生意?
想必张大姐也向你们提过我,我们萧家在镇上做了营生买卖,你若真想报答,拿出实际好处比空头说感谢或者下跪好些。”
元玉郎老脸涨红,半响,才道:“也不是多大买卖,是帮着大户人家和食肆弄点新鲜菜和肉之类,赚个差价。
有时乡下收不到肉菜,还得去其他郡地收。”
毕竟边关物资匮乏。
很多商贩受不得舟车劳顿的苦,这个小镇就元玉郎坚持下来了。若是本地肉菜,价格自是正常,若是元玉郎采购的其他郡地蔬菜水果,价格自然得翻上一翻,即便不新鲜,也有人家会买。
这个时代的州郡县与后世的省市县无异。跨市至少得有近两百公里,且出行工具是马车的话,一个来回得十个时辰,这还是除去马儿不停歇,不吃喝拉撒的情况下。
在其他郡地采购一事,得耽搁几日,算下来,得四五日才能完成一趟。
唐臧月看重的是元玉郎打开的路子和人脉。
她异常热络,不过也先局限于眼前,只道:“这么说来,你们与镇上食肆老板认识咯?”
“交情不深也不浅,能说上几句话。”
唐臧月双掌一击,“那太好了,请阁下帮我引荐引荐。”
元玉郎收乡下新鲜蔬菜和家禽,那也是一些买家要,他才会赶趟,况且不止收九里村这一个村子,收取的数量也不多,导致小妹娘家没沾到多少光。村长这才对唐臧月多有看重。
元玉郎眉眼舒展,笑道:“好的,老夫人。”
“聊什么呢?”打断两人对话的是张小妹。
元玉郎:“没什么。兰儿怎么样了?”
张小妹兴奋得脸通红,“兰儿看上去好了许多,喝过药便睡了。”
元玉郎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张大姐端着热锅的菜重新上桌案,几人饿坏了,再加上桌上的油水足,谁都没怎么说话,埋头吃。
引荐食肆老板的事不着急,毕竟元玉郎还得支会那边一声,免得显得不礼貌。
唐臧月也理解,毕竟现在的她还名不经传,老板不止在镇上开一家食肆,这会儿人还在县里。不过为了提高她见老板的几率,她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筒,递给元玉郎,道:“这里面是自家做的大酱,用途想必老板应当知晓,还望元老板推荐。”
元玉郎:“唐老夫人放心,今日我便去县上探探风,明日给老夫人回复。”
“有劳了。”
唐臧月出院门,就见赵大爷正在啃成色不太好的馍馍。
她瞄了眼,上了牛车,待赵大爷开始甩缰绳时,才道:“是不是张大姐给的银钱少了?”
“哪能啊,给得多,但家中节省惯了,舍不得花。今日也多亏了您,才有这么大笔进项。”
唐臧月:“赵大爷,你既知今日得益大,也当知晓有些话该不该说。
说多了,或无意说漏了,哪怕是无心,也会引来麻烦,尤其是村长家施压的。赵大爷一直在九里村扎根,也不想搬去其他地方吧?”
赵大爷心漏掉半拍,恍若想到了什么,冲刷掉脸上的喜悦。
唐臧月却笑容灿烂,打一巴掌,又给了一颗糖吃,道:“我是女大夫,家中以后也会做些生意,就喜欢招揽嘴巴严实的人来。赵大爷也不想子孙后代一辈子窝在九里村吧?”
赵大爷一路无言,唐臧月也没再多说,闭目养神。
待在萧家院门口停下,赵大爷才道:“老夫人说的,我老赵晓得了。今日太晚,明日再请老夫人看猪仔。”
唐臧月挥了挥手,就听到里面欢快的声音传来:“我听到声音了!我耳朵可灵了!一定是祖母回来了!”
门一拉开,一道小身影朝着她扑来,“祖母——”
还别说,颇有一定冲击的重量。
为稳稳接住小身影,她这道身体倒退了几步。
接着,软乎乎的声音再度传来:“祖母,我好想你呀……”
第50章 刁钻的想法
“有多想?”唐臧月抱起玲姐儿,捏了捏她鼻头,问道。
玲姐儿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
旋即,玲姐儿展开双臂,道:“有这么想!”
“哦,就这么点啊……”
玲姐儿听出祖母语气中的失落,显然不满意自己给出的答案,她急忙纠正:“从这里到院口,那么长的想……不对不对,是到村口。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是到京城那么长的想!”
唐臧月哈哈大笑,“你倒是会找形容啊。”
玲姐儿羞赧,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唐臧月:“那祖母呢,祖母想玲儿吗?”
唐臧月:“当然。”
“有多想?”
唐臧月照搬:“从这里到京城。”
“……”玲姐儿嘟着嘴,显然不满她的敷衍。
唐臧月在看到柳姨娘时,岔开话题道:“家中可有事?”
柳姨娘眉心微动。
唐臧月:“还真有事啊?”
柳姨娘点头,将王小六的事提了一嘴,唐臧月放下玲姐儿,取出几只唐人,拍了下玲姐儿背脊道:“去吧,和你二位哥哥小姑姑去玩。”
玲姐儿转瞬笑颜,冲着唐臧月勾了勾指头,“祖母,你低下头,玲儿有件事也要告诉你。”
唐臧月俯下身,然后,就被吧唧一口——
待她缓过神,掌心覆在半张脸上,就看到玲姐儿已到院门口,冲着她一喊:“最喜欢祖母了!”
没等唐臧月回应,撒丫子就跑。
唐臧月低喃:“跑什么,祖母又不吃了你……”
接着,扭头就对上柳姨娘羡慕的目光。
唐臧月干咳了两声,“咳咳,这孩子,以前在将军府还能拘着,来了九里村就跟个疯丫头似的。柳妹妹,以后劳烦你管着点,让她别太无法无天了。”
柳姨娘恭敬道:“是,老夫人。”
“对了,你刚刚说王小六那位娘子能帮着缝制衣裳?”
“是的,老夫人。”
唐臧月:“那就交给她一件试试,记得把尺寸写下来交给王小六。若真能胜任,将家中给不了工钱能包饭,也原封不动转达一下。”
“好的老夫人。”
见对方应完,兀自纹丝不动,唐臧月挑眉:“怎么?还有旁的事?”
“老夫人……”
见她犹豫再三,唐臧月没了耐心,语气重了些,“有话就说!”
柳姨娘被骇了跳,眉宇轻颤,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唐臧月:“……”
唐臧月只好放软了态度,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性子还是得改改,虽然不需要你做生意时热络些,但面对自家人,胆子得大点。”
其实她也纳闷,怎么柳姨娘这样的性子,生的几房庶出,没一个继承柳姨娘的性子?难道是萧家基因太强大了?
还是去世的那位萧老将军厉害啊。
柳姨娘才道:“老夫人,与罗掌事的这桩生意能做大吗?”
唐臧月挑眉,原来是问这个。
唐臧月道:“罗掌事虽说掌管罗氏府邸的厨房采买一事,但大部分都是为主人家服务,至于下面的奴仆,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即便需要采买你制的泡菜和大酱,也不会大量购进……”
见柳姨娘眸底的光覆灭,唐臧月又补充道:“不过我今日机缘巧合下,找到其他路子。”
柳姨娘难得的急切,“什么路子?”
对上唐臧月含笑的视线,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急切,声音打着颤,道:“老夫人……”
唐臧月没为难她,道:“我们为九里村带来的好处,村长一家都看在眼底。村长有一个嫁到镇上的小妹,好巧不巧,做得便是采买的路子,他认识镇上食肆背后的老板,那位老板可不是镇上人。人现在县上,且开了不止一家食肆,我已经托了村长妹夫打开路子。
这块敲门砖有没有作用,全得仰仗你的手艺了。”
柳姨娘满脸通红,结巴道:“我、我哪有老夫人说得,说得这般厉害……我、我先去找那位王小六,告诉他,老夫人你愿意给他家娘子一个机会。”
唐臧月啧了声,看着柳姨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想着劳动果然锻炼人。
从前的柳姨娘就跟林妹妹似的,动辄药物吊着,时常得请脉安心,原主就担心过柳姨娘的身体,生怕一个夜里不注意,人就挂了。
所以,哪里是柳姨娘身子原本就差?分明是久卧成病导致,多运动运动,出出汗就成。
不过,超负荷的工作量会累垮身体,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王小六的请求。
吃过晚食,王小六准备揣一个馍馍走,被唐臧月制止了。
她让王小六去端厨房灶台上温着的面条,又补充说明,道:“你家娘子如今在坐月子,不方便走动,只能等你吃完,给她端回去。今晚做的面条坨了,你让她也别嫌弃,将就着吃。
待以后出了月子,有用得着你们夫妻二人的地方,我们萧家不会客气的,还妄你也别嫌我们萧家暂时不开工钱。”
王小六赶紧摇头晃脑,“不嫌弃的,不嫌弃。老夫人家给的吃食,就是进大户人家做小工也是赶不上的。”
王小六匆匆离开后,唐臧月视线才落在有些食欲不振的萧玲儿身上。
怎么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一副俏皮的模样,回来后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焉焉的。
见祖母视线探究地落在小侄女身上,吃过饭没急着帮姨娘洗碗的萧月浓,背着小侄女向祖母解释:“昨日母亲不是说生娃的性别无法改变,且取决于男子吗?早晨村里孩子们得帮着家里做农活,等到祖母你回来,玲姐儿才同村里孩子见面,说了这事,但……大家都觉得是女子的原因。”
“是嘛。”唐臧月不意外。
古代备受压迫的是女子,生不出孩子,是女子身体原因,生不出男娃,是女子肚子不正气。古只有男子科举的说法,即便出生世家的女子,也只能管理后宅,眼睁睁看着自家相公迎娶一个又一个美俏的年轻小娘子。
即便村里人穷,没有娶小妾的说法,但凡有那个条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后世,有结婚证的约束,也有出轨的事件发生。
唯一不同便是后世女人面对出轨可以离婚,分得家产,甚至偏激一点,你出轨我也出轨,看谁的帽子更绿。
第51章 被发现吃肉
古往今来,制度多是苛刻、约束女子。
唐臧月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不能灌输给玲姐儿,但不代表不能引导。
唐臧月收敛思绪,视线落在萧月浓身上,“你呢,为何要避开玲姐儿与祖母说这些?”
萧月浓:“小五是怕提及这事,又惹了玲姐儿伤心……是我做错了吗?母亲。”
唐臧月没回她,只让其去叫来玲姐儿。双胞胎也附带而来。
萧钟陆萧钟离萧月春吃撑了坐在原位休息,一直在听着八卦。这会儿见祖母叫来玲姐儿,便知道祖母是要说教了。
一般萧钟陆三人这个年龄,是一身反骨,爱和家里作对的。但他们不同,还蛮喜欢祖母说教。
祖母说教时,他们喜欢侧耳聆听,之后回味,受益匪浅。
唐臧月没问萧玲儿为什么沮丧,后者看着同辈都在,委屈地吸了吸鼻头,扑进唐臧月怀里,鼻音很重,“祖母……”
唐臧月顺了顺玲姐儿的发丝,道:“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们反对祖母的话,他们说生不出儿子是女子的肚子不争气!”
“他们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
“不,没有错。”
“啊?”玲姐儿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儿,呆滞的小模样,显然没反应过来。
她才多大?哪见过唐臧月这种,自个儿拆台子的?
唐臧月:“这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真理的说法。祖母说的话是真理,但在时代环境下,真理也是没理。所以他们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和理念,人只是受其束缚和影响罢了。”
玲姐儿茫然,“祖母,我听不懂。”
唐臧月目光变柔,道:“那我们从根本上开始讲,你当初问祖母这个问题的时候,抱着什么目的?”
“想要……家花有个弟弟,日子能好过点?”
“祖母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玲姐儿迟疑了下,在祖母的鼓舞下,摇头,“不能。”
“家花有没有弟弟,玲姐儿觉得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家花的爹有问题!”玲姐儿义愤填膺道。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吗?”
玲姐儿摇头。
唐臧月:“不仅是九里村,九里村外,甚至整个楚国,都觉得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只能虚度后宅;男子可以花天酒地,女子只能大家闺秀;男子可以科举争仕途,女子只能博个诰命。
玲姐儿,祖母说过,既然你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现状,只能去适应,去融入其中,即便心中有理,也要学会‘忍’。
人有傲骨有志气很简单,实现它也不是难事,有时间和持之以恒便可以,可,若要改变现状,改变制度,需要的不仅是一人的坚持,不仅是一人的一生。”
……
王小六没想到会在回去路上撞上二嫂。
二嫂惯是会偷奸耍滑,在地里总有理由闹身子不适。平日里找借口偷懒就算了,今日让他给撞上了。
撞得可真不是好时候。
“小六,这么早就回来了?”二嫂尴尬了瞬,灵敏的嗅觉瞬间被吸引。她鼻子用力嗅了嗅,“小六,你这……带回来啥好东西?是肉吧?”
二嫂两眼开始发绿光,视线来回在王小六提的篮子和背的背篓上打转,旋即,先正儿八经在说话:“你这是又吃又拿?萧家人能同意?”
不等王小六回话,二嫂又道:“这肉味儿够浓啊,小六,二嫂平日待你不薄吧?你打开让二嫂瞅瞅,二嫂都有半年没沾荤腥了,二嫂就瞅瞅,闻闻,保证不动它!”
对方一靠近,王小六连忙往边上一躲,随即快步朝家奔去。
因为是面条,怕这天道,在途中面条就冷了,那不是白温在锅里吗?所以柳姨娘借给王小六篮子,不用的破布遮着周围,也可以打退不熟想要探虚实的人,谁曾想会撞上自家那最没脸没皮的二嫂。
非要瞅瞅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什么不动篮子里的东西,啧啧。
这要是真给瞅了,那还不得扑上来,吃两口?
王小六可不傻,难道乖乖待在原地不成?若不是怕动作太大,跑的过程中篮子里的面撒了,他步程还能再快点。
他抱起篮子,快走得很稳当。没撒出来,也没让二嫂追上。
那王二嫂即便是个做农活的,哪有青壮年脚程快?很快就被拉远了距离。
眼见王小六没了身影,王二嫂开始肆无忌惮谩骂起来。
“什么个东西,呸!有肉吃独食,嫂嫂都不知道孝顺!生娃儿没皮燕子……”
王小六很快回到家,来不及打水,赶紧将屋门给落下栓,才将篮子里坨了的面和一竹筒中药取了出来。
“媚娘,你快些吃。”
“怎么急匆匆的?呀,有面条?还有……肉?”媚娘惊喜道。
王小六连忙道:“二嫂见到我提的篮子了,还闻到里面的肉香,非要看看……”
话还没说完,媚娘便埋头挑面吃,且比往日吃饭速度快。王小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吐槽:“二嫂也是,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说只瞅瞅。平日里偷奸耍滑就算了,其他房的便宜是能占就占,毫不吃亏,二哥咋娶个这样的回来……”
媚娘没接话,吃饭都来不及了,谁还说话?
她只听着。
王小六:“你娘以前是绣娘这件事,我跟萧家说了,老夫人说可以试试。萧家把一家人尺寸用纸笔写下来了,喏,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干了墨迹,折叠好的宣纸,递了过去。见媚娘吃得起劲儿,便放在她膝盖上,又道:“哦对了,东西在这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人坐在炕边,背篓还在身上呢。
他起身放下背篓,从里面露出料子和棉花来,有些羡慕地抚着棉花,道:“这料子算不上好料,但棉花是实打实的好货,萧家人比你想的要阔绰呢。”
媚娘顺势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院子传来熟悉阴阳怪气的二嫂声音,忙低头继续吃起面来。
臊子虽然有肉,但弄得很清淡,再加上面条坨了,看上去没什么食欲,但味道出奇得好。若是吃上刚出锅的,想必滋味更不错。
可惜了,她还在坐月子。
王小六因院子里阴阳怪气的声音皱眉,又回到炕上,压低了音量,“我是相信你缝制能力的,不过这件衣服做出色了,在老夫人那边肯定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媚娘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缝制这身衣裳。
你我都不想你出了月子后,我在萧家吃香喝辣,你却得下地,照料我们王家的那几亩地吧?媚娘。
这几日,得辛苦你了。”
第52章 恶毒的王二嫂
辛苦吗?当然不辛苦。
坐在床上缝制几件衣服,就能吃上肉,这是几辈子休来的福分?就是村长家,或是条件最好的赵大爷家,也都没赶上日日肉,顿顿肉的习惯。
萧家人下了“血本”。
可听六郎说,萧家现在住的院子是租的,不是顶好,即便是修葺,那也是在原基础上改善、扩建一下罢了。再一看六郎背来的布料,和寻常百姓穿得差不多,棉花倒是上等的棉花……
只能说明一点,萧家人在藏拙。
萧家底蕴远远比表面深厚,只要她与六郎踏实做事,不愁没有汤喝。
别看媚娘对着自家男人茶艺高超,那也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还在闺阁中便惯会沏茶。日子再艰难也比同村其他姑娘好些。
况且缝制衣裳罢了,本就是她拿手的。
屋外。
王二嫂不大不小的声音,虽难听,却没回来路上那般脏字不重样,不过,同是让人不舒服罢了。
王二嫂:“小六出息了,家里地不种了,帮着外人做事,气爹娘就算了,二嫂只是想瞅瞅揣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就被这么防着?是怕二嫂告诉爹娘?还是不想让爹娘知道,怕孝顺爹娘?
这成亲和没成亲前就是不一样啊,成亲前在家里比谁都积极,在爹娘膝下承欢,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爹娘给了彩礼,成了亲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十两彩礼钱啊!你上头五个嫂嫂,哪个有这般出息?就是你二嫂我进这王家门,也只收了五两银子的彩礼!你家娘子果真就比我们这些嫂嫂金贵啊!那都是实打实的银两砸出来的!”
王二嫂去厨房灌了口水,嘴里稍润了些,又匆忙跑到六房不远处的屋门口,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足足说了半炷香。
王家人扛着农具都回来了,她还没个停歇。
王老娘听到二嫂的声音,脸皮一黑,道:“老二家的!说什么呢你!有这么多精神,怎么没见你在地里使劲儿?!怎么,偷奸耍滑都摆明面上来了是吧?今天就是老二替你挡着,老娘我也不轻扰你!你给我过来!”
王二嫂连忙道:“娘啊!冤枉!我这不是在说六弟嘛,他……”
“小六怎么了?小六是我儿子,那是你一个当嫂嫂的能说的?!”
娶进门的儿媳,那也是外人。自家儿子再不好,王老娘也容不得外人对儿子说说叨叨。
王二嫂哭丧一张脸,“冤枉啊娘,我就是想说,六弟太不懂事了,今日从萧家抱回来一篮子肉,也不知道孝顺爹娘。爹娘在地里干活这么久,也不心疼心疼爹娘,偷着藏着,非要顾着他那小家,给六弟妹吃得油光满面,也不出来见爹娘一面,解释一两句!这不是寒了爹娘你们的心嘛,亏得爹娘你们平日对六弟那么疼!”
王小六听到二嫂挑拨离间,见媚娘也吃得也差不多了,才落下门栓,走了出去。
他中气十足道:“二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就不孝顺爹娘了?平日家中的活儿我没少干吧?”
王老娘视线落在王小六身上,专注一个问题:“你从萧家带肉回来了?肉呢?在哪。”
王小六脸色憋得很难看,半响,才道:“媚娘吃完了。”
啪——
王老娘大失所望地看着他,“你二嫂说得没错,平日白疼你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把你爹气倒在床就算了,有了肉还不孝顺爹娘。生你跟没生有什么差别?”
王小六:“娘,那本就是媚娘的……”
“什么本就是她的?她既然嫁进了我王家,那她这个人都得跟王家姓!都是王家的人!”
王老爹昨日被气倒在床,碍于家中农活,今天休憩了半日,下午才在地里忙活的。
他将镰刀放下后,换了双草鞋,用旧得没法穿,破了不说还沾满泥土的草鞋,潦草擦了下脚底,又用抹布沾了点水擦干净脚底,才穿上新草鞋。这一系列举动,并不妨碍他听完院里动静。
这会儿同王老娘一个心思的王老爹,制止道:“好了,以后权当没这个儿子,走吧,回屋歇息。”
王老娘想说什么,但碍于男人是天,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最心有不甘的便是王二嫂。她忙跟上王老娘夫妇二人脚步,继续怂恿道:“爹,娘,就这么算了?那你们往年白疼六弟了?这付出都打水漂了?”
王二嫂话还没说完,就被公爹一个眼神给勒停。
王老爹:“旁人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们还不知道?少拿我们当枪使。”
王二嫂心漏掉半拍,赶紧乖巧地示弱,讨好道:“爹哪的话,儿媳哪敢。”
王老爹看向沉默的老二:“老二,把你家媳妇儿管牢,别成天来我们跟前惹得心烦。今日交给老大家掌厨。”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老二还有不听的?应下后,见王二嫂还闷闷不乐。
老二小声敲打:“行了,你还想惹事,给爹娘上眼药水?当心爹娘拿对付小六那招对付我们,你可以不吃不喝,我还要吃喝。”
王二嫂能开心吗?本来掌勺的可以抠搜点粮食给自家孩子补补,公爹说把掌勺让给大嫂,她家孩子咋办?
可再多想法和心思,在听到二郎话时,歇了心思。
不过心思也只歇了眨眼功夫。
王二嫂贼眉鼠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道:“不然,我们也跟着萧家混?且不说萧家如今当家的是老妇人,就是她那门医术,也足够撑起萧家门楣,还让王小六带肉回来吃……这出手得多阔绰啊?就是镇上姓罗的那大户人家,他们也万万没有让奴仆吃肉的道理。
小六日日往萧家跑,我看他不仅没瘦,还壮实了些。说明这是有前途的!我就瞧着老六家的是个有眼界儿的,咱们跟跟风,指不定会捞到油水……”
“要去你去,地里庄稼不要了?萧家再出手阔绰,那也是有底的,万一兜不住了,小六就得回来重新种地。虽说爹娘不至于不管他,但日后只怕在这个家里会更艰难。”
王二嫂看了看几房妯娌和兄弟,下面一堆孩子等着吃饭,她自个儿也饿着肚子呢。再也没有比现在还糟的处境了。
算了,不冒险了。
王二嫂也只能在心中咒咒六房,但愿王小六夫妻跟错了人。
又开始咒萧家,但愿萧家做生意失败云云。
只有萧家倒了,她以后就不会惦记王小六端回来的肉,更泛不着妒忌六房家的了。
第53章 带来好消息
媚娘这会儿吃完面条,肚子总算在活了十几年来有了撑意。
大概是太撑了,肚皮有些疼,还有点想反胃,想吐。
她拧开竹筒盖,开始慢腾腾饮起中药。
竹筒装中药,不影响该药的药性,还起到保温和不容易撒的作用,所以柳姨娘用漏斗给装的。
药虽苦,柳姨娘能忍受,只是巴掌的脸皱成一团。
王小六连忙脱了鞋袜上炕,将人揽入怀中,“怎么了?是不是很苦?”
“良药苦口嘛。”媚娘见他被公爹婆母骂得愁眉苦脸的,轻笑后,盯着王小六的厚唇,道:“六郎若是能甜甜媚娘的嘴,媚娘便不觉得苦了。”
“可,可我没有糖……”
“憨子,哪需要糖?可以用别的来甜嘴。”
“别的?什么东西?”
半盏茶的功夫后。
媚娘眸光潋滟,浑身软塌一片,靠着王小六的胸膛,声音也柔似水:“六郎,我在这屋中,听到你和二嫂的争执……”
“别管她,她就是见不得其他房占便宜。以前盯着大嫂,因为大房的孩子多,她觉着大房吃得多,大房占了天大的便宜。她处处找大嫂的不快。
我那时还未成亲,是家中壮劳力,她与我倒是相安无事。你一过门就怀了身子,这也不行那也忌讳,不能做,可不得找你麻烦?给娘上眼药水?”
“这样啊……那我们不搭理二嫂,只是爹娘那边,你可别让他们真的寒了心。村里家家户户靠氏族,我们既然住在同一屋檐下,自然也得靠爹娘的疼爱。况且爹娘是真的爱护六郎,我也希望六郎做个孝顺有责任的男人。”
“媚娘,你的意思是?”
“今日你从萧家带回来的面条,说实话,我胃口小,吃得很撑,这会儿胃还难受呢,也不知道晚上睡前能不能消食。明日再带回来这么多,六郎你且给爹娘分一半去。
其他房若是想说什么,咱也可以拿孝道回压着。爹娘还没到年龄,我们六房孝顺爹娘,光是这份心,比其他几房强不知多少,以后被找麻烦,爹娘自然会先向着我们。
日后在家中也会好过些,总不能再有连口水都没得喝,吃自己做工得来的肉,还被二嫂阴阳怪气数落不孝顺的事发生吧?”
“从你牙缝里克扣吃食出来?不成,绝对不成。你还在坐月子,正是补身子的时候。”
媚娘一阵感动,腻歪在王小六胸膛,道:“媚娘就知嫁给六郎你,是媚娘这生做过最好的决定!于人做小妾,还不如嫁给六郎,关门过小日子!恩恩爱爱为对方着想,不比穿金戴银强吗?”
这,王小六是有听闻过的。
媚娘姿色不差,再加上及笄前关在屋里养白了皮子,娘家门槛儿差点被踏破了。还有郡里员外的人上门提亲,想要媚娘做小妾。
这也是媚娘娘家彩礼要得多的原因。
王小六的希望不大,不过胜在兄弟最多,还是家中最得宠那个。
媚娘最终在一众儿郎中,选了王小六。
媚娘这么说是下意识的,她觉得这样说最对。
果真,一说完,增长了王小六作为男子的胜负欲和自尊。
“你是我娶进门的娘子,我不疼你爱你,我疼谁爱谁去?”
媚娘:“便是六郎给我的底气,才让我有什么说什么。六郎你带回来的饭食,对我而言的确太多了,分出给爹娘,既能提前聊表你的孝顺,还能堵住其他房的口,这是一箭三雕的好法子啊!六郎。”
既然媚娘都这么说了,王小六还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做。
一早醒来,王小六准备出门。
其他几房看到他仍跟没看到似的,他便加快了去萧家的脚步。
萧家早上吃的馍馍,配着小菜和泡菜一起。
唐臧月对王小六道:“你家娘子等出了月子再来跟着我们萧家吃晨食吧,毕竟待会儿你还要开工,你若将晨食先揣回家,这一来一回的,太耽搁时辰。晌午将午食一起带回去给你家娘子。”
本来早上也该喝药的,唐臧月一开始便改了方子,只让王小六中午和太阳落山前将药带回去给小娘子喝。
王小六自然没有异议。
柳姨娘和萧月春萧月浓早早顺着赵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她则留在家中,休息一日,等那位元玉郎找上门。
元玉郎比想象中来得早。
她给咩咩看病情时,玲姐儿在一旁添草边惊奇道:“祖母,咩咩好像比昨日看着更精神了。”
萧钟浩:“笨蛋小妹,祖母出手,哪有败的道理?就是以前在战场上,祖父也夸祖母大杀四方,有做将军的料。”
原主主职军医,也穿过盔甲,上过战马。
“哦,就你最厉害,什么都知道。”玲姐儿朝萧钟浩做了个鬼脸。
怕挨揍,玲姐儿窜得飞快,躲在唐臧月身后,稳稳抱住大腿,甚至火上浇油:“这些都是祖母有本事,怎么听三哥哥的口气,像是有能力的人是你般?可别往自个儿身上揽担子了,玲儿都怕三哥哥你牛皮吹破天,没个正形。”
“说谁呢?!这是你对兄长的态度?我看你想挨打!”
“打谁?”
唐臧月这尊大佛守着,萧钟浩还真不好放开拳头。
萧钟浩避开唐臧月的目光,冲着玲姐儿释放警告的视线。后者委屈地嘟嘴,忙朝唐臧月撒娇:“祖母,你看他……”
“老夫人?唐老夫人在家吗?”
唐臧月刹住护玲姐儿的心思,对着三孩子中稳重的萧钟然道:“看好你三哥和小妹。”
随即,她朝大门走去。
玲姐儿少了靠山,就跟没了底气般,只能撒丫子跑,可她能跑过萧钟浩?很快便被勒住了后颈。
她胳膊朝空气里挥舞了两下,眼见挣脱不了,赶紧朝追上来的四哥哥卖惨,“四哥哥,你看三哥哥!他这是要勒死玲儿啊!祖母让你看着我们,若我小命丢了,不得你受罚?快救救我啊,四哥哥。”
本来还焦灼的萧钟离,这会儿面无表情起来。
不错,还有一口气这么说话。
说明三哥并未下死手。
另边。
唐臧月自动屏蔽了孩子们的打打闹闹,拉开门便见元玉郎。
元玉郎一脸喜色,“老夫人,你这地儿可不好找啊,我向几个村民打听才找到的。为什么住这么偏?这里离九里村远,有个什么事,村里还真不好搭把手。”
为什么住这儿?
还不是开个火,吃点儿荤腥不容易被村民惦记?
谁家荤腥顿顿不离啊。
这不是纯招人眼红吗?
唐臧月笑着避开话题:“元老板笑成这样,是带来好消息了?”
第54章 各房心思
元玉郎:“可不是嘛。”
元玉郎:“老夫人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和小妹思索了下,动作慢些,都对不起您对我们家兰儿的恩情。所以我连夜去了镇上,又租了马车来到村里,告知您这好消息。
您的东西的确不错,人家也愿意合作,定在三日后具体商谈,你看怎么样?”
“约在哪儿?”
“人家也有诚意,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约在镇上食肆。”
“我看行。”唐臧月瞄了眼天色,道:“快晌午了,元老板你吃点饭食再走?”
“不了不了,小妹和兰儿还等着我回去呢。三日后镇上再见。”
“行,既然元老板家中还有事,我就不强留了,不过我备了点东西给元老板,你可得带点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们家中不缺东西……”
“元老板客气了,你可是帮了我们萧家大忙,自家做的小东西,也不值钱,你带回去尝尝没什么。”
元玉郎见她态度热情,也不再扭捏,道:“行,那就劳烦老夫人了。”
唐臧月装了大盆大酱,倒是没装泡菜,因为古代的路不平台,坐在马车中泡菜水容易洒出来。她让柳姨娘装缸的泡菜,都是用盖子盖上,中途都有许洒出呢。
待元玉郎走后,唐臧月才去了赵大爷家中。
昨日与赵大爷说好,选两只猪,一公一母买。到村里时,有点晚了,就准备今日再看。
她先是等到元玉郎传来消息,才上的赵大爷家。
毕竟古代没个通讯工具,怕错过元玉郎这边了。孰轻孰重,还是元玉郎这边的消息较重要。
赵家现在就赵大娘一人守着,儿子儿媳都在田里,至于孙字辈,要么去了后山,要么在别处玩儿。
赵大娘笑脸相迎,“就等着唐老夫人您呢,昨晚猪仔都安顿好了,您瞅瞅,选哪只。”
唐臧月去了猪圈。
赵家将猪圈打理得很干净,猪屎经常清理,里面没有旁人家的异味儿大。
母猪这会儿躺在地上,任由一排排小猪挤着脑袋吃奶,巴在屁股上蚊香似的小尾巴,甩得可得劲儿,可精神了。
赵大娘解释:“唐老夫人你可以先选选花色,待养一段时间,再送去您们萧家。”
“养一段时间?那得另加钱吗?”
“啊?不用不用,小猪仔刚出生一个月,只能吃奶,等断奶了,给您送去,不用另外加钱。”
“那行。”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赶工一个简陋的猪圈出来。
唐臧月挑完两只不同花色的猪,才回到院子。
这会儿柳姨娘几人也回来了,正与萧月春合力搬空缸子。
唐臧月将元玉郎带来的喜事告知几人。柳姨娘难掩的喜色,道:“老夫人,这事儿真成了?”
“八九不离十。”
柳姨娘晌午按唐臧月说的食谱,做了胡萝卜炒肉丝,主食是杂粮馍馍。王小六有三个拳头大的杂粮馍馍,他留了一个。
对上唐臧月的视线,他才解释:“昨夜我家娘子训我,不该我们夫妻吃香喝辣,对爹娘没个孝顺,媚娘也愿意将自己吃食剩下一半给爹娘,那我也不能没个表示。
思来想去,老夫人提及做活不能肚中没油水,只好扣下这个馍馍给爹娘。
老夫人不会怪我吧?”
唐臧月摆了摆手,“哪儿的话,你自个儿牙缝里省下的,既然不影响你做工,其他任由你们夫妻二人处理。”
王小六回到王家,率先去厨房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从媚娘碗底扒拉一半出来,又将那个馍馍放在肉菜上。
媚娘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沉思了下,道:“六郎不会待会儿等爹娘一回来,就把这碗好东西送过去吧?”
王小六不解:“有何不妥吗?”
不妥!当然不妥!
媚娘只恨这汉子,专情是真的专情,不开窍也是真的不开窍。
她道:“昨日二嫂便说六郎是那等不孝的,她说我就罢了,偏偏拐着弯说六郎。六郎是男子,或许心头不觉有甚,但媚娘心疼啊!
媚娘到现在都还觉着胸口不得劲儿,不甘心,凭什么六郎被她那样说?待会儿爹娘回来了,你把东西一送去,她还得沾这个光?
要我看,饭菜凉就凉点,待所有人歇下了,六郎再将东西送过去……”
王小六亲了口她脸颊,道:“好,就听你的。比之得到她那些捧高的好话,我也不愿二嫂沾到光。做什么不能其他房占便宜,她就能占?什么好处都让她得了,没这个理儿。”
现在还未入东,一大家子在桌案上吃的午食。王老娘用勺打饭,先是王老爹再是儿子们,接着便是孙子,最后才是儿媳和孙女们。
女人还不能上大桌,得与小孩挤在小桌上,大桌上唯一女性便是王老娘。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出声,只余下筷子与碗壁的磕碰声。
在收碗筷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来了句:“我刚刚瞧见六弟屋门遮得严严实实,也不晓得是在防谁。”
王老娘的吊梢眼倏地扫了去。
因为对方故意压低了音量,变了声道,光从声色来辨,是听不出谁来,只知说这话的是个女的。
她有六个孩子,个个都是儿子。
六个儿子还都娶了媳妇儿,除却还在坐月子的六儿媳,其他几房都有嫌疑。
偏偏……
“娘,我可没说话。”
“娘,你刚刚看到我的,一直在你身边收拾碗筷呢。”
“娘……”
会说话的,在辩解;不会说话的,装得那叫一个老实无辜。
呵,谁不是儿媳过来的?谁还不知道她们那点小心思!她吃过的盐巴比她们走过的路还多!
王老娘舍不得摔碗,毕竟是铜板买回来的,一摔就碎。
别看碗破,那都是分家时的家什儿之一。
王老娘只好将筷子往地上一掷,放了狠话:“我不管你们心底咋想!那是我儿子!要怎么教,要怎么说,也是我来!你们管好自己子女就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可没磋磨过你们,没给你们少过吃穿!你们惹恼了我,我不建议试试村里陈家老婆子那套!”
第55章 改观
陈家老婆子,那是九里村出了名磋磨儿媳的,导致现在孙子大了,还没娶到小娘子,急得嘴皮子都打泡的。
除非是那种彩礼要价高,相当于卖自家姑娘的,不然谁家姑娘嫁进陈家这个火坑啊?
也因为彩礼要价高,陈家起过去镇上卖泡菜的念头,因唐臧月出神入化的医术而退步。
几房儿媳各有心思,王老娘也满是气得回到主屋,对着当家人一顿哭诉,“老爷子,你说我容易嘛我,我也没怎么磋磨过她们,谁家儿媳不是这般过来的?至于这么阴阳怪气小六嘛,还是当着我的面……”
王老娘:“这事儿也不能怪小六,还是那狐媚子给吹得枕头风!将小六迷得晕头转向,才做了这档子糊涂事!
当初那狐媚子彩礼要价高,我还不得劲儿,果然啊!我的感觉是对的!就是个搅屎棍,来搅和家里的啊!”
王老爹累极了,并不想动弹。但听到这喋喋不休的哭诉,仍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王老娘。
那不然怎样?毕竟老了,还能吵起来让子孙看笑话?或者和离了单过?别说家里反对,就是村长族长他们也得跳出来轮番说他。
听着听着,王老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王老娘的话,也切断王老爹的瞌睡。
二老对视了下,还是王老娘嘀咕地下炕去开门,“下午还要下地,谁啊闲得没事儿干……”
是王小六。
王老娘噎了噎,故意臭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你来干啥?”
可以磋磨儿媳,可以在当家人那里将责任推给那狐媚子,但面对王小六本人,王老娘可没啥好脸子。
王小六将手中碗递了过去,“娘,我思来想去,二嫂说得话也不无道理。没道理我吃香喝辣,爹娘吃糠吧?多少对不起爹娘对我的疼爱。
这个给你和爹,权当我提前孝顺你们。”
王老娘眉色不善,“怎么?提前孝顺?那以后你就不孝顺了?”
王小六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一样孝顺,一样孝顺。娘,昨日那肉是媚娘帮着萧家做事,萧家人给的。真不是我想给媚娘吃独食……我先回屋了,下午还得去做工。”媚娘叮嘱过他,不能在娘跟前说她好话,他不懂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提了嘴。
王老娘好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不耐烦地驱赶:“赶紧滚滚滚,看着你就心烦。”
待王小六离开,王老娘将碗筷往身后一背,探出凶神恶煞的脸,冲着几房的方向警告一扫,这才砰地掩上了门。
王老爹听到门一关,赶紧从炕上爬起来,道:“小六带啥好东西来了?”
王老娘将上面一块杂粮馒头一波,看到下面的肉色……
即便已经凉了,但王老娘也止不住咽了咽唾液。
王老娘脸上瞬间换上喜悦,赶紧为小六说话,“我就说小六是个孝顺的!我打小看着他长大,他小的时候看我累了,还帮着捏肩呢。他其他几个兄长啥时候为我捏过肩?
现在也是,吃肉都不忘孝顺我们。
就二房家的挑拨离间!下次有下次!看我不打断她腿!”
王老爹压根没听这老婆子胡咧咧,有肉不上赶着吃,还等啥?
他将馍馍分了半块下来,咬了口垫垫胃。本对寻常人家的馍馍没多大兴趣,这会儿也惊喜地瞠大了双目。
这口感,比一般馍馍软多了,这是放了多少细粮进去啊?
连筷子都顾不上,就着指甲缝乌黑的手,抓了点肉丝放嘴里……
味道是真的好。
肉丝弄得很嫩滑,即便没有肥肉,那瘦肉嚼在嘴里也别有滋味,更别说炒肉丝的时候还倒足了油。
这是有技巧的,本来肉丝该用红薯粉和调味料先挼了腌制好,但这个架空的时代并没有红薯和土豆这两种高产量的农作物,唐臧月只好让柳姨娘用自制的玉米淀粉代替,还别说,效果差别不大。只要不是那种挑刺的饕餮,尝过红薯淀粉和玉米淀粉的区别,没人会计较,甚至会惊喜肉的口感。
王老爹又用手中啃了一口的半个馍馍沾了油。
满足,是真的满足!
王老娘见当家的吃得满嘴是油,一脸享受。自己还搁这儿浪费口水……
她脑子有包,有吃的还堵不上自己嘴。
民以食为天,儿子再大也比不上一顿肉。
当然,一顿肉也足够他们对小六的态度有所改观。
吃完,二人虽说没撑,但油水进肚,总算没有那种饥饿感。
难得,实属难得。
王老爹将手指上的油,一根根舔干净,才感慨:“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六个兄弟,个个成家,子女也有了,都向着小家,只有小六孝顺,还想着我们俩老的,有了肉给送过来。平日里你的确没白疼他。”
王老娘也在舔手指,舔干净后才双眸亮了下,回:“是吧,我当年就看这么多儿子中,就他有出息,就他最孝顺。”
“行了,赶紧睡吧。待会儿还要下地。”
“当家的……”
“让二房白日里少用点水,别总想占其他房便宜,不听的话,就单独把他们那房分出去。”
这后果对于九里村村民而言挺严重的。
别看王家穷,但王家兄弟多,一旦出个什么事,其他人家可不敢招惹王家。王家有一支被分出来,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那不得被其他人欺负了去?
毕竟家家户户,只要当家人没老到做不动,老到死,是不会把这个家轻易分了的。单独将一房儿子分出去,也是在昭告村里人,这房不孝,以后给单过,不属于他们家。
王老娘看到很快睡得鼾声如雷的当家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碗。
难怪吃饭时,少一副碗筷,老二家当时最先发现,想作势发挥,被她压了下来。
现在看来,压得对!压得好!就属小六最孝顺!
下午去地里前,王老娘叮嘱王二嫂一句少用水,后者还不平,想闹。结果王老娘将王老爹那句警告原封不动地说完,王二嫂彻底熄了火。
第56章 来王家的目的
萧家。
唐臧月一直守着药罐子,给咩咩和媚娘煎药。
咩咩要比刚买回来时好多了,至少能进食了,虽然吃的量很少,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除了煎药,唐臧月也开始帮着洗菜和大豆。
幸好后院扩建得很广,之后想要添建个什么也很方便。
比如?过一个月要领两只猪仔回来,总得圈个猪圈吧?再比如,快入冬了,还得弄个柴房出来,初步规划是建在正房西侧,挨着猪圈。
整体规划便是:茅房西侧是猪圈,东侧是浴室;正房在茅房和浴室正南方,正房坐北朝南,倒是不用整改,只是卧室得挪到冬面,挨着厨房,好打炕。
待萧钟陆三人拆完旧茅房,便开始搭建猪圈,其次便是人有三急的新茅房建设。
三个壮劳力,再加上萧景欢也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完全没了在京城懒散的纨绔样儿,进度一再推进,倒是不用唐臧月操心什么。
在忙完洗菜工序,柳姨娘做大酱和泡菜的功夫,萧月春负责晚食的大锅饭问题。
萧月春在钱家时除了重活儿,劈柴烧火和做饭也没少做,不过只在普通水准。
晚上依旧做拌面,加了爽口的蔬菜和泡菜在里面,仍是肉酱铺在上面厚厚一层,能让一家子吃完一觉睡到天亮,不至于中途饿醒。
拌面过了道冷白水,倒是不用在锅里温着,也不会成坨,再浇上肉酱和蔬菜泡菜,王小六决定回到家再让媚娘自己拌。
只是,王小六没想到唐臧月要跟着一同去王家。
看着一脸懵逼的王小六,唐臧月解释:“药钱,你拿那半篮子鸡蛋和一条腊肉抵了。在我们萧家做工,我们暂时出不了工钱,但至少得保障你们的身体健康吧?
你家娘子身子养好了,对我们萧家百利无一害,我当然是希望你家娘子越来越好。如若你真觉着愧疚,这一笔药钱记下,以后等能发工钱了,从你工钱里扣。
至于为什么跟去你们家看看?需要清一次脉,开新的药方。”自然,其中还有要去端看端看那位坐月子的小娘子有没有白瞎家里买的新棉花和布,若真白瞎了,及时止损。
左右不缺这点银钱,这些想法也是顺带罢了。叫人看出心思也没什么,只会让外人觉着萧家人除了吃食上,其他方面还算勤俭持家。
王小六将唐臧月请到了王家。
媚娘刚生完那会儿,浑身不能动弹,闺女跟小猫儿般,倒是不哭不闹,能省不少事,可王老娘嫌自己伺候儿媳晦气,让孙子将田里王家其他房儿媳喊回来。
当时反应最快的便是王二嫂。
哪里有偷闲的机会,哪里就有她。
地里的活儿哪比得上给弟媳收拾轻松?求之不得呢。
王小六见回来的是王二嫂,当即就黑了脸。
接着王二嫂一进屋,他便听到媚娘隐忍的哼声。
这,他能忍?
当即,王小六什么也顾不上了,将王二嫂轰了出去,即便亲娘骂骂咧咧,王二嫂顺势给王老娘上眼药水,王小六兀自我行我素,轻手轻脚为泪流满面的媚娘收拾完炕,快速用温水擦拭完媚娘身上的血迹,连忙将人用新褥子裹起来,旧褥子自己去搓洗干净咯。
所以这会儿屋内干干净净的,媚娘气色也比刚生孩子那会儿好不少。
唐臧月为媚娘清脉的同时,视线落在旁边缝制了一半的衣裳上。
不管媚娘的亲娘以前是不是绣女,她眼见为实,瞧着媚娘的针线活儿确实不错,况,在坐月子的时候,媚娘的手脚居然比柳姨娘还快?一件衣服居然缝制了大半了,再过几日岂不是要完工了?
唐臧月:“今日这副药喝完,明日我再去镇上买几贴药回来煎。”
媚娘心思细腻,很快察觉唐臧月的视线,怕不是清脉在次,主要还是端看她缝制得如何。也是,虽说料子一般,但棉花可是好棉花,若是手艺不好,不得白糟蹋棉花和针线?主家来巡视也是应当的。
媚娘主动且笑容大方地对唐臧月道:“媚娘正愁该怎么向唐老夫人告知衣裳缝制一事呢,没想到老夫人恰好登门造访,是媚娘的荣幸。老夫人也应当看出来了,六郎他不善言语,我也怕他转达给老夫人有纰漏……”
唐臧月笑迷了眼,“这不,来得早不如赶得巧,恰好撞上时候了嘛。”就怕对方没个小聪明,跟王小六一样愚钝,连个说热烫话的机会都没有。
二人聊了几句,唐臧月越瞧媚娘越顺眼。
还别说,这小娘子性子颇有后世小绿茶的风格,但她的茶言茶语,不单是对自家男人,对唐臧月亦是如此。
唐臧月还挺受用的。
好话谁不会说?说得这么熨帖、舒心的,唐臧月还是头回见。
更是定下这小娘子以后帮着家里干活的计划。
有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小娘子在,往后对小五或者玲姐儿都是受益匪浅的。就是萧家儿郎见多了,也该有点子鉴茶能力,以后在女子一事上少踩一个坑。倒不是瞧不起这类女子,但古代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子心思只能被迫钻研于男子身上,她更喜欢那种有小心思的,譬如媚小娘子这样的。
唐臧月离开时,恰好撞上王家人回来。
王老娘看了眼唐臧月,没主动打招呼。王老娘都没发话,其他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倒是王二嫂,敢脱了裤子在太岁娘头上拉屎撒尿。
王二嫂主动上前套热乎,“哎呦喂,这位就是刚来我们九里村的萧家老夫人吧?老夫人,久仰大名啊,我便是小六的二嫂!平日没少听小六提及老夫人……”
唐臧月打断道:“你家人走远了。”
“谁管他们。”王二嫂话音一落,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扭头望去,就见王家人甚至自家郎君都将自己拉开一大截。
“嘿嘿,唐老夫人,我还有点事,下次再寒暄啊。”说完,王二嫂便火急火燎地跟上王家队伍,生怕慢了,这几日轮到老四一房的活儿,被婆母罚在自己身上。
事实证明,王二嫂还挺了解自家婆母的。
王老娘的确将这几日属于四房家的活儿,划到了王二嫂头上,当做是王二嫂不要钱上赶着攀附唐臧月的惩罚。
第57章 薛大夫
仍是几房吃完食,做完活儿,回到各自屋里,王小六才将拌面端来了爹娘房中。
王小六没多说,见到娘开门就是一褶子的憨笑,将东西放下就走。
这一行为让王老爹王老娘逐渐松动。
王老爹:“以后别和萧家人作对了,那姓唐的妇人,是村里唯一会医术的,还不收诊金,对我们九里村而言是好事。
往日家中哪割得起肉吃?就是最近农忙,其他家都沾了荤腥,我们也只能擦点猪油在锅底。看今日两顿,小六端来孝顺我们的都是实打实的肉啊……”
王老娘叹了口气,“你当我想气么?若不是那狐媚子怂恿小六,小六就还是曾经那个听我话,孝顺的好孩子。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啊,当家的!
你想想女人生完孩子多晦气?小六还帮着她清理身子,洗褥子!村里就没见哪个汉子这样的!再这么下去,小六不得被那狐媚子拿捏得死死的?”
“小六送来这些,也是为了示好。你左一口狐媚子,右一口狐媚子,当初这门亲事你可是同意了的,再说六房总比二房的看着安分。六房的还知劝着小六缓和我们的关系,这份心倒是不错。
就是不提这些,你当娘的,难道不希望儿子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来?就这么想圈着他,在地里刨食一辈子?到底是他听话、孝顺重要,还是前途重要?既然有这个机会,听我的,让他博手去做!”
王老娘想说什么,但见王老爹言尽于此,躺下立刻背对自己。王老娘思索了下,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狐媚……这媚娘虽然长相招惹人,但为人处世是几房儿媳中最会的。小六也不是有了小家不孝顺,儿子前途的确很重要。
她不甘是因为自家最疼的儿子偏着媚娘。
就跟付诸了全部心思,结果得不到同等回报一样不甘心。
……
睡了个大清早,唐臧月同柳姨娘她们去了镇上,除了柳姨娘的药,咩咩的药也要重新开。
她仍去药铺,徒手背出药名,让药童抓取。
药童笑眯眯地为唐臧月抓完,才对回铺子的大夫道:“薛大夫,你回来了?刚巧,这位便是我上次提到的老夫人。”
薛大夫花甲之年,头发胡须发白,看着比唐臧月还苍老一辈,但身姿矫健,半点不虚。
她在打量这位薛大夫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薛大夫在这镇上坐镇许久,收有几个徒弟,但不得他真正衣钵,唯一遗憾是不能为边关战士和这贫境的百姓真正出一份力。
因为土壤限制,药物需要输送,且医馆药铺需要营生,所以收取的诊金高,但若真匈奴入境,这些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不介意全数捐出去,甚至药物和他这个人。
然,在几日前,他都在想这辈子这样的夙愿估计不得实现。没想到前几日药童将一位老夫人徒手背药方的事跟他提了一嘴。
因为当时唐臧月背得快,药童来不及关上抽屉,故而在唐臧月前脚一走,薛大夫后脚盯着拉开的抽屉半响,嘴里直念:“妙、妙啊!”
薛大夫激动地对药童道:“之后那位老夫人再上门,替我留住她。”
药童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话听进去了。
所以在第二次看到唐臧月的时候,药童眸底难掩的惊喜,在抓药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将人留下,结果薛大夫看诊提前回来,二人终是撞上了。
薛大夫见这老妇人虽普通百姓的穿束,可浑身的劲头,以及眉宇间的英气和浑身气质,那都不是寻常乡下老婆子应当有的。
甚至,他还隐隐察觉到这老妇人有边关战士身上的丝丝肃杀之气。
薛大夫肃然起敬,对药童挥了挥手,然后才对唐臧月道:“还是我来为老夫人抓药吧。”
对唐臧月而言,谁抓药都是一样的结果,她开始报药材名。
薛大夫一边抓药,脑海中一边模拟各类药材煎制后的药效,逐渐地,浑浊的双目发亮,嘴里小声嘀咕“妙、妙啊。”。
大概是太沉迷于此,不自知地放大了音量,叫唐臧月听得明明白白。
待薛大夫抓好药的功夫,对好药材,包好才递了过去,“冒昧问一句,这两副药的病人,是什么症状。”
唐臧月在前世接触过不少这类医痴。
若商人看重利益,官场人员看重权势,那些痴迷的文人医学者注重得便是各个领域突破的问题。
这种人,最无害。
唐臧月:“一位早产,营养不足,没有奶水,还有点气虚,里子不算亏空厉害,却也算不上好,薛大夫若亲自把脉,大约能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一位……咳,不是人,是家中刚买下的母羊,食欲不振,粪便发黑,应是肠胃出了问题,所以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
薛大夫不可思议道:“这位老夫人还能为牲畜把脉?”
“不能。不过能从牲畜粪便和反应推断出一些问题所在,也幸得家中买回来的母羊问题不大。”
薛大夫:“老夫人可是九里村的唐老夫人?”
她的名声都传小镇上来了?
薛大夫浅笑:“男女有别,即便是乡下婆子,在儿媳难产早产的问题上,也不愿花钱请大夫看诊。所以薛某不才,对妇产着实不在行。
就是十里八村接生婆子,薛某也三顾茅庐请教过。可那人……”
唐臧月挑眉,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这接生婆子。
见薛大夫憋得老脸通红,大约是难受的。
作为有底蕴的大夫,跟个乡下婆子计较实属下下举。能被憋成这样,想来是那位接生婆气人功夫了得,才叫薛大夫想骂,不知用什么词儿恰当,也不知从何骂起。
唐臧月浅笑:“薛大夫提的这位,我也听说过,据说有门手艺爱藏私,捉弄了不少十里八村的百姓,大家对她咬牙切齿得紧。”
薛大夫长长舒了口气,“与老夫人交流大约是薛某在世最舒心的一次。”
唐臧月挑眉,猜想自己大约说到人家心坎儿上去了。
她岔开话题:“薛大夫听何人说起的我?”
第58章 罗掌事造访
薛大夫只是听来抓药的病人提过,那人是谁,他并未询问,故,对唐臧月的提问,还真回答不上来。
唐臧月也没为难人家,只道:“若薛大夫下次再撞上,劳烦询问下这人名字再告知于我。作为回报,薛大夫在医术上有何不解,我定当知无不言。”
古代开药方的大夫并不会询问病人名字,号完脉直接写药方抓药。故,有唐臧月这要求一提。
薛大夫一开始还皱眉,觉得不妥,但唐臧月后半句话让他肃然起敬,好会儿,才道:“薛某不才,家中有一髫年孙女,想送往老夫人那里多看多学几年。”
唐臧月眉头拢成小山。
薛大夫忐忑:“可是有不妥?”
“倒也不是。”唐臧月摇头,将心中顾虑说出来:“只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若心中对此并无喜爱也不上心,学多久都是无用功。”
薛大夫松了口气,道:“老夫人请放心,我家孙女自小喜爱医术,跟在我身边多年,早早背下几千种药材药性和名字,也会看些常见的小毛病。之所以提这个请求,是她作为女子,薛某担心以后嫁入夫家,难免会遭受临盆之苦,而后宅手段之多……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三顾茅庐接生婆院门,也是这个原因。”
唐臧月明了。
接生婆在古代难能可贵,更别说这贫瘠的边关之地。女子在临盆本就苛刻艰难了,若接生婆再被收买,等待女子的是什么?
难怪薛大夫会有这想法了。
唐臧月:“一两年不成问题,可我家有年轻儿郎,薛大夫你孙女年岁一大,难免会落下口舌。”
“不打紧不打紧,一两年,足矣。”
此时敲定,唐臧月便借口要走,哪知薛大夫还要给她塞银子。
她是真的做到了后世晚辈过年收红包的做法,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只手摆着,另一只掀开裤兜去接……
哦对,古装没有裤兜,只能用手接了。
碎银一两。
相当于薛大夫孙女一个月的生活费。
因薛大夫还要回去告知家人这件事,过几日再将孙女薛映雪送往唐臧月家中。
唐臧月抓完药来到集市的摊位,恰好撞上罗掌事在与萧月浓在商量着什么。
看到唐臧月刹那,萧月浓才像找到了主心骨,心中输了口气的同时,也恭敬喊道:“母亲。”
唐臧月微微颔首后,视线落在罗掌事身上,“罗掌事这是?”
罗掌事笑得贼兮兮:“老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上次用你做的大酱烧肉,家中小姐少爷都喜欢,若不是夫人旧疾发作耽搁几日,我也不至于今日才上门。”
唐臧月明了。
她作以微笑,“那还真是不巧了。”
罗掌事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老夫人这是何意?”
“就在罗掌事耽搁这段时日,我与镇上食肆东家谈好一桩买卖,新的大酱制作可能还得等段时日了。您也看到家中人手了,连孩童都来撑场面,实属忙不过来,所以罗掌事若是询问大酱一事……还真不凑巧。”
罗掌事:“老夫人若缺人手,我们府中倒是人多。”
唐臧月淡笑不语。
古代食方有多重要?她还未达成交易,就用甲方的人,这不是任由对方人来窥伺食方吗?
不,就算达成交易,她也可以买人。
她看上去有那么蠢,那么好骗?
怕不是同样的说辞,罗掌事在年纪小的萧月浓身上使过。
对上唐臧月洞悉一切的笑容,罗掌事才从自以为是中醒悟过来。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好忽悠的主儿?
唐臧月让柳姨娘切一斤泡菜装好,后者刚应下,唐臧月才拍了下自己脑门,故作懊恼道:“瞧瞧我,忘了,吃泡菜过量会身体产生内热,从而造成上火症状。罗掌事本就火气大,怎么能再吃泡菜呢?柳妹妹,别切了,还是别切了。”
罗掌事满额头的问号,“老夫人从何看出我火气大的?”
“非也非也,并未看出,而是闻出。口臭也是火气大最明显的象征……”见罗掌事脸色阴沉下来,唐臧月浅笑,“忘了告诉罗掌事,我会点子医术,过几日还要接镇上薛大夫孙女来家中,教她学一些妇科之术,我这可不是诓人。罗掌事若不信,可以找薛大夫证实。”
他那是不信吗?他是看出这老狐狸拐着弯儿内涵自己!
不过,也确实是自己理亏,趁着人家当家做主的不在,其余两个只会做事没什么脑子,便想诓个小的,谁知这小的意志还挺坚定,明明对于他开出的条件很动心,愣是没点头答应,只说等母亲回来再做定夺。
结果人家母亲真回来了,他平日那耍滑头的劲儿没缓过来了,把这老妇人也当做了普通百姓,想忽悠一通,还将府邸人手借过去的拙劣想法说出来。
难怪对方说自己口臭了。
原本罗掌事还想摆谱。
毕竟罗府在镇上有一定威名,结果这老妇人提到薛大夫。这不是变相告诉他,她如今也有靠山吗?
证不证实在其次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薛大夫啊!
罗掌事随便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连大酱的事宜也不敢提了,可想而知这位薛大夫虽平易近人,但地位不低。
待看不到罗掌事身影,唐臧月才敛了笑意,视线落在忐忑不安的萧月浓身上。
唐臧月敛了视线,道:“月春丫头。”
“老夫人。”
“卖了多少。”
“快卖完了。”
“收工吧。”
“啊?啊,好。”萧月春想询问为何,但思及老夫人有主张,即便心中有疑惑,也没多问。
萧月春和柳姨娘收拾摊位的功夫,唐臧月招呼了萧月浓一声,后者才提步靠近。
若是玲姐儿,得了唐臧月一声招呼,只怕脚丫子比嵌了风火轮还快,但萧月浓还保留着将军府的礼数,款款玉步,不疾不徐。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只怕末了,这小五还得向她行礼。
萧月浓恭敬道:“母亲。”
“刚刚姓罗的与你说了什么,原原本本告知我。”
萧月浓便循着记忆,将罗掌事诓她的话,原原本本告知唐臧月。
第59章 基建进度
无他,一开始罗掌事只想谈生意,但见萧月浓涉世不深,便夸大其词,提了合作的量,萧月浓当即双眸一亮。
罗掌事便知这小丫头好拿捏,是以,问及家中人手时,明显感受到人工不足,以打着为双方好的旗号,道:“罗府不少空闲人手,正好为两家生意着想,可以借调一些过来帮做大酱。一来,都是自家人,工钱可以少一半,为你们节省成本;二来,我们罗府也可少发一半月钱,那些人到手的月钱是不变的,是三赢的局面;三来……”
罗掌事本想说罗府的下人签了身契,不会将方子乱传,至于自家会不会偷来用,那就不一定了。见这女童神色懵懂,似被自己绕晕,罗掌事省去了多此一举,只道:“三来,人多好办事,可以提高效益,小姑娘,你也不想你们家只局限于镇上的生意吧?”
回忆至此。
唐臧月询问:“你是何作答?”
萧月浓长睫微颤,背在身后的指头不停搅弄着,道:“我说:‘罗掌事,家中并非小女子做主,小女子也拿不了主意,还是待母亲归来再做定夺吧’,之后罗掌事又劝说了会儿,幸好母亲你回来了。”不然她该顶不住了。
萧月浓到底才五岁,即便看着再沉稳,那也是小孩子,心智不坚。当时被罗掌事说动,怕的是自己摇摆不定错过这么好的生意,而站在不了成人角度看待罗掌事的话——处处都是漏洞。
“做得好。”
被夸的萧月浓面色一红,长睫又是微颤,不太确定道:“我做得真的好吗?母亲。”
“当然。”唐臧月:“他欺的就是你年纪小,不知这背后的厉害干系。
他口中三赢局面,是他们罗府单赢。祖母说过,食方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吧?他所谓将人调度来帮忙,看似我们只给一半工钱,但他的人看取了方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借此营生?毕竟那些人被罗府签了身契,听命于罗府。
到时候,不是给我们萧家找来买家,而是对家。”
萧月浓咽了咽唾液,道:“可姨娘的手艺,他们即便窃取了方子,也不能做得比姨娘好吧?”
“你当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十拿九稳的事,应当防范。”
“小五受教了。”
“不过也是现今生意摊子不够稳,才小心谨慎了些,等生意做大,倒是不介意分点肉汤与其他人喝。以后我们萧家涉及的生意远不及此,目光放长远是建立在家中底蕴够厚的前提下,小五。”
“是,母亲。”
最后,萧月浓才问了句:“母亲,不是与食肆东家还未到约见时间吗?为何生意就谈妥了?”
唐臧月似想起这点,嘲讽一笑,“你见过哪家府邸的夫人生病,要一个厨房掌事忙前忙后的?还耽搁了几日,呵,这些只是借口罢了。罗掌事归根究底,是想要拿捏我们。而我回以与镇上食肆东家谈成生意是假,想要回拿捏他是真。”
萧家。
萧玲儿与双胞胎上午在院里逗咩咩,抓石子玩,要么给哥哥姐姐们灌足水送去,下午待祖母她们都在,才会找村中孩子玩。
玲姐儿之前因生男生女对村中孩子有隔阂,但小孩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祖母都说了不是他们的错,她再纠结于此,就过于小家子气了。
萧钟陆几人负责修建问题,第一步便是打地基,猪圈倒是不用,挖空了下面,做粪坑,方便担粪进行灌溉。
地面被挖空,用承载一只成年猪重量的厚木板隔开,木板隔得不宽不窄,一是防止小猪仔掉进粪坑;二是为了猪尿漏下去,否则累积在地面会发臭,也是为方便洒扫;三是木板干净防潮,乡下只要养猪,不分区域,都是这般建的。
隔壁茅房蹲厕与猪圈粪坑是相连的,可以省去再挖个粪坑。原本唐臧月想做个化粪池的,避免夏季太炎热,会出现生蛆生虫的事件发生,但化粪池建造需要PVC管道,PVC管道主要来源是聚氯乙烯。
虽说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她只是个合格的医学者,并非化学学者,故,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院子建造进度:猪圈的粪坑挖好了,木板料子得唐臧月去谈。他们已经在砌泥巴与石子混合的墙了。
晌午吃过饭,唐臧月去了趟镇上,烧窑处谈大酱缸子的生意,既然是长期生意,自然是要质与量,价格还能优惠许。完事,询问过老板,经介绍,去了镇上金木匠家。
乡下也有木匠,只是生意能开到镇上的,多多少少有点子本事在身上。
她自然是奔着长期生意来的。
谁知以后有没有其他合作?即便没有,那也可以做做其朋友或是亲戚的生意。
唐臧月买的木料因为运输费要十几文钱的劳动力,她便说第二日再来拉,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第二日,便将家中主要劳力萧钟陆和萧钟离,用赵大爷牛车拉到镇上。
木匠见二位的块头力气不小,尤其是萧钟陆,因为浑身是汗,将袖口挽到肩上,用襻膊固定住,露出健硕结实,凸起小山丘般的黝黑肱二头肌。
金木匠直向唐臧月感慨:“难怪不需要我们送木料,没想到你家哥儿力气这般大,看起来像是吃这碗饭的……不知你家哥儿是否婚配?”
唐臧月笑道:“这得端看他们想法了,我做不得主。”
木匠还纳闷,难不成家中祖父健在,所以这位满头华发的祖母做不得主?下秒,就听唐臧月又道:“你也看到我们家哥儿力气了,等家中修葺完,就得找活计贴补家用。金木匠若缺人手,尽管说,就是包顿饭,为家中省下几顿粮食也是我们赚……”
金木匠对唐臧月的感官很好,再说家中正巧有位及笄的女儿,虽说是嫁乡下,但镇上的自己多提拔提拔,不至于让女儿以后吃了亏。
还真叫金木匠想到一门活计,“我有位亲戚在镇上粮食店。乡下不是刚好收成吗?收成过后,会去乡下收粮,到时候则需要一些短工。不过,这扛粮食可是力气活儿,你若舍得家中哥儿吃苦,我帮你留意留意。”
唐臧月浅笑:“有何不舍?苦吃多了,他们自然知晓银钱挣得不容易,还请金木匠替我多留意留意。”
就怕干的活计不够苦呢。
第60章 咩咩产奶啦!
毕竟昏君的眼线还盯着,但泡菜大酱这门生意已经在起步线上了。若是不卖卖苦,谁知道昏君的走狗以后回京会怎么编排他们萧家?到时候昏君觉着萧家不够惨,派更多人来监视,萧家会吃更多苦头。
现在对自家下手狠些,越是有利。
因早晨要运大酱缸子回去,所以运输木料定在午时后,毕竟赵大爷的牛车就这么大的地儿,还得栽人,哪有多余的位置两者同时容下?
今日到家,是柳姨娘来开的门,虽说还是那副怯懦的性子,但对陌生人,柳姨娘好歹能抱以微笑了。
对待家人,柳姨娘也不再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要斟酌半天,被对方稍微说重一个字就骇得脸色刹白,磕磕绊绊,甚至凑不成顺畅的呼吸,断断续续小泣起来。
“老……姐姐,你回来了?”
唐臧月微微颔首,“晚上吃什么?”
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菜,因为应季蔬菜就那几种,肉的话也只是常见的家禽和猪肉罢了。
柳姨娘给搬运木料的萧钟陆兄弟俩让开一条道后,道:“面条。老姐姐,你走后我见咩咩精神头儿好,但总在叫,便请了村长家儿媳来看,她家夫君是军营里的,见过几只母羊,也明白怎么回事,说是产奶了。我顺着村长儿媳的话试着挤了挤,居然挤出来不少奶!”
说完,柳姨娘才发觉自己似乎话多了,倏地,满脸通红!
躲着唐臧月身后的赵大爷,赶紧往厨房方向奔去。
唐臧月瞧着她这般窘迫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人往往跨出第一步,后续才能做到勇往直前。
唐臧月扭身对赵大爷道:“让大爷看笑话了,我打从认识柳妹妹,她便是这般怕生。”
赵大爷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唐臧月又开始数落自家俩小子,“这俩小子,我看是干活儿干糊涂了,只干活不晓得动脑。我一句话没叮嘱,他们闷头扛着木料子就往家里冲,耽搁了赵大爷你的时间……”
“孩子嘛,有这个干劲儿是好,我年轻时候也闷头干,还别说闷头干活儿能少想点烦心事,这样挺好的。”
“这倒是。不过也不能耽搁你的时间呐,回头我好好说说……你看,我一到家还挺忙,劳烦你待会儿给那俩小子带句话,让他们先把木料子卸下来,放在院门口,再往后院搬,别耽搁了你的时间。”
赵大爷摆了摆手,“行,快去吧。”
唐臧月没急着去厨房,而是先去了卧房,翻箱倒柜做出假象,实则从空间取出一包杏仁,才回到厨房。
她瞄了眼那不到木桶三分之一的羊奶,道:“放锅里煮,煮的时候丢几颗杏仁,能去膻。”
柳姨娘点了点头,“老夫人,这羊奶给谁喝的?”
“谁年龄小给谁喝。”唐臧月见孩子在外面玩疯了,还没回来,便捞起袖口,帮柳姨娘打下手。
一炷香后。
回到家的玲姐儿,看到祖母舀完一碗羊奶推到自己跟前,眼珠子瞪得老圆了。不可思议道:“这碗羊奶……”
“给你喝的。”唐笑容和煦慈爱臧月接话道。
玲姐儿双眸本就水灵灵的,这会儿委屈得就跟还在锅中沸腾的荷包蛋般,一戳,未熟的蛋黄给你说流就流出来。
“玲儿还没喝,就觉着闻起好膻,可以不喝吗?祖母。”
唐臧月捏了捏这几日总算养回点子肉的玲姐儿脸蛋,道:“不可以哦。”
萧钟浩在一旁窃喜。
每次笨蛋小妹遭劫,他就高兴呢。
他可真是个绝世好兄长。
唐臧月点名道姓,“浩哥儿,你也跑不掉。”
萧钟浩:???
萧钟然拍了拍阿兄的肩头,一副节哀的表情,心中偷着乐。一物降一物,还是祖母能压制住兄长。
唐臧月又丢了颗重磅炸弹:“还有你,然哥儿。”
萧钟然:???
萧月浓最终没躲过命运的安排,对上祖母慈祥的笑脸。
萧月浓垂死挣扎了下,“祖母,我们为什么要喝羊奶?”
“羊奶富含营养价值高,你们还在长身体,当然是你们几个年纪小的喝,难不成还得是你们大哥哥二哥哥?”
被提了一嘴的萧钟陆萧钟离,就,很庆幸。
逃过一劫。
毕竟是祖母/母亲的命令。
被勒住了喉咙的他们,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虽说闻着膻,但喝起来,似乎味道并没那么难接受?
萧月浓“咦”了声,引来萧钟陆的好奇:“怎么了小妹?怎么看你神情好似很好喝的模样?”
双胞胎对视了下,连忙压下脸上如同赴战场般的死壮,秉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道:“大哥,好喝的,不信我喝给你看!”
萧钟浩咕咚咕咚很快喝完,顺带还抱着碗底子舔了舔,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感慨:“真好喝啊!”
萧钟然虽说没那么夸张,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学着萧钟浩一饮而尽,眉头舒展,肯定地点头,闪烁着非、常、真、诚的眸子,道:“大哥你知道我的,不爱撒谎,好喝的。”
像这种,当事人只要喝一口就能当场戳穿的谎言……唔,没关系的,能坑一个是一个,谁让大哥好骗呢。
你看,他和阿兄这么卖力了,二哥都不为所动,明显就看出他们拙劣的演技了啊。
就在萧钟陆将信将疑之时,唐臧月也扛起了坑孙大旗,瞄了眼盆里,然后热络道:“哎呦,瞧祖母这眼力见儿,一人一碗分完,还有剩呢,既然陆哥儿想喝,剩余的都交给陆哥儿了。”
祖母都发话了,萧钟陆便以为真如双胞胎而言,直到亲身尝试……
呕——
差点没吐出来。
至于为什么没吐出来?
还不是前一秒笑容慈爱,后一秒晚娘脸的唐臧月,厉声警告:“敢搞浪费,明天饿一天干活儿!”
硬生生的,萧钟陆将羊奶咽了下去。
这会儿,唐臧月表情跟唱大戏换脸谱一样快,打趣地问他:“味道怎么样?陆哥儿。”
“好、好喝……”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正好,咩咩以后产的奶只会越来越多,几个弟弟妹妹喝不完的,你来解决?”
“不太好……”